第151章 走投无路
王宫重新被国主亲卫所占领,所有人都紧握兵器,如临大敌。
高丽国主这边的文官武将一个个紧抿嘴唇,目光紧紧盯着王宫外的某个方向。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没有退路了。
李子明活着,就会纠集大军,小小的王宫里,几千兵马根本挡不住李子明的大军,李子明若死,他们就能趁机重新掌控大军,彻底诛灭叛党。
一切的一切,就看李子明是生还是死。
王敏问道:“你说……我们能成吗?”
没人能回答国主的问题,大家都在等待答案。
“会赢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也没人在意,王敏自己都没有去寻找。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李子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尉迟江晚终于要走了。
只要他走了,自己就彻底脱开束缚,将一切反对自己的人全部干掉,生米煮成熟饭之下,只要他表现的有诚意,相信大宋也不会拿高丽怎么样。
李子明很清楚,大宋变了,而且引领了整个时代。
火枪,火炮,火车……
这些神仙才拥有的玩意儿,一个个都在大宋境内实现了。
要么逆流而上,要么就此毁灭。
能带领高丽逆流而生的人,只有他李子奇一个人。
…………
李子明带领着亲卫到了门口,守卫的甲士看到李子明竟然带了那么多的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而李子明也知道有些于理不合,见使者怎么能够带这么多的人,当下跟往常一样只带了自己的随身亲卫进入了别院。
而一大早的尉迟江晚就已经换好了衣服,整个院子里面的亲卫,还有下人们都开始打包着,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了马车上,好似随时都要启程的样子。
尉迟江晚在人群中站着,孙欣站在其身后。
看到李子明来了后,孙欣一直盯着尉迟江晚,猜测尉迟江晚什么时候会给他下命令,但尉迟江晚却一直都不看他…………
“尉迟大人,怎么如此着急就要走?不在高丽多逗留几日?”李子明赶忙走上前去,笑着询问道。
尉迟江晚摆了摆手说道:“本官觉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早点回大宋去,哪里的热闹才适合我点,何况,我早点走,李大人不也省心吗。”
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李子明有些尴尬。
“尉迟大人突然说要离开,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要不,明日再出发,今晚让我给各位好好的践行一番。”李子明客气的说道。
尉迟江晚一听李子明要好好为自己践行,当下露出有兴趣的神色。
“李大人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本官对李大人的践行,十分感兴趣呢。”
李子明脸色有些怪异,尉迟江晚难道听不出来自己只是在客气吗?
尉迟江晚看着李子明的脸色不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本官开玩笑的,李大人不要当真。”
李子明听完之后,发觉尉迟江晚是在说笑,虽是心中有些恼怒,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好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屈辱。
“尉迟大人,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吧。”
“那我立即召集群臣,前去城门外跪送大宋的天官归京。”李子明正色道,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安排。
尉迟江晚出言阻止:“别急别急,不要声张,大张旗鼓的你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我们悄悄的走,谁都不知道,李大人的那些敌人们才会继续放松警惕,到时候,李大人不就可以把他们一次全收拾了吗。”
李子明闻言一笑,跟尉迟江晚小人打交道,就是容易,只要好处到位,美人到位,他就会尽心尽力的为你办事。
可惜尉迟江晚是大宋人,否则,留在他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好,那我亲自送各位大人。”
“正好,等下我和李大人在马车上好好聊聊今后的事情。”尉迟江晚开口说道。
对于尉迟江晚的邀请,李子明不疑其他。
在他看来,尉迟江晚没有理由对付他。
在一旁的孙跃也缓步走来。
“李大人,希望今后大宋和高丽不会再战场上相见。”他板着脸,看着李子明冷声说道。
李子明一看到孙跃,就觉得心中厌烦,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
“孙大人且放心吧,我高丽世代都是大宋的臣子,不敢反叛。”
“如此最好,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该起的心思不要起,大宋不是所有官员都是贪财好色的小人。”孙跃虽是对着李子明再说,但眼神确实冷笑的撇着身旁尉迟江晚。
“孙大人,本官是不是小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哼,等着回到东京之后,再做分晓。”孙跃说完之后,甩袖而去。
两个人这是杠上了。
背过身的孙跃,脸上却是另一幅表情,心中暗想道:“我就不信你李子明不上钩。”
众人收拾妥当后,李子明便与尉迟江晚坐了一辆马车出城相送。
他的亲卫都在大宋的护卫们身后跟随。
沿途之时。
马车里笑声连连。
等到车队离开云城之后,李子明显然已经和尉迟江晚谈的非常高兴了,撩开帘子示意自己的亲卫,继续相送。
又过了5里地。
尉迟江晚握着李子明的手,一阵唏嘘。
“李大人,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啊。”
李子明亦是如此,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相见恨晚啊,若不是国事在身,我真想随着尉迟大人一同去东京,一睹当今大宋皇帝与太子殿下的圣颜啊。”
尉迟江晚脸色一顿,而后轻笑着说道:“是啊,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尉迟大人莫要认为我是客套,我对当今的大宋仰慕许久,还有那火车,真想亲眼见一见,是否真的日行千里。”
“哈哈,这还能有假?”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尉迟大人,慢走。”
“李大人,慢走……”尉迟江晚看着李子明轻声说道。
李子明转身便走,骑上亲卫给他准备的马匹,浩浩荡荡的朝着开京而去。
“尉迟大人,你不是说要……为什么让他这样走了。“孙欣多是不满,皱着眉头,“莫不是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尉迟江晚轻声说道:“若是李子明没有随我们出城,我便在别苑让你动手了,可他既然出来,在想回去就难上加难咯……既然如此,何必让兄弟们在这与他搏杀呢。”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便就上了马车。
只留下有些不解的孙欣,心中满是疑惑。
而此时的开京已经彻底乱了。
崔正贺率领着李子明的亲卫一窝蜂冲到了大宋上官所在的别院。
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空院子。
崔正贺大惊失色。
难道是尉迟江晚调虎离山,将李子明哄骗出了开京,而后由李子奇半路设伏吗?
难道现在李子明已经被杀了。
“走,去李子奇的府邸。”说着转身便走。
然而,众人刚从别苑出来,却发现门口早已被一众甲士团团围住,他们列好队形,弓箭手在后,前排是一队刀斧手。
领兵之人正是国主的一名亲卫,而且,李子奇也在旁边。
李子明的额亲卫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充满戒备的看着眼前的士兵。
崔正贺深吸一口气,他们果真的动手了。
李子明难道真的出事了吗?
“贼首李子明,奸臣邱东旭已经伏法,尔等还不速速丢下兵器,说不定国主开恩,留你等一条性命。”李子奇高喊道。
听到李子明已经死了,所有的亲卫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不知所措的看向崔正贺。
这是尉迟江晚昨夜与李子奇定好的计划。
李子明虽然被他骗出开京,但李子明的势力还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将李子明的左右手们一一砍掉,再趁机控制军队。
底层的士兵都是少有主见的,只要动作快,敢在李子明回来前完成这一切,就能控制住军队。
当然若是李子奇没有能力,控制不住军队,最后乱成一团,尉迟江晚觉得也无所谓,反正死的不是大宋人,高丽越乱越好。
在护卫中间的崔正贺狠狠瞪着李子奇。
“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大人安全无事,随我杀。”崔正贺冷静的喊道。
最外围的亲卫们听到崔正贺的话后,举着刀便朝着兵士们冲去。
却被一轮箭矢射成了筛子。
而其他的亲卫见此,纷纷停下脚步,不敢上前,拼命,他们敢,但送死就没必要了。
“诛杀崔正贺者,赏百金,升三级。”李子奇接着高呼到。
崔正贺听完之后,暗道不妙。
周围簇拥着他的亲卫们,已经有些人看向崔正贺了。
“不要听信他的废话,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你们吗?要么成,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崔正贺立刻说道。
他相信李子明绝对没有死,只要他逃出去,就能翻盘。
“大人如果没死,他人在哪里?”一名亲卫忽然开口道。
“我……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儿老母,我不能死……”
“冲不出去的大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实际上最忠诚的亲卫已经被李子明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人虽然顶着亲卫的名,但实际上连李子明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知道李子明想要做什么。
第152章 错不在你
“蠢货,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吗?就算杀了我……”崔正贺脸色惨白,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亲卫猛然从他身后出手。
一刀砍断了崔正贺半个脖子,而后,其他亲卫拥了上去,谁都想拿到崔正贺的脑袋。
看着崔正贺被乱刀砍死。
李子奇已经兴奋不已。
崔正贺,邱东旭等几个李子明的左右手都被杀了。
他,他真的能够成功……
尉迟江晚说的没错,切断这些人的联系,让他们不能及时沟通消息,而后分而杀之,然后拿着他们的头和国主的旨意,去重新接管军队。
这么一来,说不定……
说不定他可以成为下一个李子明……
回到马车上的尉迟江晚,一直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他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差不多到末尾了吧。”
在尉迟江晚的安排中,只要李子明出了开京,那么李子奇就成功一大半了,就算最后真的没杀了李子明,也足够高丽乱成一锅粥。
到时候说不定会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的高丽,说不定比李子明死了还对大宋有利。
这也是尉迟江晚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让人出手杀掉李子明的原因。
计划总是会变得,不懂变通之人才是蠢货。
而与此同时,李子明带着亲卫回到开京。
一路之上,他眼底一直闪着兴奋之情。
李子奇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如往常一样进城,却没有在城门处见到蓝挽,这让他有些不解。
开京防务皆是由蓝挽负责,自己走了那么久的时间,按理说,蓝挽应该知道自己出了城,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早看到自己过来了,主动来迎接才对……
李子明不知道蓝挽的脑袋这会儿已经在军营里走三圈了。
他刚刚进入城中,走了一会儿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街道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
李子明不安的情绪便越发重了起来,他抬起手,让所有人停止前进,而后看向街道两侧。
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
“大人,城门突然关闭了,背后还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关城门,他们…………”说到这里,李子明看到了在前方出现的李子奇。
而李子奇身后的兵士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动手了。
该死。
崔正贺、邱东旭,蓝挽他们干什么吃的。
李子奇纠集了这么多人,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走!”李子明高喝一声,而后牵着马迅速往后跑去。
然而,没走两步,他又见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朴泰宇率领着数百名士兵,将他撤退的路给堵住了。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所有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普通人,这会儿已经被吓得从马上掉下来了,但李子明不是普通人。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和辽国人拼过命的勇士,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子明很细心的发现,他看出这些士兵几乎都是国主身边的亲卫,这样就证明,军队依旧掌握在他手中。
只要自己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大军很快就会冲进开京来保护自己。
“你们再这里堵着我,是想谋反吗?”李子明身边簇拥着亲卫,都拔出了武器,冷冷的盯着两面来人。
没有畏惧,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们都是跟李子明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真正的忠心不二。
“我们从未谋反,谋反的人是你李子明,我们李家世代忠良,你却背叛你得族人,背叛大王,今日我们就要铲除你这个无父无母无君之人。”朴泰宇冷声回道。
“血口喷人,我治高丽以来,战战兢兢,凡事无不亲自过问,小心谨慎,对待国主更是鞠躬尽瘁,岂是你等小人可以污蔑的。”李子明冷笑道。
“鞠躬尽瘁?可笑,诛杀宗室,欺压国主,不臣之心,人尽皆知。”
“呵,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被辽人砍去脑袋了,哪有现在逞威风的机会。”
李子奇冷笑出声:“对,你曾经是整个高丽的英雄,军神,如果不是你,高丽早就被辽人的铁蹄踏遍了,所以我们都相信你,任由你调控整个高丽的资源,指挥全国上下所有兵士……
可你呢,你手握大权后却变了,变得无比贪心。你觉得你已经掌握住了整个国家,你觉得你比国主做的更好,所以你就要谋权篡位对吗?”
“一派胡言。”李子明冷冷的说道。
“李子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你以为,你今天的下场是谁计划的?”
“你居然天真的认为大宋会允许你成为国主,先不说宋人本就重视正统,你非皇室中人,岂会允许你取而代之?其次,国主懦弱,你看的出,我们也看的出,大宋一样看的出。”
“事到如今,我也让你死得明白,姜大人跟我暗中联络,可都是受了尉迟大人的指派,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你成为国主,你得金银财宝还有美人,全都白花了,哈哈哈——”
“胡说八道。”李子奇的声音依旧冷静。
李子奇是和下人私通的生下来的孩子,从小懦弱可欺,再自己面前更是不敢大声说话,他了解李子奇,他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量,破釜沉舟的在城中劫杀自己。
所以,真的是尉迟江晚。
可是他看人无数,可以保证尉迟江晚看到金银财宝和女人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这种人分明不会有任何气节,又怎么会……
李子奇是想动摇他心神。
李子明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冷笑一声,环视四周,丝毫不惧。
“然后呢?你们把本官围在这里,却不敢下手吗?是不是想让本官不战自降?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呢,因为你知道,就凭你们,想杀死本官是绝对不可能的,等我得大军一到,你们……”
李子奇闭上了眼睛,不等李子明说完话,手臂一挥。
一旁的副将授意,高喝:“将逆贼全部射杀。”
前队与后队的士兵得到命令后,纷纷引弓射箭。
一支支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向了李子明以及他的亲卫。
而李子明也不是吃素的。
他当即高呼:“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而后他身旁的亲卫开始迎着箭矢发起了冲锋…………
这些亲卫悍不惧死,冒着巨大的伤亡与李子奇的兵士接触到了一起。
而李子明也挥舞着长枪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上战场,没想到……
他驾驭着马匹,也开始冲了过去,只有杀出一条血路,自己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他们只有四百多人,而前队阻击的士兵有上千之众,后续的士兵也开始对着他们的背后发起进攻。
两面夹击,他们的伤亡更大了。
喊杀声,血腥味冲天。
周边住着的高丽百姓都是紧闭房门,抱着自己的孩子,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高丽的天,要变了。
李子明根本就无法冲出去。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而他所期盼的援兵却迟迟不见踪影,他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莫非崔正贺他们都已经被杀了…………
难道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绝不会的。
可他身边只剩下了十多个人,而四面的士兵也停止了攻击。
刚刚在拼杀之时,他的坐骑已经中箭倒下。
他看着躲在人后的李子奇。
“何必躲在哪里笑呢,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本官……不,杀了你得兄长我吗,来啊,动手来取。”李子明冷笑连连。
李子奇听到这话后,冷笑一声:“大哥,一切都结束了,你输了,你现在丢下武器,看在你为高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我可以允许你活下去,不过是在大牢你,继续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傻子。
李子明纵有千般过错,整个高丽能对抗大辽或者大宋的人也只有他……
若是某天,高丽再次发生战争,他还有用武之地。
这一刻,李子明彻底相信了李子奇刚刚所说之话。
自己确实被尉迟江晚骗了。
他将自己哄骗出了开京,为的就是给李子奇他们突然袭击的机会。
自己一直被他哄的团团转。
“本官之错,错就错在相信了外人,相信外人会给我高丽存续下去的机会,却忘了,想活着,就要靠自己手里的刀枪去抢,去夺,哪怕敌人万分强大……“
“李子奇,本官错了,你也一样,本官会在地下看着你,看着高丽是怎么亡于你等鼠辈之手。”
“说得好,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但你得错不在这里,而是错在了……于我家大王生于一个时代。”尉迟江晚的声音传了出来:“也就是我大宋太子殿下的生父。”
李子奇的目光看过去。
士兵散开,尉迟江晚骑着马出现在了李子明的面前。
数十名大宋护卫站在了尉迟江晚的前面,尤其是孙欣,牢牢的护在尉迟江晚面前,以防李子奇突然暴起。
李子明看到尉迟江晚后,表情逐渐开始狰狞。
第153章 说话和放屁没有区别
“为什么?”
“因为殿下要你死。”
“可你明明答应了我!”
“本官说的话就是放屁,殿下说的话才作数,这点你到阴曹地府后记住了。”
二人一问一答,尉迟江晚一脸淡然,而李子明却是一脸愤怒。
尉迟江晚当然不会这么走了,看不到大结局就离开,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你是怎么做的到,他们,他们没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只用了这么短短一会儿便控制了开京。”李子明冷声说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太自大了。”
“就如同当初没有相信你会兵变一样。”
“何况,兵变这种事情,我中原国家,可比你熟悉的多。”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而后看向李子奇。
“李子奇,本官已经不想在听废话了,赶紧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也是尉迟江晚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他就猜到李子奇这个家伙也不是个善茬,居然还想留着李子明以后对付大宋。
…………
东京。
铁喜看着奏章,表情有些不好看。
而张爱一直守在旁边。
铁喜将奏章放下,轻叹一口气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现在能理解皇祖父为什么一生都追求一个仁字了。”
这些年,大宋国内一直都有天灾的发生,不过这些国内的事物皆有付子婴,王志忠等人主导赈灾。
今天之前,这些奏章他都没有看过。
如今外敌衰弱,大势已定,这些内事的奏章也都被付子婴送到了东宫中。
让铁喜御览。
铁喜知道像大宋那么庞大的国家,说是每时每刻有灾都毫不意外。
但当铁喜看到被当地官府所统计的死亡人数,饥饿的百姓人数,还是感到一阵阵心疼。
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仙,阻止不了灾祸的发生,他能做的就只有督促百官,拿出切实可行的章程,派出监督的官员,实行赈灾。
枢密院拿出措施于以往不同,都已成了惯例,可政策是好的,落下去的实事还剩多少就不好说了。
天灾不可避免,但人祸却不一样。
“殿下仁慈,见不得百姓受苦,可天下人,都是这样苦过来的,只要熬过去,明年年景好了,天下人的日子也就会好一些。”张爱轻声说道。
张爱知道大宋的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一些,可若是遇到了水灾,旱灾,地里面的庄稼颗粒无收,那就是要命的一年。
更别说大灾之后的大疫。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殿下不必为此揪心。”
铁喜听完之后,默不作声。
实际上铁喜心中清楚,张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的难事多了去,他若是事事操心,早晚累死。
“张爱,从即日起,若宫中停止采办,消减开支,一年能省下多少开支。”铁喜开口询问道。
张爱想了想,说道:“殿下,你这为难奴婢了,奴婢也不清楚,只有等下先去看了宫中每年花费,才能给殿下一个准确的数目,不过殿下,陛下本就不喜浪费,宫中的开支已经很低了,奴婢估计就算再降,也降不了多少。”
赵祯这一点做的,堪称全天下帝王的典范了,虽少有浪费,但瑕不掩瑜。
“知道了,我回头去找皇祖父商量一下。”铁喜缓声说道,他觉得宫中有些部门没有存在的必要,若是能裁掉,能节省下不少开支。
“殿下,恕奴婢直言,就算节省下这些开支,对于天灾来说,也没什么作用。”
宫中的开支本就不多,大宋的国库虽然因为这些年打仗花费不少,但和过去给辽国送岁币相比,还是足够充裕,所以张爱觉得铁喜做这种事就是没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作用不是你说的算。”铁喜朗声说道,而后想到了尉迟江晚来:“尉迟江晚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奴婢不知,礼部往返的官吏已经催了过了。”
“再派人,让他赶紧回来。”
“是,殿下……’
现在尉迟江晚不在身边,铁喜很不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尉迟文给他留下的习惯,身边没几个哈密人用着,他就觉得哪哪都不习惯。
有了削减开支的想法后,铁喜便去了赵祯哪里,当得知铁喜想削减宫中开支,用作赈灾,赵祯欣然应允,尤其铁喜说这是用他的名义去做,赵祯看向铁喜的眼神也更满意了几分。
翌日,东宫中。
铁喜正在练字,张爱脚步踉跄的走了进来。
”殿下,尉迟大人回来了。”
铁喜听完之后稍稍一愣,而后看着张爱:“回来了吗,那让他立刻来东宫见我。”
“殿下,尉迟大人你今日是见不上了。”
听完张爱的话后,铁喜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脸都变得冷冰冰的。
”什么意思,他出什么事了?”
铁喜话音落后,张爱也是一愣,他抬起头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不是……”
“是不是李子明动的手?”铁喜牙齿都咬紧了:“不灭了高丽,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知道这次高丽之行很凶险,但也说了让尉迟江晚自己把握,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高丽,让尉迟江晚丢掉性命。
没想到……
“召付子婴,王志忠入宫。”
铁喜很是愤怒,罗守珍不是说想往上京打吗?
好啊,顺便把开京也给我一并打下来!
张爱慌张不已。
“殿下,殿下,你听奴婢说……”
“无需多言,高丽敢冒犯大宋天威,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不管尉迟江晚在高丽干什么,他都是大宋的使节,是哈密的人,是我父王的人,你小小的高丽有什么资格动他。
“殿下,你听奴婢说完。”张爱的声音增大了几分。
铁喜冷冷的看着张爱。
“殿下,尉迟大人没有死啊,他回来了,但按照礼制,他必须先要沐浴更衣后,才能来见殿下……而且尉迟大人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风浪,一回来就上吐下泻的……估计得缓缓劲儿才能来面见殿下。”
听完张爱的话后,铁喜脸色一顿。
“没死?”
“没死啊,殿下。”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殿下,是奴婢还没说完,你就……”张爱委屈的不行。
铁喜摆了摆手,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跟张爱多说什么:“行,那就别催了,等他身子好点再来见我,你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养身子,不用着急。”
张爱立即点头应诺,而后松了口气,他刚真怕铁喜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给罗守珍那边下令,把高丽也顺手灭了。
而后铁喜重新坐下,也是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尉迟江晚没死,那就好,而且他没有第一时间来东宫,就说明在高丽的任务都完成了。
这就好。
铁喜不知道的是,尉迟府之中,却是一片压抑。
尉迟江晚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的是从高丽带回来的金钰儿。
不过此时的金钰儿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铁心源有两个妻子,一个是尉迟氏,一个是大宋公主。
尉迟家的人都知道,若不是尉迟家的一再相逼,铁心源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皇后赵氏。
因此,尉迟家的男人都想要效仿铁心源,一生只娶一个女人。
尉迟江晚也一样,他只打算娶一个女人,就是身旁的蒋氏。
两人虽未成婚,但已与夫妻无异,蒋氏是大宋人,与父母一同去哈密经商,认识了尉迟江晚,得知尉迟江晚要来大宋,便带着省亲的心思一同来了,没想到。
蒋氏就坐在尉迟江晚的对面,冷冷的看着尉迟江晚,又瞟了瞟金钰儿。
这高丽女子长得是真美……
沉默最终被蒋氏打破了。
“你若忘了曾经许诺我得什么……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现如今,除了嫁与你,我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蒋氏的语气很缓慢,而且说的也是事实。
蒋家早于尉迟江晚绑在了一起,若她没有嫁给尉迟江晚,名声也就毁了。
”不是,琴儿,你听我解释。”
“我承认有我一时冲动,但当时没办法啊,我不收下她,李子明就不会信我,他就是想在我身边安插一个耳朵才安心,我不答应,怎么做事啊?”
“尉迟江晚,这既然知道她是耳朵,为何从高丽离开之时,不把她丢了,还不是见色起意。”
尉迟江晚立即站起身来。
“琴儿,以前说过的话,我尉迟江晚从未忘记,只是这次事出有因,我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丢下不管,她是李子明的人,如果让她留在高丽,有死无生,这种事我断无可能做的出来。
若将她送人,我尉迟江晚也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我想着,将她留与你做个丫鬟,若你看她实在不喜,我便将她打发的远一点即可。”
尉迟江晚说完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蒋氏沉默了很久,她站起身来:“谁说要把她打发的远一点……算了,我也早有准备,不是今日,也是明日,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大王一般,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免得到时候又传出闲话,说我善妒,但我话说在前面,如果没有我得同意,不允许和她同房,我得孩子,才是尉迟家的长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心中大定,过关了。
第154章 宗藩问题
而后蒋氏看了一眼金钰儿,轻声说道:”你在府中住下吧,我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会好好待你,不过就像我前面说的,我得孩子才是尉迟府的长子,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金钰儿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自从知道李子明死了,她也就死心了,哪敢招惹蒋氏。
蒋氏这才放下心来,她最害怕的还是尉迟江晚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会纵欲过度,早早离世……
“出海这么久,今日我亲自下的厨,都收拾一下,然后一起过来吃吧。”
说完之后,蒋氏就走了出去。
“别看我,怎么,要和我一起?”尉迟江晚看着金钰儿低声说道。
“啊,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都这么说了,就是默认了,等下我多注意下,不弄到里面就行。”
朱家府邸。
朱进忠坐在主位之上,而韩胄,杨远明,刘阔等人坐在偏位置。
杨远明是朱进忠的外甥女婿,在一个月前刚刚从南方回来,如今在奉日军中担任一名指挥使。
而刘阔也是一样,在大同立下战功,被调了回来,担任兵部同知。
“尉迟江晚今天回到的东京,此番入朝,不仅杀了高丽的李子明,还为大宋得到了了高丽的大北方,看来,尉迟江晚登堂拜相,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朱进忠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和尉迟江晚有矛盾,最看不得尉迟江晚的好。
“说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毕竟是截图尉迟文的职位,太子殿下看重他理所当然。”刘阔开口说道。
“尉迟江晚不是一个普通人啊,能力不在尉迟文之下,殿下呢,为了日后的哈密,也必然会重用哈密人,你们没发现,这次尉迟江晚出去之后,殿下在朝会之上都很少在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想来是因为尉迟江晚不在东京,殿下身边少了个能说话的人。”韩胄开口说道,实际上他并不是很讨厌尉迟江晚,相反,他觉得尉迟江晚跟绝大多数大宋官员不同,少了一点小家子气,对其却是十分看好。
可朱进忠还是记得那日在东宫中,尉迟江晚拿话压着自己,让自己在铁喜面前丢尽了颜面。
“哼,一个恰逢其会的臭小子罢了,就算有点急智,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听完朱进忠的话后,杨远明哈哈大笑:“舅舅,你这是在骂尉迟江晚呢,还是在夸尉迟江晚啊,能得到你这种评价的文官可没几个。”
刘阔听完之后,暗暗点头。
自己刚来东京不久,这尉迟江晚显然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人。
朱进忠虽然是自己的上司,可自己毕竟是从外面回来的,很难进入他们这些勋贵的圈子里面,说不定,那个尉迟江晚真是个不错的依靠对象,就是不知道对方看待不看待武官。
朱进忠被杨远明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然是在骂他。”
几人是一阵哄笑。
“不过,尉迟江晚走了这么些日子,还能否继续在殿心情,说不定一段时间没见,就和他生分了呢。”韩胄缓身说道。
众人继续大笑,都知道是在安慰朱进忠。
“荆王的事情,听说了吗?”杨远明忽然停下笑声,而后缓声说道。
“纵容荆王府欺压百姓,被潭州巡抚马宝义告状一事吗?”
“对。”
“涉及宗藩,兹事体大,纵使当朝人尽皆知,但奏章付大人一定没有交给陛下和殿下,估摸着现在也在发愁啊。”韩胄开口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荆王府不是也跟付大人有过节吗?”
“对,当时荆王上奏,说付大人专横独权,不过陛下倒是没什么表示,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家事,殿下尚未继位,就更不能掺和进来了。”杨远明接话道,”这次又是荆王府啊,不过付大人换成了马大人了。”
“马大人是个有能力,有胆魄之人,在潭州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确实是蜀中豪杰,他三十岁不到,就解决了川贼祸患,没想到才到潭州不久,跟付大人一样,跟荆王府过不去了。”
朱进忠听着二人的谈论,眉头紧皱。
“各地宗藩只怕官员弹劾,唯独这荆王府却是一点都不惧怕,行事多为霸道,无非是看在当初辅佐陛下的功劳上,但功劳归功劳,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还的差不多了。”
“朱大人,切莫胡说,荆王府如何行事,与我等无关。”韩胄赶忙说道,几个月前,朱进忠因为嘴巴挨了板子,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
朱进忠也知道韩胄是为了自己好,当下并不生气,只能转移话题:“宫中开始削减用度,停止采买,各位怎么看。”
“天子的家事就不用乱猜了。”韩胄赶紧说道,而后眉头一挑,笑着说:“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殿下肯定不是因为天灾才停止采买,我觉得是为了其他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
宫门外。
下了朝后,张爱跟着官员们一起出了宫,而在宫门外,一架马车缓缓而来。
张爱看到后,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表情。
马车停稳之后,尉迟江晚拉开帘布,探出头来。
这会儿刚刚下朝,官员们也都看到了尉迟江晚,当下便有一众官员直接过来,跟尉迟江晚套着客气。
尉迟江晚也是一一回礼。
而后又用太子殿下召见的理由,从众多热情围堵的官员中间抽身而出,走向了张爱。
两人互相见礼。
“殿下可是一直挂念尉迟大人啊,不过看样子尉迟大人在高丽应该过的不错,这身子,都比走时宽了一圈,气色也甚是红润啊。”
这调笑得话,让尉迟江晚忍不住假装咳嗽两声,在高丽当祖宗日子确实潇洒,再加上还有极品佳人每日共度良宵,这气色想不好都难。
“张公公说笑了,我也是时刻挂念着殿下啊,每日不想想殿下对我得教诲,我都难以入睡。”
张爱看着尉迟江晚,眼神复杂。
“尉迟大人,殿下等着呢,进宫吧。”
”张公公请。”
………………
在行走的途中,张爱将前几日铁喜在东宫的样子,告诉了尉迟江晚。
让尉迟江晚大受感动,脚下的步频越来越快。
路过枢密院时。
王志忠就在走道上等着呢,其后面还跟着孙跃等人。
看到张爱带着尉迟江晚走来,这王志忠等人立马走了上去。
“尉迟大人,这一路辛苦了。”
尉迟江晚看到王志忠等人后,笑着说道:“王大人多日未见,实是想念啊。”
王志忠看了一眼张爱,而后说道:“张公公,本官能不能与尉迟大人先聊一聊。”
张爱面露难色,可还是点头答应:“那你们二人快一些,殿下正等着呢。”
说完之后,便带着身边的太监们远离了些。
而孙跃几个人也围了上来。
这让尉迟江晚有些戒备,自己跟王志忠可没有什么矛盾啊,犯不着刚回来就找他麻烦吧。
“尉迟大人,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去办。”王志忠轻声说道。
“啊?求我办事?”尉迟江晚听完之后,愣了半晌。
王志忠这种身份的人有需要求他的?
不会是阴谋吧?
王志忠点了点头。
“本官刚刚回来,多事都不了解,应该是帮不了王大人的忙了。”
王志忠轻笑一声:“这个忙只有尉迟大人能帮,若是尉迟大人能够办成这件事情,本官就与付大人商量商量,下次朝会的时候,会推荐尉迟大人出任礼部尚书,如何?”
听完王志忠的话后,尉迟江晚连一秒都没寻思就想拒绝,他尉迟江晚可不傻。
好处那么大,那办的事情一定很艰难。
“什么事?”
“宗藩。”
“王志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宗藩……”说到这里,尉迟江晚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一些,赶忙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这宗藩之事,兹事体大,岂是你我能够讨论的,更何况殿下尚未继位,对这宗藩更要慎之又慎,你不想活了别拖我下水。”
“荆王府出事了。”一名官员开口说道,“枢密院无权处置这件事情,必须要陛下知道,可我等又不能让陛下知道,所以只能告诉殿下,但我们也不方便开口,只能靠你了,尉迟大人。”
“这是什么道理,你们不能说,本官就能说吗,告辞,我先走,殿下还等着我呢。”尉迟江晚说完之后,冷着脸越过了三人。
看着尉迟江晚头也不回的背影,王志忠喊了一句:“尉迟大人,别忘了,某些事情上,我们都是一条绳子的蚂蚱。”
听到王志忠这句话,尉迟江晚停止的脚步,而后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张爱就在前面等着他呢。
“这尉迟大人不愿意帮忙,我等该如何啊。”之前开口的那名官员轻声说道。
“放心好了,他会来帮忙的,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第155章 荆王发难
王志忠很有信心。
他所说的那一夜就是尉迟江晚刚刚来到大宋不久时的事情。
就是在那一夜,王志忠告诉了尉迟江晚,董妃生下来的皇子不一定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后宫混进了一名假太监,尉迟江晚结合尉迟文留下的消息,分析出了那个假太监的身份,去禀告了赵祯,铁喜这一路才走的这么顺利。
尉迟江晚聪明确实不假,可王志忠也是老油条了,在决断方面,比尉迟江晚略有不足外,其他各方面并不差尉迟江晚,在朝堂的关系处理方面,更不是尉迟江晚能比肩的。
大宋的朝堂可不是现在的尉迟江晚玩得转的。
而尉迟江晚到现在都没有看透王志忠,可王志忠却早就将尉迟江晚琢摸清楚了。
尉迟江晚径直朝前走去。
到了张爱的跟前后,张爱开口问道:“王大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董妃的事情,不用理会,我们快点去见殿下吧。”
看着尉迟江晚情绪不高,张爱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但心中却在嘀咕着,总感觉尉迟江晚话里有话。
东宫中。
铁喜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尉迟江晚。
实际上这么长时日没有见到尉迟江晚,还真的是有些想他。
不一会儿,张爱就带着尉迟江晚走进了东宫。
尉迟江晚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铁喜。
殿下,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他快步走上前去,而后行礼道:“殿下,臣尉迟江晚叩见殿下。”
“不是朝堂之上,尉迟大人不必客气,随便坐吧。”铁喜的声音带着笑,很随和。
尉迟江晚坐了下去,而后轻缓一口气,坐下。
铁喜继续开口说道:“这一趟辛苦尉迟大人了。”
听到铁喜的话后,尉迟江晚赶紧摇头。
“替殿下办事,臣不辛苦。”
而后,尉迟江晚继续说道:“殿下,臣不负殿下信任,让高丽献土,又诛杀了李子明,此行完全实现了走时的安排。”
“我已从碟册上看过这些了。”
“我想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尉迟江晚一脸疑惑,不知道铁喜是什么意思。
“嗯……要我说的这么清楚吗?又比如说,李子明每次见你都会送一点小礼物,还有李子明死后,高丽国主单独召见了你,我想,他应该不会空口白牙说声谢谢吧,还有些别的,需要我一件一件说清楚吗?”
“殿下问这些,便是不信任微臣了,微臣从高丽所得,已经全部送往了户部,余留下来的部分,也转交给了张爱。”尉迟江晚这才注意到,铁喜的桌上放着一片金叶子,赶忙说道。
铁喜微微颔首。
“不用紧张,这次你在高丽做的事情,我非常满意,就算你自己余留一些,也是情理之中。”铁喜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提醒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的性格,尉迟文早就告诉他了,年少得意,这人需要敲打,否则容易上天。
尉迟江晚知道铁喜话中的意思,当下点头说道:“殿下,臣知道,臣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铁喜点了点头:“对了,尉迟文前些天写来了信,上面说,对你再大宋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继续保持,日后一定能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
尉迟江晚听到铁喜的话后,赶忙站了起来,而后重新跪下:”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尉迟文也说了,你这小子本性坏得很,让我多看着你一点。”
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从东宫中离开后,当他走到枢密院的时候,稍作停留,想要进去,却没有进。
宗藩之事不是小事。
荆王还是当今陛下的恩人,自己真的不敢过这趟浑水啊。
正想走的时候。
付子婴却从房中走了出来,叫住了尉迟江晚。
“尉迟大人。”
尉迟江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付子婴。
看着付子婴,尉迟江晚忍不住想起来,付子婴以前可是和荆王真刀真枪在朝堂上干过一次,纯爷们。
付子婴手中拿着一个锦盒朝尉迟江晚走来。
而尉迟江晚的目光也一下子被那个锦盒所吸引。
这不是自己让张爱送给铁喜的礼物吗,怎么在付子婴这里。
“尉迟大人,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有些东西,殿下现在不需要,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需要这些。”
说完之后,付子婴便将锦盒递给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接过锦盒后,心中惊讶,付子婴竟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这怎么可能。
尉迟江晚短暂的惊讶后,便想告辞离去。
可付子婴又说话了。
“这趟公差,尉迟大人着实做的不错,促成高丽献地,又帮助高丽国主,杀了有谋乱之心的李子明,勇武至极,我付子婴佩服。”
听到付子婴的话后,尉迟江晚心中更加惊讶了。
这付子婴是在夸自己吗?
这让他很不适应。
“付大人谬赞了,本官只不过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宋。”忽然尉迟江晚想到了王志忠所说的荆王府之事,“付大人,不知可否询问你一件事情。”
“尉迟大人尽管讲来。”
“荆王府发生什么事情冷?”
付子婴愣了一秒,看来王志忠等人还是找了尉迟江晚。
“对,荆王府的官吏,侵占土地,还打伤了十几名百姓,巡抚马宝义上奏弹劾荆王。”付子婴看到这封奏章后,本是想直接面圣,但却被王志忠等人拦住了。
听完付子婴的话后,尉迟江晚心中就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而尉迟江晚也没有细问付子婴是如何打算的,因为他了解付子婴,这是一个真正的直臣。
两人告辞后,尉迟江晚便怀着心事,去往都察院。
在尉迟江晚看来,付子婴眼中揉不得沙子。
他想要训斥荆王府,将犯事的官吏剁了。
可其他人肯定不同意他这么干。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位置太尴尬了,他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又是首辅,早些年的时候,就跟荆王府有过冲突,当时就被官家训斥过几句。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马宝义上奏弹劾,若是他去找官家,明显有报当年私仇之嫌。
付子婴不能干。
而王志忠与付子婴一样,都是辅理朝政的大臣,说现在的大宋是他们二人治理的都不为过。
他同样不好掺和进来。
可其他人要么不够格,要么不愿意做,尤其是宗人府,听到荆王的名字,就直接当没听到,所以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了刚刚从高丽回来的尉迟江晚身上。
尉迟江晚叹了口气,麻烦了。
他边想着宗藩之事务,便朝外走着。
荆王赵元俨,可是太宗陛下仅有的直系血脉了。
若是铁喜继位了,那就可以下旨训斥,该如何惩处,就如何惩处。可铁喜还没有继位,赵祯又对荆王一再包容,事情就不一样了。
尉迟江晚不敢应承下来的主要原因,不是怕自己得罪荆王,而是怕对铁喜有所影响。
他知道铁喜,一旦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不会当做没看到。
那时候和荆王起冲突是小事,就怕和官家那出事情啊。
尉迟江晚唉声叹气的到了自己值班房。
现在尉迟江晚可以算是御史里的一把手了,虽然还是有一部分监察御史跟他不对付,但大多数的御史对其纷纷示好。
大堂中,多数人正议论着,潭州巡抚马宝义的上奏。
尉迟江晚进来之后,这些御史纷纷看到主心骨一般,询问这荆王事情该如何应对。
枢密院能压着一段时间,他们这里可不能压着啊。
这是他们的本职,尉迟江晚从中又了解了一些细节,但这些御史们了解的都不多。
大体就是侵占土地,当街打死了人,不仅如此,连过去阻止的官吏都被打死了一人。
尉迟江晚听的头大了,也知道自己从这些人的口中,不可能对荆王之事有详细之了解。
这群人现在都提着一口气呢,说什么都要帮自己的同僚一把,状告荆王。
虽然马宝义的御史只是一个挂职,但他到底也是一名御史,和荆王怼起来,让不少人都高看他不少。
不仅是御史,整个朝堂都在讨论。
这些天,朝中官员议论最多的除了从高丽折返而回的尉迟江晚,便就是这个潭州巡抚马宝义了。
这是一个极其难解的问题。
若是只论君臣,铁喜想怎么惩处就可以怎么惩处,可现在铁喜并未亲政,再其他人眼里,太子是监国,但荆王看来,铁喜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甚至都不算是赵家的血脉。
操作不当,这事真会捅破天。
那尉迟江晚可就是罪人了。
但若是置之不理,这让天下的官吏怎么看。
太子殿下对宗室一点管束力都没有了,那地方官员还敢不敢约束宗室不轨之行为呢。
尉迟江晚的头都是疼的,最终他还是决定去一趟王志忠那里,看看王志忠这老狐狸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没有。
他可不是为了还王志忠的人情,只是单纯为了铁喜。
第156章 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
东宫。
铁喜面色冷厉,看着江晚。”
“有,王大人曾与尉迟江晚在宫中闲聊几句,说他们是一伙的,刚刚尉迟大人和付大人交谈了几句便去了王大人的家中。”岳山赶忙说道。
“这大宋朝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谁欺负百姓,便是欺负我,皇祖父也保不住他。”铁喜冷冷的说道。
在一旁的张爱,岳山都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难道殿下要杀荆王。
“殿下,荆王……”张爱赶忙说道。
却被铁喜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对荆王下杀手的,但这件事不会就此了之,只有这样,才能告诉所有人,这大宋朝已经不是昨日的天了!”
岳山听完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
这大宋朝已经不是昨日的天了……
…………
董妃的事情,官员都认为瞒着了铁喜。
可当真瞒住了吗?
岳山也不是瞎子。
他早就彻底归附了铁喜,什么消息都会告诉铁喜。
马宝义的奏章到了东京,在未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岳山就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铁喜。
铁喜得知后,先是恼火,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处理宗藩之事,确实身份不对。
他也能体会到付子婴,王志忠二人的难处。
只能选择隐忍不发,装作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
便在数日前,给岳山下令派人前往去潭州调查。
而岳山的办事效率很快,已经安排了数名心腹率领数百亲卫去了潭州,收集信息。
若是尉迟江晚迟迟不归,铁喜就想着亲自下场呢,但现在尉迟江晚回来了,他倒是多了一杆子枪。
至于尉迟江晚愿不愿意进入宗藩之争中,可由不得他了。
这趟浑水,他不想沾,也得沾!
…………
东京,王志忠府邸。
王志忠坐在上首,一脸淡然的看着正在喝茶的尉迟江晚。
他就知道尉迟江晚会来。
“王大人,此事干系重大,本官想了想,你与付大人二人皆是辅国大臣,不宜掺和进宗藩之事,可,本官亦是人微言轻,好像也资格不够吧。”尉迟江晚喝完茶水后,便开口说道。
王志忠轻笑道:“人微言轻,现在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尉迟大人的大名,什么叫资格不够呢。”
对于王志忠的恭维,尉迟江晚很不受用,他脸色一滞,“别耽误时间了,王大人你想让我怎么做。”
“如果尉迟大人有能力的话,与董妃相似即可……”
尉迟江晚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要告诉别人,咱们自己处理了,不行,本官还是要去询问一下殿下,看他对此事有何看法。”
好家伙,这种事敢偷偷摸摸的处理,那不就是谁处理谁死吗?
王志忠闻言一笑,看着尉迟江晚轻声说道:“难道尉迟大人与其他的人一样,都认为殿下对此事毫不知情吗?”
”王大人何意啊?”实际上尉迟江晚听完王志忠的话后,心中就有了想法,也对,铁喜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今日见到太子殿下,殿下却对此一字不提啊。
“殿下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吭声,他需要一杆枪去做这件事,所以我才有此言,既然尉迟大人没那个本事,那就必须要让殿下,让陛下知道,至于这人是谁,谁最合适,想必,尉迟大人也心里清楚。”
尉迟江晚听完王志忠的话,默然不语,他思虑片刻后,说道:“明日我还是要见一下殿下,问问他的意见。”
“尉迟大人,你万般聪明,在此事上面为何如此计较。”
“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了,本官一定要去问下殿下的态度,不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准备怎么说?就说荆王府违大宋律,微臣明日要在朝会上廷议此事,严惩荆王,你让殿下怎么回答你,说准了,殿下的名声就毁了,不准的话,呵呵……”
“这件事情,不让你去问殿下,也就是因为殿下心中有这个顾虑,所以今日召见你时,才没有提及此事,若是你不信本官,你还可以去找岳山,他能告诉你,这件事情殿下知道不知道,本官估计,岳山也再等你找他呢。”
王志忠说完之后,便看着面色渐渐凝重的尉迟江晚,心中放松了下来。
实际上尉迟江晚既然来了,就证明他愿意干这件事情。
只不过在这件事毕竟太特殊了,才让他踟蹰。
尉迟江晚脸色沉重。
本来这件事情尉迟江晚可以不做,但现在听完王志忠的话后,他就不能不做了。
若是殿下真的知道了荆王之事,现在就等着自己去开口呢,若是自己不说,岂不是就在告诉陛下,我尉迟江晚不敢担责吗?
荆王府吏驱赶百姓,抢占土地的事情,潭州巡抚马宝义得知后,立即赶往了香林县,制止荆王府官吏,但在走后,荆王府得官吏还是派出荆王府护卫继续驱赶百姓,甚至将马宝义留下监视的官吏都一并杀了。
这一下惹怒了马宝义,直接一纸奏章,直达天听。
此时,香林县,马宝义亦是一脸愁容,他在香林县呆了快一个月,东京的官文却迟迟未到。
实际上马宝义也知道现在太子殿下的难处,可这次他确实忍不住了。
打伤百姓十余人,死一人。
这种局面,他再忍气吞声的话,干脆别当这个官了。
朝廷官文没有等到,马宝义却等到了来自东宫的亲卫。
潘军在事发半月后,就领着部下来到了香林县。
他一方面调查荆王的事情,一方面调查当地官员,是否存在相互勾结的事情。
荆王府在事发后,并未真的收敛。
给了当地官员很大的压力,若是没有马宝义在此,只怕没有一个当地官员敢管这件事。
香林县对于荆王府位畏惧如虎,亲卫探查多日,也并未找到什么切实的线索。
潘军临行之时,岳山对其交代的就是,要了解事情缘由,任何细节都不能漏下,必要之时,可亮出身份,不要与当地官吏对接,直接去找潭州巡抚马宝义。
潘军去了香林县,这里的百姓也不敢说荆王府的坏话。
迟迟无线索的潘军,便去了马宝义所在的驿站。
当马宝义见到了亲卫后,稍稍惊讶,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付子婴也无权调用东宫亲卫。
可自己并未接收到任何官文。
潘军表明了来意。
想要知道更多荆王府的罪证。
马宝义并未直接说出,而是让潘军稍安勿躁,等到东京的官文来到后,再做定夺。
潘军也不能闲着,既然马宝义不愿说,他也不强求,下去后,只能自己继续探查。
…………
皇宫里的一处墙角下。
此时的尉迟江晚就蹲坐在这里,满脸愁容。
自王志忠初出来后,尉迟江晚便到了岳山家里,这岳山虽是东宫亲卫指挥使,但在东京的家却只有小小一点,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尉迟江晚看到后暗叹不已,不愧是东宫出来的,这瞧着就干净。
坐着马车走了许久才到了岳山的家,却被告知,岳山在东宫中还未归来。
尉迟江晚又赶忙掉头返回,选了一个离东宫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地方蹲着,顺便让人去找岳山。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走出来岳山。
尉迟江晚赶紧起来。
而岳山看到了尉迟江晚脸色稍稍一愣。
“这尉迟江晚是跟殿下商量好的吗?”
岳山在离开东宫的时候,铁喜便对岳山说尉迟江晚找他的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隐瞒。
岳山开始还觉有些奇怪,现在看到尉迟江晚后,当然心存疑虑。
“岳大人,可让本官好等啊。”
岳山快步走来,“尉迟大人,外面那么凉,怎么不在屋内等。”
尉迟江晚摆摆手说道:“不冷,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番岳大人。”
岳山点头。“我们进去,喝些茶水再聊。”
“不,你这会儿也可以走了吧?我知道东京有一间酒楼,味道不错,正好现在也没人,我们二人去那里谈。”尉迟江晚摆摆手。
岳山也没有拒绝,反正铁喜也交代了,让他有什么说什么,当下,二人就到了尉迟江晚所说的酒楼。
雅间之中,尉迟江晚为岳山倒上了一杯茶水。
“岳大人,刚从宫里面出来。”
岳山点头应是。
“殿下对你说什么了。”
“是。“岳山端起茶杯,“尉迟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来,我岳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岳山的话后,尉迟江晚稍稍愣神。
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岳山关系那么好了。
“既然,既然岳大人这么直白,那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了。”
“本官就想询问一下岳大人,荆王的事情,点下他知道吗?”尉迟江晚缓身说完,而后看着岳山。
岳山闻言一笑,“殿下知道此事。”
尉迟江晚眉头一皱,“果然”,岳山知道自己要来找他吗,难道是王志忠跟岳山勾结在了一起了,准备对付他?
第157章 状告付子婴
可再一想,也不可能。
岳山不可能跟王志忠勾结在一起。
这可是大忌讳,特别是现在殿下尚未亲政的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一旦上奏,王志忠怕是小命不保。
用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来整我尉迟江晚。
那既然不是王志忠,就只有一个人了。
太子殿下。
看来王志忠说的都是真的。
岳山看着尉迟江晚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尉迟大人,你在想什么呢?”
尉迟江晚瞬间回过神来,看着岳山笑了笑:“那本官能不能再问一下,殿下想如何处理荆王之事。”
“尉迟大人,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告诉你,可尉迟大人你我二人毕竟也算有些私交,加上此次出使高丽,我岳某十分佩服。”
“但话说在前面,接下来我所说的这番话,出了这个门,我都不会再认了,若是尉迟大人传将出去,惹下大祸,也莫要牵扯到我的身上……”
“岳大人放心,我尉迟江晚绝不外传。”
得到尉迟江晚的保证后,岳山才开口说道:“殿下很生气,甚至起了杀心。”
说完之后,岳山就停了…………
停了。
尉迟江晚看着岳山,缓身道:“就这些。”
岳山坚定的点了点头。
“就这些。”
“什么意思,真要杀了荆王?”
“我不知道,我看着像。”
尉迟江晚看着岳山一脸无害的表情,轻声说道:“你仔细跟我说,殿下都和你说了什么。”
“荆王扰民之事,在马大人上奏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殿下。”
“殿下如何说?”尉迟江晚赶忙说道。
“这大宋朝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谁欺负百姓,便是欺负我,皇祖父也保不住他。”
铁喜的这句话被岳山一字不差的学给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听完之后,也是一脸震惊。
“你确定没有记错?是不是记反了?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没记错,所以我才说,殿下起杀心了。”
尉迟江晚闻言轻叹口气。
“但是杀不得啊,陛下那关就过不去。”
“对啊,所以殿下后来又说了,要下旨训斥荆王,并且给荆王下旨,若是再也不法之行径,荆王一系的一干藩王全部削减,贬为庶人,送去守祖陵。”岳山缓缓说道。
“这个,这个也不行啊。”
“尉迟大人,你知道不行,难道我不知道吗,我也提醒了,但殿下就是这么说的,听张公公说,殿下一直在等着官员将这件事奏上来,不过所有人都感觉兹事体大,无人敢说,这让陛下更生气了。”
尉迟江晚点了点头,也不怪官员不敢说,毕竟这件事归宗人府管,但是宗人府也不敢管。
“马大人,现在还在香林县吗?”尉迟江晚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对他不甚了解,此人能信吗。”
“马宝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只要有官文,他就一定能做好。”岳山专门对马宝义了解了一番,对其有些信心。
尉迟江晚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他要好好想一想。
尉迟江晚与岳山分别后,便直接回了府邸。
躺在床上的尉迟江晚眼睛睁的很大,毫无睡意,弄的一旁的蒋氏也毫无睡意。
“尉迟江晚,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将我熬睡后,好去找那个女人?”蒋氏冷声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不是在想国家大事吗。”尉迟江晚老脸一红。
蒋氏也不愿跟他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琴儿,你说,我现在在大宋,算不算有地位的人?”
“算,没地位敢把高丽女人带进家门?”
“别闹,和你好好说话呢。”尉迟江晚立即半坐起身,看着蒋氏开口说道。
表情很是严肃。
蒋氏也随之坐了起来,而后下了床,点灯,又取了两件袍子给尉迟江晚和自己披上。
“大宋朝,内有付大人,王大人,外有杨大将军,还有现在罗大将军,尉迟,你万不可起心思和他们争什么,这里不是哈密,没有人可以帮你。”
蒋氏对朝局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唉,琴儿,我好端端的与他们争什么,只是殿下想让我干一件大事,就是知道咱们在这没人能帮,我现在才心虚的厉害啊。”
“什么大事。”
“殿下想杀人。”
”杀就杀呗,和你有什么关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天下未来都是殿下的,有什么人不能杀。“
“算了,和你说不清楚。”
………………
东宫,灯火通明。
铁喜也睡不着,坐在床上,张爱站在旁边。
”殿下……“
“我知道,该休息了,可我就是睡不着啊,张爱,你说荆王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国库每年给他那么俸禄,他还有自己的封地,何必要去侵占普通百姓的土地了,这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殿下,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那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铁喜看着张爱发问道。
“殿下,奴婢觉得啊,荆王可能不只是图谋这些,恕奴婢多嘴,宗人府里有不少人,都对殿下不怀好意呢,奴婢也一直想,荆王是不是也是如此。”张爱说的已经很隐晦了。
铁喜轻轻颔首:“不错,你说的也是我正在想的,无非就是我父亲姓铁,他们是完全不把我母后当自家人啊。”
“殿下,说不定荆王不是那么想的,奴婢也只是猜测。”
铁喜听完之后,看向了张爱。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就当他是那么想的,若不是看在皇祖父的情面上,我已经让人赐毒酒了,他最好不要招惹我,否则……哼。”
荆王对皇祖父有恩,可不是对他铁喜有恩,就算有恩,触犯大宋律法,他一样不会放过。
“殿下英明。”张爱赶忙说道。
实际上所有大臣们都在考虑一件事情,他们怕太子处理荆王会有损名声,但却从未想过,铁喜根本不在乎这点名声。
尤其是在赵家内部的名声。
…………
朝会。
铁喜坐在椅子上,听着
御史们奏对完后,付子婴又奏报一番对辽国的战事情况。
幽云十六州基本已经全部纳入大宋的掌控,罗守珍率领大军已经向辽国境内进发。
王志忠又将枢密院对多地的旱灾的赈灾章程都奏报一番。
铁喜看向了付子婴,而后说道:“付大人,灾慌之后,免税收徭役三年,可行。”
“殿下仁慈,可行。”
官员们听完之后,对铁喜都暗暗点头。
不愧是官家调教出来的,行事颇有官家之风。
铁喜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看向了尉迟江晚。
尉迟江晚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他什么意思?昨晚岳山说的话还不够明白?
王志忠也是如此,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一下尉迟江晚。
你再不说话,今天就要退朝了。
铁喜轻咳两声,想要提醒一下尉迟江晚,但尉迟江晚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的鞋子。
铁喜不由的皱眉,旋即松开,面色微微失望。
也对,皇家的事情,就算是尉迟江晚,也不敢轻易插足。
王志忠看向尉迟江晚,轻声说道:“尉迟大人,此次高丽之行,该是有些趣事吧,不如在这里说说,大家都挺感兴趣的。”
尉迟江晚听完王志忠的话后,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志忠,而后他缓缓说道:“王大人,那高丽之事,都有碟记,你不早看过了吗。”
王志忠点了点头:“我说的是一些没写在上面的趣事。”
“公事公办,实在没什么趣事好说,王大人若是在点我,不如有话直说,你想让本官说些什么吗,嗯?”
一向沉稳的王志忠,脸上也有些错愕。
怎么一夜过去,尉迟江晚就变卦了?而且还冷嘲热讽自己。
自己得罪他了?
还是他误会了什么?
短暂的愣神后,王志忠的脸色立即恢复如常,笑了笑:”无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尉迟大人多心了。”
说完之后,王志忠转过身来,等着张爱喊退朝。
而张爱也一直看着铁喜。
铁喜脸色阴沉,他不说话,张爱也不敢喊退朝。
殿中,一片安静。
官员们等待着张爱喊退朝。
张爱等着铁喜有所反应。
而铁喜却等着尉迟江晚开口说话。
这样的沉默下,一个御史终于受不了压力,站了出来。
“殿下,臣要弹劾,付子婴还有王志忠。”
这名说话的御史名为张毅,上来就弹劾两位辅国大臣,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想名声想疯了。
铁喜并不认识张毅,但是知道他和尉迟江晚关系不错。
他看了看还在低着头的尉迟江晚,心里大概有数了,恐怕这就是尉迟江晚的安排。
而王志忠心里面不断的苦笑,这尉迟江晚简直比狐狸还要狡猾,明明是让他开口的事情,还非要恶心一下他。
“你可知道,你弹劾的是两位辅国大臣。”
“臣知道,但臣就是要弹劾他们,因为他们其心可诛,竟然蒙蔽殿下。”
铁喜听完否,立即站起身来,看了看眼前的大臣,而后缓缓问道:“你把话说完,他们都隐瞒我什么了。”
第158章 众矢之的
韩胄与朱进忠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胄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吧,我就知道,尉迟江晚不是省油的灯。
朱进忠悄悄对韩胄竖起大拇指。
“荆王欺压百姓,侵占良田,潭州巡抚上奏弹劾,却被枢密院拦下,不能直达天听,微臣就是要告他们,畏惧宗亲,不思百姓。”张毅大声说道。
实际上官员们有一大半都知道这件事情。
可在听完之后,却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荆王竟然侵占农田,欺压百姓,付大人,王大人,他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当真蒙蔽天听?”
“罪不容诛,臣提议,将两人革职查办。”
官员们议论纷纷,尉迟江晚这时候才说话。
“张大人,你说的话,可是真的?”尉迟江晚一字一顿的问道。
“尉迟大人,下官愿以性命担保,但凡有一句谎言,尽可将下官的头颅拿去。”
铁喜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
一时间,王志忠,付子婴等人仿佛成了众矢之的。
尉迟江晚听到张毅的话后,立即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殿下。”
瞬间朝堂上又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看向了尉迟江晚,想要看看,这尉迟江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铁喜装作的是一副惊讶模样,不解的看向尉迟江晚。
“殿下,付大人,王大人虽有意瞒着殿下,但也是为殿下着想,还望殿下既往不咎,不要重罚,不如罚他们两年的俸禄即可。”
听到尉迟江晚说完后,所有大臣,包括付子婴,王志忠都看向了尉迟江晚。
他们脸上怪异,或是无奈。
毫无疑问,尉迟江晚就是借题发挥,故意恶心这两个人的。
铁喜听完之后,也是心中苦笑,这要还看不出尉迟江晚是故意的,那就是傻子了。
问题是,罚别人都好,但付子婴真不能罚。
这人是真的清廉,一年到头全靠俸禄吃饭,若是哪月断了俸禄,他那月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他总不能让他的老师去喝西北风吧。
付子婴没有说话,别人不懂,他铁喜清楚,这是付子婴觉得尉迟江晚说的有道理。
无论有多少理由,他就是隐瞒没报,理应受罚。
“付大人等人欺瞒天听,确实应该受罚,不过如何去罚,还是容我思考之后,再作定夺。”
这话一说,就是想不了了之。
而尉迟江晚也是聪明人,当下便绝口不提。
“殿下,荆王乃太祖皇帝所留之血亲,却不以身作则,欺压百姓,抢夺良田,有负皇恩,微臣尉迟江晚请旨,训斥荆王,将所侵占之土地尽数归还。”说完之后尉迟江晚跪下身去,而后接着说道:“殿下,宗亲之事,乃大事,殿下尚未亲政,本不应过多苛求,但国有国法,请殿下酌情处置,不可伤了民心。”
尉迟江晚跪下后。
一众官员全部跪了下去。
铁喜看着这幕,心中也算满意。
当然不是为荆王之事,而是为尉迟江晚,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该做的他一件都没差。
铁喜收回思绪,什么话都没说。
尉迟江晚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铁喜。
果然,铁喜正在看着他。
昨晚岳山说的一点不错,殿下这是动杀心了啊。
但,那可真杀不得啊……
得想个办法,让太子殿下出了气,又不能真杀了荆王。
“殿下,荆王罪大恶极,训斥之语应无比严苛,应罚没三年之皇俸,而后荆王府下一众郡王全部施以相同惩罚,只有这样,才能让荆王知道自己所犯之大错,也能警醒其他宗亲,切莫欺压百姓。”
铁喜听完之后忽然站起身发问:“如此,会不会太重了些。”
“殿下,虽然有点重了,但再怎么说,荆王也是太祖皇帝的血脉,理应做出表率,所以微臣认为,重点没有关系。”尉迟江晚赶忙说道。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铁喜再说反话。
铁喜点了点头:“既然尉迟大人如此说来,便由宗人府,不,你替皇祖父写下训斥的诏书。”
“还有,那些百姓的损失,要由荆王府承担,所有参与殴打驱赶百姓的荆王府官吏要被问罪,坐视不理的地方官员,要追责,明确告诉他,若有再犯,剥夺爵位,贬为庶人。”铁喜朗声说道。
“殿下英明。”而后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都开始高呼圣明。
付子婴看了一眼王志忠,心里想着的却是尉迟江晚。
他也听出铁喜说的是反话,还好被尉迟江晚劝住了。
…………
潭州府,香林县。
潘军带领着数十名心腹,再一次的进入香林县探查。
可这次过来,却发现香林县内外都有着盯梢的人,他们三五成群守在每个村子的村口,手中还有棍棒之物。
这些人看到潘军一行人后,都是面色不善的紧紧盯着他们。
只是看着潘军这一行人骑着马,貌似有些不好惹,才没有进一步的上前盘问。
“大人,这,上一次来可没有这些人,就不知道是村民自发的,还是荆王府的人。”亲卫中的百户沈亮低声问道。
“简单。”
潘军说完之后便缓身下马,而后缓步朝这些人走去。
那几人看到潘军一行人朝他们走来,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
潘军到了跟前,稍稍打量了眼前的几个人。
“兄弟,你们荆王府的人,还是官府的人。”
“你又是哪里人?”这领头的人一听潘军操持着外地的口音,神情更加警觉。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是哪里的人。”潘军冷冷的盯着这领头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老子问话?”领头人的话音刚落,便看着潘军的脸色已经阴冷了下去。
”呦呵,什么意思,想打人?告诉你,老子就是荆王府的人,你今天动一下老子试试。“
“荆王府的人,在这干什么?”
“你什么人啊,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领头人看着潘军气势很足,也有些怕。
潘军没有说话,后退两步,让出了位置。
身后的心腹们明白他的意思,纷纷下马,然后大步上前,冲着领头的身上狠狠一鞭子,随后重重一脚踹他身上,那领头人吃痛不已,抱着肚子不断打滚。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是荆王府的人,你们不要命了。”
一名军士听完后,冷冷一笑:“老子的命怕是你没本事拿。”话音落后,又是一脚,踹到这人的脸上,瞬间口鼻流血,牙齿掉了一地。
其他人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些人。
这帮人怎么回事,荆王府都不怕吗?
难道是官府的人。
可以前官府的人听到他们是荆王府的人,都退避三舍,这些人为何敢动手打他们?
潘军朝前走了两步,站在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面前。
“我问,你答。”
“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是在这里放风的,不让,不让这里有人跑出去告官。”
“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告官。”
“刚刚王府的管家来了,让这里的村民签字画押。”
闻言,潘军脸色一变,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文书都送到东京去了,荆王府还不罢休?
胆大包天啊,这里的官员到底在干什么?
难怪这里看不到一个官差,合着早知道了消息,为的就是给荆王府行方便。
“在哪,带我去。”
“小的不敢,小的带你去,会死的,而且小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让他带着你去吧,他是领头的,他知道的多。”这人已经快被吓瘫了,颤颤巍巍指着地上打滚的人说到。
“不说,你们现在就会死。”
而那领头人听到后,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从地上爬起来,对潘军露出讨好的笑容。
“你们是东京来的官爷吧,我说,我全说,管家让我们来这里望风,他则去和村里人签字画押,让那些贱民们把地卖给王府,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带着官爷们去,可是,可是……”
领头人满脸血污,一张脸要多丑有多丑,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可是什么。
”只要你不给我们耍心眼,我可以做主,饶你们一条性命,就算是荆王府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潘军知道他什么意思,淡淡说道。
“是是是,小的相信官爷,小的相信官爷。”这领头之人赶忙点头说道。
潘军看向了刚刚动手的心腹开口说道:“现在快马加鞭,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马大人,然后让所有的兄弟都过来。”
“是,大人。”
这领头之人听完,心中一阵庆幸,还好他识时务,看出了眼前人不一般,能调动巡抚,又有很多兄弟,肯定是军队里的人。
这下王府麻烦了。
………………
香林县,宗庙祠堂,香火鼎盛,可是今天,祠堂外却站着数十名人高马大,穿着盔甲,手握长刀的护卫。
两名男子正站在祠堂外交谈。
一人身穿官服,另一人穿着便装。
“大人,您应该清楚,您在这里拦着我们,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就算您想拦,拦得住吗?反而,装作不知道,对你,对王府,都好,何必那么轴呢?再说了,我们也是真金白银买的,又不是强抢,不是吗?”
第159章 活着就行
“你们给的那点银子和强抢有什么区别?”官员咬了咬牙,“现在马大人正盯着这里,朝廷那边虽然还没有下来官文,但不可能无动于衷,本官,本官不能同意。”
听完这官员的话后,便装男子冷笑一声。
“大人既然不同意,为何今日单独到此呢,不就是知道拦不住才独自前来的嘛。”
“大人,你且放心,马宝义蹦跶不了多久了,他得罪了荆王殿下,荆王又岂能容他,当今陛下龙体欠佳,朝中事务全部交给太子打理,太子是个什么身份,大人你也清楚,你说,他敢对荆王殿下怎么样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根本就不算赵家的人,若不是陛下仁慈,他有什么资格坐上太子的位置?这个道理你懂,我懂,东京城的大人物们也懂,宗人府的人更懂,否则,官文早就该下来了,何必拖到今日都不见踪影?大家缺的就是一个台阶。”
“这个台阶就在大人你手里,等我们的事办完,大人就可以上奏,说荆王府与香林县的百姓,已经达成了契约,这样,大家都有一个台阶下,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听完这人的话后,官服男子抿唇思考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祠堂之中,摆放着的是香林县百姓的列祖列宗。
只是,以往上香的地方,此刻却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张白纸黑字写的地契。
几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在桌子两旁站着。
而在桌子面前站着十余名香林县村落的百姓。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香林县德高望重之人,一个个年岁都已经很大了。
此刻,他们眼中都充斥着惊慌。
荆王相中香林县的田地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早些年间,荆王府的人便过来与他们商量买地的事情,但被他们拒绝,而这次,荆王府的人用强了。
他们的人冲入香林县中,将所有挡路全部棍棒打开,然后把全县所有说的上话的人聚集在一起,并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开香林县,一个就是成为荆王府的佃户。
土地荆王府要了。
而且,他们给的银钱却少的可怜,只有市价的一半不到。
这可是荆王。
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和皇帝没有区别。
至于真正的皇帝,离他们太远了。
正当百姓们承受不住逼迫,准备认命的时候,官府的人来了。
巡抚,老百姓认知里,天大的官员。
这让香林县的百姓燃起了新的希望。
官府的兵丁将荆王府恶仆全部抓走,并且还留下人专门监视荆王府,没想到,兵丁前脚刚走,后脚留下监视的人就被一群地皮流氓活活打死了。
这些百姓本以为,官府很快又会来人,没想到,却一直都不见了踪影。
不仅如此,荆王府的恶仆们再次出现,再次将所有青壮赶回家不让出门,又把所有老人聚集起来单独看管,最后才让这些德高望重之人来到祠堂签字画押。
每个恶仆手里都有刀,显然是不打算善了了。
天道不公,原先庇佑他们风调雨顺的祖先祠堂,如今成了他们最屈辱的地方。
他们能怎么样?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祠堂中的老人们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众人面色绷紧,一个个面露死志。
每个人都打定了主意,绝不能签字画押,不然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就真没了。
不一会儿,门口的两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这些百姓也都认识。
穿着官服的人是香林县县令周望山,而便装男子则是荆王府的官家卢有志。
老人们看到了周望山晦暗的神情,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心,慢慢又跌入了谷底。
是啊,对方可是王爷,官府也怕他们。
卢有志站在木桌之前,看着惊慌的百姓们,轻笑着说道:“乡亲们不用慌,我将县令大人邀请过来,就是想给大家做个见证。”
“这香林县的土地,荆王府想要,你说,你们都是我大宋的百姓,我荆王府自然也是和你们讲规矩的,所以每一寸土地,我们荆王府都是真金白银和你们买的,不过我也知道有些年轻人容易冲动,所以到时候还需要你们这些老人回去和他们谈谈,莫要冲动之下做了暴民,到时候被官兵剿灭,白白丢了性命。”
“再说,做咱们荆王府的人有什么不好?每月有银钱拿不说,还有口粮,就算遇到什么灾荒年景,也不用像其他的百姓一样,等着官府的救济,或者变成流民,背井离乡,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大家怎么不明白呢?”
周望山脸色平静,他也知道,荆王府在胡说八道。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确实不敢得罪荆王府。
在他看来,不仅是自己,就连朝廷也不敢在此时得罪荆王府,否则,为什么官文还不下来呢?
太子殿下立身不正,如何敢得罪荆王?
只有自己帮助荆王将这件事情办成,才能让这个风波过去,就像卢有志说的,给大家一个台阶。
“卖田乃是背弃祖宗,我们不会签字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一名穿着白衫老者忽然大声说道。
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人,已有六十余岁,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开口的话,这里就没有第二个人敢率先开口了。
“哎哟,吴老爷子,您可是咱们县里年岁最大的人,这一把年纪可不能活进狗肚子里,你自己不要命了,也不能带着县里的晚辈一起不要命吧,不如你来带头画押,做个表率。”卢有志轻笑着说道。
“白日做梦,我们香林县决不可能将土地转卖给荆王的,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头子我,反正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杀了我,再杀他们,把香林县的人全杀完,这里就是你们的了。”老头子冷笑的扯开白衫,露出干枯瘦小的胸膛。
“看来一把年纪真活进狗肚子里了,当真以为荆王府不敢杀人吗?实话告诉您,我今日带着他们来,就是来杀人的,一个不服杀一个,一对不服杀一对……我倒要看看,杀到第几个人的时候,你们会服……”
站在一旁的周望山冷眼看了一眼卢有志,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
“你,你混账,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肯定会有报应的。”说完这话,老者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你这老不死的家伙,我是为了大家伙好,你这样冥顽不灵,才会害死香林县的所有人,你才有报应。”
“大宋的天下这么大,死几个人算什么,天底下有的是人死,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一句话,签不签,不签就杀,就从你开始。”
卢有志的话说完后,老者心凉半截,他看向了县令老爷。
可周望山却低下了头,一声不吭,算是对卢有志所说话语的一种肯定。
看到这里老者彻底死心,一时气血攻心,竟是直接晕倒过去。
身旁的人赶忙上前搀扶。
“吴老爷子,你没事吧,没事吧。”
周望山看着于心不忍,却只能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任由卢有志胡作非为。
对方……对方可是荆王啊。
大宋朝皇帝陛下都要承他的恩情。
傻子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去得罪权势通天的荆王府。
“晕了?晕了正好,你们两个把吴老爷子拉过来,画押。”
“是。”两名大汉听完之后,直接走了上去,推开搀扶吴老爷子的人,将其拽到了桌子前。
吴老爷子睁开眼,愤怒的大喊:“没有王法了!没有王法了!周望山,你是县老爷,你是青天老爷,你也要和他们同流合污吗?”
周望山闻言轻叹,依旧一语不发。
“你不配当县老爷,你也会遭报应的!你和他们一样不得好死。”
周望山听完之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本官……本官……也没有办法,荆王府不是白拿田地,他们会给你们钱,有了这些钱,你们就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能活下去的……”
“狗官!。”
“狗官!”
“别说了,吴老爷子,再说等下就真没命了。”卢有志轻笑着说道。“赶紧按下手印。”
笑话,不得好死,你也配?
若不是怕真的逼反了他们,第一个不得好死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
一名大汉拿着吴老爷子的手,按上红泥,再一张契书上重重的按下,吴老爷子本想反抗,可他又怎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当契书按好后,这吴老爷子便被丢弃在了祠堂门口。
他有些呆滞,浑浊的眼中,蕴含了泪水。
他不明白,自己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快点,所有人将契书按好,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看到吴老爷子的下场,都选择低下头认命了。
第一个人走了上来,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契书上……
当在场的所有人都按好了手印后。
周望山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契书签完,自己也就可以上奏,说此事已经妥善安置。
到时候正如卢有志所说,大家都有个台阶下,一切就好……
至于这些百姓,那些银钱虽然不多,但怎么都能活着。
活着就行……
第160章 为民做主
“周县令,这次给你添麻烦了,荆王府不会忘记县令大人的帮主,一些薄礼,大人不要推辞。”
周望山看了一眼卢有志手里的锦盒,并未说话,也没有去接。
可听到卢有志的话后。
吴老爷子也缓过神来,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而后指着周望山破口大骂:“狗官,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不仅仅是你,你得儿子,女儿,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其他人赶紧围了上来,纷纷劝道。
“别说了,吴老爷子,再说真的没命了。”
“老爷子,咱们也不用钱,等下就把那些钱给年轻人们分了,让他们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吧。”
吴老爷子听着这些人的话,更加癫狂了:“不能给啊,就是为了那些年轻人才不能给啊,有了田地才是家啊,没田地,和流民有什么区别?他们以后靠什么结婚生子啊,他们靠什么吃饭啊?荆王府就是逼着我们给他做佃农啊!”
虽然众人都知道吴老爷子说的是事实,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连县令刚刚都说了那样的话。
“吴老爷子,在这潭州城的地界上,你可以拿皇帝不当回事儿,但不能拿荆王不当回事儿。”卢有志冷笑说道。
“你什么意思。”
卢有志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望山轻声说道:“县令大人,让小的送吴老爷子一程,他嘴巴如此硬,若是被马宝义知道了,你我可就不好交代了。”
周望山眉头紧皱,他知道卢有志说的有道理。
自己若是这般上奏,马宝义肯定怀疑,到时候定是亲自到这里排查,若是从吴老爷子口中知道了事实,不说别的,自己肯定要倒大霉。
到时候丢了小命都是轻的,就怕连累妻儿……
“吴老爷子,你……你若,若是……”
周望山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若是后面的话。
卢有志的话是对的,吴老爷子一旦有机会见到马宝义,一定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不能活。
“怎么不说了,我知道你们要杀了我,没关系,你们动手吧,我就再地下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怎么死,你们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因为老头子我会变成鬼,让你们一生不得安宁!。”
周望山听完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了卢有志。
“拉下去,剁碎了喂狗,当做给其他人的教训。”
而后两名大汉上前想要驾着老者。
一众老头们赶忙上前阻挡,却被更多的大汉伸手推开。
他们知道要是吴老爷子被捉住了,真会被喂狗。
一群老人拼命的拽着老者的衣袖,把他往身后藏,还有些人直接穿过人群跪倒在他们的县令老爷面前,想要让县令老爷说话,放过老者一次。
不过周望山视而不见,他们只能看着老者被两名大汉拖出了祠堂,有些人想要去追,却被守门的人给挡住。
“乡亲们,不要惊慌。”
可这些人这时候哪里听的进去他的话,他们纷纷想着跑出祠堂,将吴老爷子给救下来。
卢有志看着乱哄哄一片,心里一阵烦躁,怒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再不闭嘴,老子把你们也一起剁碎了喂狗。”
卢有志说完后,众人才稍稍平静。
“我们都已经画押了,何必杀人呢,老头子我求求你了,放过他吧,我保证他不会乱说话的。”一名老者开口哀求道。
然后,听到卢有志的冷笑声。
“是吗?既然你这么想陪他,那不如我送你和他一起上路。”
“你……”这老者被卢有志的一句话给堵住了话。
“你们都听着,现在你们已经在契书上画了押,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荆王府的佣农,这全是你们自愿为之,没有任何人威胁你们,若是马宝义过来询问,有人敢乱说话的话,老子保证,那个人的下场一定比吴老头还要惨。”卢有志高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还有马蹄声。
周望山心里一紧,不会是马宝义来了吧,他快步走了出去,看到的是数十名黑衣男子在跟荆王府的人对峙。
双方皆是手持武器。
黑衣人中的领头人,骑着一匹骏马。
卢有志也走了出来,看到被拉下去的吴老爷子已经被那些黑衣人救下。
眉头紧皱。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周望山已经有些慌乱了,在这个时候蹦出来的人,除了马宝义的人外,他想不到别人。
那些在祠堂中的老人们,也都朝外面看去,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看到了吴老爷子后,更是皆是松了一口气。
卢有志看了一眼身后:“看什么看,都不许看,你们文书都签了,就算是东京来人,也无话可说。”
卢有志说完后,几名壮汉将众人推了进去,而后关住了祠堂大门。
潘军看着面前几十名训练有素家丁,心中知道,若是不见血的话,自己这点人怕是难以奈何的了对方。
这些人的身材和气色来看,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一看就是好食好肉养的,怕是和私军没什么区别了。
荆王府对这土地真是势在必得了,连这些人都派了出来,就是算准了太子殿下不敢严惩他们。
有恃无恐!
混账!
潘军看到了周望山,而后大笑道:“周大人,何必躲那么远呢,有必要这么惧怕于我吗。”
“他们是谁。”卢有志脸色很难看。
“本官没见过他们。”
“那就让他们死。”
“不行,你看他们的姿态,全部都是百战之士,怕是只有军中才能养出这等猛士,会不会手马宝义的人马,和他们动手是死罪。”周望山脸色也很难看。
说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挺身上前,而卢有志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继续躲藏没有意义。
那些被百姓们按好手印的契书就再这里,就算是马宝义亲至,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走到近处,荆王府的家丁们给两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到了潘军跟前后,后者还没有下马的打算,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望山。
“勾结藩王,欺压百姓,周大人,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潘军玩味的说道。
“你们是东京来的?”
“是。”
“哪个衙门的?”
潘军冷笑出声:“没有衙门,太子亲卫。”
太子亲卫……
换句话说,就是太子殿下的眼睛和手。
这些人不应该老老实实在东京呆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听到潘军报出的名号后,一个个都露出惊慌的神色。
唯独吴老爷子听完后,却是惊喜之极。
太子殿下的亲卫出现了,不就代表着当今监国太子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了吗?
周望山闻言亦是心中一震。
难道太子殿下真的敢对荆王府下手吗,他怎么敢的?难道陛下会允许他乱来?
对方可是荆王啊。
“不知,不知大人到此,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啊,当然是替殿下调查荆王藩欺压百姓之事,而且,我们好像运气很好的抓了一个现行啊,周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地方官员和藩王串通一气,是死罪吗?”潘军冷声说道,“就算我现在就将你杀了,殿下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潘军的脸色很难看。
岳山可是把铁喜的态度明明白白告诉了他,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就是铁喜的态度,不杀几个人,可难消太子之怒啊。
周望山闻言脸色难看至极。
地方官员有一部分的职责就是要监督藩王,最大的忌讳就是跟藩王勾结在一起。
“瞧这位大人说的,我们可从未和周大人有过勾结,无非就是因为土地的事情商量了几句话,我荆王府总不能连话都不能和地方官员说吧,再说,这些土地荆王府都是花了银子,乡亲们自愿签好的契书,大人请看,他们的手印还在上面呢。”
“你放屁,这明明是你逼着他们按的。”吴老爷子听完之后,火冒三丈。
“大人何必相信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呢,不如先下马,让我荆王府做东,请大人喝两杯,再好好商量这边的事情。”卢有志笑着说道。
周望山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和荆王府一条路走到黑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位大人,本官只是来做个见证,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确实不存在胁迫。”周望山开口说道。
“契书何在?”潘军冷着脸。
“大人请看,就在这里。”说着,卢有志将手中契书举了起来,正对着潘军。
一名心腹看了潘军一眼,立刻大步上前,一把从卢有志手中将契书夺过。
“唉,你们……”卢有志心里一惊,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
“怎么?我家大人不能看?还是心里有鬼,不敢给我家大人看。”夺走契书的心腹冷冷的说道。
卢有志看着这名亲卫,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一刀砍掉脑袋。
心腹将契书交给了马上的潘军。
潘军一张张的仔细看着。
“大人,大人明鉴啊,这都是他们逼着我们按的手印啊。”
“老丈,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代表当今太子殿下给你们做主的。”潘军宽慰道,说完后,他冷笑的看着卢有志,将手中的契书从中间慢慢撕成两半。
“你们,你们怎么敢撕的,你们不想活了吗?”卢有志大惊,这些人当真不把荆王府放在眼里吗?
第161章 本王就是天!
潘军被这句话逗笑了:“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我乃东宫侍卫,太子亲随,怎么,你一个小小的王府管家,敢动我不成?”
“你们,你们!!太子亲随如何,我们可是荆王府的人,别说太子,就算是陛下在此……”卢有志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潘军身旁的一名亲卫一刀砍断脖子。
后者捂住脖子地上不断的抽搐,没几秒就一动不动,亲卫这一刀毫不留情。
卢有志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干净利落的下手。
荆王府中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对方,是真奔着杀人来的。
“就算是荆王在此,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一个小小的荆王府小吏竟然非议陛下和监国太子殿下,嫌命长了,周大人,你说他该不该死。”
周望山看着躺在地上的卢有志。
“朝廷,不,太子殿下……是不是发官文来了。”
“不错,算日子,不是今天就是明日。”潘军轻笑着说道。
荆王府的护卫们看到他们领头的管事被杀,不少人都已经悄悄的往人群外走。
他们想跑了。
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数十名骑士也从香林县的方向奔腾而来。
马宝义一马当先,脸色难看。
而这些荆王府的人一看到对方的身影,再也忍受不住恐惧,转身逃窜。
看着作鸟兽散的人,马宝义对着身旁的将军说道:“将那些人全部抓起来。”
“是,大人。”
骑兵们得到军令后,速度加快,奔涌而去。
周望山看着马宝义带着士兵赶到,面色一片苍白:“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吗?”
潘军也是有些愣神。
没想到马宝义来的如此之快。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天周大人你是栽了。”
马宝义其实每天都会派人进入香林县探查消息,就是怕荆王府趁他不注意突然动手,今日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赶来。
“可,可是对方是荆王啊。”
“荆王又如何?荆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我知道你怕得罪荆王府,觉得朝廷根本不敢管荆王,可你别忘了,我大宋的天子是以什么字立命的?太子又是陛下教导出来的,岂会袖手旁观?”
“不用说话,老子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有什么用呢?做了就是做了,你自己胆怯,屈服荆王淫威,那就别怪老子无情。”
“你这种人啊,老子见多了,表面上一副迫不得已,实际上做事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偷笑呢。你是不是还想着自己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会获得提拔呢?”
周望山感觉自己被看穿了,有些恼羞成怒。
“胡说八道,本官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岂会如此龌龊?若是朝廷想要处罚荆王的话,为何官文早不下来,你们亲卫既然到了,为何不告诉本官,若是本官知道朝廷的决心,也不会允许荆王府做这种事,还不都是你们,才害得本官以为朝廷不敢处置荆王,无奈妥协,对方可是荆王啊。”
“圣贤书教你就是同流合污,不顾百姓死活?那你这圣贤书读的不错啊,朝廷什么决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身为一地父母官,不思照拂百姓,还怪罪起朝廷来了?老子告诉你,你死定了。”潘军说完之后,也懒得再跟周望山废话了。
“摘去他的乌纱帽,给老子绑起来。”
两名亲卫听到后,直接上前,将周望山的官帽摘下,五花大绑起来。
吴老爷子听到潘军的话,又看到这一幕,眼神当即湿润起来。
“老头子就知道,就知道陛下和太子不会不管我们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这七十多岁的老者朝着东京的方向跪了下去。
“乡亲们,这天还是清的。”
“太子殿下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大宋,大宋万福啊……”
说话之间,已是老泪纵横。
而看守祠堂的王府护卫也都跑了,祠堂的门被里面的老人们打开,他们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吴老爷子,心中五味杂陈。
吴老爷子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忽然一个停顿,跌倒在了地上。
祠堂中的老人们赶忙跑了出来,将其扶了起来,却发现吴老爷子已经断了气。
然而,那张满是纵横交错的皱纹的脸,却带着笑。
荆王府。
赵元俨坐在坐在椅子上,他单手捏着茶杯,眼神里时不时闪过一道怒色。
身旁是一名从东京来传旨的太监。
此时此刻,这太监却没有看他,而是瞪着身后的马宝义。
“马大人,你不要太过分了,荆王殿下岂是你可以登门问罪的。”
马宝义看着眼前太监,而后看了看荆王,才缓缓开口。
“下官并不是来登门问罪的,而是有几句话想和荆王说,当今陛下仁慈爱民,与太祖皇帝如出一辙,这是我大宋的福分,然而某些人却残害百姓,鱼肉乡里,上,对不起天子祖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荆王,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马宝义冷笑的说道。
他从香林县那些老人口中得知卢有志的所作所为后,差点没气血攻心晕过去,在他看来,荆王就算被杀头都不为过。
自己上奏的事情,是当着荆王面说的,即便如此,他都没有任何收敛,如此混账,完全是将大宋律法,将当今监国太子殿下丝毫不放在眼里。
荆王听着,心中也是异常恼火,他可是太祖皇帝的亲儿子,就论其身份,岂是铁喜一个姓铁的人能比的,大宋江山从赵家变成铁家的,他心里不舒服,还不能做点事情了?还得被一个官员指着鼻子如此辱骂?
几块田地而已,算的了什么?!
“你放肆,荆王乃皇亲贵胄,岂是你能够出言训斥。”荆王身旁的太监尖着嗓子瞪马宝义。
马宝义冷笑一声:“皇亲贵胄就可以置王法与不顾了吗?我身为巡抚为何不能出言训斥?今日你有一,他日就有二,这般反复,要不了几年,干脆把整个大宋都变成你荆王的了。”
赵元俨忍不住了。
他开口说道:“大胆,别说本王只是买了几块田地,就算本王直接要,你以为朝廷不会给吗?你马宝义竟敢对本王出言不逊,就是在玷污大宋国体,来人,将这个出言不逊的马宝义给本王抓起来。”
门口出现两名王府的护卫,他们走到马宝义身边,就准备动手抓人。
”荆王殿下,好自为之。“马宝义冷笑一声,转身瞪了一眼两个护卫:“不是要抓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他今天倒要看看,荆王有没有胆子直接把他在这砍了。
就算被砍了,他也不后悔。
两个护卫正准备动手,一个家丁却在此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
在荆王身边的管家出言训斥道:“荆王殿
“是,是,殿下,宫里面来人了,让您去中门接旨。”
赵元俨听到之后,猛然一惊。
而在一旁的马宝义,冷笑一声,便朝外走去。
马宝义此时底气十足,太子殿下派来了亲卫调查,又阻止了荆王府侵田之事,毫无疑问就是来给自己撑腰的,那这道圣旨必然是训斥荆王的。
马宝义走远后,赵元俨才缓缓开口说道:“宗人府是什么意思,他们真敢让铁喜训斥本王吗?”
“殿下,不是铁……是,是赵,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了,太子殿下现在还未亲政,他应该不会下旨训斥您的。”
“你当本王是傻子,马宝义上奏,现在又来了圣旨,不是训斥本王,难道还能是给本王封地的?来人,更衣,本王倒要看看,这铁喜准备怎么跟我这个太祖皇帝的亲儿子说话。”说完之后,赵元俨冷笑道。
赵元俨自始至终就是一个目的,他要告诉赵祯,铁喜从来都不是赵喜。
大宋的天下,怎么能交给一个父亲姓铁的人手里?
姜超一脸严肃,而身后站着的是已经换上东宫甲胄的潘军,囚车内,关押着已经被脱去衣服的周望山。
祠堂发生的事情,赵元俨早就知道了,可他心中并无多少畏惧。
太子亲卫说出去好像代表着太子殿下本人一样,可在荆王面前,他们不过是一群下人罢了。
马宝义走到中门处的时候。
姜超,潘军二人都看到了。
姜超好奇的问道:“此人可是潭州巡抚马宝义。”
“姜公公,正是马大人。”
姜超立刻走过去,笑着说道:“可是马大人?”
马宝义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姜超,拱手说道:“本官正是马宝义,不知公公何事。”
“既然如此,就请马大人先留片刻,跟荆王一起接旨。”
“我?”
“对。”姜超笑着说道。
马宝义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该不该抓他的两名王府护卫,冷笑一声:“公公,本官怕是没机会接旨了,荆王殿下这不正准备将本官抓起来问罪呢。”
姜超听完之后,脸色变了变,而后看向那两名护卫,训斥道:“放肆,朝廷命官,就算是在东京,没有陛下亲谕,都无人敢抓,一个小小的荆王府,凭什么抓人?”
那两名护卫听到姜超的话后,又看了看远处冷笑连连的潘军等人。
他们可是听说了,那卢有志就是多说了一句话,就直接被砍掉了脖子。
这可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主。
第162章 铁喜没有那个胆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声不敢吭的退了下去。
中门处王府中的其他下人,小吏也都是低着头,紧盯自己鞋尖,大气都不敢喘。
荆王可以不怕东京的大人们,可他们要怕啊。
姜超很是满意,而后又对着马宝义说道:“马大人,就在这里稍等片刻吧。”
马宝义点头应是。
姜超去了一趟高丽,身份确实变了不少,这次到潭州城来宣旨,铁喜钦点的就是他。
这说明他已经被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记住了。
而在临行之前,东宫中,铁喜还亲自召见了姜超,先是嘉奖了一番姜超在高丽帮助尉迟江晚的事情,然后才吩咐了来荆王府的事情。
姜超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很敏感的注意到,铁喜提起马宝义的时候,言语之间,有一番看重之意。
这就让姜超存了交好之心,故跟马宝义说话才这般客气。
众人等了一会儿后。
换好亲王服饰的赵元俨姗姗来迟。
姜超看到后先是走前两步,朝着赵元俨拱手行礼:“殿下近些时日身体可好。”
姜超是代表太子殿下来的,当然不能下跪,可他又是皇家的奴婢,在宣旨之前,也必须要先给荆王请安问好。
赵元俨看了一眼姜超,而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亲卫冷哼一声道:“这么大的阵仗,朝廷里那位是准备取本王的项上人头吗?”
“荆王说笑了,殿下怎会做这种事情,只不过潭州城之事,闹得朝野轰动,各级官员纷纷上奏,殿下因此才让奴婢走这一遭,让殿下住手,勿伤民心即可。”
赵元俨冷哼一声。
可旁边的马宝义却看不下去赵元俨那副嘴脸。
“本官倒是觉得,太子殿下心狠一点才好。”
赵元俨目光落到马宝义身上,他刚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马宝义,本想就这样无视他算了,毕竟真当着姜超的面拿人,有些不好看,没想到他还敢自己跳出来。
“本王先前不是说拿下他吗,怎么,本王在王府里说话都不管用了?”
“本官是大宋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可不是荆王府的臣子,如今太子监国,太子殿下让我在此听旨,我倒想看看荆王府准备怎么拿下我。”马宝义冷笑道,和荆王彻底杠上了。
“殿下,太子殿下亲喻,让你们二人一同接旨,荆王殿下可不要做冲动的事情。”姜超脸上是讨好的笑,字里行间却透漏着威胁。
赵元俨盯着姜超看了许久,他当然知道自己如果当真在这里拿下马宝义,姜超就是另一幅态度了,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看向了周望山。
“周大人犯了何事?”
“自然是勾结藩王,欺压百姓,此时押解到这里来,就是让某些人看个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马宝义的冷笑就没消失过,吃定了荆王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马宝义,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拿你。”
“本官就在这里,你要拿就拿。”
“你……”赵元俨看向马宝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本官就是这脑袋不要了,也绝不可能坐视藩王鱼肉百姓。”马宝义同样怒斥赵元俨。
“本王只是买几块田地,又不是强抢,何来鱼肉百姓。”
“百姓不允,便殴打之,强迫之,这就是荆王所说的没有鱼肉?”
“你,马宝义,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荆王觉得太阳穴都在跳。
“来砍,当本官诓骗你不成?本官大好头颅就再这里,你今日大可拿去。”说完之后,马宝义直接将官帽摘下来,抬起下巴,露出白净的脖颈。
马宝义的话,让赵元俨有些骑虎难下。
姜超在一旁看着,赶忙说道:“殿下,咱们先接旨吧。”
听到姜超的话后,赵元俨才咬咬牙,顺坡就下:“马宝义,给本王记住了,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本官等你。”
“马大人,你也接旨吧。”
马宝义走到了中门处,站在了赵元俨的身后。
二人跪下后,姜超便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取来了圣旨。
跪在地上的赵元俨嘴角的冷笑自始至终就没消失过,他心中清楚,圣旨上的话无论是夸奖马宝义还是别的什么,都说给自己听的。
他就是想看看,皇宫里那位太子殿下准备怎么收拾自己,直到姜超将后面的内容念出来,他才脸色大变,猛地抬起头,铁青的看向姜超。
马宝义在一旁也心中一惊,这当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不是当今陛下的旨意吗?
竟然对荆王这么重。
是不是说明,陛下早对荆王不满了?
“荆王,接旨吧。”
端着圣旨的姜超,笑着将对荆王说道。
赵元俨好似没有听到,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荆王,我这里还有官家的口谕,若是抗旨不尊,则削除爵位,贬为庶人。”
赵元俨抬起头,一脸怒意。
“本王犯何大错,要受这般屈辱,这肯定是铁喜蒙蔽陛下,所发之圣旨,本王不信,不可能接。”
“荆王,再问一遍,领旨否?”姜超根本就不理赵元俨的话,直接问他是否接旨。
这圣旨出自铁喜的手笔,但赵祯也曾过目,口谕也千真万确。
付子婴,王志忠等人也都看过,虽都觉得有些重,可连官家都已经同意,便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发出来了。
姜超的话音落下,一队队的甲士就从不远处赶了过来,将荆王府包围了起来。
若是领旨罢了,若是抗旨不尊,直接执行官家口谕,拿下荆王。
附近的百姓看到这么多的士兵将荆王府包围住,纷纷奔走相告,荆王府欺压香林县百姓的事情,惊动了天子,这是派兵来惩处荆王了。
…………
赵元俨敢抗旨不尊吗。
不敢。
他也没有造反的实力,可这么窝囊的接过圣旨,他以后该如何自处?
“本王要入京,本王要去见陛下,本王不信你说的话,这圣旨上的内容,当今陛下绝对不知道。”
“荆王,接还是不接,这是最后一次问了。”
“王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接完旨后,再给陛下上奏,现在还是接旨吧,他们,他们真的要动手啊。”在后面跪着的王妃都快急哭出来了。
荆王要是不接旨,这个架势是真的打算把他废掉啊。
这个时候的马宝义也没有再说话。
他不觉得荆王会抗旨,禁足王府不准出去,对于荆王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赵元俨眼睛里都充血了,但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这一刻,赵元俨终于明白。
什么太祖亲脉,皇亲贵胄,只要你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什么都不算。
他忽然有了干脆反了这天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出现后,就将他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算上他偷偷养的那些人,手里只不过几百人而已。
不说大宋的官军,光是潭州这一地的兵马,就能将他剿灭,更别说如今大宋的铁路网越来越多,就算他掌握住整个潭州,官军赶到这里,也不过区区几日而已。
造反就是找死。
赵元俨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没有任何办法,最终他无奈低下了头,将双手举起。
“荆王接陛下圣旨。”
姜超看到荆王接旨之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当然还有一些失望。
若是荆王不接旨,他顺理成章的执行陛下的口谕,将荆王捉拿起来,可这样做的话,太子殿下的声誉一定受到影响,可是,对他个人来说,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以后必定会重用,留名青史都不是不可能的。
姜超将圣旨放在了荆王的手上,而后赶紧变换了另一副面孔,他一脸讨好般的笑容,小心谨慎的搀扶着荆王的胳膊,想要将其扶起,却被荆王一把推开。
“给本王滚开,别当本王看不出来,你跟朝中那些人都是一伙的。”赵元俨站了起来。“本王立刻会上书陛下,请陛下召本王入京,到时候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这群小人,这天下,可是赵家的。”
“荆王殿下随意,不过呢,荆王,圣旨已发,禁足之事,也是定数,若是没有陛下或者太子殿下的旨意,被人发现你私自出王府,就是抗旨不尊,立即削除王爵。”姜超笑着说道。
皇亲贵胄看似尊贵无比,但其实再很多方面来说,和圈在笼子里的鸟也没什么区别。
姜超与马宝义等人离开后,赵元俨在书房中大发雷霆,凡是能看到的东西全摔了,桌旁,一名流着冷汗中年人面色苍白的跪在
“你不是跟本王说,铁喜绝对不敢对付本王吗,现在怎么回事,不仅仅要将本王禁足,他们甚至想废了本王,想要拿走本王的性命,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啊……”说着,赵元俨重重一脚将中年人踹飞。
男人吃痛,被踢翻在地,而后又赶忙爬起来,重新跪在荆王面前。
“王爷,王爷,太子只是监国,加上王爷过去的功劳,本不应该下旨训斥,不然会让天下认为他准备将所有赵家人都收拾掉,为了让这个天下由赵变铁,不仅仅是我,咱们所有幕僚都是这么认为的啊,王爷……”
第163章 赈灾
“本王不想听你说这些,本王要听的是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赵元俨几乎是吼出声来。
他可是太祖的血脉,在一名太监的面前,在一个后辈手里,低下了自己头,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中年人嘴唇哆嗦着,想了半天:”王爷,我们都猜错了,官家是铁了心要将天下交给铁喜了,如今……如今之际,我们除了服软,没有别的办法,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去结交东宫,让东宫的那位知道,我们没有和他对抗的意思,无论如何,至少先把禁足解除了……”
赵元俨听完之后,脸皮又抽搐了好几下,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了马宝义说的话,问道:“本王问你,本王拿出了那么多银两,为什么那些百姓还是不肯将地卖给本王,你们不是说本王给的价钱是市价的一倍吗,他们就那么舍不得土地?”
“都是,都是他们不识好歹,贪得无厌……”
“本王,要听实话,实话你懂吗,这里问完你,本王就会让人去查,如果与你所言不符,本王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的?
马宝义为什么会来这里,朝廷有什么会为此事下旨……”赵元俨咬着牙关,看着中年人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中年人也感觉到了赵元俨眼里的杀意,当下赶忙说道:“王爷,小人不敢骗你啊,小人说的就是实话,王府给的钱确实是市价的两倍……只是……只是……可能,
赵元俨几乎被气笑了:“来人,来人。”
四名护卫进入书房。
“将这个混账……不仅仅是他,凡事和此次香林县有关的大小之人,全部给本王杖毙,一个都不留。”
“是。”说着四名护卫上前拽着书生就往外走去。
“王爷……王爷你不能杀我啊,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开始就知道啊!!”
赵元俨走到了木椅之前,无力的坐下。
“王爷……”王妃一脸担忧。
“不用说了,本王都知道,本王不能上奏,本王什么话都不能说,本王以为他们只会贪一点点,再怎么说都会和市价差不多的价格购买田地,可这样看来,他们贪了更多……贪了更多啊。”赵元俨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王妃也是重重的叹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天子之位,哪个赵家人不眼馋?尤其是赵祯没有子嗣。
赵喜?
铁喜罢了。
荆王也有这个想法,所以他也知道,试探东宫里那位。
没想到那位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激烈。
…………
拿到了旨意,马宝义干活也有了力气。
不仅仅收拾了周望山,还把整个潭州一切和荆王有牵扯的官员都挖了出来。
而后他又派人到了荆王府要钱。
打了百姓,不得补偿他们?
而姜超,潘军等人也没有立刻离开潭州,而是一一找上了荆王一系的郡主和王子们,一一训斥。
官家给出了态度,宗人府也就敢办事了。
一时间,整个大宋的皇亲贵胄全都被警告了一顿。
无妄之灾,殃及池鱼,人人都恨荆王恨的要死。
…………
东宫。
铁喜看着张爱从枢密院拿来的奏章,上面是今年关于桂州府那里赈灾情况,眉头紧皱。
张爱一直在旁边守着,太子殿下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
看到桂州府那边官仓开放,大批的粮食都通过铁路运送到了灾地,铁喜微微松了口气。
可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百姓们虽然不至于饿死,可是整个大宋的粮价出事了,尤其是桂州本地的粮价,可以说是一日翻升一倍。
铁路这东西有好有坏。
好处肉眼可见,没什么好多提的了,坏处是,朝廷稍微动一下,各地就知道哪里肯定受灾了。
受灾了就要赈灾,赈灾就需要粮食,买粮食需要银钱。
商家想要趁此赚钱,百姓们也会因为商家突然提高粮价导致出现恐慌,进而导致除了粮食外,一切商品的价格都不断往上涨。
关键是,这件事还没有先例可以参照。
以前可没有一地受灾,没过七天,整个大宋境内都知道了,然后发生连锁反应,出现这一幕。
铁喜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种恐慌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是有延续性的。
官府虽然尽量控制了,但无济于事,这也证明大宋官府在百姓心中没什么信任可言。
铁喜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这片大地上的百姓一直都是这样,王朝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们永远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从土里刨食吃,至于朝堂里坐着的是谁,对他们而言并无什么区别。
付子婴跟王志忠二人,已经做的已经很好了。
铁喜对他们没什么不满意,只是觉得还能做的更多。
“付大人他们三人什么时候到。”铁喜放下官文,看了一眼张爱。
”殿下,已经催过了,付大人离皇城较远,估计会慢上一些,算算时间,王大人跟尉迟大人应该已经到了。”
铁喜点了点头。
王志忠,尉迟江晚住在金陵河旁边,可付子婴却住的很远,赵祯曾说要赐给付子婴一处宅邸,却被付子婴拒绝,所以每天能按时参加朝会,只是因为付子婴要比其他人出发的更早,这种临时召见,就没什么办法了。
宫门外,寒风中,尉迟江晚,王志忠二人低头候着。
王志忠虽然冷的想要打摆子,但身为辅臣的尊严让他巍然不动的矗立在寒风中,即便是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嘶吼,依然不动如山。
尉迟江晚就显得没那么拘束了,不断对双手哈着气,一边将自己缩的紧紧,偶尔站不住了,还用力跺跺脚。
王志忠瞟一眼尉迟江晚,心里微微叹气,他再年轻个二十岁,想必也是尉迟江晚这般,可惜年纪大了,也更重面子了。
“王大人,您说殿下这么晚了,召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天意难猜,更何况,尉迟大人,你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按理说,你应该知道。”王志忠瞥他一眼说道。
“潭州的官文还没有到,可本官听说,殿下早就让东宫的亲卫去探查消息了,难道是亲卫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了?毕竟荆王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连宗人府没陛下的示意都不敢多管。”
“不会,荆王的事情,陛下开口了,就已经结束了,任荆王有万般手段,也没什么用,哪怕……哪怕是……潭州的官兵也足够了。”
“莫非是辽国那边的……”尉迟江晚继续问道。
“罗大人和刘大人做事稳健,而且辽军以无战心,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应该不是……罗守珍总不会胆子大到去打上京吧。”
尉迟江晚轻笑一声:“既然不是辽国的事,又不是荆王的事,那就只有赈灾了……”
王志忠看了一眼尉迟江晚,轻声说道:“尉迟大人比刚来大宋时精明了许多。”
“王大人为何这么说?”
“尉迟大人刚到大宋时,虽得殿下看重,但行事与孩童无异,更不会去猜……或者说懒得去猜殿下的心思,可现在,呵呵……如此甚好,说明尉迟大人终于肯将心思放在大宋身上了,其实大宋与哈密本无区别。”
“多谢王大人夸奖。”尉迟江晚笑着说道,而后他脸上笑意渐渐收起,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付子婴到了。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进入东宫,对着铁喜行礼。
“赐座。”铁喜缓身说道。
太监们早就准备好了,听完铁喜的话后,立即将椅子搬了过来。
三人坐下后。
铁喜直入主题,开口说道:“桂州府赈灾之事,各位大人做的很好,我没什么好挑剔的,可在这官文之上,却提了一个问题,不仅仅是灾区,半个大宋的粮价都在飙升,即便如此,百姓们依旧在不断买粮,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哄抢,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殿下,多开放几处粮仓,大批粮食发下去,应该能够抑制粮价。”付子婴率先说道。
“不行,这样做,只会让那些商人得利,低价收,高价卖。”王志忠说道。
尉迟江晚说道:“殿下,微臣觉得,不如直接张贴告示,要求粮商卖粮时,价格不许高出市价……”
“这么一来,百姓更会认为整个大宋境内都缺少粮食,到时候粮商每日只按照市价售卖一小部分粮食,其他粮食依旧用更高的价格偷偷售卖,你也抓不到证据。”
王志忠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淡淡说道:“微臣的意思是,朝廷干脆开仓售粮。”
“将官仓中的粮食用低于之前市价三成的价格向民众售卖,这样其他粮商的价格很快便会恢复原样,等粮价恢复之后,朝廷再派出部分人去收粮,重新填满粮仓,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是一旦开仓,必定需要大量粮食填进去才能看出成效。”
尉迟江晚听到这里就不用往后听了,后面的话是废话。
第164章 大宋和哈密不一样
大宋不缺粮食,尤其是灭了西夏和高丽之后,又有哈密那里源源不断的补给送进来,再加上铁路的快速运输,王志忠提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铁喜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招很好,唯一需要便是当权者的决断力。
他最不缺的就是决断力。
“王大人,你具体打算如何安排,各地粮仓一起开放吗?”铁喜自己想的也和王志忠说的差不多,而且王志忠远比自己更了解大宋的运行制度,他既然提出来,就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王志忠看着铁喜:“微臣明日拿出详细的章程,奏给殿下。”
铁喜点了点头:“好,民生大事,王大人要多多上心,不要有丝毫松懈……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之前和皇祖父商量过,宫中节流的事情吧。”
付子婴好奇询问道:“殿下想要做什么呢?据微臣所知,宫中用度本就不大,虽然节流一些时日,银钱也不是很多。”
“不多,只有六万多两,但我一直有个想法,正好赶上这次桂州府赈灾,不如就再桂州府先试行一下,便是让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后不必再下地干活,每月可去官府那里领取够他一月之食的粮食……”
“殿下仁慈。”三人听到这话后,立刻站起身躬身行礼道。
尉迟江晚早就听说了铁喜要求宫中节流,甚至叫停了不少采办。他曾悄悄问张爱为何要这么做,张爱没有告诉他,但尉迟江晚心中清楚,铁喜之所以这么做,心里肯定有了明确的想法。
尉迟江晚开口说道:“殿下仁慈,但微臣觉得,没必要如此,殿下有此心,所有款项从户部出即可。”
自从停了岁币之后,户部每年都有盈余,四年的休养声息更是让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毕竟花钱的大头铁路,根本没有走户部的银子,以至于如今即便前线在远征辽国,也才消耗了户部这些年积累的一半不到。
这些,尉迟江晚都是知道的。
付子婴,王志忠二人听着尉迟江晚的话,并没有接话,铁喜自己省钱抚恤灾民,没有问题,可若是朝廷做这件事,后续的麻烦就多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能听出铁喜的言外之意。
太子殿下想的可不仅仅是桂州府,而是整个大宋啊。
朝廷奉养整个大宋六十以上的老人,虽然能广收民心,但每年需要的数字可不是小数目。
户部的官员们肯定不会同意铁喜的想法,可他们若是不同意,传出去肯定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这事铁喜太欠考虑了。
铁喜当然也清楚,大宋的经济越来越好,但现在就做这种事,还是有些步子太大,在有心人眼里,他这就是打算找借口把整个户部的官员全换一遍。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动用到朝廷的库银。”
“微臣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哈密那里就是这样做的,成效不是很好吗?”
铁喜摆了摆手,拒绝了尉迟江晚想说的话。
“哈密是哈密,大宋是大宋,大宋的人口不是哈密能比的,此事还要再考虑考虑。”铁喜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尉迟江晚看到铁喜这么说了,当下也就不说话了。
看着铁喜摇头叹气的样子,付子婴最终还是想了想,站了出来说道:“微臣知道殿下是为以后哈密并入大宋考虑,哈密实行奉老国策,若大宋不与其一样,日后合并之时必定会出麻烦,微臣以为这笔钱朝廷可以出,不过需要调整一番,减少一些用度,不影响国库即可。”
王志忠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付子婴。
而尉迟江晚也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付子婴会同意铁喜的想法。
铁喜看向付子婴说道:“付大人以为此事该如何做?”
“从古稀之年开始即可,花甲之年,虽然平日很少见得一个,但若将整个大宋包含在内,并不算少,朝廷负担不起。”
付子婴说到这里,看了眼尉迟江晚:“哈密之所以将年龄定在花甲,一是因为哈密人口不多,二则是因为哈密的赋税要比大宋更高,大宋想要效仿,就必定要增加赋税,如此一来,谁还会记得殿下之初衷?”
“等日后哈密并入大宋,一样要将年龄调至花甲,同样,也降低赋税,就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天下,终究还是青壮年的天下,不是老人的天下。
铁喜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付子婴说的已经是大宋能做到的极限,想让让大宋百姓的生活条件变得与哈密一样,就必须让大宋的收入继续往上翻好几倍。
换句话说,需要战争,需要劫掠,用他国的资源供养大宋,才可达到。
铁喜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对着三个人笑了笑。
“如此就好,此事若能做成,三位大人必在史书之中有一席之地,流芳百世。”
…………
付子婴,王志忠,尉迟江晚三人并排走着。
三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铁喜的想法和做法,让他们感慨很多。
毫无疑问,铁喜以后定然是一个好皇帝,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有这颗心,就能做成事的。
哈密与大宋不同,养老之策,推行起来,无比艰难,需要上下所有官吏同心协力,光这一点就很难做到。
许久后,尉迟江晚打破沉闷问道:“付大人,可行否。”
“可。”
“可官吏若是贪污怎么办。”
“杀。”
”但大宋太大了,官员也太多了,查的出吗。”
“御史进入民间,不定时,不定地,抽查。”
“人不够,也查不完。”
付子婴听完尉迟江晚的话后,停下了脚步,而后看向尉迟江晚说道:“尉迟大人,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做的,我付子婴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需要同僚们集思广益,方能将国策完善。”
“明白了。”尉迟江晚点点头。
一旁的王志忠忽然笑了笑:“世上的路,都是前人走出来的,没有的路,我们走便是,走多了,走久了,后人才能知道这条路对不对,是沿着我们的路继续走还是另辟蹊径,不是吗,两位大人。”
“哈哈,正是如此。”
东宫。
铁喜从三人离开之后就没有坐下过,而是在书房中不断踱步,他盯着墙上的字画,又看着东宫还算奢华的布置。
“你说我做的对吗?”铁喜停下脚步,而后对身后的张爱问道。
“殿下仁慈感天动地,怎么会错呢,而且,陛下也同意了殿下的想法,更不会错了。”
实际上给百姓发柴火,给老人送银两,肉食,在大宋一直都有,只是仅限于年底和东京罢了。
赵祯之所以被称为“仁君”,很多时候都体现在这方方面面的小事上。
养老政策的好与坏,铁心源在书信中和铁喜说的很清楚明白,看似用度极大,但好处会体现在方方面面,军队,官员,普通百姓,还有幼子。
其中之难度,铁喜也是清楚。
瞒报,克扣这种的事情一定会出现,这也会衍生出另一个问题。
官员的俸禄怎么定?
大量钱财落到普通地方小吏手中,他们怎么才能忍住不动心思?
付子婴对付贪官污吏的办法就是抓到就杀,看似有用,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若是提高官员的俸禄的话。
大宋的国库看似充盈,也经不住这么多事情一起折腾。
归根结底,想要完成他的想法,想要让大宋的百姓过上与哈密人现在一样的生活,就必须开源。
战争之外,还有一条被很多人忽略的路。
海路。
这是铁心源提出的意见,真正做事的人,从来都是用别人的资源,做自己的事。
出海就必定要冒险。
这个选择权,铁心源放在了铁喜手里。
继续提高对火器的研发,军事将领的素质与士兵的素质也要提高,还有造船的技术也需要继续精进。
或许这条路很难走,又或许需要很多年,但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才行。
路,是前人走出来的,对后人来说,他们就是前人。
…………
一处宅邸的拆房之中。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紧紧咬住嘴唇,她身上,是一个男人,奢靡之音,轻微,却不绝于耳。
办炷香之后,声音渐渐平静,董妃躺在地上很久才回过神。
“娘娘,您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东京啊。”跪在旁边的男子轻声问道。
“本宫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快了。”
男子听完之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本是董妃身边的一名护卫,在河南府的时候,就和董妃有了关系,本以为随着董妃回到东京之后,他可以凭借自己和董妃的特殊关系,获得很多好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董妃还是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
他不想一辈子住在这个府邸里出不去。
董妃也一样,可她没有办法。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事情难道全被赵祯知道了?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自己早就被杀头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到底怎么回事,赵祯真的不管自己了吗?
赵祯真的不要孩子了吗?他就一天没询问过自己母子在什么地方,过的好不好吗?
所有事情都透露着古怪,去询问周围的护卫,过来问安的官员,他们也闭口不谈。
董妃一阵心烦意乱,将身子又靠向了男人。
“继续。”
董妃咬着唇,眼里含着泪,这和韩琦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难道一生都要在这宅邸之中度过了吗?
第165章 上山
回到家中的付子婴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中不出来,铁喜将宫中节流出的银子全部交给了他,要怎么使用才能让铁喜的名声最大化传播是一个问题,养老金这个东西,也需要他好好考虑一番。
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铁心源在哈密实行的国策细细研究一番。
其实这个根本没必要,哈密国如今就像是大宋的领航者,他们出台的每一个决定,大宋的官员都会将它吃透,嚼烂,但付子婴还是想再研读一遍,看有没有新的收获。
王志忠,尉迟江晚二人也没有闲着。
王志忠是个喜欢做实事的人,他的态度比付子婴乐观不少,天底下无论什么事,都绕不开一个钱字。
钱不能解决世上的所有问题,但一定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他只需要将大概需要多少银两能做成这件事,以及在做成这件事的同时,尽量减少一些支出算出来就够了。
尉迟江晚的书房中,也是灯火通明。
他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他很清楚自己对于这种国策的处理,不如付子婴,王志忠等人。
这也是尉迟江晚今日才真正承认的。
让一个内心骄傲的人承认自己不如别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尉迟江晚已经从矛盾中走出来了,他愿意学,他比付子婴,王志忠等人年轻,他有的是时间学,迟早有一日超过他们二人。
…………
自嘉佑六年开始,桂州府经常遭受天灾,粮食比起前几年减少了一半还多,很多地方已经大半年没有降过雨,河床干涸,田地荒废。
一座山脚下的小村落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端着几个饼子,从厨房中走出。
她看着堂屋中等着吃饭的爷爷,丈夫与孩子,嘴唇不由得抿起来。
天灾凶猛,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家人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当家的皮肤黝黑,正值壮年,两个孩子们如今正是半大小子的年纪,每天都没有吃饱过,爷爷更是古稀高龄,连下地干活的力气都不剩多少。
这让妇人每天都是愁容满面。
她端着三个饼子进入了堂屋之中,先给老人递了一个:“爹,您先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我再去给您拿。”
脸上沟壑纵横老人接过饼子,低声说道:“不吃了……不吃了……你们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把我背到山上去。”
说着之后,这老人低下头去。
让儿子将自己背上山,随便找个合适的坟墓,死在那里,让野兽吃掉,这样儿子们才能活下去。
老人说完了话,旁边两个孙子都低下了头去,妇人也不断的抹泪。
“爹,您别说这种话,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您,您放心的吃,吃完饭后,我再去镇子里买些粮食回来,咱们,咱家还有银钱,您就放心吧。”说话的壮汉叫钱铁牛。
他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是爹将他背在背上,拉扯大,即便饿死自己,也不能像村子里面那些混账东西一样,直接将老人背到山上喂狼。
“铁牛,听爹一句话,死一个就好了……”
“爹,别多说了,铁牛都说了有钱,您怎么不相信呢?等到吃完饭,让铁牛去镇子里面全换成粮食,今天晚上,咱们吃汤饼,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了,否则以后我和铁牛还怎么活?”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啊,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不懂事,这灾荒之年,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够过去,官府的赈灾粮能发到什么时候,这个饼子我不吃,一口都不吃,我现在就去门口候着,等天黑些的时候,让铁牛背我进山,不然我就饿死在这里。”老人一脸坚决。
儿孙们孝顺,可他不能抢了儿孙们的活路啊。
“爹,你听我的话,咱们真的有钱,晚上您等着吃汤饼就行了。”
“明日呢?后日呢?铁柱,人啊,这辈子就活一个命字,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不了,别人能上山,我也能,你的孝心,爹知道,但爹不能拖累你们,爹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想爹饿死在这里,还是把爹送上山?”
两个孩子中,大一点的孩子将手中的饼子重新放下,站起身说道:”爷爷,您要是进山里面,我背你去,您不下来,我也不下来,您要不吃东西,我也不吃东西,咱爷孙一起饿死。“
说完,转身走出了堂屋,端坐在院外,抱着脑袋,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你,你这孩子……”
“爹,您就听儿子的话,那小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和您一模一样,他说饿死,真会饿死啊。”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啊……”老人不断的叹气,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谁不怕死?
谁又愿意去死?
可,可自己活着就是抢了儿孙们的活路,是在拖累子孙后代,那即便是活在世上,也和死了无异。
屋中愁云惨淡。
里正在耆长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坐在门外的大孙看到来了这么多的人,赶紧站起来,将头低了下去。
“钱家大孙,你家爷爷呢。”
大孙没有说话,一声不吭。
”你这孩子怎么还瞪人呢,来给你家报喜,你还不高兴呢?“
大孙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耆长也不理这个娃娃了,只是堆着笑脸看向了甲长。
“你们村就三个已过古稀的老人,现在有一个被背上了山,那一个看着也没得活了,若是这一个也不在的话,今天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甲长冷冷的说道。
他知道,将老人背上山这件,就是这个耆长提出来的。
虽知道是无奈之举,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您放心,这家娃都是好娃,不会做那种事的,您请进请进。”这耆长说着便朝前走了两步:“铁牛,铁牛,快出来,甲长大人来了。”
在堂屋中的铁牛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人进入自家小院子,有些不知所措。
铁牛跟妇人二人走了出来。
那耆长立马就笑着说道:“你爹呢。”
“在屋里面,咋了。”铁牛有些不解,他一家毫无作奸犯科,这些人跑来做什么?
“甲长要看看你爹。”
铁牛瞟了一眼甲长,而后说道:”看我爹干啥,我爹身体好着呢,不用看。“
铁牛还以为是让自己将他爹背到山上去呢,当下脸上一横。
“你这混账,是好事,咋还瞪人呢。”耆长怒斥道,而后又看着甲长说道:“甲长,这边进屋,他家老人肯定在,你且放心。”
甲长只是点了点头,但并未继续向前,反而是看向了面前的黑壮汉子:“这位兄弟,朝廷发有了新的官文,咱们桂州府正在核查全部七十岁之上的老人。”
“朝廷想干啥?”铁牛一愣,急忙的说道。
而一旁的妇人也是有些慌张。
“急什么急,等甲长大人把话讲完,你再插话。”耆长在一旁训斥道。
“无妨无妨,朝廷有恩赏,具体来说,是陛下和太子殿下有恩赏,陛下下了旨意给咱们沁阳让咱们桂州府统计全部七十岁之上的老人,老人今年可得银钱和粮食。我来此就是确认一番,若是老人还在,我便在这花名册写下你们的名字,户籍,等过了两三日,你们就可以去衙门中领取这些东西。”
“啥,你说啥……”铁牛有些蒙了。
而妇人也是一脸不相信,虽然她们都听过老人说,再东京,朝廷经常施恩给百姓,但他开门这里可是桂州啊。
“我说的就是,你只要让我见到你家的老人,就可以在两三日后,去官府那里领取这些东西。”
铁牛还是有些不信,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妻子,而后又看了一眼耆长。
“且放心,甲长大人怎会骗你,镇上的告示都贴出来了,你快些让甲长看一看,我也带着咱们村的户簿呢。”
“唉,大,大人,请进,我爹正在吃饭,就在屋里面。”铁牛有些惊慌失措,脸上因为喜悦,甚至能看到眼角的泪光。
这甲长的心情也是很好,他在这个位置上呆着,都是催促着缴纳公粮,税银,对于百姓来说,他比谁都该死,这是他当了十余年甲长,第一次被每家每户这么客气感激。
进入堂屋中,看到了一脸泪痕的老人,还有桌子上的饼子,一个消瘦的小子。
甲长顿时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耆长之前和这些老人们说过的话,虽然于心不忍,但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甲长心情沉重只是给老人行了一礼,便走了出来。
铁牛赶忙追了出来:“大人,俺家符合吗?”
“符合,我回去之后,就把花名册子送过去,你过去的时候带上你们村子的户薄,与家里面的户籍册,直接去衙门就行。”
“唉,大人,要不在这里喝口水。“妇人赶忙说道。
甲长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不必,我还要去隔壁村子,早点统计好,早点送过去,你们也能早点领到,对了,我听府里面的当差的说,官仓要开放卖粮了,你们手里要还有余钱要卖粮的话,早点去,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谢大人。”
“不必,我先走了。“
铁牛,妇人二人将其送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