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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银狐txt下载     银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九章被人遗忘的巴格达王子

    老铁匠走了,城门刚开他就走了。

    即便舌头受到了重创,喝水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坚持走了。

    行程匆忙,就像离开了鬼门关。

    没人知道他要去那里,一辆马车装载着他所有的吃饭的家伙,出了楼兰城向东走了。

    铁心源赏赐的一百枚金币整整齐齐的放在他住过的屋子里,送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依旧如此。

    倔强的老铁匠并不知道,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霍贤跟孟元直亲自目送他离开的……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跑的更快,官府,皇帝对他来说比催命的阎王还要可怕。

    对于这个结果孟元直很高兴,霍贤则有些不知所谓,在他看来,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就应该牺牲小众。

    尉迟文则一直守在铁心源身边,他在等着大王下令,好派出骑兵将那个驱赶着马车的老铁匠杀死。

    他甚至专门给老铁匠准备了一匹驽马,这样他就跑不快,骑兵轻易就能追上。

    铁心源今天早上胃口很好,喝了整整三碗米粥,小包子也吃了一笼,眼看着日上三竿了,他才跟赵婉约好一起去菖蒲海边散步。

    见尉迟文眼巴巴的瞅着他,就笑着拍拍尉迟文的肩膀道:“忘了这事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堵不是办法,除非我们永远走在别人前头。”

    尉迟文很不明白,向来小气的大王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大度起来了,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于是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大王跟王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城主府。

    菖蒲海是一个正在不断成长的湖泊,自从四年前铁心源命火儿截断了塔里木河,强迫塔里木河改道孔雀河南下之后,这座湖泊就迎来了新的生机。

    经过四年的沉淀,这座昔日的盐沼转眼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河水唤醒了周边的生命,铁心源有幸目睹了正在疯狂成长的幼生胡杨林。

    他们就在大片枯死的胡杨林中发芽抽枝,如今,古怪凄惨的胡杨墓地已经变成了半枯荣的状态。

    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或许,这些胡杨树一直都没有死,一直在等待一场浩大的洪水好让他重新复活。

    至于芦苇,这东西已经覆盖了菖蒲海沿岸,昔日需要人工种植才能活下来的芦苇,如今长得郁郁葱葱,才六月份,就已经有半人高了,这在西域非常的罕见,其余地方的芦苇才刚刚抽出一尺高的嫩芽。

    菖蒲海就是以录为出名的,这里很多的生活资料都来自芦苇,传说这里的人甚至能用芦苇造船。

    铁心源蹲在水边,往嘴里撩了一口清水,发现水非常的清甜,没有想象中的盐碱味道。

    十几座依靠风车带动的水车,正站在水中缓缓地转动,吱吱呀呀的将清澈的湖水送上高高的水槽,而后,这些水就沿着木槽向远处奔流。

    随着水渠看去,就会很自然的看到成片的果园和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如同一张绿色的毯子延伸到黄色的沙漠边缘,形成泾渭分明的景致。

    “沙漠边上也是麦田吗?”铁心源擦擦手问跟在身边的黄元寿。

    说起这个话题黄元寿似乎非常的骄傲,指着远处的黄沙道:“湖边是树林,树林后面是果树,果树后面是麦田,麦田尽头是瓜田,大王有所不知,越是靠近沙漠的瓜田,产出的西瓜和甜瓜就越是甘甜。

    去年产出的西瓜跟甜瓜,一部分甚至被大宋商贾运进了关中,就连西夏国,也买了不少的瓜。”

    铁心源莞尔一笑,指着黄元寿道:“听说你种瓜果种的兴起,官职都升迁了却迟迟不去履新?”

    黄元寿笑道:“大王恕罪,微臣昔日务虚过甚,如今就想干点实事,哪怕是种瓜果。”

    铁心源笑道:“明明是一个国之干城,却非要说自己是一介种瓜果的老农,明明是连老农都不如的人,却非要说自己是王佐之才。

    哈密国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容不下那么多可以当劈柴烧的王佐之才,更不允许可以治理天下的人才去种瓜点豆。

    准备一下,替换你的人我给你送来了,据说都是名家子弟,找一两个能用的代替你,你十月出使大宋。”

    黄元寿躬身道:“微臣遵命。”

    起身见赵婉骑着枣红马过来了,就拱手告辞,离开了湖边,他虽然跟着铁心源很长时间了,依旧不习惯跟赵婉,尉迟灼灼时时见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铁心源也没有强迫人家改变的心思。

    铁心源在菖蒲海边上停留了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就坐在湖边,与这座被他重新制造出来的湖泊亲近了一天。

    一个人傻看一天的湖水,自然有问题的,至少赵婉就是这样认为的。

    菖蒲海边上除了芦苇多之外,就剩下一望无际的水面了,这样的景致能好看到哪里去,她的丈夫却看了一天,还不时地傻笑着喝一口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湖水。

    问他,就被一句此间乐,不足与外人道,就给打发了。

    提前去焉耆探查地形的许东升回来了,告诉了铁心源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喀喇汗人如今已然到了龟兹,并且很无理的将那座不设防的城市当做自己暂时的落脚地。

    这很显然是对铁心源落脚楼兰城的一个回应。

    “这么说,阿丹王准备在每一件事上都要和我争个高低是吧?”

    许东升跑路跑的很辛苦,铁心源把手头烤好的羊腿递给了他。

    许东升咬一口羊腿含含糊糊的道:“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他还提出清空焉耆周边的人,不论是牧民还是原住民,理由是这些人都受我哈密国羁绊。”

    “先期去了焉耆的铁三百怎么说?”

    “铁将军的意思是喀喇汗人很无礼,现在他正在跟喀喇汗的乌利尔将军在焉耆对峙。”

    铁心源点点头道:“我明日就会向焉耆进发,你先走一步,直接去找阿伊莎王后,问问她,哈密国做出怎么样的让步,才能让他们在会盟的时候认我为盟主。”

    许东升放下羊腿认真的道:“我认为很难,他们固执的认为新开辟的商道是他们的功劳,应该以他们为主。”

    铁心源无声的笑了一下,示意许东升继续吃,然后笑道:“不知道阿丹王说这话的时候他信不信,没想到啊,原始的西域竟然有这么多精彩的人物。

    告诉阿丹王,商道以他们为主没问题,我们甚至可以不插手商道上的任何事情,我们只要做一个货品的提供者就好。

    当然,我说的商道是指离开喀喇汗之后的商道,在此之前,哈密国的商队可以自由来往哈密与喀喇汗,也就是说,上万里的商道,我们只要喀喇汗跟哈密国这两千余里一段。”

    许东升笑道:“阿丹王不傻,阿伊莎王后更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谁都知道,这条商道最有价值的部分就是哈密到怛罗斯这一段,再远,我们的商队就没有收到钱的可能。”

    “会的!”

    铁心源说的斩钉截铁,至于原因他没有告诉许东升。

    说到底是一个眼光问题,许东升大盗出身,他对利益有着天生的敏感性。

    因此,他认为只要是利益就没人愿意松口。

    站在强盗的立场上当然如此,站在另一个角度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利益对一个国王来说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可以有无数种用途,必要的时候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完全可以牺牲眼前的利益。

    铁心源当然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远大的目标他要,眼前的利益他也不准备放过,他觉得自己能在这两者中间找到合适的平衡。

    阿丹就不一样了,雄鹰王这三个字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

    而且这家伙的家乡在巴格达,虽然那座美丽的城池已经不属于他的家族了,他的父母如今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傀儡任由塞尔柱人操纵。

    这对高傲的阿丹来说,是洗不干净的屈辱,这样的羞辱绝对超过了铁心源对他的羞辱。

    落在敌人手中即便是死亡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只要不死,下次砍掉铁心源的脑袋就什么仇怨都报了。

    在所有西域人眼中,如今的阿丹是伟大的雄鹰王,却轻易的忘记了,阿丹以前的名号巴格达王子!

    铁心源之所以确定阿丹会答应在会盟中臣服,阿丹那颗记仇的心就是关键。

    那家伙的心思大着呢,塞尔柱人已经抢走了他的巴格达城,现在又觊觎他的喀喇汗国,铁心源就不信阿丹心中没有反击之心。

    在他反击之前,积蓄力量是必须的,想要真正积蓄力量,就离不开哈密国的支持,在诺大的西域,也只有哈密国丰富的产出能够支撑他庞大的复仇计划。

    他不在乎会盟盟主的位子,他的野心在巴格达,在两河,在遥远的幼发拉底河……

    许东升弄不明白铁心源是怎么想的,身为臣属,他依旧是合格的,既然劝阻不了大王的决心,那就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成全大王的决心。

    天亮的时候,不等铁心源的车驾离开楼兰城,他就带着百十名护卫踩着朝霞一路向焉耆狂飙。

第一二零章哈密国的坏名声

    第一二零章哈密国的坏名声

    世界就是一个摆在沙滩上的城堡,天空飘着一种叫做谎言的云彩。

    随便一个浪涛打过来,或者一个孩子的脚丫子踩过来,世界就要重启。

    与谎言终生相伴的就是阴谋,如果不是想从对方那里获取一点什么东西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谎言这个概念。

    得到或者失去,总是人生过程中的一种缺陷,每当这种念头从脑海升起的时候,天上的云彩就格外的灿烂。

    铁心源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头枕在妻子浑圆的大腿上,抬头就能看见妻子高耸的胸部,而他的脑海里却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在叱咤风云,为了能让这个男人永远的风光下去,并且达到目标,他是真正的操碎了心。

    “唉,喀喇汗国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八万多战兵想要参与两河战事,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铁心源嘟囔一声就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在妻子怀里。

    赵婉正专心致志的给铁心源拔白头发,随着铁心源转动身体,那根隐藏的很好地白头发就再也找不见了。

    “我们可以帮阿丹啊。”

    铁心源烦躁的哼唧了一声道:“不成,他们两败俱伤才符合我们的利益,任何一方突然变得强大,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赵婉抱着丈夫的脑袋笑道:“妾身觉得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契丹或者西夏人身上。”

    “攻伐西夏,夺还燕云是我儿子要干的事情,唯有挟大胜之威,他最终才能做到宇内一统。”

    “……这,很难!”

    “不算难,只要大势做成,他们要做的就是顺势而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什么是大势?”

    “大势就是所有人都坚定的认为只要哈密国出手就一定能摧毁西夏和契丹。”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父皇和他的臣子们现在没了内耗,全都扛着粗大的管子拼命地抽契丹人,西夏人的血。

    这个过程维持不了多久,西夏跟契丹就会被抽成一个空壳子。

    以前的时候,你父皇还担心对付一个国家,会引起契丹西夏的大联盟,现在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乎了。

    他想对付那个国家就对付那个国家,只要他们有联盟的征兆,你父皇就会要求我们帮他钳制。

    一手的好牌现在全活过来了,你父皇统治的大宋,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所以你就把注意力放在喀喇汗国身上?”

    “是啊,他们不打起来,我们就无力东顾,或者南顾,你也知道,你夫君我历来没有安全感,不把后背的事情安排妥当,就没心思关注别的。”

    “你怎么知道阿丹王会对付塞尔柱?塞尔柱那么强大,岂是小小的喀喇汗国能觊觎的。”

    “你知道什么,大宋不比塞尔柱强大?我不是一样盯着皇位不放?

    你也不看看阿丹的地位,他跟我有什么区别?都娶了大国皇帝的女儿,都有自己的国家,也都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所以啊,以己推人,只要是我想的,阿丹一定很想。”

    赵婉拍着自己的额头痛苦的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娶了别人闺女就一定要夺人家的产业?”

    “阿丹跟我们不一样,他生了一个闺女,他老岳父又有很多的儿子,他没办法用我的法子,所以啊,打仗就在所难免了。

    你见了阿丹和阿伊莎把你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好能让他们自己的闺女交给我们来养,这样……哈哈哈……”

    “无耻之尤!”

    赵婉笑着拍一下铁心源的脑袋,知道丈夫说这些就是在变着法的逗她开心。

    不过,笑罢之后,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儿子……

    博斯腾湖的水位下降的厉害,自从塔里木河改道之后,这个湖泊只有两股小小的河流在不断地注入水,原来十几丈深的湖水,现在连昔日的一半都没有。再也没有塔里木河汛期湖水四溢的壮观场面。

    上千名工匠正在湖边忙碌着,一座高达十丈的木台正在逐渐成型。

    水儿不断地往嘴里丢着豆子,眯缝着眼睛瞅着这个正在修建中的木台。

    在他的对面,是两个喀喇汗官员,他们同样在关注这座木台,相比水儿的漫不经心,他们时不时地会爬上高台检验一下高台的坚固程度。

    建造这样的高台很明显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喀喇汗人并不擅长此道,因此来见建造这座高台的人全部来自哈密国。

    不论是阿丹王还是阿伊莎都不明白哈密王为何一定要在这样的高台上和他见面。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桩非常无聊和浪费的举动。

    阿丹王更加愿意把这归结于铁心源的恶趣味上。

    水儿见喀喇汗人从高台上下来了,就对工头招手,示意他过来。

    烈日下汗津津的工头抹一把汗水就笑着对水儿道:“大匠,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水儿喝口水瞅瞅自己运来的那座铁鼎道:“等天气凉下来就准备安装大鼎。”

    工头笑着点点头,虽然他不明白哈密国为何要制造十二个一千斤重的大鼎,还把它随意的放置在哈密国东西南北四面的边疆。

    这并不妨碍他干好自己的工作,把这样的一座大鼎送上高台虽然有难度,却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工头不明白,水儿却是明白的,这十二个大鼎就是哈密国的界标,按照铁心源的解释凡是大鼎所在之处,以大鼎为圆心,周边五百里全是哈密国土。

    不过,他也仅仅明白这一点,却不明白刘攽老先生为什么会发疯一般的要求在大鼎铸造的时候一定要有非常多的铭文。

    大王似乎明白老先生的心情,很自然的就把铭文书写工作交给了刘攽。

    现在,每一个大鼎上都有三百七十一个字,这无疑增加了大鼎铸造的难度,耗费也是原先计划的一倍多。

    身为大匠,水儿认为自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他甚至连铭文都没有完整的读过,在他的眼中,那么些清晰地铭文不过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午后的太阳猛烈至极,白花花的阳光晒在地上,工匠们即便是不断地往身上泼水降温,也无济于事。

    水儿不得不下令停止施工,等待太阳西斜之后再说。

    喀喇汗的官员不理解哈密人为何全部躲在阴凉处休息了,再有两天,两国的国王,王后,以及西域所有的勋贵都会来到这里,而这座令人畏惧的高台依旧没有完成的希望。

    对面的哈密官员却全面停工了。

    面对喀喇汗人的质疑,水儿觉得自己没办法跟这个糊涂蛋说清楚,工匠对哈密国的意义。

    喀喇汗国的工匠基本上都是奴隶,最高明的工匠一般都是被国王豢养的,次一级的工匠也往往仰仗贵族的鼻息生活,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无休止的劳作,为国王或者贵族们奢华的生活做出贡献。

    哈密的工匠不同,即便是在最倒霉的时候,第一优先撤退的人是妇孺,第二就是各种工匠,然后才会轮到其他人。

    工匠是哈密国极为特殊的一群人,在富裕的哈密国,工匠们的生活要比一般人好的多,地位也高的多。

    喀喇汗官员的怒吼被工匠们的熟睡的鼾声掩盖了,水儿也把一张湿毛巾铺在脸上,找了一张干净的凉席,倒头就睡,今天晚上的工作还很繁重。

    乌利尔将军坐在胡杨树下,面前是一桌还算丰盛的哈密式样的酒宴,铁三百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已经从上午开始喝酒,一直喝到现在。

    虽然天气炎热,却没有人胆敢解开甲胄,不论是乌利尔还是铁三百。

    “巴兹尔汗的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们的皮肤像牛奶,声音像夜莺,胸部像天山一般高松……乌利尔,你们喀喇汗国对美女的描述只有这些词语吗?如果是这样,我就觉得你太可怜了。

    如果有机会来清香城,我带你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美人儿。”

    乌利尔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听说清香城是天堂,真的假的?”

    铁三百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的腿舒展开来,瞅着乌利尔笑道:“来过才会知道。”

    “诗人们怎么说来着?——从你踏进清香城,你就是一个幸福的人。

    铁将军,这难道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傻瓜们的夸大之词吗?”

    铁三百认真的道:“能写出这样的诗的人,一定是以为学问高深的大贤。”

    “知道吗?伟大的雄鹰王将会用烤骆驼来款待远道而来的哈密王……”

    “嗷……”

    “骆驼肚子里会有一只羊……”

    “嗷……”

    “羊肚子里会有一只鸡……”

    “嗷……”

    “鸡肚子里会有一只鹌鹑……”

    “鹌鹑肚子里会有一颗鸟蛋是不是?乌利尔,这是清香城里的一道小吃,清香城里但凡是有人家办大事,都会烤一匹骆驼来款待宾客,至于鹌鹑肚子里的那颗早就被各种油脂浸泡过的蛋……嗷……太油腻了。”

    乌利尔霍然起身,低着头瞅着铁三百道:“考一匹骆驼需要两天!”

    铁三百痛苦的道:“不论是刷过蜂蜜的烤骆驼,还是刷过酱料的烤骆驼,制作过程一点都不好玩,难以制作不说,还不好吃,骆驼肚子里的羊还有点吃头,其余的就跟木柴一样,嚼不动。

    不过,我哈密相国府已经下令,非重大节庆不得制作这道菜,太浪费了。”

    “那是你们那里没有好的厨子!烤骆驼可是我喀喇汗国最美味的一道菜。”

    “乌利尔,我知道你是一个从奴隶一路升迁成将军的好汉,我的遭遇和你差不多,我是一个从野人被我家大王检拔成将军的。

    你好歹还有姓名,我当初连姓名都没有,还是我家大王给了我姓氏。

    所以你我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君主,就不要再试探来试探去的,我觉得这样做很蠢。

    我听够了你对喀喇汗国的吹嘘,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既然我们之间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你来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对峙这么久?

    难道就不能放开心胸好好地交谈一下,你也不要驱赶周边的牧人,我也不去阻拦你去驱赶牧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稳固各自的营地上如何?”

    乌利尔沉默一下,淡淡的道:“迪伊思大人说过,不要相信眯眯眼的哈密人,你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哪怕你们说天是蓝色的,我们也要抬头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我不敢把大王和王后的安危寄托在对你们的信任上,你们不值得我们信任。”

第一二一章晚霞催雄心

    如果让迪伊思来向一个哈密人表述上面的话,她会用诗一样的语言来描述的清清楚楚,不但动听而且尖刻。

    到了奴隶出身的乌利尔口中,就变成了大实话,让所有哈密人为之伤心,为之愤怒。

    瓷杯砸在乌利尔的链子甲上弹跳一下,就被乌利尔探手捉住了。

    既然说话都说出火气来了,乌利尔披上他的罩甲长袍就离开了胡杨树阴凉地,重新将目光放在眼前这座高大的木台上。

    木台的台阶很陡峭,间距很大,想要走上去很费力,正在攀爬木台的乌利尔甚至觉得这些台阶根本就不是给人走的,更像是巨人家的楼梯。

    好不容易爬上了高台,他的眼界就豁然开朗,无论是幽蓝色的博斯腾湖,还是枯黄的草原尽收眼底。

    抬头看天,天空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忽视掉边上钻入云彩的高山,这座木台就该是最靠近上天的地方。

    乌利尔无心欣赏这些,对他来说,再美的景致也没有一块烤肉来的实在。

    高台修建的非常结实,乌利尔雄壮的身躯在高台上不断地跳跃,踩踏,这座高台依旧纹丝不动。

    铁三百就站在高台下面看着乌利尔发疯,毫无疑问,乌利尔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他每天都要检查高台,任何一根卯榫都不放过。

    为此他甚至把一匹马扛上高台在上面来回奔驰。

    太阳渐渐偏西,等到火红的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沉睡了一下午的水儿,就招呼工匠们开始工作。

    巨大的铁鼎被四根粗大的牛皮绳束缚着,沿着一条斜长的木质坡道被工匠们用绞盘送上了高台,最终被安放在高台的最中心。

    铁三百想要离开,乌利尔却紧紧的跟随着他,他或许不够聪明,却非常的敬业。

    人盯人,这就是乌利尔想出来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阿丹站在破旧的龟兹城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老将哈德斯道:“铁心源已经来了,我甚至能闻到他散发出来的恶臭。”

    哈德斯笑道:“老臣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夺取了狮子王称号的年轻王者。”

    阿丹咬着牙道:“以前的狮子王,不论是科布尔,还是塞缪尔,亦或是最近的狮子王阿萨兰,都不过是一只只披着狮子皮的绵羊。

    哈德斯,铁心源是不同的,他是一条披着狮子皮的毒蛇,我们可以诅咒他,可以痛恨他,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小看他,所有小看他的人,如今不是死掉了,就是在荒原上流浪,包括不可一世的回鹘王,也包括我那位智慧通天的老师。”

    哈德斯崇敬的看着阿丹抚胸弯腰施礼道:“我的王子,您是天上的雄鹰,可以振翅万里,为何一定要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小小的哈密国呢?

    巴格达才是您最终的归宿。”

    阿丹看了一眼哈德斯道:“我还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强大,塞尔柱人不会允许我隔着他们的国土遥控巴格达。

    我那无能的父母,也不可能给我任何的帮助,所以,我的每一步都必须踩得稳稳当当,不敢有任何错误。

    哈德斯,我们必须处理好我们后背的安全,才能考虑将目光放在别处。

    哈德斯啊,我们要学会在黑暗里沉默,第一个在黑暗中发声的人,一定会成为鬼魂攻击的目标。”

    哈德斯还想说些什么,见阿伊莎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轻轻地叹息一声,就缓缓地走开。

    龟兹破败的夯土城墙弄脏了阿伊莎的长裙,望着眼前灿烂的晚霞,她把孩子交给了阿丹,自己干脆坐下来,出神的看着落日。

    “铁心源说的是对的,虽然他的出发点非常的邪恶,可是,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我们没有向东发展的空间,哈密国本身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城邦,破坏他,对喀喇汗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说的分工合作也是很有道理的,哈密国人善于生产物资,也有能力从物产更加丰富的地方弄来新颖的货物。

    喀喇汗人想要变得富裕,国力变得强大,就必须在哈密国的物产上打主意,他们生产,我们贩运销售,也算是合理。

    我们要做的就是以哈密国为原点,打通一条条商道,从而让喀喇汗国真正富强起来。”

    阿丹笑着坐下来,将女儿放在怀里,对阿伊莎道:“如果那样做,最为难的就是你。”

    阿伊莎靠在阿丹宽阔的胸膛上,撩撩头发笑道:“我听说,铁心源正在他妻子的帮助下谋算他岳父的皇位。”

    阿丹大笑道:“我也这样想过,终究还是做不出来,我没有他那样无耻。”

    阿伊莎微笑着对阿丹道:“您如果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王,就必须学会他的无耻。”

    阿丹楞了一下,看着阿伊莎道:“你觉得我们也能……”

    “没错,你是一个王,王的心里不应该有什么亲情,我伟大的父亲就没有这个东西。

    在皇族中讨论亲情,是对皇族最大的羞辱。

    很明显,铁心源体会到了,所以,他把自己的目标定在南方和东方。

    如果哈密国能与喀喇汗国做到唇齿相依,我们的目标就应该定在西方和北方。

    您如果没有办法忘记他对您造成的伤害,就把仇恨埋在心底,以后再说。”

    风从远方吹过来,阿丹将女儿揣进宽大的袍子里,淡淡的道:“见过铁心源之后再说吧……”

    当老虎和狮子相互把目光盯在对方头上的时候,鬣狗就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一片云站在晚霞里,嘴里,鼻子里都在向外流血,身上的铠甲有好几处都脱落了,他微笑着拨弄一下脚下的尸体,瞅着尸体乱蓬蓬的头发,枯槁的面容,如果不是身上依旧套着一件金色的战甲,谁能想到他脚下的这个死人就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回鹘王。

    老巴刹用一根长矛支撑着身体来到一片云的身边,同样低着头瞅着脚下的尸体低声道:“五十人向五百人发起进攻,老朋友,你的胆气依旧啊。”

    一片云一屁股坐在回鹘王的尸体上,瞅着晚霞大笑一声道:“马贼可以成为国王,而国王绝对成不了马贼,当一股马贼不再靠手里的刀剑寻找食物,而是依靠昔日留存的一点积存勉强度日,这样的马贼没有战斗力。

    对了,我们的收获怎么样?”

    老巴刹嘿嘿笑道:“十五峰骆驼上驮载着回鹘国的国库,这是一笔丰厚的买卖。”

    “分出一半,去向哈密国购买他们的火药弹和火油弹。这一次,我们的损耗太大了。”

    老巴刹楞了一下道:“他们愿意卖吗?”

    一片云长吸一口气道:“愿意卖。”

    “为什么?我们以前都是通过偷……”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我们是在契丹人的地盘上使用火药弹,哈密国就一定愿意卖。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卖出不少了。”

    “你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也愿意卖?”

    “别用我的名头啊,契丹大草原上马贼多如牛毛,随便找一个真正跟契丹人做对的马贼,以他们的名义去买,一定会买到。”

    老巴刹沉默片刻,看着一片云道:“我今年六十四岁了,你也六十一岁了。”

    一片云嘿嘿的笑道:“老巴刹,你难道真的想平安的死在床上吗?”

    老巴刹神色数变,最后叹息一声道:“我们到底能折腾出一个什么局面来?”

    一片云瞅着天边灿烂的云霞神往的道:“铁心源成了国王,阿丹成了国王,说起来,成为国王没有那么难。

    老巴刹,我真的很想成为国王,哪怕是在临死之前能戴上王冠,我这一生都不算白活。”

    “契丹人很强大。”老巴刹很羡慕一片云有这样的志向。

    一片云长吸一口气捶着胸口道:“我以前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没能成为国王。”

    “你想在那里建立你的国度?”

    “阻普大王府!”

    “好吧,我去帮你召集契丹土地上的马贼,但愿你一片云的名号还管用。”

    太阳完全落山了,只留下云霞漫天,天空极美,地上的人天空充满了憧憬。

    谁都想真正拥有这片灿烂的晚霞,于是,在这个灿烂的日子里,很多人都生出了一个个伟大的想法。

    铁心源的想法非常的简单,能在荒漠里吃到一顿青菜面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孔雀河边的道路非常难走,即便是有六匹马拉着他的马车,沉重的马车轮往往会被沙子拖住,行走的非常吃力。

    更多的时候,孔雀河边松软的沙地泡水之后会变成流沙,车队不得不绕一个很大的圈子才能继续向前。

    铁心源决定了,回程的时候不再乘坐马车,一定要乘坐一下骆驼,只有那东西才能在沙地和戈壁上行走如飞。

    赵婉有点轻微的中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所以,铁心源就准备亲自给她煮点青菜面。

    看着病恹恹的赵婉有气无力的吃着青菜面,铁心源笑道:“何苦来的?”

    赵婉抬头看看丈夫,用力的吃了一大口面,继而再也没有抬头,直到一碗面全部吃完。

    “别自作多情,我是为我孩儿吃苦,如果仅仅是为了你,我留在清香城多自在。

    夫君,您说,尉迟灼灼现在在干什么?”

    铁心源摇着头笑道:“现在正是泡温泉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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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高贵是一道鸿沟

    很快,吃饱了饭的赵婉就已经躺在一个漂亮的,由鹅卵石镶嵌而成的水池里面。

    水池下面是绵绵的细沙,戈壁的夜晚是寒冷的,而她身体所在的水池里却飘着一层薄薄的暖雾……

    十几个侍女在水珠儿的带领下,不断地向水池里添加热水,好抵消从石缝里流淌进来的凉水带来的低温。

    看着水珠儿细心地将满满一桶马奶倒进水池,铁心源的脸都有些扭曲……

    她是王后,有足够的特权来享受原本不可能享受到的一切。

    直到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侍卫将一面足足有三百斤重并且被烤热的大石板抬进青布帷幔,铁心源也很想去那块石板上躺躺。

    跟赵婉相比,铁心源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土鳖……

    赵婉身边总跟着一群唯恐伺候不周到的奴婢,铁心源身边只有一群觉得铁家汤饼好吃的废物。

    那群奴婢不但懂得怎么才能伺候好自己的主人,还知道在伺候好主人的同时,用主人的身体来引诱另一个主人……

    皎洁的月光底下,赵婉白玉一般的身体仅仅披着一袭轻纱,被跳跃的火光照耀之后,腻白中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再配上漆黑的长发,

    这一刻,赵婉超越了月光女神……

    第二天,铁心源果断的放弃了骑马旅行的想法,躺在马车里酣睡,放任枣红马在队伍里乱跑。

    而赵婉则完全放弃了马车,戴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偏马鞍上以游山玩水的心态沿着孔雀河溯流而上。

    戈壁中生命力最强的就是蓬蓬草,放眼望去,这东西几乎遍布戈壁。

    针叶状的肥厚叶片吸饱了水分,然后绿油油的长了一丛又一丛。

    孟元直俯身抓了一把蓬蓬草,随意的在手中揉搓一下,绿色的汁水就顺着手掌边缘滑落。

    又在战马缰绳上揉搓一下,手上难闻的汗味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片戈壁不适合大规模作战,所有的士气会在道路上消耗一空,当初穆辛率领大军越过这片死亡之海远途攻击楼兰城,是下策中的下策。”

    同样骑在马上的霍贤笑道:“攻击和不攻击是不一样的,至少对穆辛来说是这样。”

    孟元直用马鞭指指荒草中的枯骨道:“十余万人回到喀喇汗的不到六千人,这就是他要的?”

    “你当时是楼兰城的主将,你应该能感受到穆辛攻击楼兰城时是何等的坚决。”

    “现在的喀喇汗人还想进攻哈密吗?”

    霍贤掀开兜帽,扫视了一眼浩瀚的戈壁摇头道:“正如大将军所言,喀喇汗国攻击哈密是一个明显的下策。

    一个国家的国土必须与自身的百姓数量相称,没有足够的百姓,要那么多无主的土地做什么?

    契丹就是一个例子,说起来他的国土大的几乎没有边,可是啊,他们真正控制了那些土地吗?

    没有!

    当初大宋太祖在大渡河边挥动玉斧,划地称王,是有道理的,我们不能为那些没有用处的土地付出过于高昂的代价。

    昔日的大唐,国力强盛的时候,安西都护府的力量达到了怛罗斯一带,就是因为地域太过遥远,怛罗斯一战之后,我汉人再无西进的力量。

    辉煌的大唐也从此走向了没落,而且养成了武人跋扈的习惯,最终四分五裂,群雄并起,这些教训我们万万不可忘记。”

    孟元直无奈的看着霍贤道:“哈密国没有节度使,将军们的权限也仅限于军队,而且每隔三年就要轮换驻地。

    倒是你们,可以一直坐在高高在上的位子上,使唤着同样的一拨人。

    哈密国对武人的限制已经走到头了,现在该是限制文臣权力的时候了。”

    霍贤嘿嘿笑了一声道:“你多久没有参加朝议了?”

    孟元直打个哈欠道:“我今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哪里有时间和机会参加朝议。”

    “你就不看朝议简报吗?”

    “我只看关于军队部分的。”

    “哦,怪不得你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了,谁告诉你哈密国只约束武将,却对文臣放任自流了?

    离职审计你听说过没有?“

    “这个我知道,不光你们文臣在离职的要审计,武将换位的时候同样要审计!”

    “那么,你知道老夫的任期只有六年这回事吗?”

    “不是因为你太老?”

    “哈哈哈,从此之后,除非发生战争或者瘟疫,否则,哈密国的宰相任期不得超过六年。”

    孟元直楞了一下道:“这……”

    霍贤摆摆手道:“这和信任没有半点关系,是我哈密国的典籍制度明确规定了这一点。

    这或许对一些英明的宰相不公平,

    但是能最大限度的保障哈密国不会因为一个愚蠢的宰相祸乱国家。

    一个人的权柄再大,也只有六年任期而已。”

    “谁来监督?”

    “你们!同时,我们也监督你们。”

    孟元直扯扯汗津津的衣领笑道:“很公平!”

    霍贤呵呵笑道:“孟大将军,你总是要表现出这副不关心朝政的样子吗?

    老夫今日的话语,可曾回复了你心中的疑惑?”

    孟元直重新抓了一把蓬蓬草若无其事的在手里揉捏着,直到蓬蓬草被揉的稀烂,也没有回答霍贤的话。

    霍贤也不一定要从孟元直这里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不论是他还是孟元直都在小心的维护着皇权,不和他发生半点摩擦。

    这或许是维系哈密国平和一片的基石,只有在维护皇权这个根本基础上,大家才能和谐共处。

    目前的场面很好看,没人想去试探铁心源的底线到底在什么地方。

    大军在戈壁上走了两天之后地上的青草就逐渐变得密集,泛滥的塔里木河在这里制造了很大的一片绿洲,枯死的胡杨树站在浅水里,虽然模样凄惨,树根处已经有新的嫩芽正在抽芽。

    只要这个状况维系十年,那些胡杨树嫩芽就会长成大树,这片绿洲也会成为真正的绿洲。

    惊慌不安的牧人,再三确定来的军队是哈密国的军队之后,就牵着最肥美的牛羊拜倒在路边,等候自己的君王接受自己的敬献。

    牧人听不懂汉人官员嘴里的话,却能读懂他们脸上的笑容,这让他们安心了很多。

    汉人官员念完手里的文书之后,就有一个大胡子回鹘族官员把文书上的话解释给他们听。

    “大王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在这里牧羊,也祝愿你们的牛羊肥壮,身体安康。

    大王向你们保证,这片土地就是属于你们的牧场,谁都不能剥夺,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会有大军来替你们找回公道。

    哈密王保证你们的牛羊就是你们的财富,除了缴税,他不需要你们任何的贡献。

    既然你们一片好心,大王接受了你们的贡献,同时赏赐你们锦缎一匹,银币五十,盐巴百斤,香料十斤。”

    大胡子官员解释完毕之后,就把汉人官员手里的文书递给了牧人中最年长的牧人。

    牛羊被牵走了,地上却多了一只箱子,牧人等大军远走之后,才大着胆子打开了箱子……

    老牧人哆哆嗦嗦的从箱子里抱出一匹灿烂的锦缎,高高的举过头回首对所有的牧人道:“这是大王赏赐给巴里巴斯牧族的宝物!”

    大胡子官员听到了牧人们欢呼的声音,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的场景一路上已经发生过不下十次之多。

    站在他的立场,他明白这是一场等价交换,牧人贡献了多少牛羊,大王就回赠等值的货物和钱币。

    这对牧人们很重要,大王至少给他们立下了一个规矩,即便是王族,也不会白白的从他们手中拿走牛羊。

    这对牧人们很重要,这是他们第一次贡献之后,得到了回赠的礼物。

    大胡子官员很肯定,以后,只要是打着哈密国旗帜的军队路过这里,一定能受到牧人们的款待。

    军民相互不害怕,这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础。

    大马车里铁心源无奈的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面镜子。

    赵婉烦躁的瞅着脸上那些细微的干皮,踢腾两下腿道:“晒蜕皮了,我明明戴着面纱啊。”

    铁心源抿抿嘴唇笑道:“这么毒的大太阳,你一定要骑马我有什么办法。”

    “士气总要激励的,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随着大队前进啊,你不出去,只好我出去了。”

    “腰疼……”

    “自找的,也不知道节制。”

    “我节制有什么用,你也没看你那晚样子,是个男人就得变成饿狼。”

    “那是嬷嬷们摆弄的,可怨不得我,嬷嬷们在皇宫里伺候妃子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听说有三十六种风情,那天晚上我就是来了兴致让她们摆弄着试试,谁知道你会那么没出息。”

    铁心源吞咽一下口水道:“大宋皇宫里面的女人整天就琢磨这些?”

    赵婉白了丈夫一眼道:“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你不知道?

    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想要一个龙种,只要有了龙种,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就在眼前。

    不仅仅是妃子本人,她的家族也会鸡犬升天,利益这么大,那些女人挖空心思的琢磨也就在情理之中。”

    赵婉把话说到这里,冲着铁心源眨眨眼睛又道:“尉迟灼灼那个粗鄙的野女人没这本事吧?

    说说,你们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

    铁心源痛苦的摇摇头,他忽然发现,不仅仅他是土鳖,尉迟灼灼也是土鳖。

    不论在哪一方面,赵婉这个身后有无数资源的人都全面碾压尉迟灼灼,那个傻女人这一辈子最好不要觊觎赵婉的位置,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二三章赵婉的秘密

    以前跟赵婉在一起的时候,这婆娘很少露出自己贵族的丑恶面目。

    可以跟铁心源一起在街市上吃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小吃,也可以穿着铁心源的衣衫与他在外面疯跑一天,更可以相互依偎着坐在河边唱一些不知所谓的歌。

    嫁给铁心源之后,她可以陪着铁心源一起吃难以下咽的大锅饭,可以坐在地上蠕动着陪王柔花一起锄地,更可以冒着大风雪去世上风力最大的城堡天山城去陪自己的丈夫。

    更不要说来回两万多里的在哈密国与大宋之间奔波。

    现在?

    铁心源呆呆的瞅着赵婉鞋子上那一对硕大的珍珠觉得这个婆娘完全变了,她顶尖贵族的丑恶面目完全暴露了……

    “我父皇说过,在你开创大业的时候,我要能嚼得草根,百事都做。

    等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我就要变成贤妻良母,我父皇还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注定是要担当大业的,只要我教好我们的孩子,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等到我们的基业稳固了,您应该继续戒骄戒躁,勤勤恳恳的继续打理国家。

    妾身却要驱使如云的仆从来彰显皇家的高贵身份,要以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来装饰自己,从而达到让世人知晓我皇家的富足,穿上最昂贵的华服让世人羡慕……”

    “我想跟你换换……”

    “可以啊,我以女帝身份君临哈密国,你就是王夫……顺便说一句,妇人的戒条不适用女帝!”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女帝可以拥有一个后宫!”

    “武则天那种?”

    “差不多!”

    铁心源喉咙间发出老虎一样的低低咆哮:“以后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敢抛头露面就家法伺候!”

    赵婉大笑着将身体靠在丈夫身上道:“我是王后,你大可不必把我当普通女人看,我是你的伙伴,最亲密的那种,国家大事要比我的贞洁重要的太多了,你要知道,女人的武器不太多哟!“

    铁心源咬着牙道:“我宁愿这个世界毁灭!”

    赵婉笑的趴在铁心源身上都抽抽了,等到笑声停止之后,铁心源却发现这女人满脸的泪水,如同小猫一般得趴在他怀里仰着头道:“我永远当你小婉婉好不好?”

    铁心源木然的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傍晚的时候,大军就找了一处干燥的戈壁滩宿营,孔雀河就在身边打着旋缓缓地流淌。

    铁心源孤零零的坐在河边,无聊的随手捡拾鹅卵石往河水里丢。

    也不知道丢了多久,他总是能找到石头……

    知道这非常不科学的铁心源叹息一声道:“婉婉,我好像不习惯当什么哈密王,这个哈密王当的一点都不快活。”

    正在往他身边堆石子的赵婉站直了身子道:“你想放弃王位吗?”

    铁心源抽抽鼻子道:“谁敢和我争王位我跟谁拼命!”

    “那你感慨什么?”

    “富贵众人才会说钱财无用,吃饱了撑的人才会说他想吃素,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你不必当真。”

    赵婉点点头道:“这话有道理,不过啊,你过得不快活也是真的。

    以前在东京城的时候,你不论是干什么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那时候虽然处处受制,可是你是快活的。”

    “老婆,有没有既能当哈密王,又能过的非常快活的法子?”

    “没有!,这话我父皇也曾经问过宰相吕夷简,吕夷简就是这么回答的。”

    “我本来有更好的选择,结果偏偏在阴差阳错之下选了一条最差的。”

    赵婉叹息一声坐在铁心源身边道:“混吃等死当然是最好的一种活法,可惜啊,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法子过这样的日子。”

    “为什么?”

    “因为你对这个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很不满意,你不满意吃食太差,就自己动手,你不满意自己处处受限制,就努力挣脱。

    走到现在,其实也是一种必然。”

    “你都知道些什么?”

    “母亲把铁家汤饼的事情给我说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母亲就那么好欺骗吧?

    我问过普度大师,就是相国寺的那个老主持,他说这世上有些人本身就是有宿慧的,你就是。

    大师还说只有上一辈子有割舍不掉的情缘的人,才会在黄泉路上保留一些记忆……”

    “你居然在查我?”

    “还记得在乳山的时候,我脱光衣服钻进你被子里面的事情吗?”

    “记得。”

    “我摸遍了你全身你记得吗?”

    “记得。”

    “我甚至趴在你胸口感受你的心跳你还记得吗?”

    “你像一个女流氓!”

    “我就是在那晚确定你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鬼魂或者别的。”

    “怪不得你那晚上抖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害怕!”

    “确实害怕,我害怕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现在呢?和我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感到困惑吗?”

    “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所有人都高看你了,自从听说撒迦那个老神棍玩什么转世灵童之后,我就知道普度那个老和尚在胡说八道,什么宿慧,都是骗人的,他看出我心里的困惑,就顺着我的心思给我编故事,骗走了我六百贯钱的香油钱。”

    “我会爬的时候就会帮我娘调制铁家汤饼了。”

    赵婉咯咯笑道:”自从妾身当娘之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母亲夸奖儿子的话永远都别相信。

    我喜儿自从不尿床,就被妾身夸奖的如同天才。”

    铁心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从头到尾这个臭婆娘就在说胡话,什么她在调查,明明是她那个见到狗屎都要掰开瞅瞅的多疑老爹干的。

    现在,为了不影响翁婿感情,就把黑锅背在她身上,事实上这些推测已经很接近事实了,如果不是剩下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以大宋密谍司的本事一定会调查出来的。

    被赵婉吓了一跳之后,铁心源就没心思伤感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的奢侈,来得快,去的也快。

    又走了两天,铁心源就看到了水儿炸开塔里木河河堤的地方。

    滔滔的河水在这里快速的拐了一个大弯,汹涌的河水改道南流。

    看了这个巨大的溃口很长时间,铁心源就发现,塔里木河南流也维持不了多少年。

    由于塔里木河流经的大部分地域都是戈壁,河水里就难免会夹杂大量的沙子。

    这与黄河如出一辙,只要塔里木河流经地势平坦的地方,沙子就会自动沉底,河道就会变高,最终,塔里木河还是会沿着地势低的地方突围,最终重新变成一条自由的河流。

    铁心源下定决心要把龟兹,焉耆变成一片荒漠的,这样一来,就很有必要重新修整水儿干下的粗糙工程。

    “塔里木河控制着楼兰的生死,我们不能重蹈六百年前的覆辙。”霍贤对铁心源的提议很感兴趣。

    哈密国之所以会不远千里的控制楼兰城,原因不在这里有多少产出,而是这里可以成为哈密国进军敦煌,沙洲的一个基地,楼兰城与大石城,是两座最接近西夏的城池,更是哈密国联通大宋的希望,绕道日月山和倒淌河实在是太远了,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不利于哈密国与大宋的联合。

    “不仅仅如此,我觉得很有必要继续扩大菖蒲海的水域面积,多引入几条河流才好,要不然菖蒲海就会变成一条咸水湖,一点用处都不会有。”

    “车里臣河,疏勒河水量太小,唯有将于阗河引入疏勒河才会有些作用。”

    “于阗河改道之后,于阗人是否就会星散?”铁心源想了一下道。

    “西域人逐水而居,没了水自然就会去别的地方。老臣以为,于阗人不慕王化,不可接纳。”

    铁心源听霍贤淡淡的话语,不由得轻笑一声,老家伙连哈密国内的异族人都想驱赶出去,更别提接纳新的异族了。

    事实上,他对接收西域人也有心结。

    不是他对西域人有什么看法,而是接收了西域人,就像是接收了一大群幼儿,想要他们适应哈密国的生活,哈密国官府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像宋人,汉人,只要给他们一块土地,或者给一份工作,只要不是懒得不可救药的家伙,宋人和汉人只要苦熬几年生活立刻就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最重要的是,不论是宋人还是汉人,他们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跟官府打交道。

    如此一来,接纳宋人或者汉人,哈密国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多。

    “明年上半年开始,永兴军路的十一万四千京兆府厢军将会全员进入哈密。

    下半年,凤翔路的厢军也会踏上来哈密的道路,我们仅仅是接收这些人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再加上契丹汉人奴隶也纷纷来投……”

    霍贤没有明说,只是用数据来告诉铁心源他想在西域建立一个以本族人为主的国家的决心。

    “那就这样定了,割裂哈密国与西域各国的直接接触,我们需要闭关锁国一阵子了。

    这样也能让阿丹王放心!”

第一二四章雄鹰王的控诉

    闭关锁国是哈密国接下来必须要经历的阶段。

    一般情况下,闭关锁国这四个字代表着极度的保守和自抑,更代表着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上进心。

    哈密国是不同的。

    将作营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高的生产力,又经过这么些年的兼容并蓄,他更需要沉淀和消化,而不是敞开胸怀接续接纳。

    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有一点改变是好事,如果持续不断地改变,就会失去本来的面貌,最终蜕变成异族人。

    在这方面,不论是契丹人还是西夏人都给哈密人做出了一个个很生动的反面例子。

    如果彪悍的契丹人能够一直彪悍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他毫无疑问将是最强大的存在。

    如果凶狠的西夏人如果可以一直凶狠下去,他们毫无疑问的将会凭借自己不顾一切的凶狠与大宋,契丹,三雄并立。

    只可惜,契丹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喜欢上了汉家文化以及衣着,语言,甚至做派。

    当契丹人的皇后都能用汉话熟练地作出优美的诗歌,铁心源就觉得这个国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前途了。

    西夏人更是一个奇葩,西夏太后不允许本国百姓接纳宋人的那一套,希望百姓继续野蛮化,自己却对宋人那一套精细的生活方式羡慕至极。

    当国王与百姓的生活信仰不能保持同步的时候,这个国家迟早都会毁灭。

    西域的神教有多恐怖,没人比铁心源知道的更清楚了,一人信教,全家信教,全家信教就会导致全族信教,一旦开始崇信,将再无回头的可能。

    即便是倔强的撒迦,也只会回到高原上发展信众,从不把自己的触角伸向西域。

    截断河流让他们全部就近汇入菖蒲海,反正菖蒲海是整个西域地势最低的地方,就算是不开挖河道,让河流肆意的在荒原上流窜,只要用炸药炸掉一些简单的障碍,这些河流终究会流入菖蒲海。

    在荒原上,水就是生命之源,没有水的地方,迟早都会都会被人们给抛弃,就像以前的楼兰。

    制造无人区,制造一个巨大的无人区来隔断哈密人与神教的联系,这是铁心源用了无数办法在国内控制神教蔓延都效果不好之后的,唯一选择。

    阿丹不是一个纯正的神教信徒,他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神教信徒,在哈密国倒霉的时候,他吃过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高热量食物,比如猪油拌饭……

    再加上这个人心中唯一的神灵就是他老婆,而他老婆又是一个早就看透神教本质的高智商女人,神权无可避免的会跟王权发生摩擦,以阿丹夫妇在喀喇汗的威望,他们有足够的力量避免喀喇汗成为一个神教合一的国家。

    有这样的一对夫妻做邻居,在西域,对哈密国这个外来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双王会盟的场面宏大的不像话,荒凉的博斯腾湖在三两天之间就变得人声鼎沸。

    然而,在这场最盛大的会盟活动中,最惹人注目的不是有狡狐狸之称的狮子王铁心源,也不是以勇武著称西域的雄鹰王阿丹。

    而是两位千娇百媚的皇后。

    赵婉穿的衣衫需要六个侍女在后面托着,上面的金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欲振翅飞翔,头上的金冠更是璀璨的如同一轮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阿伊莎的装扮也丝毫不逊色于赵婉,全身都被一袭轻纱裹着,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双眼上方的眉心,一颗核桃大小的蓝色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个尊贵无匹,一个圣洁无双,很难分出高下来。

    铁心源与阿丹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跟老婆一起走上高台,眼看着这两个女人相互仇视着率先上了高台。

    在一片寂静中阿丹与铁心源站在台阶中间的平台上,被绞盘缓缓地送上高台。

    “那颗蓝宝石是我从天竺弄回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阿丹的笑容很温和,似乎忘记了铁心源是他在睡梦中都想砍死的人。

    “天竺是一个极好的牧场,而你,是一头最强壮的猎手,看来,你以后的重点会放在天竺,吸天竺人的血来强壮喀喇汗国。”

    铁心源的话语非常的真诚。

    阿丹俯视着高台下的人群笑道:“那么,哈密国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呢?”

    铁心源道:“自力更生,努力生产。”

    阿丹强忍着要揍铁心源的冲动,吸了一口气道:“原本自由快乐的龟兹城现在已经破败了,原本是以生产白叠子著称的焉耆,现在只剩下一些无助的牧人,昔日烟波浩渺的博斯腾湖现在成了一个大水塘。

    哈密王,这难道不是你哈密国带给西域百姓的灾难吗?”

    铁心源嘿嘿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龟兹艺人如今遍布哈密国,甚至远到宋国开封,契丹临潢府,西夏兴庆府,他们的表演被亿万人推崇,我觉得,这样无论如何也比守一座破烂的空城要好。

    至于焉耆种棉花的人现在基本上都在楼兰种棉花,生活也变好了,这些都是一些可喜的变化。

    至于博斯腾湖,没了就没了,随着它的消亡,菖蒲海却焕发了新生,一鸡死一鸡鸣,这就是天道轮回。”

    阿丹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自从哈密国兴起之后西域之地人口减少了多少吗?”

    铁心源奇怪的看看阿丹道:“你们喀喇汗人不是从来都没有统计人口的习惯吗?怎么现在这么有兴趣?”

    阿丹看着铁心源的眼睛认真的道:“五年以前,百姓与我如草芥,五年之后,百姓与我如父母,是你教会了我将目光放在何处,是你让我知道我的权力源泉来自那里。

    就这一点我对你万分感激。

    只是,随着你哈密国变成西域大国,并没有造福我西域人,带给我西域人的伤害远比好处大得多。

    因为你,四十万户回鹘人如今不足五万户,五年前天山北面还是西域最繁华的地域,如今,那里只有你的军队与无数的马贼。

    你的军队与马贼沆瀣一气,吸食马贼的血肉,而马贼却在无情的嚼食回鹘百姓的尸骨。

    如果说,我了喀喇汗人是在吸食天竺人的血肉,你哈密人就是嚼食着回鹘人的血肉活到现在的。

    昔日庞大的回鹘一族如今烟消云散,世人只知道你清香族人,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回鹘一族。

    你用烙铁将清香族这三个字烙在回鹘人的肉体上,难道就真的能把回鹘一族埋进黄沙吗?”

    铁心源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指着自己的臂膀道:“我的胳膊上也烙着清香族这三个字,就连我老婆的胳膊上也有,我们的前身可都是标准的宋人。

    哈密国既然建国了,我们就要有力一起使,都要抛弃旧有的种族,将所有的种族全部打破,形成一个新的种族,抱团在残酷的西域大地上生存。”

    平台缓缓地上升到了最高处戛然而止,阿丹率先走上了平台瞅着平台中间最显眼的那座铁鼎道:“你祖先的英灵能感受到这么远的献祭吗?”

    铁心源笑眯眯的道:“我的祖先无所不能。”

    阿丹用力的拍着铁鼎发出一阵轰响,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咆哮道:“五年间,西域之地少了一百六十多个部族,他们的尸骨都被你装进这座铁鼎,敬献给你的祖先了吗?”

    铁心源无奈的坐下来,看看站在高台边上如同姊妹花一般观看风景的赵婉与阿伊莎。

    再瞅瞅穿着一身华丽衣袍的迪伊思与霍贤,最后把目光放在一身戎装的乌利尔与孟元直,最后无奈的对阿丹道:“说实话,这些事关你屁事,你不要总是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成不成?

    这里都是明白人,你装给谁看啊?

    是,老子是祸害了很多回鹘人,并且处心积虑的准备把回鹘人这三个字从世界上抹掉。

    老子起家的时候就是一个马贼,烧杀劫掠是我的工作,不抢劫到足够的物资和钱财,我拿什么来建设哈密国?

    你起家的过程就很伟岸吗?喀喇汗王是怎么死的?他的遗嘱是怎么来的?

    那些追随你去天竺抢劫的喀喇汗旧勋贵为什么全部战死在天竺?

    你接收了老师穆辛的全部遗产,得到了全部好处,却不远万里的派人去临潢府刺杀他,这就是你这个雄鹰王干的事情?

    另外,听说你还在觊觎你岳父的皇位……“

    “闭嘴!”阿丹低声喝道,还有些心虚的回头看看站在远处的阿伊莎。

    铁心源不耐烦的指着阿丹低声道:“这又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就在窥伺我岳父的皇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阿丹恨不能捂住铁心源的嘴巴,咬着牙道:“我没有你那么无耻!”

    “敢做不敢说才无耻,把你的想法告诉你老婆吧,我知道你们家的大事都是你老婆做主,我可以保证,她一定会非常赞同你的想法,并且会全力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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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水虱的滋味

    “女子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虽然可以兼顾一下娘家人,立场却要站在夫家的立场上。”

    赵婉这句话说的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皮袄归属问题。

    阿伊莎笑道:“王后,我们登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先祭天,我们也该祈祷了。”

    赵婉掩着嘴笑道:“我家的天,就是铁家的列祖列宗,都是我的亲人,就算是一时怠慢了,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您是神教的圣女,与天神的关系应该和我差不多,早点晚点祭拜关系不大。”

    阿伊莎奇怪的看了赵婉一眼道:“你这是对祖先的不敬,我也是在渎神。”

    赵婉抖抖袖子,伸出皓腕双手合十道:“我夫君说过,这个世界上奴隶可以信天神,农夫,牧人可以信天神,哪怕是勋贵们也能信奉天神,唯有皇家不成。”

    “为何?”阿伊莎的双眸平静无波。

    “因为天神或者佛陀他们都是王的敌人,我和夫君闲聊的时候,夫君就给我评论过穆辛这个人。

    他确实是人世间的智者,他的智慧如同太阳一般灿烂,论到博学多识,他学贯东西,论到进取心,他即便是年届七十,也没有停止过学习,堪称世间第一智者。

    不论是我夫君,还是阿丹王,都曾在他的门下修行,他们同样的崇敬穆辛智深似海。

    不论是我夫君,还是阿丹王,应该算是智慧之王最骄傲的两个学生。

    可就是这两个学生,他们先后都背叛了智慧之王,您知道原因吗?”

    阿伊莎笑道:“不知!”

    赵婉轻笑一声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说起来奇怪,我这个原本应该内敛的宋人女子,却干着你们奔放活泼的喀喇汗女人的事情,你这个无拘无束的塞尔柱女子却比我更像是一个大宋国的大家闺秀。”

    阿伊莎笑道:“我确实感到奇怪,您身为大宋长公主,如此直白的说一件事,不应该。”

    赵婉点头道:“确实不应该,这样说话不但无理,还非常的粗俗。

    可是啊,我夫君说了,这一次与阿丹王的会盟关系重大,能用最简单的话语说清楚的事情,就千万不要拐弯,能用最直白的话表达含义的,就不要用书面语言。

    所以,王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再掩饰什么。

    如今,我们都站在天台上,能听到我们话语的人都是我们最信赖的人。

    要一个王说真话的时候不多,王妃千万不要错过。”

    “王妃确定哈密王站在这座天台上,就一定会说实话?”

    “确定!”

    得到赵婉确定的回答之后,阿伊莎就跌坐在天台上瞅着那座巨大的铁鼎思考起来,她总觉得铁心源这人天生就是骗子,根本就不会说什么真心话。

    实话有时候非常的伤人。

    比如孟元直和乌利尔之间的谈话就非常的让乌利尔受伤,他只不过礼节性的问了孟元直一声好,收获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羞辱。

    当孟元直一句:“我从来不和奴隶说话”出口之后,暴怒的乌利尔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悍然向孟元直发起进攻。

    霍贤笑呵呵的给迪伊思倒了一杯茶道:“上次与夫人一唔,不觉已经一年有余,却不知夫人过的可还平安?”

    迪伊思拱手施礼道:“感谢霍相动问,老妇人有我家大王,王后宠信,日子的过的很好,恨不能粉身碎骨为报。”

    霍贤捋着胡须笑道:“古人有得英才而育之为人生一大快事,对你我而言,得雄主而伺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迪伊思抱着茶杯笑道:“既然我们侍奉的都是雄主,那么,就不该在他们之间分出一个高下,主从来是也不是?”

    霍贤郑重的点头道:“确实如此。”

    迪伊思却苦笑起来,放下茶杯道:“老妇人这样一说,却已经暴露了阿丹王不如哈密王这个事实。”

    霍贤重新给迪伊思倒满茶水道:“夫人何出此言?”

    迪伊思瞅着站在另一处角落闲谈的铁心源与阿丹,再次叹口气道:“哈密国太强大了。”

    霍贤将茶水端给迪伊思道:“强大也不会伤害喀喇汗国。”

    “为什么?难道你哈密国的野心仅此而已吗?”

    “国家的基础是百姓,准确的说是温顺的百姓,是能够拧成一股绳,力往一起使唤的百姓。

    哈密国可以接纳西域野人吗,因为他们可以调教,哈密国也可以吸纳回鹘人,因为他们是被迫信奉你们的神,这样的人只要有时间,一样可以纠正过来。

    喀喇汗人不一样,他们对天神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天神已经把他的神殿滞留在他们的心中。

    这样的人,哈密国不要。”

    迪伊思闻言愣住了,看着霍贤道:“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似乎不是霍贤叙事的方式。”

    霍贤哈哈一笑道:“所谓忠言逆耳就是如此,实话总是比较难听一些。”

    迪伊思回头看看正在被孟元直狂殴的乌利尔郑重的对霍贤道:“他们打架也是因为说了实话的缘故?”

    霍贤无奈的点点头道:“孟大将军长了一张臭嘴,说出来的实话很难听。”

    迪伊思又指指阿丹王与阿伊莎道:“哈密王与哈密王妃跟我王说的也是实话?”

    霍贤指指天空,又指指大鼎里插着的三柱点燃的大香道:“祖宗神灵再上,我们在下,所以我们选择说实话,说真话,用最大的善意来与喀喇汗国结盟。”

    “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哈密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防备喀喇汗国,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先消灭掉喀喇汗国,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迪伊思轻笑一声道:“恐怕是担心消灭了喀喇汗国,就需要直面塞尔柱与波斯,大食这样的强敌吧?”

    霍贤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和他们相比,喀喇汗国算是一个不错的邻居。”

    哈密国已经掀开了自己所有的底牌,这让狡计百出的迪伊思非常的不适应。

    喀喇汗国要做的不过是建立一条可以赚钱的商道,没想到哈密国却想要更多。

    从经济商业合作,一下子变成全方位的合作,这是非常让人难以下决断的事情。

    就在这一瞬间,迪伊思感到极度的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与霍贤把话题继续下去。

    阿丹喝着铁心源从祭台上拿下里的酒,指着被孟元直殴打的满地打滚的乌利尔道:“乌利尔不是你家大将军的对手。”

    铁心源举起酒壶跟阿丹碰一下道:“这个世上很少有人是我家大将军的对手,你也打不过。”

    阿丹点点头道:“我们原本是按照我与乌利尔联手对付你家大将军就基础考虑的,另外,你打不过我!”

    铁心源点点头道:“这是实话,我这人不擅长武斗,平时都是靠一些奇巧淫技加上头脑来保护我自身的。

    面对你们这种肉体上的高手,我一般下手都很毒,只要得逞,你们基本上没命。”

    阿丹与铁心源避开乌利尔与孟元直,坐在大鼎造就的阴凉处坐下来,相互看了良久,阿丹终于道:“你明明占据了非常大的优势为什么反而要放低姿态与我结盟?

    尤其是我远征天竺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向喀喇汗国下手,这让我很难理解。

    要知道,我甚至做好了吞并巴里黑和呼施建这两个大部族来安置喀喇汗人的准备,结果,你按兵不动,直到我满载而归。”

    铁心源喝口酒笑道:“有过这个想法,正在犹豫的时候被西夏人抄了我的后路,不得不直面西夏人,当时啊,我跟西夏人杀的天昏地暗,更担心你老婆趁机进攻我们呢。”

    阿丹停下手上的酒壶叹口气道:“你严重的伤害了我,你觉得我们还有结盟的可能吗?

    铁心源瞅着平台外面肃立的军队与无数部族勋贵拍着铁鼎道:“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就十年吧,十年后如果你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我们就再战一次。”

    阿丹摇摇头道:“十年时间不够,太短了,这点时间不足以让我拿下塞尔柱。”

    铁心源点点头道:“十年时间也不足以让我儿子成为大宋的皇帝。

    只是,我了解你,你的忍耐力只有十年!如果你在控制塞尔柱的事情上碰壁了,你会向东,向南谋求的。”

    阿丹沉默了片刻,指着博斯腾湖边上的一块大石头道:“我从哈密国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痴肥如猪,为了能让我的战马能驮载我,我让人在水边修筑了一个木头笼子,为了减轻体重,我在笼子里每日里只吃一点青菜……当时非常的饥饿,为了安慰被你养的奇大无比的胃口,我甚至捉水面上的水虱吃……

    你知道我在吃水虱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铁心源淡淡的笑道:“怎么想的?”

    阿丹哈哈大笑道:“我把每一只水虱都想象成了你,这样一来,水虱的滋味就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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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无礼的要求

    高台上正在进行一场在铁心源看来非常诚恳的谈话,台下盛大的礼仪活动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与祖先和神灵沟通是皇族的事情,而人与人的沟通则是臣民们的事情。

    在卓玛的统领下,热情的哈密人给所有来宾献上了盛大的歌舞,奉上了精美的食物,自然也有醇香的美酒。

    尉迟雷的每一声“饮甚!”都会招来如雷般的回应,即便是矜持如富弼者,也不介意在这个炎热的白日里狂饮冰凉的葡萄酿。

    自从宴会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座高台,相比面前婆娑的歌舞,丰盛的酒宴,他更想知道高台上的八个人在谈论什么。

    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不论是酒宴上并不受人待见的契丹人与西夏人,还是被哈密国当做上宾招待的塞尔柱人波斯人,大食人他们也很想知道哈密国最重要的四个人在跟喀喇汗国最重要的四个人谈论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满座的宾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一次的会盟,很可能会改变西域所有种族的发展走向与战略格局。

    低沉的鼙鼓,号角,清脆的芦笛,悠扬的胡笳,激烈的琵琶,掩盖不住使者们剧烈跳动的心。

    乌利尔终于不再反抗了,仰面朝天的躺在台子上微微的抽搐着,那张满是胡须的大脸狰狞的扭曲着,愤怒充满了胸臆,却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孟元直见乌利尔完全失去了反抗,就坐在他的身边,见乌利尔的嘴角不断地往外冒血,就找了一壶酒倒在他的嘴上,很快,乌利尔嘴角的鲜血就被酒水冲洗干净,一张脸虽然苍白的厉害,却看不到任何外伤。

    见乌利尔的胳膊反常的扭曲着,就抬手捉着,用力的往怀里一收,只听咔吧一声响,乌利尔的胳膊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正在谈话的其余六个人齐齐的把目光转移过来,孟元直尴尬的笑笑,然后就忙着把乌利尔剩余的一只胳膊两条腿从不正常状态变成正常状态。

    “就是这样子啊……你们总是把伤害弄成一种孩子间的游戏……却不知道这样的伤害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或许你们知道,只是不去想,在你们的心中,西域人就不是人,你们从来没有把西域人当做人来对待过,哪怕你节衣缩食养活了上百万回鹘人,那也不是出于人对人的怜悯,而是因为那些回鹘人可以成为你最趁手的工具!”

    阿丹叹息一声继续道:“如果你肯让我把你绑在桌子上,用漏斗喂食三个月,不论你提出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哪怕是立刻起兵攻伐塞尔柱。”

    铁心源摇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阶段,更没有冲到你喀喇汗国相国府里准备弄死迪伊思。

    你在哈密国之所以会遭受一番虐待,完全是因为你是一个杀人犯,你捏死了相国府里的马夫……”

    阿丹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咆哮声……铁心源连忙改变话题道:“我教我的子民们种地,工作,识字,保证他们可以吃饱穿暖……保证他们私人财产不受侵占,保证他们可以在安全的环境里生儿育女繁衍生息,难道这还不够吗?”

    阿丹轻笑一声道:“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一个牧羊人正在说起自己的牛羊?”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你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哈密国的百姓生活的要比你喀喇汗人好一百倍,明明我哈密国对百姓的盘剥是最轻的。

    你偏偏要把哈密国百姓说的似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明明你刚刚勒死了两千多个反叛的俘虏,却把我说的如同刽子手一样。

    阿丹,你是国王,有一颗充满智慧的脑袋,与吃饱穿暖比起来,你更在意自身的自由和荣耀。

    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衡量百姓的思维,他们首先要的就是生存权,不是什么荣耀与自由。

    我汉家有一句箴言叫做“衣食足而后知礼仪”,与中原大地比起来,西域乃是蛮荒之地,这里数百上千年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大规模的人可以吃饱穿暖,可以生活在不受伤害的环境里,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想要自由,荣耀,就必读等到哈密国百姓的生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有足够多的人认识字,有足够多的人开始把目光从土地上挪移到天空里。

    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正的自由,自由从来都是自发产生的,从来就不是别人赐予的。

    也就是说,等你有了自由的概念,自由才会出现。

    你现在要是穿上普通的衣衫跑到哈密国告诉百姓们他们需要自由,需要推翻我这个残暴的国王,你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他们会说我是疯子……”

    铁心源轻笑一声道:“要是我穿上普通的衣衫跑去告诉喀喇汗人他们应该更加的富足……”

    “你敢!”阿丹额头青筋暴跳,仅仅是一个塞尔柱不断地在国内挑拨人心就足够让他苦恼的,如果再加上一个更加会制造谣言的哈密国,喀喇汗国一定会烽烟四起的。

    铁心源摊摊手道:“你看,这就是差距,也就是我这个皇帝比你这个皇帝成功的地方。

    在我的国家里只有一个至高的存在,那就是我,在你的国家里却有两个至高的存在,一个是你,一个是天神。

    在我的国家的我的命令就是全民的意志,在你的国家里这行不通,大家还要看天神的旨意。”

    “你想让我叛教?”

    “你什么时候有过信仰了?别在我跟前说你是一个纯洁的天神信徒,这会让我呕吐的。”

    阿丹举起酒壶一口气喝光了一壶酒,在国内,他是圣王,老婆是圣女,堪称人世间最经典的婚配,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现自己虔诚的信仰,在铁心源面前……还是算了。

    “好吧,你说服了我,我的国家的子民现在需要的是吃饱穿暖,商道一事,就按照你说的条例来进行,这没有问题,你不相信塞尔柱人,我也不信。

    接力交易还是很可行的,可是,我们终究要派人去遥远的西方,告诉那里的人,我们才是最初的货源地。”

    “派马希姆去。”

    “他没死?”

    “我下不去手!你干嘛不弄死他?”

    “我也下不去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打发他去遥远的西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这样我们两个都轻松了。”

    阿丹看着铁心源充满希望的眼睛,叹口气道:“我无法给你任何的保证,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没有办法给你,不论给你什么保证,你也不会相信的。”

    铁心源挠挠下巴,冲着无所事事的孟元直招招手,等孟元直来到身边,才笑着道:“把小艾丽娅交给我老婆教养,这就足够了。”

    话音刚落,铁心源就看见阿丹如同一头苍鹰像他扑击过来,他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

    听到耳旁的风声停止了,睁开眼睛发现孟元直牢牢地抓住了阿丹的两只手铁心源才继续道:“你跟阿伊莎生的孩子,一定是天神赐给你们最珍贵的宝物,我家铁乐也是我的眼珠子,这两个孩子天生就是最好的一对。”

    阿丹的双手被孟元直捉住了,他踢出来一条腿也被孟元直用一条腿给夹住了,无论阿丹怎么挣扎,都解脱不开孟元直的擒拿。

    乌利尔四肢刚刚被接上筋骨,无法动弹,只能像蛆一样的在高台上扭动,挣扎着向这边拱。

    阿伊莎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不过,她就没有乌利尔那么绝望,而是走过来问阿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要我们把小艾丽娅交给他们充当人质!”阿丹有些气急败坏。

    铁心源笑道:“胡说八道,小艾丽娅怎么可能是人质,我只想给我的儿子铁乐向艾丽娅求婚,然后再让赵婉把小艾丽娅教养成一个高贵的人。”

    阿伊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出手想要把自己的丈夫从困境里解脱出来。

    孟元直在铁心源的示意下松开了阿丹,背着手站在铁心源的身边。

    阿伊莎安抚了阿丹之后笑道:“好啊,你们想把艾丽娅按照你们的期望教养成一个如她名字一样的高贵的人这没有问题。

    以长公主的尊贵的出身教养阿丽亚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你们按照你们的意愿教养了你们未来的儿媳。

    是不是就应该把您的小铁乐交给我丈夫,我想,以我丈夫无畏的名声,一定可以把小铁乐教养成一个小小男子汉的。”

    铁心源快速的摇头道:“那怎么成,我那是亲生的!”

    铁心源的话非常的无礼,暴怒的阿丹想要撕碎铁心源的那张臭嘴,却被阿伊莎牢牢地抱住了。

    阿丹担心自己挣扎伤害到阿伊莎,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阿伊莎就笑着对赵婉道:“您怎么看。”

    赵婉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嘴巴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已经忍耐很久了。

    等到赵婉笑够了,她才轻声道:“阿丹王,您会在百年之后把您的王位传给铁乐吗?”

    阿丹顿时愣住了,阿伊莎也愣了一刹那,她忽然发现,铁心源提出的这个极度无礼的要求,并非是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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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疯子盟友

    阿丹愣住了。r?a? ?nw?en?w?w?w?.?r?a?n?w?e?na`c?o?m?

    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变化的已经让他认不出来了。

    铁心源在用大儿子谋求宋国的皇位这事已经天下皆知,他想利用艾丽娅走圣女的路子,最后谋求塞尔柱王位这事他自己清清楚楚,他们夫妻已经为此做了很多的安排。

    阿伊莎甚至准备通过这次会盟,从哈密国弄些火药过来,好继续自己的计划,迪伊思在会盟之前已经把喀喇汗国需要一批火药的事情告知了哈密国。

    与哈密国的会盟对阿丹来说不过是一场必须要走的过程,中间不可能达成任何有价值的协议,喀喇汗国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的发展目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随着哈密国的指令乱走。

    现在,赵婉却说起喀喇汗的王位……这让阿丹觉得非常有趣。

    阿丹拉过阿伊莎对铁心源道:“我们还会有儿子。”

    铁心源点点头道:“你岳父有十七八个儿子……现在,我们能说实话了吗?

    计谋这东西操持起来其实很容易,可是啊,想要达到目标就太难了。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夺来的利益,将来迟早是要还回去的,所以,我从来不敢把我儿子的事情弄得血淋淋的,哪怕是再难,我也只敢用大势去逼迫,从不敢动用一些卑下的手段。

    在宋国,与我儿争夺皇储位置的人很多,不过,他们都是些没牙的老虎,如果我愿意,可以杀死他们一千次,而且可以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可是啊,我不敢!

    哈密王在大宋的口碑不错,长公主在大宋的口碑更是上佳,我儿与大宋皇帝的骨肉亲情更是人人皆知。

    到了现在,就连大宋官员都不再排斥我儿成为大宋皇储,只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他们觉得我需要付出更多我儿子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宋国的皇储。

    你知道吗?我用了多少财富和力气才把一件根本就不能谈论的礼法难题变成了一桩交易。

    你知道我做了多少铺垫,才把整件事情理顺,做到现在的地步。

    在大宋,只有把事情弄得平安喜乐,人人都满意,谋朝篡位这种事情才不会有严重的后果,得到的皇位才真的算是你的。

    塞尔柱与宋国不同,他缺少宋国的那种理性,在宋国,是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当危机或者机会到来之时,他们懂得舍弃一些东西来顾全大局。

    在塞尔柱,呵呵,塞尔柱王就是一切,所有觊觎王位的人都会被他杀死,哪怕这人是他的儿子。

    塞尔柱王曾经说过,雪山之巅的雄鹰,可以傲视苍穹,但是,大地必须是塞尔柱人的牧场。

    这句话就很说明问题了,你阿丹可以得到英雄的名声,然而,塞尔柱不会理睬。

    你想用我的方式来达到你的目的这根本就不可能,除了斗争,任何阴谋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塞尔柱王是一个比你更加老练,睿智的人,玩弄阴谋诡计,你会输的很惨。”

    阿丹听完铁心源的一番话,瞅瞅阿伊莎,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就叹息一声道:“一定有别的办法!”

    铁心源大笑一声道:“当然有。”

    阿丹瞅着铁心源道:“什么办法?”

    铁心源看着阿伊莎不做声了……

    高台上的会盟进行了整整一天,被太阳晒了一天的铁心源与赵婉,阿丹,阿伊莎等人都非常的萎靡,乌利尔更是被侍卫们从高台上抬下来的。

    坐在棚子里喝了一天酒,吃了一天美食,观赏了一天美妙乐舞的各国,各族使者齐齐的注视着从高台上下来的八个人。

    不论是哈密王,还是喀喇汗王都没有说别的,只是挥挥手就各自回归了军营。

    迪伊思和霍贤欢喜的告诉众人,会盟进行的很顺利,明天还要继续。

    “夫君,您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刚刚回到布满冰山的营帐,赵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在下高台的时候,阿伊莎会显得那么悲伤。

    铁心源把湿毛巾捂在脸上,瓮声瓮气的道:“事情太恶心,你还是不要听的好。

    这事我做不出来,看样子阿丹王似乎没有多少心理障碍。”

    “呀,到底是什么事情?”

    “事情很简单,就是弄死塞尔柱王……”

    “为什么?”

    “因为打不过,也算计不过!”

    “阿丹亲自动手,还是阿伊莎……”赵婉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停止了,她的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

    铁心源轻轻碰一下赵婉,赵婉的身体就抖动一下,惊恐之极。

    “胡乱想什么呢?”

    赵婉的嘴巴艰难的蠕动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本来就是人家阿伊莎想的办法。”铁心源不知道怎么安抚老婆。

    “不可能!”

    “是不可能,不过啊,喀喇汗人要火药的目的就是准备害人,虽然最初的目标不会是她的父亲,不过,我觉得她的那些哥哥们可能死期将近。”

    “不会吧?”赵婉的脸色终于缓过来一些。

    铁心源扯下脸上的湿毛巾丢在案几上笑道:“如果按照阿伊莎的计划走下去,最终她一定会干掉她父亲的。

    计谋这东西运作起来就像是拆房子,你把四面墙壁都弄到了,再把柱子拆掉,最后,屋顶一定会掉下来。

    而且,只要阿伊莎干掉了一个亲人,最后,她就不得不干掉自己所有的亲人。

    李世民就是这样的例子,他未必想把自己的兄弟弄死,只是不得不这样做,最后干脆连自己的父亲都囚禁了。”

    “你会不会这样做?”赵婉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铁心源认真的对赵婉道:“我对皇位没有多少野心,成为哈密王也是因为我从不允许别人占我便宜。

    我在这个世上的就你们这么几个亲人,要是拿你们去当筹码换一个位置,我觉得不值。

    所以我会在安定后方之后,就去图谋西夏,图谋燕云,与真正的敌人厮杀较量远比跟自己的亲人斗法要好得多。”

    赵婉松了一口气,马上又皱起眉头道:“既然阿伊莎要那样做,就让她去做,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好啊。”

    铁心源看着幼稚的妻子不由得哑然失笑,拍拍锦榻示意她坐下来,然后搂着她的纤腰道:“阿伊莎那个女人很毒,计划是很好的计划,可是,最终倒霉的会是我哈密国!”

    赵婉并不是笨蛋,听丈夫这样说,仔细思量了一下,发现整件事情与哈密国有牵连的就只有火药,就小心的道:“火药?”

    铁心源大笑起来,高兴地拍拍妻子的臀部道:“对啊,就是火药。

    这个死女人准备用火药弄死她的哥哥们,然后我们哈密国就倒霉了,塞尔柱人一定会把所有的罪责都安在我们哈密国的头上。

    等我们与塞尔柱大战起来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就能捡便宜了,老婆,你永远别忘了,我们在算计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在算计我们。

    我之所以隐晦的提出来,就是在警告阿伊莎,事情你可以去做,只是,少把事情往我们的身上推。”

    赵婉坐直了身子叹口气道:“好厉害的女人,妾身不如。”

    铁心源打了一个哆嗦道:“你还是别像她那么恶毒,我们还要同床共枕呢,恶心的事情我去想,我去做就好,你照顾好儿子们就好。

    人家夫妻二人,一个虚伪,一个阴毒,那是人家的事,我们还是算了吧,当一个真小人也不错。”

    就在铁心源夫妻两坐在帐篷里谈论阿丹夫妻闲话的时候,阿丹与阿伊莎也在谈论铁心源夫妻。

    “铁心源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沉默了一路的阿伊莎卸掉面纱之后沉重的道。

    阿丹喝了一口冰凉的羊奶淡淡的道:“知道又如何?总不成他会去告密吧?这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阿伊莎摇头道:“他既然知道了,就会有应对的法子,这人太狡猾,我们不得不防。”

    阿丹笑道:“明年,我会领兵去天竺征伐迦湿弥罗,那里有五百座寺庙,每座寺庙里都蕴藏着惊人的财富,我可能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搬空迦湿弥罗。

    你也要搬去吐火罗居住,留出足够大的空间供我们的那些亲戚兴风作浪,我们的盟友自然会保证喀喇汗国的利益不受侵害。

    到时候,不论塞尔柱发生了任何问题,也不可能追究到我们的头上,这一切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怎么?被铁心源的一番话说的动摇了?”

    阿伊莎长叹一声道:“我信不过撒迦!他是我们的盟友,同时也是铁心源的伙伴。”

    “相比感情,我觉得迦湿弥罗与泥婆罗这两块土地的诱惑力可能更大。

    阿伊莎,铁心源有一句话说的很正确,计划制定了就要施行,犹豫不决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伤害。”

    阿伊莎松开发髻,漆黑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她缓缓地坐在松软的地毯上低着头沉默了好久。

    “撒迦已经准备了两年,即便是我们不去做,他自己也会发动,这个僧人已经疯了。

    他在吐蕃杀死了无数的人,发现依旧找不到一块可以让他建立佛国的安静土地……

    自从他将我从哈密国救出来的那一天,就死死地缠上了我们,对他来说,这个世界越是混乱,对他建立佛国就越是有利。”

    阿丹的声音有些低沉,却非常的清晰,阿伊莎冰冷的目光从乱发中间透出来,淡淡的道:“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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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雄鹰埃米尔

    第一二八章雄鹰埃米尔

    死人总喜欢在黑夜的时候出现,远山后面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尸体。

    撒迦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也是如此,他从黑暗里走出来,最后靠近了火堆,留下斑驳的乱影。

    与铁心源对坐良久,一言不发只留下了一声叹息,而后又重新走进了黑暗。

    马希姆亲吻了铁心源的鞋子,然后就带着一支商队趁着天还没有亮,就踏上了漫漫长路。

    许东升看起来很疲惫,身上的伤口不下六处,胳膊上皮肉翻卷鲜血还在流淌,他一声不吭的坐在黑暗中自顾自的裹伤。

    孟元直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肮脏了一些,身上的甲胄却是完整的,只是不断地轻轻咳嗽,看的出来,他们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他们没有去休息,而是陪着铁心源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直到东方大白。

    铁心源并不快乐,这一次,他耗尽了与撒迦最后的一点情义,下一次见面,只会有冷冰冰的交易。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也没有办法。”铁心源沐浴在朝阳里没有丝毫的生气。

    “大雷音寺一定会损失惨重的……而撒迦还是选择相信我。”

    “刺杀塞尔柱王族的事情我们不能沾,阿丹也不想沾,谁都想坐享其成,那么,总归会有受损失的。

    如今,塞尔柱国势庞大,自从二十三年前塞尔柱之孙图格鲁克伯克占领呼罗珊,短短六年就征服波斯全境,已经让他们的版图增加了三倍,四年前年又进入巴格达。

    阿丹的父亲哈里发卡伊姆感谢阿伊莎的父亲为他解除了什叶派布韦希王朝的控制,封他为苏丹,号为“东方和西方之王”

    如今,他们什么都有了,不论是强大的军队,还是皇族大义一样不缺,与拜占庭皇帝争夺宗主权力已经迫在眉睫,一旦他们胜出,就会毫无疑问的将目光转向东方。

    原本,哈密国只是一片荒漠,一片难以征服的荒漠,任何西方大军最终只能止步于此。

    可惜,我们哈密国兴起了,将一片荒芜的戈壁变成了一片人烟稠密的富庶之地。

    这让西方与东方的交流再无障碍,同时,军队的脚步也可以伸的更远。

    哈密国太年轻了。我们没有正面面对五十万骑兵的能力,喀喇汗人没有,我们没有,大宋也没有,西夏同样如此。

    我有时候在梦中都会被惊起,我衡量过,没人能在西域这片极度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的地方成为塞尔柱的对手。

    为此,我谋划了很久,没有阿伊莎的帮助,我们根本就无法靠近塞尔柱王族。

    没有撒迦这么些年来的布置,我们根本就无法完成任何祸乱塞尔柱的计划。

    所以我牺牲了撒迦,这是我第一次背叛利用了自己的朋友,虽然是无奈之举,我依旧感到难过。”

    孟元直坐直了身体笑道:“飞鹰山的刺客很厉害,我挨了一刀,虽然是刀背,估计肋骨断了两根。”

    许东升嘿嘿的笑着,声音沙哑:“两千对六百,我们死伤过半,飞鹰山雄鹰果然名不虚传。

    楼兰步军校尉张远山在火药炸响之后刚刚露头,就被一百余枝射中,整个人都被羽箭给淹没了。

    老子自以为武艺不错,还想冲锋陷阵一次,呵呵,如果没有老孟帮忙,我早就死在乱刃之下。

    您的六个大雷音寺武僧护卫,全部死于战场,伏击一开始就战死了。

    他们身披重甲,手握弯刀,即便被火药炸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依旧悍勇如狮,这是我见到的第一支没有被火药摧毁心智的武士。

    如果我们没有火药,没有火油,没有可以连续设计的连弩,没有可以贯穿重甲的八牛弩,大王,就算是有老孟这样的高手在,全军覆没的也只会是我们。

    我听说飞鹰山这样的武士有一万多……”

    孟元直笑道:“这根本就是一群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军队,事后我检查了,他们的双耳被蜡封死了,他们的舌头与铁一他们一样也没有了,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作战,一声令下之后,唯战死而已。”

    铁心源抬头看一下初升的朝阳苦笑道:“人家玩的起,他们的奴隶市场如同一座城池,波斯奴隶多如牛毛,他们的拜占庭战奴多如牛毛,他们在北方抓获的强壮野人多如牛毛……”

    许东升苦笑道:“当初截获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塞尔柱人轻敌了,想用六百人就杀死所有参与会盟的首领,还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以为截杀刺客是一次轻松地战斗,六百人而已,两千骑兵一个冲锋就能碾死,谁料到,战斗的过程会如此的艰难。

    如果让这六百人摸过来,他们真的有能力杀死这里大部分的使者。

    如果让他们的计划达成,哈密国,喀喇汗国难辞其咎。”

    铁心源无声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抖落身上的草芥,缓步向军营走去。

    今天还有一场非常繁琐的会谈,出于对喀喇汗人的尊敬,他需要回去沐浴更衣。

    拉赫曼的长箭呼啸着离开了大弓,在空中留下一丝残影,而后就咄的一声钉在百步之外的箭垛上,强大的反震力抖碎了箭尾的羽毛,黑色的尾羽瞬间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

    叫好声冲天而起。

    拉赫曼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依旧拉开强弓,一箭一箭的将箭壶里的羽箭全部都射了出去。

    也不看箭垛上的羽箭,向四周抚胸施礼,而后就离开了赛场。

    铁心源悬赏的那枚赤金金钱,依旧空悬在赛场上,两天了,依旧没有人能拿走它。

    乌利尔悲愤的捶着胸口,指着远处光顾着喝酒吃肉的孟元直破口大骂,他的手臂依旧不能拉弓射箭,这让乌利尔以为昨日的那一通殴打,纯粹是哈密人的计谋,不让他上场,无法为喀喇汗国争取更多的荣耀。

    六个只在腰间绑了一块麻布的西域大汉,正用力的摇动着一个巨大的弯曲的铁叉子。

    一头已经被烤的金黄的骆驼在铁叉子上缓慢的转动着,两个大汉用很大的刷子不断地将蜂蜜,酱料刷在骆驼肉上,肉香四溢。

    铁心源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殷红的酒浆在杯中旋转,尽情的散发迷人的果香。

    阿丹躺在松软的锦榻上,眯缝着眼睛瞅着铁心源道:“你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铁心源点点头,抿了一口酒,他没有故作坚强,就在昨夜,哈密国的两千军队死伤过半。

    “我听斥候禀报说,哈密国昨夜在博斯腾湖以西三十里外,与一支无名大军战斗了半夜,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铁心源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枚雄鹰印章丢给了阿丹,阿丹只是扫视了一眼那枚印章就开口道:“雄鹰埃米尔,可以统帅五百战奴,和一百亲军,昨晚你们用多少人迎战这位高贵的雄鹰埃米尔?”

    “两千!”

    “胡扯,雄鹰埃米尔率领五百战奴,外加一百亲军,你的两千人不可能有人活着回来,就算是你有火药和那种可以快速设计的弩弓也不行。

    你的火药威力虽然很大,可是面对全身重甲的战奴,杀伤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铁心源没有辩解,低声道:“两千猛士战损一半,平安回来的不到两百人,余者不是战死,就是受了重伤或者轻伤。”

    阿丹坐直了身子,瞅着萎靡的孟元直道:“您的大将军亲自领军?”

    铁心源点点头道:“还有我的两百亲军。”

    阿丹缓缓地躺倒,喝了一口酒道:“如此,这个伤亡数量就是合理的,图格鲁克伯克攻伐呼罗珊的时候,另一个雄鹰埃米尔率领同样队伍,在巴图拉山口堵截呼罗珊三万偏师,在十六天里,呼罗珊偏师死伤惨重寸步不能前,导致呼罗珊王城被图格鲁克伯克攻破。

    战后,那个雄鹰埃米尔仅仅战损了三百四十七名战奴,而巴图拉山口战死的呼罗珊骑兵不计其数。”

    铁心源长叹一声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看得起这群刺客了,没想到还是看轻了。”

    阿丹长出一口气道:“也不错了,雄鹰埃米尔在这世界上只有六位,你能弄死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知道,雄鹰埃米尔在塞尔柱的地位,不比我低。”

    铁心源看着手上的酒杯笑道:“你就不问这位雄鹰埃米尔是来干什么的吗?”

    阿丹笑道:“杀人,雄鹰埃米尔是死亡骑士,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只有死亡。”

    “你难道认为这些人会看在你是塞尔柱女婿的份上不伤害你?”

    阿丹摇头道:“战奴不识字,不说话,不听敌人辩解,不会怜悯,作战向来是杀死目光所及的最后一个活人为目的,我怎么可能幸免?”

    “这么说你在你岳父心中并没有多高的地位。”

    阿丹咧着大嘴笑道:“在他的心中,除了他自己,没有谁是不可牺牲的。”

    铁心源等阿丹笑完了,继续摇晃着酒杯道:“这么说,如果你岳父死了,你并不会伤心?”

    阿丹哈哈笑道:“如果他死了,我会举行最盛大的酒宴来欢庆这个伟大的日子。”

第一二九章盟约达成

    废话在第一天的时候已经说尽了,到了现在就该是出成果的时候。

    哈密国与喀喇汗国的联盟对其余国家来说是不公平的,因此,各种破坏也就接踵而来。

    不知为什么,塞尔柱很自然的认为他们是喀喇汗国的宗主国,并期望对喀喇汗国的事情指手画脚。

    当然,大宋也是这样认为的,富弼认为哈密国没有与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更没有与别国结盟的经验,他也很想在这次会盟中显露一下自己特别的智慧。

    不论是铁心源还是阿丹都很不习惯自己身边有人替自己拿主意。

    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除了自己,别人全是蠢货。

    所以,只有超越拉赫曼箭法的人才有资格见铁心源,只有摔跤摔得过一个叫做拉孜的家伙,才有资格见阿丹。

    这两个人充当门神很有资格,直到现在,还没有外来人打搅铁心源与阿丹的谈话。

    “我岳父是一个老好人,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我才生出了让我儿子继承大宋皇位的想法。

    他老人家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只是碍于皇族庞大的势力不好说出口而已。”

    铁心源得意的向阿丹炫耀岳父。

    烤好的骆驼肉确实不错,稍微用刀子扒拉一下,一块骆驼肉就会散开,变成一盘子长长的肉丝。

    至于骆驼肚子里的羊……铁心源觉得还是不要吃为妙,那只羊已经被骆驼自身的油脂给浸透了。

    羊如此,羊肚子里面的鸡更是如此,羊肉配鸡?这种搭配方式铁心源从来没吃过,仅仅是闻闻味道就知道好吃不到那里去。

    至于那颗敬献给最高贵客人吃的那颗蛋……铁心源觉得用荤油煮熟的鸡蛋……还是送给阿丹吃。

    “我从小就跟阿伊莎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的日子过的很快活,直到我杀了阿伊莎的一个继母……”

    “等等,你说你杀了阿伊莎的继母?那时候你多大?”

    “十岁,怎么了?”

    “没什么,你开始杀人的时候真早。”

    “这没什么,主要是那个婆娘居然用棍子抽打阿伊莎的脸……阿伊莎侧面的一颗牙都掉了,满嘴是血,然后,我就找了一把手叉子抱着那个女人的腿刺了十几刀,当时没想着杀人,谁知道那个女人的腿上能冒出那么多的血,喷了足足有一丈远……”

    阿丹说着话就用手比量一下血喷出来的距离,很明显他只是演示一下,他的双臂还没有一丈长。

    “这是刺到血管了,那女人失血而亡?”

    阿丹吐掉嘴里的小骨头笑道:“谁知道呢,反正那个女人第二天死了,听说那是爱伊莎父亲最宠爱的一个女人,死的时候肚子好像已经有孩子了,那个女人就是因为有孩子了,才想着虐待阿伊莎。

    铁心源,你看,我已经杀死一个小舅子了,你如果想接着杀,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不会,我怎么能干这种让阿伊莎伤心的事情呢?”

    “哦,明白了,是别人帮你去杀是吗?”

    “不是,是别人帮你去杀,塞尔柱的事情关我哈密国屁事。”

    “不管谁去杀,反正我的小舅子大舅子们都应该是死定了吧?

    或者你可以直接弄死我岳父,这个方法最好,塞尔柱乱成一锅粥对你哈密最有利。”

    “对你也最有利!”

    阿丹沉默的点点头,快速的吃完盘子里的肥鸡和那颗油泡蛋,丢下盘子道:“铁心源,如果你没有把我绑在桌子上塞过食物……我们可以成很好地朋友的。

    你应该知道,我阿丹看得起的人不多。”

    铁心源叹口气道:“以后吧,等我们厮杀的两败俱伤之后说不定就能和解了。

    至于现在,我们都是小字辈,只有把那些老爷子们全部弄死我们才有出头之日。

    就算是我们之间想要打仗,至少也弄出一个大场面出来,一战定胜负。”

    “为了公平起见,把你的火药秘方给我!”

    “你想多了,火药不能给你,毒药倒是可以给你,我有大宋皇家秘药牵机散。”

    铁心源说着话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放在阿丹的面前。

    “好用吗?”

    “还可以,见血封喉!”

    阿丹招招手,不一会,两个喀喇汗甲士就拖着一个大食人走了过来。

    阿丹将白玉瓶递给甲士,甲士捏开大食人的嘴巴就把药粉倒进去了。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可惜了,这些药足够毒死五十个大汉。”

    话音刚落,那个大食人的脸色就变成了青灰色,呵呵叫着倒在地上,全身颤抖如筛糠,十指痉挛,每抽动一下,身子就缩小一截,等到那个大食人完全没了动静之后,他的身体已经蜷缩成了一颗肉球,整个过程,他连一声稍微响亮一点的惨呼都没有。

    阿丹狠狠地一脚就把那具尸体如同皮球一样踢得远远地,然后坐回锦榻笑道:“这人昨晚往我和阿伊莎的帐幕里放了两条蛇。”

    铁心源喝了一口酒压压油腻道:“谁想杀你?”

    阿丹嘿嘿笑道:“我的小舅子们,他们觉得我没资格一人占据诺大的喀喇汗国,如果弄死了我,那些没资格继承哈里发位置的人就可能多一个去处。”

    铁心源点点头表示理解,成为国王之后,要是没有这种事情才是不正常的。

    见阿丹一脸的期待,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阿丹道:“我没有那么多的小舅子要杀,最后一瓶便宜你了。”

    阿丹也不推辞,接过瓶子揣进怀里,继续与铁心源一起品尝西域著名的烤骆驼。

    太阳偏西的时候,霍贤与迪伊思两人走进了凉棚,桌子上放着四份文书,分别由突厥文字与汉文写成。

    铁心源与阿丹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铁心源掏出征西大将军盖了下去。

    阿丹扭开自己的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迪伊思弄好了火漆之后,他就将戒指朝火漆所在的位置按了下去。

    弄好印鉴之后,阿丹有些神情有些灰暗,等迪伊思与霍贤捧着文书离开之后低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别让我失望。”

    铁心源低头道:“放心吧,龟兹,焉耆一带会成无人区,楼兰城的斥候最远只会到博斯腾湖,不会向西多走一步。你尽可放心的去做你的事,哈密国与喀喇汗国边境无战事。”

    “马希姆昨晚走了,临走的时候来看了我,求我把他在喀喇汗国的财富全部交给他的儿子,而他,再也不回来了。”

    铁心源低着头道:“那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问题是,我想不起来这家伙在哈密国有什么产业。”

    “我也想不起来,所以打算给他儿子一千枚金币。”

    “好吧,我也给一千枚金币。”

    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阿丹与铁心源对视一眼,齐齐的整理一下衣衫,让侍从帮他们戴好王冠,就各自登上马车,缓缓地向高台走去。

    鼙鼓响起,每一声似乎都在心底响起,阿丹与铁心源这一次没有乘坐绞盘平台,而是沿着高大的台阶向上爬。

    台阶高大,很适合巨人和神灵,唯独不适合人类。

    阿丹武艺高强,显摆的单腿跳上一级台阶,然后再回头嘲笑铁心源丑陋的挣扎模样。

    上到高台上,铁心源气喘吁吁,阿丹气定神闲,按照汉人的规矩,铁心源与阿丹一人点燃了三柱儿臂粗的上香。沿着梯子插在铁鼎上,负责祭祀的霍贤一板一眼的指挥着。

    阿丹不肯三拜九叩,直到铁心源答应无偿支援喀喇汗国十万担军粮,他就很痛快的执行了一整套礼仪。

    重新分发了冷猪肉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两位国王什么事情。

    盛装的霍贤大声的用一种带着韵律的语调将喀喇汗国与哈密国的盟约诵读了一边。

    盟约中没有多少实际内容,上面只有喀喇汗国与哈密国结为盟友的消息,规定哈密国,喀喇汗国不在龟兹,焉耆驻军,规定这片地域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地。

    盟约中规定,只要喀喇汗国遵守上一条条例,那么,喀喇汗的商队就能以哈密国国民身份获得哈密国的各种物资,且不论数量。

    盟约中规定,哈密国商队有权利在喀喇汗国经商,只要没有偷税漏税,喀喇汗国王保证他们财产和人身安全。

    盟约中规定,喀喇汗国与哈密国有守望相助的责任……有同仇敌忾的义务……

    霍贤诵读完毕之后,喀喇汗游牧部落,与哈密国羁绊部族一起欢呼,两国结盟,他们是受益最大的一群人。

    富弼却似乎对这些盟约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喀喇汗王与哈密王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霍贤诵读完毕之后,就轮到迪伊思用突厥文诵读同一本盟约。

    这一次的欢呼声更大,毕竟听得懂汉文的人不多。

    契丹使者一脸的晦气,西夏使者一脸的惊惶,而塞尔柱使者则面如土色。

    铁心源与死敌阿丹和解,这是契丹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迪伊思收取了他们大量的财宝,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西夏使者匆匆的听完了盟约内容,就立刻动身,绕道喀喇汗进入吐蕃最后回到西夏,在哈密国,西夏使者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至于骄横的塞尔柱使者,在眼看着盟约达成之后,他就明白,伟大的雄鹰埃米尔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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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闭关锁国

    第一三零章闭关锁国

    两个岳父的死敌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会面,并热烈的交换了如何对付岳父并且夺取对方权利的方法之后,满意的离开了博斯腾湖。

    在宋人使者看来,哈密国完成了一次伟大的立威活动,并且修好了从大宋到西方的古老商道,而且把自己后院失火的危险降低到了一个新的程度。

    大宋人也从这一次会盟中看到了哈密国真正的实力,确认哈密国在古老的北庭都护府依旧拥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并对天山南北拥有无可置疑的统治权。

    至少在富弼看来,大宋想要金瓯无缺,从西夏人,契丹人手中夺回失去的土地,就离不开哈密国这个天然的盟友。

    塞尔柱人也见识了哈密国的强大,表面上这个国家是无害的,实际上,他们隐藏起来了自己的爪牙,就像毒蛇一般在黑夜里匍匐前进,趁着别人睡着的时候突然咬一口。

    雄鹰埃米尔的战死,让塞尔柱人明白,想要征服喀喇汗或者哈密,需要跟多,更加强大的军队,尤其在阿丹已经表露出对塞尔柱国的警惕之后,向东发展的难度被无限制的提高了。

    至于那些小部族是没有权力对自己的现状做出改变的,唯一能够期望的就是哈密国与喀喇汗国可以永久的保持和平,这是他们最大的幸事,没人愿意留在两颗不稳定的巨石中间……

    赵婉的衣衫很漂亮,阿伊莎的首饰华贵无双,拉赫曼的箭法天下无双,拉比的摔跤术更是无人能敌。

    不论是哈密人表现出来的精密的匠作能力,还是衔接紧密的统筹安排能力都给西域人乃至所有使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而喀喇汗国军队武器的多样性,铠甲式样的繁多性都表明,这是一支南征北战之后剩余的虎狼之师。

    唯有经历足够多,足够惨烈的战争,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围绕在高台周围的人马一支支的离去,那些趁机来做生意的商贾也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博斯腾湖。

    按照盟约的规定,十天之后,这里将不再有人烟,独留下一座空空的祭台和巨大的铁鼎,向世人昭显这里依旧属于强大的哈密国。

    水儿用火药修整了塔里木河溃口,让这里变得更加宽阔,即便是洪水泛滥的日子,也不再有水流进入博斯腾湖,更加加大了塔里木河再次改流的难度。

    赵婉很希望能为自己的小儿子订下这场婚事,却没有在这场会盟中达成任何约定。

    就在大会开始的第二天,她见到了那个如同天使一般美丽的艾丽娅。看到小姑娘那双浅蓝色的眼珠,她就知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一个绝色美人儿。

    铁心源经不住妻子的唠叨,无奈的丢下书本道:“我们家恶名在外,谁肯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

    “恶名?什么恶名,我怎么不知道!”

    “用儿子联姻夺人家基业的恶名。”

    “反正他们家的孩子将来都是废物,不如便宜我儿子,将来也好落个善终。”

    女人只要说起自己的儿子,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反正普天之下,除了自己儿子,别人家的孩子全是废物,尤其是赵婉,更是如此。

    铁心源眯缝着眼睛想从赵婉身上找到昔日的一点影子,最终无奈的摇摇头,自从这个女人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就变成了另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叫做——母亲。

    母亲在保护幼崽的时候,极具攻击性,不论是那一种类的母亲,从野兽到绵羊,乃至人类,中间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尤其是人类这种废物,幼儿期比绝大多数的动物都要长,这就导致了人类母亲的状态会保持一个很长的时间。

    铁心源回到清香城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份国书,一个叫做阻普国的国王送来的国书。

    他们国王的名字叫做——达鲁不花。

    铁心源在脑海中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个达鲁不花到底是谁,直到看到国书中太子的名讳——胡鲁努尔。

    原来是一片云这个家伙,他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纠集了两万多马贼,在哈密人抛弃的阻普大王府建立了国家。

    铁心源瞅了一眼一脸横肉的使者,然后就让侍卫把他拖下去砍头。

    这是符合哈密国律法的,霍贤等人制定的《哈密律》中明确规定,任何人不论在任何地点发现马贼都有就地处死的权力。

    在河边发现就淹死在河里,在大树下发现就吊死在树上,在戈壁上发现就用乱石砸死,在沙漠发现就活埋在沙漠里,在清香城中发现,自然是要被砍头的。

    哈密国早就过了依靠抢劫来维持国家的阶段了,既然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自然对马贼没有任何的宽恕可言,就算是一个傻子都知道,在西域,马贼就是一个正常国家的死敌。

    没人比马贼出身的铁心源更加了解马贼对商业的破坏力有多大了。

    一片云到底成国王了,还是在契丹人的国土上建立国家了,不知道耶律洪基怎么想,反正铁心源觉得这个国家可能马上就要灭亡了。

    哈密国就要闭关锁国了,因此,他对沙漠另一边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等到哈密国开始打开国门的时候,像阻普国这样的跳蚤就该自动消失了吧。

    离开清香城的时间有点长,秋收都已经开始了,清香城里的大小官僚都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秋收的行列中去了。

    诺大的清香城人口似乎都减少了很多,昔日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只有很少的一些闲人在逛街。

    对哈密国这样一个农业国家,秋收如今是最重要的日子,城里的勋贵,商贾们也需要亲自走进自家田地参与秋收,哪怕他们在其余领域可以赚到更多钱也不行。

    秋收是哈密国的第一个国家文化,铁心源准备把这个文化永远的传播下去,只要执行几十年,最终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不再会有人再问这是为什么了。

    皇家也有自家的麦田,也需要国王亲自收割,当初为了将秋收这个习俗铺垫下去,铁心源无奈的制定了,国王亲耕这个制度。

    皇家的农田就在清香城,就在小河的左边,足足有六百多亩地。

    那里种着三百亩小麦,一百亩青稞,一百亩杂粮,一百亩胡麻。

    青稞,杂粮,胡麻还不到收割的时候,现在麦子已经泛黄了,可以收割了。

    哈密司天监认为明天就是一个好日子,也不知道司天监的监正刘攽是怎么确定的,他就认为明天是个好日子。

    铁心源严重怀疑,他是按照麦子的成熟度来计算日子的。

    向来严肃的王宫立刻就变成了农家大院子,无数的侍卫,宦官,宫女都忙着磨镰刀,整整一天,王宫里面都是嚯嚯的磨刀声。

    天不亮,铁心源就被赵婉跟尉迟灼灼给弄醒了,窗外一片漆黑,站在蜡烛光里的却是两个顶着青布手帕的农妇。

    宽大的袖子被金钩挂起,露出雪白的手腕,一身青布裙子裁剪的恰到好处,酥胸,丰臀,细腰全部都被紧身的裙子勾勒出来,让人看一眼就想发火。

    她们这哪里是去收割麦子的,纯粹是为了展现自己美好身段去的。

    凉水洗脸之后,铁心源不由得笑了,麦田对农夫来说是战场,对她们确实是一个作秀的舞台。

    王柔花也自然是要参与收割的,她的穿着就非常的合适,就是一个纯粹的农妇。

    铁丫头手里挎着一个硕大的篮子,铁狐狸就卧在篮子里,见了铁心源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伸出舌头舔舐一下铁心源探出去的手指。

    全王宫两百八十四人一起用过了早饭,就直奔麦田,正好赶在太阳出山,露水散尽。

    铁心源的身上绑满了布条子,画了一个大花脸跟着一身神棍打扮的刘攽跳了一曲秋收舞之后,皇家亲耕就开始了。

    割麦子难不住铁心源,早在大宋国子监进学的时候,就被人押着割麦子,学跳秋收舞。

    尉迟文把镰刀磨得很快,铁心源的身手也算是灵活,他没有偷懒的打算,弯下腰卖力的割麦子。

    麦芒扎在汗津津的胳膊上蜇得生疼,铁心源一手拢麦,一手拉动镰刀,即便是汗水掉在地上,也不愿停止。

    小河对面偷看大王割麦子的闲人很多,铁心源艰难的站起来,捶着腰瞅着河对岸的那些观众,挥挥手,引来一片惊呼之后,就继续挥汗如雨的干活。

    今年的麦子长势很好,站在齐腰深的麦浪中,铁心源似乎忘记了劳作的辛苦,非常的满足。

    一个熊孩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把一个装满酸梅汤的瓶子高高的举起。

    铁心源蹲下身抱住儿子,大笑着将汗津津的脑袋和儿子湿漉漉的小脑袋蹭几下,惹的铁喜大喊大叫,这才松开,拔出瓶塞,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冰凉的酸梅汤。

    看着儿子跑开,看着母亲手把手的教铁丫头割麦子,看着跟在他身后捡拾麦穗的尉迟灼灼,看着赵婉如同一个真正的农妇一样坐在麦子堆上给小儿子哺乳。

    铁心源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活得非常真实,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

风云再起——李牧篇

    不败传说之风云再起

    李牧篇

    起翦颇牧,秦赵两分,皆古之名将也!

    白起残毒,长平一战坑卒三十万,天怒人怨。【无弹窗小说网】乐—文

    王翦擅攻,决水灌大梁,十万生灵或成鱼鳖。

    廉颇擅守,恒天一线,金石莫入,善守者无赫赫之功,不容于王,逃遁他国……

    李牧……唯真将军也!

    秦王一诺,四海烽烟,起东海,至大漠,血海滔滔。

    沧海扬波,瀚漠生烟,白起死,王翦狂,廉颇走,李牧忙。

    戌守代州二十载,灭襜褴,败东胡,收降林胡,单于逃遁,匈奴从此不敢窥南方。

    一纸王令,千里奔波,东征西杀,所向披靡,下武遂,夺燕国,拒强秦,战功赫赫却不容于王。

    人心生虫,巨木枯朽,有强枝,无深根,大风来袭,枝摇叶动,斩枝叶,保树干,却不知,枝叶落,巨木死。

    秦人铁斧丁丁,赵家宝树轰然倒地。

    将军血泪,怒吼连连,身无长物,虽有挽狂澜于倒悬,扶大厦之将倾之心,却抵死于奴隶人之手……

    颇牧不用,王迁囚虏!

    亮煌煌几页史书,书不尽将军悲愤……

    我有《不败传说》风云再起!

    飞星转月,时光流转。

    真将军手握十万铁骑,将横扫天下,谁人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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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腐烂的味道

    时间是个大杀器,欧阳修深刻的了解这一点,尤其是从夏悚葬礼上回来之后,他对时间的认知就更加的深刻。

    短短六年时间,除了文彦博似乎越活越年轻之外,包拯去世,庞籍去世……如今,夏悚也死了。

    说起来令人感慨,谁能想到昔日权倾朝野,豪奢无度的夏悚,竟然会死的如此凄凉。

    “给夏悚夫人送去一千贯钱吧,好歹购买些田产,好安生度日。”

    欧阳修卸下帽子挂在架子上,懒懒的对夫人道。

    夫人愣了一下,轻笑道:“妾身明日就去。”

    欧阳修烦躁的挥挥手道:“马上就去,他们家用钱的地方多,恐怕等不到明日。”

    欧阳夫人皱眉道:“别人躲都来不及呢,您为何还要往前凑?”

    欧阳修长叹一声指指胸口道:“皇帝忘记了夏悚在西北的苦战,百姓们也忘记了夏悚在西北的苦劳,老夫没忘。”

    欧阳夫人小心的道:“您就不怕得罪哈密王?如今,咱们的三个孩儿可都在哈密为官呢。”

    欧阳修撇撇嘴不屑的道:“如果哈密王就这点心胸,你以为老夫会把三个儿子送到哈密任他驱驰吗?

    现在朝中风气坏的很,一个个捧高踩底的,官家的身体还康泰着呢,就一个个把哈密王世子当成了大宋的国君。

    也就是哈密王还知道收敛,世子也轻易不出皇宫,否则,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呢。”

    欧阳夫人见丈夫发怒,上前捋着他的后背道:“别生气,又要咳嗽了。

    这也怪不得那些人,毕竟哈密王在凉州杀了那么多人,据说人头铺满了祁连山南坡,杀性这么重,那些人害怕些也是人之常情。”

    欧阳修闻言看了夫人一眼大怒道:“妇人之见,凉州一地乃是河西走廊之门户,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称。

    哈密国大军从广漠远途奔袭,想要在河西站稳脚跟就必须严密控制凉州。

    陇右骑兵勇悍甲天下,自先秦时期就是如此,哈密国在凉州与甘肃军司一场血战,虽然胜了,却也是一场惨胜,哼哼,再来两场这样的惨胜,哈密国的国本都会动摇。

    这个时候铁心源痛下杀手,一来是为了震慑,二来是为了安定军心,第三,则是为了坚定哈密军民之心。

    如此一场杀戮过后,哈密国与西夏再无和解的可能,也是为了坚定大宋继续进军横山的决心。

    哈密国横扫河西走廊,大宋兵进银夏二州,这场战争一定要趁着契丹皇帝去白山头祭祖回来之前完成。

    否则,大宋再被契丹人压迫,哈密国想要独立完成覆灭西夏的是完全不可能的。”

    欧阳夫人摆摆手笑道:“你跟我这个老婆子说什么军国大事,您都赋闲快八年了,还操这么多的心。

    您说的都对,妾身这就去夏悚家,不能只给钱,这家里破败了,妾身知晓他们家都需要些什么。”

    说完话,给丈夫的茶杯添满水之后就准备出去,却听欧阳修道:“开春我们走一遭哈密国。”

    欧阳夫人立刻大声道:“您不要命了?这一来一回足足有两万里地,您不想埋在祖坟里了?”

    欧阳修皱眉道:“河西走廊打通,只要不走青唐,能省一半的路途,也就一万里,哪来的两万里。

    再说,发儿的妻室在清香城为我欧阳家诞育了一子一女,你这做祖母的不想去看看?

    还有奕儿,棐儿这两个杀才,一个不告而娶了刘攽老儿的孙女也就罢了,另一个居然娶了一个西域野人为妻,老夫此去一定要打断他们的腿。”

    欧阳夫人缓缓地坐回欧阳修身边叹口气道:“周围都是野人射箭跑马的,棐儿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闺女,能有人陪他,伺候他妾身就很满意了,不敢要更多。”

    欧阳修皱眉道:“怎么还觉得哈密国是荒僻之地?这六年时间,清香城已经变成一座不次于开封的庞大城市,据说半个天山都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每年仅仅是从各地来的商贾,就不下十万人。

    听说大宋的丝绸,瓷器已经卖到了极西之地,你不知晓,就不要胡说,咱们家在清香城有宅子,在哈密城也有宅子,棐儿在楼兰担任通判,即便是楼兰,我们也能去得。

    就这么定了,三月走,最晚五月就到哈密了,这一路上有驿站无数,不会很辛苦,辨儿也去!”

    欧阳夫人没好气的道:“理由说了一千一万,您还不是想要去哈密刊印您的和,在东京没人理睬您,就想去哈密国碰碰运气。”

    欧阳修抬头瞅着房顶脸上微微有些抽搐,司马光正在编篡的刚刚成书两卷,就被东京大儒以为开山立派之作,有这样的珠玉在前,欧阳修编篡的就被人有意无意的给忽视了。

    欧阳夫人见丈夫很失落,就强笑道:“走就走,反正就剩下半个月了,妾身安置了家里的事情,我们就动身,妾身早就想去哈密看没看,看看那个让您魂牵梦萦的地方。”

    欧阳修握住老妻的手轻轻地拍着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不会后悔的……”

    同样失落的还有大宋皇帝赵祯,他这两年身体很差,尤其是眼疾让他非常的苦恼,每隔一段日子眼睛就会变得红肿,整日流泪,畏光,畏寒,畏风沙,因此,他很少走出寝宫。

    今日实在是拗不过外孙铁喜,这才出来走走。

    初春的东京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外面的碳气很重,东京数十万户全部依靠石炭烧火取暖,只要入冬,东京的天气就没有好的时候,每家每户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将诺大的东京城笼罩的严严实实,也只有刮北风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线蓝天。

    御花园里的杏树已经发出花苞来了,只是赵祯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听外孙一处处的指给他看,说给他听。

    祖孙二人走累了,赵祯就坐在一张躺椅上摊开身体让阳光均匀的照在身上。

    “你娘给你来信了?”

    铁喜笑道:“来了,每七天一封非常的准时。”

    赵祯笑道:“你呀,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爹正在出生入死的给你打天下,你母亲不但要掌控哈密国,还要关心你的事情,你还没什么良心,嫌你母亲把你管多了。”

    铁喜已经没了儿时的肥胖,早就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少年,一双眼睛像极了铁心源,两道剑眉比他父亲的还要有神一些,赵祯的圆脸上就长着两道剑眉,因此常说这两道剑眉是赵家才有的风韵。

    铁喜七岁之后就被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来到东京城已经一年半了。

    “师傅们总说君子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孙儿更想跟着爹爹去见识一下两军战阵。”

    赵祯呵呵笑道:“你是王,当坐镇中枢,布雨天下,手握乾坤才好,区区两军阵战,如同猛兽厮杀,看多了容易起杀心。

    一个好的王,最好少杀人,人杀多了,就收不住手,一旦与臣子起了纷争,就容易举起刀子,这是最坏的一种解决事情的方式。”

    铁喜摇头道:“昨日里王圭就非常的无礼,不但咆哮金殿,还说您是昏君,孙儿当时就很想让包子杀了他。”

    赵祯闻言大笑道:“你这傻子,他说朕是昏君,朕就真的成昏君了?

    傻小子,杀了他,祖父我才真的就成了昏君。”

    “我爹为何就能随便杀人?这一次在凉州杀了四万三千降卒,师傅们说有伤天和,喜儿总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我爹爹不是他们说的屠夫。”

    赵祯睁大了眼睛终于瞅清楚了外孙一脸愤懑的样子哑然失笑道:“这些名声你爹爹在意不?”

    铁心源摇摇头道:“娘亲来信说爹爹是大英雄。”

    赵祯点点头道:“你娘说的没错,对我们家来说,江山是永远存在的,人不过是江山上的一个附属。

    只要江山永固,人总是会有的,这个道理你现在听着很刺耳,等到年纪大了掌权了你就会明白。

    你爹爹杀人在于永绝后患,凉州一地的民心在西夏隗明师而不在我大宋,更不在哈密国。

    每当一个国家与另外一个国家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后,战争就会发生。

    你爹爹要把大宋与哈密国连成一片,祖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发动了河西之战。

    我们想要河西,西夏人不给,战败之后依旧不给,这时候怎么办呢?只好杀人!

    喜儿,以后你遇到这种不得不杀人的时候尽量不要亲自去动手,你是王,一旦亲自动手了,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了,一个王从来都不放弃任何的可能。”

    铁喜不明白祖父今天怎么说起这些,迷茫的抬起头瞅着王渐道:“皇爷爷今天怎么了?”

    赵祯笑道:“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走,孙儿,陪爷爷再走走,刚才听见杏花开的声音了,看样子,春天这就到了。”

    赵祯拖着铁喜继续在花园散步,王渐扛着那张躺椅紧紧的跟随在后面。

    前面这两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路过荷花池的时候,皇后曹氏正带着宫人在这里平整土地,准备种些果蔬。

    赵祯冲着曹氏挥挥手臂高声招呼道:“种什么果蔬啊,你我能不能吃到都两说呢,不如趁着春光多走走路,看看春景,比劳什子种菜强得多。”

    曹氏笑着走过来,探手捏捏铁喜的脸颊笑道:“该留的总是要留的,吃干抹净可不是您的为人。”

    赵祯苦笑一声道:“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们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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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喜欢受教育的铁喜

    第二章喜欢受教育的铁喜

    曹氏蹲下来抱着铁喜的身子道:“是你舍不得,王安石要打破你的瓶瓶罐罐,你总说这些东西是祖宗留下来的,碰一下都是罪过,人家怎么能不跑?”

    提到王安石,赵祯脸上的苦笑立刻就变成了愤怒:“三道旨意就唤不回这个拗相公,既然他喜欢留在地方上,那就腐烂在潭州那片地上吧。”

    曹氏整理一下铁喜歪掉的发髻,小声道:“人家在潭州任上过的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疏通河运,驱逐猪婆龙,用火药开山劈石,围湖造田,去年围堰田里亩产稻米四担七斗,不说他的文名,仅仅是这个堪比祥瑞的亩产之数,就足以让他名扬天下,您又能拿他如何?”

    赵祯的身子晃了一下,曹氏连忙扶住他道:“您是帝王,教导喜儿的时候没有您不明白的事情,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源哥儿说过,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何况他王安石。

    这都是您的功劳,你要不是知人善任,他王安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您只记得他三次抗旨,却没有发现他每一次抗旨之后回的陈情书越来越谦卑。

    他不是不想回中枢,更不是在跟您怄气,而是真的认为他在地方上比回到中枢更能施展才华。

    苏轼在杭州干的也不错啊,听闻已经有船队一路向东走了,说是要去找几种能亩产十几担的庄稼回来。”

    “无稽之谈!”赵祯挥挥袖子显示自己很愤怒,自从眼疾发作之后,大部分朝政都是曹氏在帮他署理,这让他有一种被边缘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铁喜连忙拉拉祖父的衣袖道:“皇爷爷,皇爷爷,我爹爹说亩产十几担的作物多得是,哈密的西瓜就能亩产数十担,还有一种叫做冬瓜的也能亩产十几担。

    我爹爹还说,占城稻一岁四熟,一亩地产十几担并不奇怪啊。

    我爹爹还说,在我们的东面还有一座大陆,那上面有很多亩产十几担,数十担的粮食,比如,土豆,南瓜,红薯,玉米数之不尽。

    我爹爹还告诉苏轼叔叔,只要能找到一种叫做辣椒的东西,一颗种子他用一枚金币换。”

    赵祯嫌弃的瞅着外孙笑道:“你爹说,你爹说,什么时候轮到皇爷爷说?

    全大宋的干练之才走西域的走西域,下海的下海,在这么下去,你皇爷爷手底下还有可用的人吗?”

    铁喜仰着头瞅着祖父道:“我爹爹说了,干才开路,庸人守成,所以好钢一般都在刀刃上,刀身子反而不能用硬钢,,如果整把刀都是硬钢,用力的碰一下就会碎。”

    听完铁喜的童稚之语,曹氏已经笑得直不起身子,至于赵祯脸上的神情更是多变。

    屈指在铁喜的脑瓜上弹了一下怒道:“你这是说你皇爷爷是庸才你知道不知道。

    你爹这么大的时候皇爷爷也见过,你可没你爹的那两下子,第一次进宫就敢偷皇家的香蕉!”

    铁喜捂着脑袋大叫道:“我也想偷,我娘不许,她说我爹就因为偷香蕉,让她在宫里好几年都抬不起头。”

    曹氏轻轻地揉着铁喜被皇帝敲得有些发红的脑门笑道:“你爹爹是无赖子,我喜儿却是尊贵人,想吃就拿,不用偷,今晚跟祖母走,岭南送来的香蕉我那里还有些。”

    铁喜摇摇头道:“皇祖母,不成的,我娘不准我忘本,要我记着皇爷爷对我爹爹和祖母的恩情,在东京,只能住铁家小院子。”

    曹氏笑道:“皇宫的城墙都被你娘挖了一个大洞,住在铁家小院子与住在皇宫有什么区别。”

    铁喜摇头道:“我娘说,她是长公主,挖开娘家的院墙别人只会说她留恋娘家。

    我爹爹跟我就不一样了,皇宫永远都是皇爷爷的住所,别人不能进。”

    祖孙三人在园子里忙碌了一个下午,直到宫禁时刻,铁喜才通过城墙上的小门回到了铁家小院子。

    赵祯亲眼看着外孙离开的。

    孩子刚走,原本热闹的寝宫就重新回归了安静。

    自从眼疾发作之后,赵祯就不再宠幸新来的宫妃了,而是选择住在皇后这里,偶尔也回去皇贵妃那里居住几天。

    曹氏六年前给赵祯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也是赵祯可以确定的第二个亲生骨血,女儿的降生让赵祯与曹氏非常的绝望,曹氏明白的知道,自己以后还想要孩儿难如登天。

    而赵祯也干脆就绝了想要一个儿子的想法。

    “从你曹家,选几个同龄女子陪喜儿玩耍。”

    在曹氏亲自服侍赵祯洗脚的时候,赵祯忽然道。

    曹氏抬头看着皇帝,眼中满是感激,鼻子酸涩的厉害,眼角瞬间就湿润的厉害。

    这是皇帝在给铁喜选妃。

    一般情况下,皇子到了十岁,选妃的大事就被提上了日程,赵祯这是将铁喜真正当做继承人来对待。

    而促成这个决定产生的真正原因就是哈密国的凉州大捷,皇家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有根苗可循的,从来都不是谁拍脑袋决定的。

    “谢陛下恩典!”曹氏直起身子庄重的向赵祯行礼。

    原本按照皇族的想法,铁喜最好娶一个赵氏女子为妻最好,现在看来,皇帝没有这个打算。

    而是把这一荣耀给了皇后家族。

    “喜儿有我皇家血脉,如何可以再娶自己的姐妹,姑表亲也不成。”

    曹皇后重新蹲在地上给皇帝擦拭了双脚,再把他的双腿抬上床榻,给皇帝盖好被子道:“这件事就交给臣妾来做,一定不会落人口实。”

    赵祯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祖庙……”

    “东京城只会有我赵氏祖庙,喜儿年祭的时候也只能进赵氏祖庙,铁家的祖庙在哈密,就这一点,臣妾不会有半分退让……”

    赵祯似乎放心了,绷紧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松弛,不一会就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铁喜走进铁家小院之后,他的身形离开就变得挺拔起来,再无半点在皇宫时的小儿女之态。

    “告诉单远行,我明日上午要见他,通知胡鲁努尔,他想去阻普的要求被我父王拒绝了。”

    一个站在梨树底下的黑色身影低低应诺一声,就推开铁家的木门走了出去。

    包子硕大的身形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端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柄斩马刀,一声不吭。

    铁喜知道,小小的铁家小院子里,至少还有六个侍卫,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六个人到底藏在哪里。

    铁家的小院子变化不大,尤其是铁心源曾经住过的屋子更是保持了原有的状态。

    铁喜端着木盆,自顾自的在小院子里洗漱之后,就点亮了木桌上的油灯。

    叹口气,取过一本被翻得已经卷边的书卷摊开一张白纸,开始学习。

    家学渊源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铁喜觉得很痛苦,他曾经问过父亲,自己有必要知道两辆车相对而行需要多少时间相遇吗?

    有必要知道一个疯子水池管理员一边开放水管,一边开进水管,最后需要多久才能把水池灌满这种问题吗?

    自己一个未来的皇帝,有必要知道用天山的影子去测量天山高度这种事情吗?

    每次翻开这本家学,他就感到屁股一阵阵的发痛,问了父亲三次,就被父亲揍了三次,铁喜明白,他如果再问,后果还是一样。

    在这件事情上,父亲是绝对的权威,即便是疼爱自己到骨头缝里的祖母,与向来大大咧咧的母亲,在这件事上也绝对站在父亲那一边。

    奇怪的是,自己明明熟练地掌握了《诗经》,这在别人家绝对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父亲却表现的很不在意,这让铁喜非常的不服气。

    不过,一转眼想起父亲留在东京的各种妖孽传说,铁喜就觉得自己前途一点都不光明。

    二更天的时候,铁喜终于做完了作业,封在很厚的牛皮盒子里,涂上火漆密封好放在桌子上,这样方便信使明日拿走,再把新的作业送过来。

    做完这些,水珠儿就很自然的走进屋子,铺好床铺伺候铁喜入睡,只是一张脸冰冷的如同寒冰。

    水珠儿嫁给了孟虎,孟元直对这桩亲事非常的满意,尤其是水珠儿两年给他生了三个孙子之后,他对水珠儿就更加满意了。

    只是孟虎似乎继承了他的风流毛病,在家里畏妻如虎,在外面却花天酒地,忍无可忍的水珠儿拿着刀子追杀了孟虎两天没有追上之后,就一怒之下来到东京,充任铁喜的女官,无论孟虎怎么求她,她都不回去。

    铁喜不喜欢棉布被子,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丝绸被子,只是水珠儿似乎不理睬他的要求,不论是他的衣衫,还是卧具,全是哈密出产的棉布……

    被子里没有暖婆子,铁喜积攒了很大的勇气才钻进满是寒气的被子。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嗤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水珠儿有盐没味的夸赞了铁喜一声,就吹灭了油灯,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她就住在外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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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第一要求就是活着,第二要求还是活着,第三要求依旧是活着……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活着就成了一种奢望。
在地狱中我们仰望天堂,把手伸出去,虽然不能触碰到天堂,却能让我们距离天堂更近一些。
在地狱里歌唱,在地狱里感恩,在地狱里相爱,在地狱里相杀,我们流着眼泪相互簇拥而后将匕首刺进对方的胸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哪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感恩。
大宋的世界是我的羁绊,也是我的天空,只有振翅飞翔的鸟儿才晓得天空的含义。
皇帝说——借我皇家广厦一角,与你母子安身。
铁心源说——滴水之恩我当涌泉相报,不过你不能要求,我给你什么样的报答,你接受就是了。
我可能比你们所有人都聪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先知,我就是哲人,我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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