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没意见
第九十三章没意见
如果不问魔人学识的出处,交谈就非常的愉快了。
从魔人阿二的口中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夏军中的猛将,而是一个生活在横山里的猎人。
是大宋,西夏两国交战的时候,毁了他的家园,他不得不在横山里面流浪,因为长相怪异,遇到的西夏人杀他,遇到的宋国人也砍他……为了活命,他们杀了不少西夏人武士,也杀了好几个宋人。
铁心源极为同情阿大阿二的处境,即便是他弄死了不少折家军的人,铁心源心中也不觉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要是自己落到那个地步,估计会干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铁家贤侄,你对老夫的提议可有意见?”折克行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没意见!”铁心源回答的极为痛快,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商量好的内容是什么。
反正遇见折家之后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做法,谁去管他们商量的内容。
包拯确实是在帮铁心源,不过这个帮助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铁心源还有利用价值。
这根本就不需要有半点的怨言,身在官场,这样的帮助已经是需要感恩戴德的。
通过交换,把铁心源从一个险境里提溜出来,这是包拯能做到的极限了。
既然大家都愉快,铁心源觉得没有必要在里面添加别的什么不愉快的因素。
如果直接站起来指责这两位大佬把自己当棋子一般的摆弄,会让所有人都尴尬。
李白当年就是受不了这个,才会拔剑四顾心茫然。
铁心源既然欲渡黄河,就不能让黄河冰塞川,折家比东京城里能找到的所有镖局都靠谱的太多了。
“铁家贤侄,老夫认为将你的勾管机宜文字的品级提高到从五品下。贤侄以为如何?”折克行再次说道。
铁心源转过身一揖到底感激的道:“多谢伯父提携,铁心源感激不尽。”
包拯欣慰的看着铁心源对折克行道:“保护好他,此子堪称大宋瑰宝。”
折克行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折家军不缺少能征惯战之士,唯独缺少铁家贤侄这样的智谋之士。老夫自然会珍若拱璧。”
包拯看着铁心源道:“魔人不祥,确实不适宜敬献陛下,送给你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要确定你有驾驭魔人的本事才行。”
铁心源笑道:“晚辈刚才和魔人交谈过,此人不但能够说我大宋语言,也能认识我大宋文字。
按照韩夫子所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这个魔人已经入我中国,学我中国文字,只要再穿上我中国的衣衫,学会我中国礼仪,就是我大宋人。”
包拯皱眉道:“他是魔人!”
铁心源嘿嘿笑道:“那也是我大宋的魔人,如果论长相奇特,您看看我们传说中的先祖,有几个像我们的?
秦始皇长着鹰样的鼻子、鸟样的嘴。刘备长着堪与猴子媲美的长臂……”
包拯见铁心源越说越不像话,淡淡的道:“闭嘴!”
然后就继续去和折可行讨论边州的大事去了。
和阿二谈话,铁心源竟然有一种和鸿儒谈话的感觉。
不管自己谈论到什么。阿二都能给出一些极为精辟的论断。
由此,铁心源不得不怀疑,教授阿二学问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家伙。
这样的人被人家用铁链子捆住。像狗一样的装在笼子里,实在是一种奇耻大辱。
在折克行,折可大,包拯等人惊恐的眼神中,铁心源要来钥匙打开了笼子,解掉阿大,阿二身上的铁链子,还一个劲的催促折家的仆役赶紧准备热水供他们洗澡。
阿大,阿二脱离羁绊之后。阿二朝铁心源拱拱手,就对折克行道:“你毁我家园。折辱我千里之遥,我也杀你六位从人。从此互不相欠如何?”
折可行有些尴尬,毕竟他刚才说过死了上百部属才捉住这个家伙的,遂扭过头不加理会。
铁心源大笑道:“阿二你和阿大赶紧洗浴换衣,我已经等不及要带你去见识一下东京的繁盛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对东京的风物极为向往吗?
就你刚才说的那几样酒,如今东京城里还有,丰乐楼常备的“眉寿”、“和旨”。忻乐楼有仙醪,和乐楼有琼浆,遇仙楼有玉液,王楼有玉酝,清风楼有玉髓,会仙楼有玉胥,时楼有碧光,班楼有琼波。
就是梨花白喝不到了,因为孙羊正店被一把火给烧掉了。
哈哈,曹婆婆家的肉饼更是已经传承了三代人了,我母亲做的汤饼更是冠绝东京,不可不尝。”
阿大呵呵傻笑,阿二笑着连连点头,只是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包拯听闻这个魔人竟然对东京城里的美酒如数家珍,心中也是大奇,张嘴就问道:“汝师承何人?”
阿二抱拳道:“家师号称闲云野鹤翁,已经故去十一年了。”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假话,还是被包拯逼出来的假话。
包拯冷哼一声,就和折可行,折可大继续去商量自己的朝廷大计去了,他们三人都看的出来,铁心源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不像魔人的魔人身上。
铁心源则不管这些,推着阿大阿二快去洗澡,他还掏出自己的荷包检查银钱,看够不够他们两个半人在东京城痛饮狂欢的。
包拯哼了一声道:“就他们兄弟的样子,一旦出现在东京大街上,你以为你们还能痛快的玩耍吗?
你觉得那家酒店会给你们提供喝酒的地方?”
铁心源笑道:“等阿大他们洗完澡,换过衣衫之后,我自有办法。”
折克行父子对于魔人的变化非常的不能理解,他们知道的魔人悍勇绝伦,拎着一根木棒就在自己的军阵里左冲右突,现在却变成了一位知道礼数的君子,这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铁心源似乎非常的兴奋,竟然让管家找来一个褡裢,他自己拿着剪刀在褡裢上肆意的裁剪着,还找来一堆棉花,笑呵呵的往褡裢里塞着。
等阿大他们丢掉身上穿的血迹斑斑的破兽皮,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之后,再次站在折家的大堂上,就连胆小的丫鬟们也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可怕了,当然,长了两个脖子两个脑袋还是奇怪了些。
铁心源乐不可支的把自己准备好的褡裢扣在阿大的头上,整理好褡裢之后,一个背着鼓鼓囊囊的褡裢的高大壮硕的白面中年汉子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除了身形高大之外,这样打扮的人,在东京城多的几乎数不清。
铁心源把褡裢再次扣在阿二的脑袋上,一个虎目虬髯的粗豪大汉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除了褡裢碍眼了一点,铁心源觉得自己带着这样的两个人去喝酒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时候的铁心源对于包拯和折克行商量的结果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折家军的军事覆盖范围将会多一个金城县就足够了,只要折家军的骑兵出现在金城县,那种繁复的小规模的入侵会立刻消失。
现在大家都在韬光养晦之中,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的战役,一旦大宋南征的军队回归,边疆就会更加的稳固。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会维持多久,至少眼前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阿大,阿二这两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新朋友让他欣喜若狂。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和阿大,阿二差不多是一类人。
都是不溶于这个世间的人,自己多年以来就靠谎言生存着,而他们兄弟哪怕是投身荒野大泽也不能出现在人世间。
告辞了折克行,和包拯,铁心源拖着脚步踌躇的阿大,阿二出了折家,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当他们切切实实的站在人流熙熙的大街上,背着褡裢的阿二感慨道:“东京繁盛竟至于斯!”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满街尽是红袖招,美食,美酒,二兄想从那里开始品鉴东京城?”
“自然是音律!”
铁心源抽抽鼻子道:“美人儿还是算了吧?”
阿二瞅了铁心源一眼道:“庸俗,我只想听听高亢入云的歌喉,裂石穿云的哨子,银瓶乍烈的琵琶声,以及高山流水的缠绵情谊。”
铁心源咳嗽一声道:“那我们就去一个能听音律,能喝美酒,能吃美食的好去处。”
阿二笑道:“恩师说时楼就是这样的地方,也只有时楼!”
“没意见!”铁心源说完这三个字之后立刻就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今晚说这三个字,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些。
分给阿二一个钱袋,阿二也不推辞,揣进自己的袖子里,也不管东南西北,大袖飘飘的就融进人流里面去了。
很显然,今夜,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融进人群,这让他做事有些颠三倒四。
铁心源自然不会去纠正方向,一路上妙语莲花的讲述自己在东京的看到的,听说过的各种奇谈怪论,这时候对阿二来说不需要什么真实,只需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动就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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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新朋友
第九十四章新朋友
时楼果然不负盛名!
不论是陈彩歌的袖舞,还是张阿蛮的蛮腰舞,亦或是梁彩青的口技,都让阿二赞不绝口。
曲婴一曲自制的《广陵散》更是让阿二听得泪流满面,尤其是“刺韩”、“冲冠”“发怒”、“报剑”四部曲时,阿二几乎站起随音律起舞。
酒罢歌残,俩个踉跄踉跄的人从时楼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不见明月,只有漫天的星辉。
人流稀疏,两人走到虹桥之上,铁心源将手里的酒壶丢进了汴河,跨坐在栏杆的最高处,骂骂咧咧的指着东京城,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阿二靠在栏杆上用迷醉的眼神看着依旧灯火璀璨的马行街道:“好美的一夜啊。”
骑在高处的铁心源大笑道:“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好日子,看久了你就会发现这里其实俗不可耐。”
阿二摇摇头道:“有过这样的一夜,此生足矣,不敢妄求太多。”
铁心源指着阿二肩膀上的褡裢道:“明晚是属于阿大的,他早就看上时楼的烤羊脊背了,明晚,管够。”
阿二双手附在胸前,看着满是星辉的汴河笑道:“时楼的《广陵散》不全,听我恩师说,此曲足足有四十余部,而不是他们演绎的那区区八部。
聂政刺韩王,多壮美的故事啊,岂能是区区八部就能表现出来的。”
说到这里阿二肃容拱手道:“我兄弟能够为人一日足矣,少兄使我兄弟免于抵辱于奴隶人之手,阿大,阿二感激不尽。
少兄若有仇敌,不妨交给阿大去完成,他和我不同,他的剑术恐怕不下于聂政!”
铁心源摇摇头道:“我的仇敌我自己会处理,再说,我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仇敌,很多年前与我有仇的都被我干掉了。
我这人根本就受不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有仇隔一夜我都不舒服。
另外,我帮你真的没有什么私心,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高尚,平日里的我没这么好心。
我只是在某一个时刻发现和你在一起比和他们在一起更舒服。”
阿大拍着栏杆笑道:“我在荒野的时候与野兽为伍。与青天为伴,可是我总想着去人间最繁华的地方去看一眼。
而你,应该比我更加合适留在荒野里,我们两个应该换一下位置的。”
“有一位高人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围城。有的人想要出城,而有的人想要进城。
不管是出城也好,进城也罢,都不外乎是一个选择而已。
只要不后悔,荒原和巨城其实没有多少分别。”
阿二笑道:“这个高人很高,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不过我很奇怪,你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哪来的五十岁人才有的想法?”
铁心源大笑道:“我这人性子急,别人把一天当一年过,我是把一年当一天过。自然就显得老成一些。
二兄,你在东京应该是没有亲眷吧?”
阿二笑道:“你觉得呢?”
“你对东京如此熟悉,比如你能随便就走到这座虹桥上来,这里可是东京最繁华的所在啊。”
阿二摇头道:“一位老人思乡心切,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对我讲过无数遍,我即便是第一次来东京,对这里也会非常的熟悉,毕竟,这座大城已经长在我脑袋里了。”
铁心源笑道:“别人都说记在心里了,你却说记在脑袋里了。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也认为人的记忆应该储存在脑袋里。”
阿二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靠心来记忆,我会的阿大为何不会?
我们两个人只有一颗心。
就在那座府邸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只留下阿大的脑袋,没想到你只是找了一个口袋就把我毕生的烦恼给取消了。”
“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砍掉你的脑袋,而不是阿大的?”
“因为智慧不值钱,即便是值钱,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见到利益。
武力不同,据我所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快见到好处的方式。”
铁心源从高处跳下来,朝阿二招招手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不会把你当什么魔人的地方,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你可以在那里种田,栽花,喂马,劈柴,闲暇时喝茶看日出日落,非常的惬意。”
阿二大笑道:“有这样的地方吗?那对我来说就是天堂。”
“当然,以前是地狱,是我们自己亲手把它变成天堂的,二兄,天堂从来都不在天上,而是在人间,只是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而已。”
铁心源走的很快,阿二只需要迈开步子就能跟上,这一次,他没有半分的迟疑,很想早些看到自己的天堂。
巧庄里的大公鸡喔喔叫过三遍之后,小水珠儿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闭着眼睛对着水渠撒了一泡尿之后,打了一个冷颤,才稍微有点清醒了。
包子的呼噜声从马棚边上的房间里传出来,小水珠儿咬着牙骂了一声。
就是这家伙昨晚吵着要陪源哥儿去金城县,自己才会胡思乱想的半夜都睡不着,这家伙倒好,睡的跟死猪一样。
抬头朝西边的铁匠房瞅瞅,没看见高高的烟囱里冒烟,看样子火儿,和水儿这两个家伙也在偷懒。
马棚里的食槽是空的,一定是福儿那个混蛋昨晚忘了给马添草料,棚子里的马匹,见小水珠儿进来了,打着响鼻提醒他该喂食了。
小水珠儿从马棚边上的屋子里提来一桶放了一夜的凉水,水渠里的水太凉不能饮马,把水倒进水槽里,见家里的五匹马开始喝水了,他就用筐子装了满满一筐马料,倒进食槽里,又把麸皮和豆饼均匀的拌进草料里面,拿手捡掉草料里面几根过于粗硬的草根,用手亲昵地拍拍大黑马的肚皮,这才拍着手从马棚里走出来。
路过干草堆的时候,小水珠儿把手塞进草窝想要摸出几枚鸡蛋,结果却摸了一个空,一连摸了好几个草窝都没找到一颗鸡蛋。
没好气的将追过来讨食吃的芦花鸡一脚踹远,连鸡蛋都不下,还有脸要吃的。
厨房顶上的烟囱里冒着黑烟,谁啊,饿死鬼投胎吗?
小水珠儿摸摸自己肚皮,也觉得有些饿了,就快速的洗漱过后,就冲到厨房那边去了。
厨房的气窗开着,小水珠儿看见源哥儿正在做饭,不由得裂开嘴笑了起来。
不过,屋子里另外两个人是谁?
端着碗的小水珠儿笑嘻嘻的走进了厨房笑道:“源哥儿,有客人啊,多做点,我也饿了。”
铁心源快速的把刚刚煎好的鸡蛋装进盘子里,然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小水珠儿已经张大的嘴巴。
缓缓地道:“这世上有长了六根手指的人,也有长了六七八根脚趾的人,人家不过多长了一颗脑袋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水珠儿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了,脑子里乱的一谈糊涂,他很想问问源哥儿,六指和两个脑袋有可比性吗?
好在屋子里除了油煎鸡蛋的香味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奇怪味道,没有怪味道就说明这里没有坏蛋。
铁心源见小水珠儿安静下来了,就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把一盘子煎蛋放在小水珠儿面前,阿大,阿二好像并不受小水珠儿的影响,一只手喂一颗脑袋吃饭,就这样还有时间挑起大拇指夸赞铁心源的厨艺。
小水珠儿木头人一样的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吃一口东西,就抬头看一眼对面的阿大,阿二,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松弛了下来,还知道把茶壶里的热茶给阿大阿二添满。
阿二笑道:“多谢小兄弟,我叫阿二,这是我兄长阿大,他不喜欢说话,莫要见怪。”
铁心源放下手里的筷子擦擦嘴道:“以后阿大,阿二就要住在庄子里了,你想办法让别的兄弟姐妹们不要害怕。”
小水珠儿忽然丢下筷子,像一只小狗一样,围着阿大,阿二不断地抽鼻子,甚至还大着胆子抱着阿二的脑袋长长的嗅了一阵子,才重新坐下道:“没问题,至少我已经不害怕了。”
铁心源重新拿起筷子指指小水珠儿对阿二道:“二兄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弟有个本事,他能用鼻子闻出好坏人来。”
阿二笑道:“确实比观其行,听其言来的可靠。
我在荒野的时候也是依靠本能来辨别好坏人的,只是,不论好坏人,见了我们兄弟都会立刻逃跑。”
小水珠儿快速的吃完饭之后对铁心源道:“先看好你的朋友,等我给兄弟姐妹们通气之后,再出来相见比较好。”
阿二笑道:“要不然我还是先把头套给阿大盖上,这样他们容易接受一些。”
铁心源摇摇头道:“我的兄弟姐妹们没你想的那么柔弱。”
小水珠儿从厨房出来之后就碰到了刚刚起床的火儿,帮着火儿把清水打来之后笑道:“我们要有新朋友了,那个朋友长着两颗脑袋。”(未完待续。)
ps: 第三章
第九十五章再见鬼影子
第九十五章再见鬼影子
火儿把脑袋塞进水盆里咕噜咕噜的冒了泡之后就算是洗过脸了。
用白色的布帕擦着自己的光头对小水珠儿道:“铁蛋啊,以后少看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以前尿床是你年纪小,哥哥们不在乎,还帮你打埋伏。
现在大了,要是还尿床,被蕊儿知道了小心她不愿意嫁给你。”
“真的有双头人,一会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双头人身上全是青草味道,跟大牲口一个味道,虽然不是很好闻,但是全身上下没有怪味道。”
小水珠儿见火儿不相信,有点发急。
火儿哦了一声,就打算拖着小水珠儿去看那个所谓的怪人。
“先刷牙,你昨晚就没刷牙,牙缝里还有菜叶子呢。”
铁心源带着阿大,阿二吃过早饭之后,就随意的在庄子里溜达。
从未来过农庄的阿大阿二两人看什么都稀奇,最后看着高高的草垛羡慕的道:“每年冬天的时候,我和阿大都要准备很多的干草铺在山洞里,要不然冬天就过不去。”
铁心源笑道:“夏秋时节,我们也喜欢卧在草堆里,多少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所以家里的干草堆就一直留着。”
阿大看到了马棚里马匹,上前用力的在马背上按了一下,马匹嘶鸣着塌了一下腰就闪开了。
阿二见阿大摇头,就对铁心源道:“阿大说这里的马不好。
在横山的西面,我们曾经发现一个很大的马群,为首的一匹枣红马王,我们兄弟谋算了两年都没有捉到。”
铁心源奇怪的道:“野马群应该出现在草原上,怎么会出现在山里?”
阿二笑道:“你有所不知,祁连山高大险峻,迎风面极为寒冷,而草原就在迎风面上,而山阴的位置上有的地方虽然上年冰雪不化。但是啊,因为有高山阻挡,山阴的某些地方反倒非常的温暖。
我恩师说,那里的气候种稻米都没有半点的问题。只是一年一熟而已。”
铁心源想了一下慢慢的道:“大宋的稻米也大多是一年一熟啊,这不奇怪。”
阿二摇摇头道:“我恩师说,这个世上有好些人天生就是好命的。
他们不用劳作也会有收成,即便是躺在沙滩上,也会有食物自动掉进他的怀里。
南方就是这样的。那里的稻米一年三熟,甚至还有四熟的,天种,天收,只是想想就让人神往。”
铁心源笑道:“我有一个好友,如今正在极为遥远的南方作战,如果有这样的好东西,相信他会带回来的。”
“又是在打仗啊。”阿二淡淡的回了一句,似乎对于战争没有半点的好感。
“有阿大在,我觉得你应该喜欢战争才是。只有在那样的环境里,你才异于常人的外形才会给敌人带来最大的威慑力。”
阿二认真的盯着铁心源的眼睛道:“你喜欢战争吗?”
铁心源揉揉鼻子道:“如果我没有母亲的话,我会喜欢战争的。”
“为你母亲?”
“是啊,如果不是担心她会吃苦,我巴不得来一场彻底的战争把这潭死水给搅和起来。你说是吧?火儿?”
铁心源嘴里胡说八道着,探手搂过已经僵住的火儿。
阿二觉得铁心源的想法很怪,和恩师说的文士的看法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只觉得可能是自己躲在深山里太久了,已经完全跟不上学问变迁的速度了。
和煦的朝偷看自己的火儿招招手,火儿也僵硬的报之一笑。这就算是认识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巧庄里的所有人都见过阿大和阿二了,尽管阿大,阿二左右开弓式的吃饭模样有些奇怪。大家还是很快就适应了。
柔儿准备给阿大阿二做两套衣服来欢迎他的到来,布料什么都是现成的,却不敢上去量尺寸。
小水珠儿自认为已经和两兄弟是熟人了,自告奋勇的去了,在笑呵呵的阿大阿二身上量完尺寸后,赢得家里所有姐妹的夸赞。
短短一天的时间。对什么活计都感兴趣的阿大阿二就已经熟识了家里的每一个人。
现在不需要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了,铁心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研究一下横山,如果那座山里,真的有那么大的一个野马群。
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和西夏,契丹相比较,大宋并不缺少马匹,只缺少能够冲锋陷阵的战马。
不是每一匹马都能成为战马的,挽马,驮马,和战马之间的区别太大了,决定一支骑兵真正力量的就是战马的素质。
骑兵,骑兵,骑在兵前就很说明问题。
心有所思的铁心源将他们兄弟托付给水珠儿照顾之后,铁心源就去了西水门。
母亲那里也要应付一下,昨日没去,母亲托水儿传过来的话很难听,再不去的话,晚上就不用回家了。
刚刚坐定,茶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被母亲捉进了屋子里。
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子各种各样的绣活,王柔花要铁心源从中挑选出两幅来。
绣活好的人,就一定是好人?
即便是真的要找丫鬟,铁心源觉得先把小水珠儿拉过来闻过之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铁心源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没有那个必要,迎进门的是人,不是买牲口。”
王柔花皱眉道:“被人家都是这样子的啊,你为何要不一样?
你现在是爵爷,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人家会笑话的。
再说,你上回……”
铁心源连忙道:“好啊,好啊,只求您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您总要我见见人吧?”
王柔花笑着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就你鬼心思多,都在张嬷嬷房里呢,马上就出来了,你就在这个小窗看一眼。”
王柔花说着话就出去了。
铁心源脑子里却全是阿二说的那个巨大的马群,如果能够拿到这个马群,自己在西北地立住脚跟也说不定。
窗外走出来很多穿着褙子的女子,穿的花花绿绿的,有好几个女子甚至看见了窗户里面的铁心源,还故意把自己的笑脸仰起来,好让他看个清楚。
仅仅看了一眼,铁心源就没有任何的兴致了。
全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脸上的稚气都没有褪干净,还故意学成年女子才有的媚态,铁心源自觉不是赵祯,鬼才能把坏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去。
母亲和张嬷嬷笑吟吟的进来了,却没有看到铁心源的人。
只看到桌上的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不成!”
字体很大,很黑,铁心源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两个字上了。
“咱们家的小郎君还是一个情深的。”张嬷嬷多少有些感触,觉得公主能有铁心源这样的情郎真的很不错。
王柔花却不这样看,一想起那个道姑美艳的面容,在看看那些小姑娘的样子,儿子看不上是有道理的。
可是像道姑那么漂亮的女子,在东京城实在是太难找了。
张嬷嬷又笑道:“这种事情是要看眼缘的,咱们家的小郎君本就是一个少年英才,眼界高一些是自然的。
不说我家公主的相貌和身段,就是和小郎君交好的糖糖那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这些小女子,我都没看上,遑论小郎君自己了。”
王柔花苦笑道:“这孩子自小就有主见,别看他对我这个当娘的百依百顺,一旦不合他心思了,他总能找出办法让我们顺着他的心思走。”
张嬷嬷哈哈笑道:“神童的娘也不是好当的,至少要有儿子的一般聪慧才能拿住他。”
王柔花叹口气道:“我是拿他没法子的,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的。
东京城里果真没有多少美女?
铁心源不这样认为,坐在河岸边仅仅半个时辰,他至少看见了四顶暖轿,每一顶暖轿里都坐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
没有幕离遮盖脸庞,就从铁心源的身边走进了河岸边上的一座巨大宅子里。
当然,不论哪一个美女好像都没有看铁心源一眼。
从她们身边的丫鬟抱着或者背负的乐器来看,那户人家今晚应该非常的热闹。
在东京,权贵人家一般都会住在高处,而靠河的风景优美的地方,往往就会被豪富们占据。
不是权贵们不喜欢美丽的地方,而是因为他们要长久的居住东京,没人喜欢自家被泛滥的河水给淹掉。
想要在河边修建巨大的宅子,光是石头地基就是非常大的一笔开销,再加上无数的阴沟出口全在河边,所以权贵们就主动放弃了这样的地方。
商贾自然是不会嫌弃这样的**之地的,他们更需要码头来运转货物,所以,一座大宅,事实上也就是一座巨大的仓库。
这户姓许的人家,看样子很热闹啊。
一群穿着皮袄的回纥人也从铁心源的身边路过,清冽的晚风带着浓重的腥膻味道扑进了铁心源的鼻子。
那个被自己哄抢过的回纥将军,竟然也在,被一个穿着阴阳鞋子的中人带进了那座大宅院。
回纥人的队伍中,铁心源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她像一只鬼一样走在人群里,即便是穿着厚重的皮袄,那对茁壮的胸膛也早就出卖她了。(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十第九十六章一头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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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一头野猪
看到了藤原一味香,铁心源确定自己今日还是很有美人缘的。
目送这群回纥人走进了许家大宅,铁心源也很想进去看看,凡是藤原一味香有兴趣进去的地方他都很想去看看。
这是一个小偷,一不小心就会拿走些什么。
铁心源不认识这家姓许的人家,不过,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王曼他是认识的,这是自己表姐,刚刚从亵衣项目上赚到了很多钱的女人。
为了能赚到更多的钱,她甚至没有去自己丈夫当官的阳曲县,却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了过去。
铁心源觉得她快和王钰姨姨一样快没有丈夫了,什么都想要,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悄无声息的站在表姐背后,还探手蒙住王曼的眼睛。
王曼惊叫一声,然后就狠狠地一巴掌抽在铁心源的手上怒道:“十九,你弄花我的妆容了。”
整个王家敢这么干的人只有铁心源一个,王曼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是铁心源。
铁心源笑道:“整天给脸上涂抹那么多的东西干什么,我姐姐长得本来就好看,素面朝天最美。”
王曼拿手指压一下自己的眼角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美女啊!”
王曼叹口气道:“你表姐我可不是美女,即便是也老了。”
“没说你,我说的是前面进去的那些。”铁心源说的没心没肺。
王曼怒道:“你总是这样不讨人喜欢,从陈留回来之后,你就去府里打了一个转,爷爷今天还说你是狼崽子,养不熟。”
说到三位老人,铁心源就没话说了,点点头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回去。”
王曼笑道:“这还差不多,既然要看美女,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姐姐后面。今天许东升为了招待宾客算是下了血本了。”
说完上下打量一下铁心源皱眉道:“怎么弄了一身的土?”
铁心源指指柳树道:“刚才藏柳树后面偷看美女来着。”
随着王曼一声令下,丫鬟婆子们立刻就帮着铁心源掸干净了衣衫,王曼还把铁心源的马尾巴扎了起来,从首饰盒子里找出一顶束发金冠就用青玉簪子给固定在铁心源的脑袋上。
见铁心源想要扯掉。王曼连忙道:“别动,这是你小时候戴的那顶金冠。”
铁心源伸起来的手僵住了,皱眉道:“不是被糖糖赢走了,最后换果子吃了么?”
王曼看着铁心源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糖糖那样的女子你也舍得放弃。”
铁心源尴尬的道:“太熟了。不好下手。”
“你和赵婉也算是青梅竹马呀,怎么就下得去那个手?
莫非是因为赵婉是公主?”
铁心源挠挠后脑勺道:“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很确定,和公主不公主的无关。”
王曼见后面又有马车来了,不好再说话,就拖着铁心源进了徐家大宅。
进了许家大宅之后,铁心源才明白大宋富豪是个什么样子。
除了地上的砖头没有用金箔包起来之外,就连院子里叶子落尽的树木上都开满了金灿灿的花。
“这家是响马出身?”铁心源发现许家的仆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一般就张嘴问道。
“差不多!”
“啊?包拯最喜欢捉响马,许家什么来路,竟然没被包拯把脑袋砍掉挂城头?”
“别瞎说。许家是西北地的豪族。人家的买卖可是从塞尔柱国,花剌子模经过黄头回纥,契丹,西夏,最后才到咱们大宋的。
只要人家不在大宋当响马,包拯管不到人家。”
铁心源啧啧赞叹道:“这才是豪商啊,姐姐,要不小弟也去西北这么干,然后您留在东京城帮咱们销赃,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王曼笑道:“那可不成。檀姨就你一个儿子,要是折在西北地,她会哭死的。
你现在已经是男爵了,就好好的当官。总想着发财没得被别人看低了。”
铁心源紧紧地随在王曼身后道:“金子,银子看起来多漂亮啊,这个破男爵有多倒霉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曼回头认真的看着铁心源道:“那也当爵爷不当商贾!”
进入大厅的时候,王曼从袖笼里取出一张金灿灿的请柬放在侍女端着的盘子里,然后就带着铁心源走进了大厅。
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大厅,五六十个宽大的矮几放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中间还能留出宽大的空间,一溜乐手坐在纱幔后面,宴会还没有开始,温柔缓和的乐曲就已经在大厅里流转。
音乐的声音不大,让人感受不到烦躁,也不影响客人相互之间的谈话。
被侍女引领到位置上之后,王曼坐在软垫子上,瞅着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铁心源道:“美女现在看不见,等一会才有。”
铁心源看见了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回纥将军谢拉尔加木措,却没有看见胸脯高高的藤原一味香。
满大厅里都是窜来窜去的找人攀谈拉关系的胖子商贾。
泱泱的坐在王曼身边道:“姐姐,你这次来打算是买,还是卖啊?”
王曼白了铁心源一眼道:“当然那是卖亵衣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把事情丢给我们,你就跑的不见人影,分钱的时候倒是回来了。
你家的那个爱哭的小胖子让姐姐我一丝一毫的便宜都没有占到,也不看看你姐姐我为了卖几件亵衣抛头露面的多辛苦。”
铁心源连连表示回去之后就收拾小水珠儿,至于让利的话自然是不会说的。
王曼恨恨的在铁心源胳膊上扭了两把道:“最近咱家的亵衣有些卖不动了,好在许东升说他准备进一大批的货拿去番邦售卖。
姐姐特意让红姑出面组织了一批歌伎,穿上咱们家的亵衣,在这歌舞一番,看看有没有别的惊喜。”
听说有内衣秀可看,铁心源的嘴巴就不自觉地笑的咧开了,王曼又好笑又好气的扭了铁心源两把。
铁心源对许东升这样能在别人的国家横行无忌的人非常钦佩。
所以在见到许东升的时候,他就非常注意观察这个人。
和大宋白白胖胖的商人不同,许东升不但黧黑,而且显得伤痕累累。
在一群白猪一样的商贾中间,他如同一头满是伤痕的壮硕黑色野猪,彪悍而桀骛不驯,每说一句话,白的发亮的牙齿就会露出来,哪怕是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那嘴白牙也像是要择人而噬。
王曼准备过去见礼,被铁心源牢牢地给拖住了,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表姐混到那个可笑的猪群里去。
“也好,姐姐是女子,确实不好过去,不如你去吧,好好说说,让他多进一些咱家的货物,最好能够长期供货,多给他点赚头也无所谓。”
王曼理解错了自家弟弟的想法,以为他在注意男女大妨。
“姐姐您是孔雀,干嘛要挤到猪群里面去讨好一头野猪?
好好坐着吧,他不来找您是他的损失,咱家的亵衣注定是要名扬世界的。
您再看看这个人,您觉得他是那种因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吗?
这是一个拿自己的命做生意的人,荣辱对他来说没有用处。”
王曼听铁心源说的有趣,忍不住咕叽一声笑了出来。
仔细看看场子里面的那群人,越发觉得自己弟弟说的很是形象,王家诗礼传家,生意可以做,确实不宜去讨好一个商贾。
大厅里乱糟糟的,音乐在徐东升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抛弃了讨好徐东升打算的王曼和铁心源在浅斟漫饮中逐渐就忘记了这是一个纷杂的生意场,话题再一次回到了糖糖的身上。
“糖糖回蜀中了,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诀,你躲在陈留连送别都不肯,这回可能真的伤了糖糖的心。”
铁心源笑道:“不会啊,那个女子坚韧的如同牛皮一样,别人怎么可能会伤到她,如果我真的是她想要的,你以为她会放弃?”
王曼被铁心源的话吓着了,惊愕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糖糖的所作所为,她不得不承认铁心源说的极有道理。
“可怜谁,都别去可怜糖糖,这种情感是她最厌恶的一种情感!”
王曼端着酒杯和自家弟弟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笑道:“姐姐也不需要!”
“哎呀呀,王夫人,真是怠慢了,却不知这位英俊的少年郎是王家的那位哥儿?”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王曼起身施礼道:“刚才正在教训舍弟没有拜见许都尉,失礼了。”
铁心源笑着起身躬身道:“王家十九郎见过许先生。”
许东升连忙扶起铁心源,拉着他的手赞叹道:“我就说嘛,除了王家谁家儿郎能有这般风采。”
王曼本来还等着铁心源自报家门亮亮金城县男的名号,多少为自己接下来的谈话增加一点资本,没想到铁心源竟然顺着自己的话承认是王家弟子,这让她多少有些恼怒。
铁心源再次拱手道:“小子此次厚颜随家姐前来不是为了区区那点生意,而是想专门就河中事向先生请教。”
许东升哦了一声,笑道:“少兄想知道什么呢?”
“黄头回纥已经被花剌子模国抛弃了吗?”
许东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挥手让已经站起来的黄头回纥将军谢拉尔加木措坐下。然后笑道:“少兄何出此言?”(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总是不平安
第九十七章总是不平安
“从回纥人这次送过来的贺礼上看出来的。←頂點小說,”铁心源看了一眼谢拉尔加木措道。
许东升笑呵呵的如同问自己晚辈一般的口气继续问道:“十九郎还看出什么来了?”
铁心源皱眉道:“很多。”
“比如……”
“比如我家的货物您打算收购多少?两万件吗?”
听铁心源这么说,许东升顿时就捧腹大笑,对王曼道:“王家那样森严的家教,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机灵鬼的?
刚才还说不在乎家里的那点货物,怎么转身就要挟老夫买货了?”
王曼难堪的道:“这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老祖宗宠着他,妾身拿他没法子。”
铁心源不得不赞叹自家的姐姐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眼见自己刚刚引起了徐东升的注意,她立刻就不着痕迹的把老祖宗给抬出来了,逼迫许东升不得不听下去。
“刚才那句话值一千件货物,少兄不妨畅所欲言,让老夫好好地听听高论。
在商言商,老夫会按照少兄看出来的东西来订货的。”
铁心源先把王曼扶着坐下,然后敲敲桌案道:“契约!”
许东升脸上的玩味之意消散了很多,拍拍手,立刻有一个碧眼虬髯的西域汉子走了过来,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羊皮卷,送上来一个墨水瓶,一支鹅毛笔。
铁心源抬头看看许东升,发现这家伙没有换毛笔笺纸过来的意思。
就拿起鹅毛笔,在墨水瓶里蘸蘸墨水,按照西方的习惯,开始从左到右书写契约。
用鹅毛笔写字,对大宋文人来说可能需要一个习惯的过程,对铁心源这样的怪胎,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简短的契约写完之后。铁心源就掏出自己的印章,身边的胡人立刻就拿来了火漆,铁心源皱皱眉,还是在火漆上把自己开国金城县男的印章按了下去。
然后就把契约交给了许东升。
许东升看到铁心源的印章之后,苦笑一声,放下契约朝铁心源拱手道:“飞骑尉许东升见过爵爷。
购货之事就按爵爷所说去办理就是了。”
铁心源摇摇头道:“相比爵位的威严,我更在意契约的公正性。
如果我处处拿出爵位来逼迫别人,那还不如去抢来的轻省。
许先生,签字吧,然后我们好好的论论河中之事。”
不知为何。许东升心中已经恼怒至极,这个小子口口声声说尊重契约,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把王家和自己的爵位拿出来压迫别人。
这是大宋勋贵们最不要脸的平常做法。
好在他是见过大场面的,嘴上说着钦佩的话,脸上带着笑容,手底下熟练地在羊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重新认识了铁心源的爵位之后,那些原本对铁心源不屑一顾的商贾,顿时就变得警惕起来,羊群里进来了一只披着羊皮的饿狼。不由大家不小心应对。
铁心源怜悯的看着许东升道:“西域之地现有的僵局已经被打破了吧?”
许东升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铁心源继续道:“回纥人对大宋的供奉很少断绝过,在太学的时候我翻过礼部的文书,自从进入庆历年间之后,回纥人进贡的礼物就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丰富。
尤其是今年,仅仅是玛瑙和宝石就足足有六箱子之多,据礼部记载,那些宝石多为旧物。有些甚至是从妇人的身上直接取下来的。
故而,文书里才会有“毛发间杂其中”的中的说法。
而那个百斤重的天外陨铁更是一个大笑话,这些都说明。黄头回纥的国库已经枯竭了,这很可能是黄头回纥给大宋的最后一笔进贡。许先生,这些话值五千件货物吗?”
许东升再次安慰了一下谢拉尔加木措,对铁心源道:“如果爵爷能说出我朝对黄头回纥的应对之策,老夫以为,购买两万件货物千值万值。”
铁心源摇头道:“其实不值,不论是谢拉尔加木措,还是和回纥人有着紧密关系的许先生,你们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文彦博说大宋三十年不闻兵事,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打消掉最后的希望吗?”
铁心源说着话站起身,来到夏拉尔加木措的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如果你爱你的国家,就该立刻赶回去,保护你的妻儿老小以及家园。
西夏人会攻打你们,吐蕃人会攻打你们,契丹人会攻打你们,你们身边所有的邻居都会攻击你们。
当一头大象衰老倒下之后,即便是鬣狗都会上来撕咬一口,花剌子模人放弃了你们的友谊,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讯号。
这说明,连你们的朋友都准备瓜分你们了,如果你们还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帮助上,而不是自己拿起刀枪来保护自己,我相信用不了几年,你们的国家就会消失。”
谢拉尔加木措扭过头看着铁心源道:“任何想侵犯我们家园的人都会被勇猛的回纥武士埋葬掉。”
铁心源笑道:“好志气,不过,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队伍里面一个黑头发的高个子歌伎哪里去了。
如果你不把她交出来,你可能连回黄头回纥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铁心源不等许东升诘问,就阴沉着脸对他道:“我的这句话才值得你购买我家三万件货物。”
谢拉尔佳木措一长串回纥话脱口而出,许东升听了之后,脸色一变,挥手下令要仆人将那个女人找出来,他准备亲自盘问一下,等事情清楚了再说。
铁心源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乖乖地坐在王曼的身边,见王曼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就把她拖到柱子后面藏好才到:“初春的时候,开封府封锁东京城门,大索三日,将东京城翻了一个底朝天,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女人,而我看见那个女人随着回纥人进了许家。”
王曼听了之后狠狠地在铁心源的胳膊上捶了几下怒道:“那你刚才为何不逼着许东升购买咱家五万件货?
咱家的库房里还存放着好多陈货呢。”
铁心源正要后悔一下,眼角却无意中看到一道白光。
他的身子就猛地一矮,连王曼一起拖倒,只听哗啦一声响,一个白瓷罐子就被丢了进来,里面的液体泼洒出来之后,铁心源嗅嗅鼻子,然后就惨叫一声,拖着姐姐快速的向最近的一个门外面爬。
四五只火把丢了进来,大厅中间立刻就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两三个身上沾染了火油的商贾,全身着着大火,撕心裂肺的喊着救命,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许东升好像并不惊慌,提起面前的一张矮几就砸破了自家的窗户,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随着矮几窜了出去。
铁心源一直在盯着许东升,明明已经带着姐姐爬到了门口,却又折回来爬到窗户下面。“门,门在那边!”
厚厚的羊毛地毯已经燃烧起来了,满屋子都是焦臭的浓烟,王曼被铁心源抓的死死地,脱不开身,见铁心源带着自己乱爬,连忙出声提醒。
混乱中也有人踉踉跄跄的找到了大门,刚刚出去,就被长枪捅翻在地。
王曼尖叫一声,就死死地抱住铁心源,生怕他将自己留下。
屋子里全是灼热的火焰,铁心源自己也是心乱如麻,灼热的火焰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该死的藤原一味香竟然敢放火。
许东升跳出去之后就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谢拉尔加木措站在门口正在用一双手对付同时刺过来的四五柄长枪。
这家伙的后背已经着火了,不论他怎么努力的想要逃离火场都没有办法向前一步。
铁心源咬咬牙用短剑割破了还没有烧着的地毯,将王曼整个包起来,然后拖过来一个惊惶失措的商贾,双臂一用力就把他给推出了窗户。
铁心源眼看着那个商贾的身上挨了两箭,却嚎叫着逃跑了。
就把心一横,抱起王曼丢了出去,自己也随之跳出了窗户。
噗噗两声,后背传来一阵疼痛,两支羽箭掉在地上。
铁心源来不及喊痛,扛着被地毯卷好的王曼就跑,羽箭嗖嗖的从耳边掠过,王曼的哭声从地毯里传了出来,她身上已经中了一箭。
第一次痛恨许家这个巨大的天井花园,翻身滚进了一丛已经干枯的牡丹枯枝里,大口的喘着气,心跳的如同擂鼓一般。
院子里十余个蒙着脸的人正在和许东升以及家仆作战,情形并不乐观,那些拿着刀的家伙非常的厉害,和许东升等人竟然战了一个旗鼓相当。
站在外围的弓箭手的目标似乎并不是铁心源姐弟俩,见他们逃脱了也不继续追杀,只是抽冷子在外围射杀许家的仆役。
谢拉尔加木措肩头插着一杆长枪,他竟然拼着挨了一枪,硬是从大门里杀了出来,后面侥幸没死的商贾仆役带着一身的火焰,一窝蜂的哭喊着跑了出来。
铁心源叹息一声抱着王曼在茂密的牡丹丛里爬行,这时候王曼已经不哭了,只是身子已经抖动的不像样子。(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九十八章没来由的死战
第九十八章没来由的死战
铁心源拔掉王曼身上的那支箭,还好,由于地毯裹得厚实,这只箭并没有穿透地毯。
他不敢把王曼从地毯里放出来,现在这里乱箭齐飞的,天知道会不会有流矢飞过来,自己身上有软甲,她身上可没有这东西。
花园里有一口青石箍好的水井,铁心源好说歹说的才让王曼站到水桶里,自己摇着辘轳将她放了下去,用力的盖上井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后腰上取出刚刚做好的燕翅弩,借助小小的偏心轮轻易地上好了弩箭。
然后就离开花园,贴着墙向杀声四起的后院慢慢前进。
这场战事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火巡铺的叮当车发出的叮当声已经清晰可闻。
一时半会的许东升还死不了,更何况因为有谢拉尔加木措加入了战团,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许家这一方倾斜。
短短的时间里,后院里就满是死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妇孺。
不久前还带着乐器进入许府的一个美人儿,如今斜斜的倒在花廊下,脖子都被砍断了大半边,脑袋耷拉在一边,眼角的眼泪都没有干。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种辣手摧花的狠心,铁心源觉得自己好像办不到。
刚刚默哀完美人,铁心源就忘记了自己绝不辣手摧花的誓言,手里的燕翅弩恶狠狠地扣动了。
三点寒星在轻鸣一声之后就向藤原一味香高耸的****飞了过去。
就在铁心源看到藤原一味香的时候,藤原一味香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铁心源。
她身上的皮袄在第一时间就从身上褪了下来,沉重的皮袄如同乌云一般向铁心源笼罩了过去。
在藤原一味香愤怒的的叫声中,铁心源翻身后滚,三支全钢弩箭已经全部被皮袄给包住了,噗噗噗三声闷响之后,皮袄上多了三个透明的孔洞。
铁心源连回头看一眼战果的**都没有,一脚踏开花园边上的小门,沿着河岸就向下狂奔。
一艘快船就停靠在许家的码头上,快船上摞着高高的一堆箱子。有的箱子是破的,露出里白花花的银判。
船舷边上站着一个黑衣人,正在忙着用绳子捆绑箱子,铁心源一个箭步窜上快船手里的短剑轻易地刺穿了那个毫无防备的黑衣人。手握着剑横扫一下,锋利无比的宝剑就把黑衣人的身体斩开了一半。
跳进船舱,铁心源手里的短剑不停地在船舱底部乱刺,每刺一剑,就有水柱从船舱****出来。
在看到那些钱财之后。铁心源终于明白了,藤原一味香根本就不是什么倭国密谍,他们只是一群杀手,一群贼!
藤原一味香跳上快船,见船底****出来的水柱,以及没过脚背的河水,凄厉的尖叫了一声,就重新跳上河岸,追杀刚刚从船上跳掉的铁心源。
铁心源知道,自己把人家的贼赃给沉进河里去了。那个鬼女人这会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脚下丝毫不敢停步,手脚并用的爬上河堤,绕着河边密密匝匝的柳树顷刻间就跑出老远,只要坚持到官兵到来,自己就算是赢了。
一个摸不清状况的回纥美女看见了刚刚爬上河堤的藤原一味香,惊喜的叫唤着,上前拉住藤原一味香向她表达自己的惊恐之情。
藤原一味香狞笑着松开胸腹已经在顷刻间被刺了无数刀的回纥女子。
丢弃了手里染血的短刀,从后背上抽出长刀,就飞快地向铁心源追了过去。
她的身形在柳树林里极为矫健,追赶的速度极快。好几次铁心源以为甩掉这个鬼女人了,她的身影却总是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铁心源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胳膊再次向后指过去,燕翅弩的恫吓力让藤原一味香嗖的一下就躲到了柳树的后面。
等了片刻。不见有弩箭射出来,藤原一味香暗骂一声,再一次迈开步子紧追不舍。
她的个子很高,脚步奇大,虽然被铁心源阻挡了片刻,依旧快速的追了上来。
铁心源的手臂再次向后指去。藤原一味香再次急忙躲闪,她对铁心源袖子里能够穿破皮袄的强弩非常忌惮。
铁心源刚才为了能够好好地思考一下野马群的问题,特意选择了一段人迹罕至的河岸,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人,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在许家自己依仗金城县男的官威想要出其不意的利用许东升来捉住藤原一味香,哪里想得到,人家正在谋算许家的家产。
奔跑中的铁心源极为郁闷,明明他们才是贼,但是啊,每次需要跑路的都是自己。
大宋还真是犯罪者的天堂啊,尤其是下面的州县,全县只有马步弓手三十名,再加上几十个衙役,就是整个县的治安力量。
至于民壮,只有等案子发了之后才能有效的组织起来,那个时候,贼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宋人,铁心源都想带着巧哥他们当盗贼了……
这些年铁心源没有刻意的去练武,但是跑步这种活动他是坚持不辍的。
上天给了自己一双腿脚,就是用来跑步,走路用的,万万不敢浪费了这种天赋。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就轮到自己追着这个鬼女人跑了。
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嗖嗖的从铁心源的耳边掠过,铁心源下意识的低低头,如果不是自己在进行之字形的跑动,早就被鹅卵石打破脑袋了。
左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根尖锐的木刺深深地刺进了铁心源的大腿上。
他怒吼一声,强行转过身子,右臂再次抬了起来对准了近在咫尺的藤原一味香,一枚寒星从袖子里激飞出来狠狠地钉在藤原一味香的胸口。
藤原一味香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铁心源犹豫了一下想要靠近,他的腿却在缓缓地退后。
这是一种对危险感知的本能。
果然,藤原一味香猛地抬起头,两腿蹬地,身子几乎是斜斜的扑向铁心源,如果铁心源再向她靠近三两步就会被她扑个正着。
如果两人不是生死仇敌,藤原的拥抱无疑是香艳而温暖的。
铁心源情急之下,扣动了弩机,仅剩的一支弩箭****而出。
藤原一味香似乎早有准备,两条手臂护住胸前,她竟是要拼着挨上一箭,也要擒杀铁心源。
铁心源哪里敢和她硬拼,强忍着大腿上的疼痛,奋力的越过一道高垄,纵身跃进了碧平静无波的汴河。
肩头,和左臂上各插着一支弩箭的藤原一味香冷漠的瞅瞅泛着涟漪的河面,将刀子咬在嘴里,纵身跃进了汴河。
铁心源从七八丈之外的地方刚刚钻出来,抖抖脑袋上的水珠,想要看看那个鬼女人失落的样子。
谁知道转身就看见藤原一味香从自己不远处的水面钻了出来。
早就甩掉鞋子的铁心源半点都不犹豫的用短剑割断了腰带,身子再次下潜,借助冲力剥掉了自己全身的衣衫,然后就随着水流快速的向下游潜了下去。
腿上忽然一痛,铁心源胡乱的把短剑朝后挥去,短剑稍微凝滞了一下,这是砍中的信息。
全身浸在冰水里铁心源都要麻木了,这时候要是再逃,估计会死在这冰冷的汴河里面。
狂性大发的铁心源见藤原再次向自己挥刀,干脆挺着短剑,连着身子一起扑过去,同归于尽也比白白死掉的好。
藤原一味香侧身躲过短剑,留在水面上握刀的手丢掉长刀,两根尖尖的手指狠狠的刺向铁心源的眼窝。
铁心源努力避开眼睛,却被那两根手指在脸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血口子。
一根手指塞进了铁心源的嘴里,他就毫不客气的咬下了牙关,藤原一味香惨叫一声,一头撞在铁心源的额头,只听嘎嘣一声,她的尾指就被铁心源生生的给咬了下来。
铁心源受到了重击,摇晃着脑袋随着水流飘走。
藤原一味香看看自己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再看看上游满是灯火快速飘下的快船,咬咬牙,径直向对岸游了过去。
铁心源不敢和藤原上同一边的河岸,努力的搅动自己发麻的双腿,去了另外一边。
艰难的爬上河岸,发一发狠拔掉自己腿上的木刺,然后就蜷缩在湿湿的沙滩上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愚蠢的捕快终于找到了铁心源,此时的铁心源除了两只眼珠子还能木讷的转动两下,全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唯有那柄短剑,依旧被腕绳牢牢地挂在手腕上。
捕快见铁心源喝了一大碗姜汤之后,嘴巴总是动个不停,遂低下头倾听。
“我姐姐还在水井里……”
一个壮硕如山的汉子站在他身边道:“王夫人已经被找到了,不需牵挂。
你可知盗贼为何人?”
铁心源听王曼已经被救上来了,那里还有多余的精神去说别的,心神一松,就此沉沉的睡去。
铁心源不知道,此时就在他的对面,裸着上身的藤原一味香正在慢条斯理的用一块湿布包裹自己的伤口。
铁心源的状态她看得清清楚楚,咬咬银牙,单手捂住肩头的伤口,却露出高耸的胸膛,凄惶的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九十九章想赚钱的藤原一味香
第九十九章想赚钱的藤原一味香
铁心源很不愿意醒来,一点都不愿意,被子里面暖和的让人陶醉。
可是身边总有一个女鬼在边上嘤嘤的哭泣,这让继续享受温暖的铁心源如同身在地狱。
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女人的哭泣声,而且不论是谁的。
强忍着脾气睁开眼睛,朝身边的女子怒吼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王曼见铁心源睁开眼睛了,就嚎叫一声死死地抱住铁心源继续哭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姨姨交代啊。”
铁心源艰难的把脑袋从表姐的怀里抽出来,拍着被子道:“没有告诉我娘吧?”
泪流满面的王曼连忙摇头道:“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放下心来的铁心源叹口气道:“这就对了,要不然她会哭死的。”
姐弟俩正说着话,肩膀上裹着伤巾的许东升推开房门。
一进来就一揖到底,久久的不说话。
铁心源笑道:“五万件货,你不能和我家谈价钱。”
红着眼睛的许东升愣了一下,然后满怀感激的拱手道:“爵爷莫要再提此事,羞杀许东升了。”
铁心源摇摇头道:“这样最好,我们有契约,就必须尊重契约。”
许东升朝王曼拱拱手道:“夫人,老夫明日就去贵店签订合约,银货两讫,不谈价,不拖延。”
王曼踌躇道:“你也遭了灾……”
许东升连连摆手道:“爵爷,王夫人受老夫连累也遭了灾,老夫已经愧疚难当了。夫人再替老夫考虑,那真是活活羞杀老夫。”
铁心源起身朝许东升施礼道:“许先生莫要觉得愧疚,杀进许府的那些人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在**山的时候,即便是包拯也差点死在这些贼人的手中,即便是长公主也受了重伤,**山一个清修之地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
我唯独没有想到在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他们也会如此的凶悍。”
许东升小声道:“老夫自付一身武艺不次于他人,身边的伴当也是追随老夫走遍大江南北的好手,这一次在家里折损了六人之多。”
铁心源诧异的道:“没捉到活口?”
许东升脸上的阴云变得愈发浓重了,沉重的摇摇头道:“全是死士。老夫重创了两个贼人,结果他们全部服毒自尽了。”
“模样呢?没人认出来吗?”
许东升一拳砸在桌子上恨声道:“认出来两个,都是来自沧州牢城的贼配军!”
铁心源坐起身道:“金印?”
许东升点点头道:“额头有金印。”
铁心源追问道:“许先生,你在和那些贼人交战的时候,可发现有贼人会一刀五杀的刀法?”
许东升回想了片刻道:“没有。一个都没有,都是很普通的枪棒路数,其中一人,使用的明显是军中大开大合的招数。
但是,这些人的武艺都不低,开封府已经有差官去了沧州牢城,想必过些日子,总会知道这些贼人的来路。
许某定不与这些悍贼干休。”
铁心源点点头道:“府上伤亡惨重?”
许东升的面颊抽搐两下点头道:“某家的至亲亡故了四个。”
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的不好,铁心源就让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许东升去忙碌了,自己喝了一大盆不知道名字的粥。就从床上下来了。
腿部的伤口已经被大夫仔细的料理过了,伤口处凉飕飕的,看来是非常不错的伤药,如果不用太大的力气,几乎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铁心源看看放在桌子上的短剑叹息一声,这一次损失惨重啊。
怀里的七八个瓷葫芦瓶子一个不见,燕翅弩也丢河里了。好在软甲帮了自己大忙,只要看上面乱七八糟的刀痕,就知道那个婆娘对自己下手有多狠了。
正在感叹自己受的损失的时候,大门再一次开了。
一个披着红披风。穿着铠甲的虞侯出现在门前,看着铁心源张嘴问道:“贼人到底是谁?快快道来!”
心情极为不好的铁心源张嘴就道:“滚!要问让包拯来。”
那个虞侯似乎并不生气,面无表情的道:“府尊如今正在巡视淮河河务,不在开封府。如今悍贼凌虐东京城,还请爵爷速速告知贼人来路,莫要迁延。”
听说包拯不在,铁心源就再次叹气道:“人家就是等府尊不在的时候才开始在东京犯案子的。
到底是谁主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头目是倭国人,叫做藤原一味香。
这个人你们开封府应该是有卷宗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那个女人被我斩下了右手的尾指。”
说完之后,就挥手让虞侯出去,准备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再捋一遍,好看看那些人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破绽。
虞侯并没有离开,而是固执的站在铁心源的身边,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俯视着铁心源道:“卑职查看过许府昨晚宴请商贾的名单,其中有王夫人的名字,唯独没有爵爷的名字。
什么原因让爵爷降尊纡贵参加这场对您来说非常**份的宴会?
就因为您看到了那个女贼吗?”
铁心源抬头看看那个虞侯嘿嘿的笑了一声,然后踮起脚尖拍拍虞侯的肩膀道:“你应该是新到开封府的吧?
如果你在开封府当差当得长久一些就会知道,最先发现这伙贼人的就是我。
所以啊,你就不要怀疑我了,把你的目光盯在贼人身上比较好。”
虞侯好像不在乎铁心源近似羞辱性的举动,无论如何铁心源是上位者,所以他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一步拱手道:“卑职从未怀疑爵爷您和贼人有什么瓜葛,只是想请爵爷能够对卑职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好尽快的捉到贼人。”
铁心源没兴趣和一个怀揣梦想的虞侯纠缠,坐在椅子上道:“刚才对你说的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没有空闲和你们一起闲扯。”
虞侯见铁心源不愿意帮助自己,就躬身告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道:“卑职开封府张将军座下虞侯张兴!”
铁心源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张兴的一张脸顿时就成了一块红布,随意的抱拳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虞侯乃节级类无品的小军吏,很低微。宋军制副都头之下是十将。十将之下乃为虞侯,小而又小。
这样人竟然能站在自己面前要求协助,铁心源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
张兴的到访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铁心源更在意逃过汴河的藤原一味香。
这一回算是彻底的和这群人杠上了。如果不能在走西北之前毁掉他们,自己终究不会心安的。
想要干掉那些人,就必须借助包拯的力量,没有官府介入,自己还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既然那些人来自沧州牢城。没有官员介入这根本就不可能。
而上一次遇见的黑衣人却都是些阉人,铁心源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对手的实力到底有多么庞大了。
开封府全称是“汴京路开封府”,下辖十五个县和开封京城。
府尹不单是开封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同时对淮河以北、黄河以南的所有地方官员有稽查的权力,大部分开封府尹都兼大学士的职务,地位要远远高于其它地方府尹。
如今的包拯留守京城,他甚至还有动用五百人以下的驻军权力。
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铁心源发现,如果包拯不在的时候,自己跑去开封府向那里的高官要求协助,估计下场和张兴向自己求助的结果差不多。
站在同一个高度才能平视人家的眼神。这是一个非常结实的道理。
就在铁心源心乱如麻的时候,藤原一味香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虽然只睡了一柱香的功夫,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了很多。
从水盆里撩起清水扑在自己脸上,残存的一丝睡意也就消散了。
瞅了一眼挂在柱子上的男人,藤原一味香就走进了厨房,取了一些米之后,就把锅子放在火盆上准备熬点粥。
屋子里血腥味很重,所以她就蹲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随风游走的云彩。
嘈杂声从墙外传了进来。这让她有些烦躁,浅草寺要比这里安静的太多了,即便是到了一八日的茶汤月参讲的时候,浅草寺里也没有这样嘈杂过。
长老说浅草寺太破败了。增长和持天的彩塑都脱落了,而那一场恐怖的地动,更让浅草寺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雷门……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将藤原一味香从会议中惊醒。
她站起身,从那个被钉在柱子上的男人嘴里拔出火签子,把身体藏在阴影里等待事态的变化。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之后。敲门的人就离开了。
藤原一味香就重新坐在门槛上看蓝蓝的天空。
东京的天空不如浅草寺的蓝,云彩也比不上浅草寺的白。
回头看看那具没了依托,依旧僵硬的立在那里的尸体,她觉得东京人也没有浅草寺里的人善良……
锅里的粥熟了,藤原一味香双手合十,感谢了神佛保佑,就用木勺一勺勺的吃滚烫的白米粥。
“阿弥,我一定会弄到足够多的钱,足够多的染料回到浅草寺的,我一定会重新修建一座新的浅草寺的。
我会在浅草寺的每一处穹顶上都绘满神佛,我会在每一座佛像上面都包上金箔。
如果都做到的话,神佛应该会保佑可怜的阿弥吧。”(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百章太阿倒持
第一百章太阿倒持
铁心源回到有着金字招牌的七哥汤饼店的时候,王柔花正在库房里忙碌着,不仅仅是她,张嬷嬷也被弄得满身大汗。
两个人躲在黝黑的小房子里,倒腾堆积如山的铜钱。
“真没想到,这些年你给源哥儿存下了这么多钱。”
张嬷嬷捶捶自己酸困的腰,感慨的对王柔花道。
王柔花将一串铜钱费力的丢进箱子里道:“不存钱怎么办?那个小王八蛋不但性子倔强,脾气也不好,眼光奇高,明明是铁匠的儿子,偏偏是个纨绔子弟的花销。
你要是生了这么一个,你不存钱他将来拿什么娶妻生子?”
对于王柔花这种隐晦的自夸,张嬷嬷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恨恨的将一串钱丢进箱子里没好气的道:“我要是生这么一个儿子,哪怕是累死都心甘。
可是我跟谁生去?皇宫里面就一个男人,人家又看不上我,白白在皇宫里面熬了三十年。”
王柔花吃吃的笑道:“现在也不晚,老蚌生珠的又不是没有。”
张嬷嬷坐在盖上盖子的钱箱子上拿手帕擦擦汗水笑道:“如果早出来十年,我还有心思,现在算了,没必要跑去嫁人最后讨人嫌。”
王柔花笑道:“就是啊,我们拿这些钱,让那个小王八蛋给我们在西水门这里盖上美美的一院房子,到时候你挑一个小院子住下来,就是我们铁家的供奉。
那个小王八蛋一定会供养你一辈子,即便是将来老死了,就埋在铁家的墓园里,初一十五的还有香火祭祀,不比那些有儿女的人差。”
张嬷嬷笑道:“源哥儿的心性老身还是知晓的,如果他能把公主娶过来,老身就留在铁家过一辈子。”
王柔花叹了口气和张嬷嬷并排坐在钱箱子上指着屋子里成堆的铜钱道:“如果是普通人家的闺女,拿这些钱当聘礼怎么都够了。即便是富贵人家,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公主,唉……”
张嬷嬷笑道:“娶公主需要机缘的,有了机缘。即便是一文钱都没有,也能娶到公主,如果没机缘,就算是金山银海也娶不到公主。
更别说像兖国这样的好闺女了。
不过啊,一旦娶到了兖国。以公主和源哥儿的情谊,定然不会像那些公主一样找一个自己生的孩子来姓赵。
这样一来,将来公主的封地和爵位,铁家至少可以继承三代。
以源哥儿和兖国的品性,三代之后,铁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世家大族呢。
所以啊,妹子,娶公主的事情你万万不可松口,这关系到铁家千秋万世的传承,可不是一时的得失。”
王柔花看着张嬷嬷道:“为了他们的婚事你都被人家揍了一顿。怎么还这么有信心的认为公主一定会嫁给源儿?”
张嬷嬷笑道:“源哥儿是一个多么聪慧的孩子妹妹应该心里有数。
公主是老身从小抚养长大的,别看公主柔柔弱弱的,那孩子心里刚强着呐。
和源哥儿一样,那个孩子的眼光也是极高的,她和源哥儿一起长大,真正接触过的外男也就源哥儿一个。
你觉得什么样的外男会比源哥儿还要强?有源哥儿珠玉在前,又有什么样的外男能进入公主的法眼?”
王柔花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极有信心的,包括父亲还有两位叔伯对儿子的评价都非常的高,已经到了济世之才的地步。
如果公主看不上自己儿子,她会觉得公主是瞎了眼。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儿子劳心费力的去争取。
张嬷嬷嘿嘿笑道:“源哥儿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我的婉儿也不是傻蛋,两个有主见的人同心协力的做一件事情,老身不认为是难事。”
王柔花的眼睛一亮。拍拍手道:“我们就盖一座大大的院子,等着源儿把公主娶回来。”
“就盖**山那样的院子……”
“不成,我们的钱不够,听源儿说光是屋子里的铜管子把我家的全部身家搭进去都不够。”
“没关系,源哥儿告诉公主说,他已经攒了很多钱了。不够的话,以源哥儿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弄到……”
母亲和张嬷嬷的话铁心源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额头的汗水小溪一般的往下流,不多时,地上就多了一滩水渍。
藤原一味香似笑非笑的站在距离他不过三丈远的地方玩味的看着铁心源,手上的短刺似有似无的不断刺在青砖上,地上同样多了一滩细碎的砖粉。
“出去说。”铁心源无声的对藤原一味香道。
藤原一味香摇摇头,举起自己的包裹着的右手朝铁心源晃晃,美丽的脸庞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其实源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人,这些年要不是我一直逼着他去做学问,铁家成为东京最富有的人家都不稀奇。”
“那是啊,源哥儿给公主的几件饰物老身都见过,那一样拿出来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要公主肯卖掉一件,咱家修房子的钱就有了。”
王柔花和张嬷嬷依旧在屋子里谈论的兴高采烈,很快,她们的话题就从如何追求公主转到如何迎娶公主的新话题上去了。
藤原一味香狰狞的面孔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拿手里的短刺指指铁心源,示意他放下手里的短剑。
即便是拿着短剑也不是这个鬼女人的对手,铁心源毫不犹豫的就把短剑收回剑鞘。
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解除了武装。
一条细细的银光闪闪的链子拴在铁心源的手腕上,只听轻微的咔嗒一声,拴在他手腕上的银色链子已经锁上了。
铁心源没有看手腕上的东西,眼睛依旧看着藤原一味香。
藤原一味香笑着将链子的另一头锁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就示意铁心源离开哥个汤饼铺。
汤饼铺的后门正对着一条小巷子,铁心源却把目光扫向右边的河道。
腰肋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咳嗽着单膝跪在地上,藤原一味香笑吟吟的站在他身后道:“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会先杀掉你母亲,以及你身边的所有人,最后将你卖给大食人中的塔塔为奴。”
铁心源咬着牙站起身道:“你不就是一个贼吗?
想要钱你早说啊,至于弄得到处都是死尸,弄钱不是你们这么个弄法。
你看看这座城市,他缺钱吗?只要稍微动点心思,想要多少钱没有,非要一次次的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
藤原一味香牵着铁心源在那道巷子里七转八转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铁心源指着路过的一道黑黢黢的阴沟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阴沟里面就有数不尽的钱财,你们有得罪大宋官府的功夫,不如去侵占这里,即便是杀光这里面的人,大宋官府也不会找你们任何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感激你们。”
藤原一味香回头冷冷的看了铁心源一眼,就拖着他来到了一户人家,拖拽了一下墙头的草绳,然后大门就开了。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藤原一味香却极为熟悉的推开屋檐下堆放着的柴火,露出来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然后一脚就把铁心源给踹了进去,然后自己一矮身也钻了进去,回手拖拽了一下,那堆柴火就自动恢复了原状。
从明亮的地方突然间来到了黑暗的地方,铁心源努力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渐渐适应这里昏暗的环境。
地上歪七扭八的躺着十几个人,五六个倭女正在人群里穿梭照顾,压抑的**声如同魔音入脑,让人心烦气躁。
铁心源努力的嗅嗅鼻子,回头对藤原一味香道:“药不对症啊,我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可以拿一些来给你们疗伤。”
藤原一味香将链子的一头拴在一个铁环上,对一个迎上来的倭女道:“北女,去把大岛找来,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铁心源很诧异她对自己人都说汉话,遂笑道:“你要钱,我帮你,这没问题,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
刚刚说完这句话,腰肋处又传来一阵剧痛,还是原来的地方。
痛楚让铁心源倒在地上,需要努力的扭动才能稍微缓解一下。
身上的短剑被人收走了,一个倭女从头到脚将铁心源抚摸了一遍,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刮的干干净净,这才罢手。
藤原一味香俯身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铁心源道:“我准备让大岛去找你的母亲,你放心,他一定会伺候好你的母亲,我听说你母亲已经禁欲好多年了。”
铁心源看着藤原一味香道:“就这一句话,将来不管我杀掉多少倭国人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藤原一味香笑道:“你没机会了。”
铁心源摇头道:“从你见我那一刻没有杀掉我,就说明我暂时还死不了。
你们不是杀手,你们是贼。
既然是贼,对财富的追求应当是第一位的,你们不要性命的去劫夺财富,就是一个明证。
而我,是一个能给你们带来财富的人,这一局我输了,我帮你们敛财,下一局,我们各安天命吧。”(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一百零一章恶毒
第一百零一章恶毒
铁心源的腰肋处再一次受到重击,他几乎听到自己的肋骨在**,这一击,比前面两次击打要重的太多了。
出手的人不是藤原一味香,而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倭人。
但是这家伙的手掌奇大,捏成拳头之后更是大的骇人,只要看看他粗大的骨节就知道,这家伙的一身本事都在一双手上。
“天黑之后去七哥汤饼店将王柔花捉来,不得有误。”
藤原一味香笑吟吟的看着铁心源对这个矮小的倭人下达了命令。
铁心源咳出一口血痰,把身子靠在柱子上笑道:“说说吧,多少钱能够满足你们的贪欲?”
藤原一味香蹲下身子平视着铁心源道:“一千斤黄金,一万斤白银,十斗珍珠,佛门八宝各两箱。”
铁心源低头计算了一下,抬头道:“既然要佛门八宝,你应该是要修建一座寺庙吧,能告诉我你们已经筹集了多少吗?”
“不足两成!”
铁心源笑道:“粗粗合计了一下,这需要五十万贯,这样大的一笔钱,你们零零碎碎的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啊?
大宋的金银,不是在府库,就在钱庄,百姓,商贾常用的是铜钱。
一贯铜钱八斤重,五十万贯就是四百万斤重,就算是能够筹集到,你如何运去倭国?这是穷你一生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即便是你把铜钱运到了倭国,你很快就会发现,那些铜钱不值钱了。
原本一串钱可以购买一担米,这么多的铜钱到了倭国,一串钱估计只能买一斗米了,那样的话。你的钱依旧不够修建你要的寺庙,难道还要来大宋抢吗?”
藤原一味香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铁心源咳嗽两声笑道:“花钱是有讲究的,如果随意的花钱。五十万贯铜钱即便是在大宋一次花出去,都会引起市面上物价腾飞。
如果到了你倭国那个弹丸之地。即便是把你倭国全部的产出都算上,都不够五十万贯钱购买的,到时候除了涨价,铜钱贬值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藤原一味香笑着摇头道:“宋钱,在我国人人都想要。
你在骗我!”
铁心源笑着看看藤原一味香,又转头看着那个叫做大岛的倭人道:“你倭人派遣遣唐使已经有数千人了,怎么。连最浅显的经国之术都没有人懂吗?
五千贯铜钱拿到倭国是一笔大钱,可以让你们一生一世都吃用不尽。
五十万贯钱到了倭国,就是灾难,它会在第一时间替代你们倭国以物易物的习惯,知道吗?这个习惯其实是在保护你们倭国人不被大宋商贾压榨。
一旦倭国的百姓结束了以物易物的行为,大家都开始用铜钱来交易了,大宋商贾就会装上一船的钱去你的国家买东西,买光你们的米,买光你们的丝绸布帛,买光你们女子……
然后呢。我们吃你们产出的米,穿你们织出来的布,使唤你们的女子……而你们只能留下一堆堆冰冷的铜钱。
金石珠玉。饥不能食,渴不能饮这句话你听过吗?”
铁心源嘴里絮絮叨叨的胡说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藤原一味香的表情。
藤原一味香在发傻!
一个番邦女子,即便是再聪明狡猾,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经济学谬论,也是一无所知的。
铁心源一点都不担心藤原一味香她们能够拆穿自己的胡话。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大宋商贾经常骗那些番商的话,这套话甚至成了大宋商贾们的共识。
不论藤原一味香去问任何一个大宋商贾,他们会立刻给她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理由。之所以会这样做,就是为了掏空每一个番商口袋里的每一文钱。让他们带钱回去做什么,带上大宋积存的卖不掉的货物回去才是正理。
文化先进的好处就在这里。以为你比较聪明,所以你可以制定规则,那些没有你聪明的人只能按照你制定的规则行事。
不论是契丹,还是西夏,亦或是别的国家,之所以会对宋人垂涎三尺,原因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和宋人商贾打交道吃了亏,却不知道把亏吃在了那里。
于是,出兵抢劫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最有效的选择。
铁心源见藤原一味香将目光转向那个矮小的倭国人,就知道她心里已经开始疑惑了,就继续道。
“倭国乃是弹丸之地,即便是现在,很多地方依旧处在刀耕火种的时代。
产出太少,你拿到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处,因为倭国百姓拿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你购买的。
前段时间我在**山修建红叶楼的时候,一次性买空了东京的铜管,在东京都是如此,何谈倭国。”
那个叫做大岛的倭人用极为难听的汉话道:“钱不是一天花出去的,重建浅草寺,至少需要二十年。”
藤原一味香的眼睛一亮,也跟着道:“我们可以在宋国购买物资,然后运到浅草寺。”
铁心源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藤原一味香,又看看那个叫做大岛的倭国人。
大岛沙哑着嗓子对觉得自己说错话的藤原一味香道:“宋国市舶司盘剥的很厉害,我们要再出一倍多的代价才能把货物带走。
物资的目标太大,不可能不惊动平安京里的大人物。”
藤原一味香似乎非常相信这个矮个子倭人,点点头就盘腿坐在铁心源的身边开始打坐。
而那个叫做大岛的倭人,看着藤原一味香包裹着的手掌,叹息一声,就起步离去了,他们一致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不理睬铁心源的蛊惑之言。
铁心源低着头研究自己手腕上的链子,还用手撑着拉了两下,链子非常结实,铁心源觉得这东西不像是铁做的。
藤原一味香忽然睁开眼睛对铁心源道:“大岛去找你母亲了。”
铁心源继续看着链子在地上磨了两下,看过茬口之后道:“风磨铜啊!”
藤原一味香道:“三金,六铜,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非常的结实,你不要想着解开它,很难。
这是阿弥送给我的,我拿着手链,他拿着脚链。”
铁心源看着藤原一味香笑道:“为什么是一套刑具?有什么说法吗?”
藤原一味香笑道:“你不关心你母亲吗?大岛是一个恐怖的男人。”
铁心源看着墙上的蜡烛道:“自我进这里,已经两个时辰了。此时应该是傍晚时分,我母亲这时候应该去了城外的巧庄找我,她对我这几天总是不回家很有意见。”
藤原一味香笑道:“大岛会杀很多人的,那座庄子里全是少年和一些做工的妇人,是你害死他们的。”
铁心源摇摇头道:“你唯一能够抓到我母亲的机会已经消失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
藤原一味香笑着摇摇头道:“你是一个狡猾的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铁心源目送藤原一味香离开,然后就把身子缩一缩,重新靠在柱子上,手在鞋底上摸了一会就抠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地窖不大,满地都是伤号,气味非常的难闻,已经到了喝药时间,倭女从很大的罐子里倒出药汁,装在一个大碗里,准备分给伤号们喝。
在倭女将滚烫的药碗装在篮子里准备拿去风口吹一下的时候,铁心源随手就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了一碗正在冒着热气的药汁里面。
他的速度很快,提着篮子经过他身边的倭女丝毫没有察觉。
铁心源眼看着漂浮在药汤上的粉末快速的融进药碗里,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藤原一味香很快就回来了,见铁心源闭着眼睛假寐,就拿脚踢了他一下道:“我刚才派人去接应大岛去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这样做却是稳妥一些,不过要小心啊,别被官府察觉。”
藤原一味香咯咯笑道:“有劳牵挂,不过啊,问题应该不大,除了大岛之外,全是宋人,不会有事的。”
铁心源看着倭女把温度降下来的汤药提过来,给每个伤号都灌过之后,笑着对藤原一味香道:“其实挣来的钱,用起来最顺手,也没有后患,你们为何不做生意呢?
倭国的长刀,战马,漆器都是很赚钱的买卖,只要你们多走几趟海路,应该有修建寺庙的钱。”
藤原一味香道:“我们除了武士之外,什么都没有,平安京也不喜欢我们,天皇陛下认为僧侣干涉了朝政,把京城从廉城京搬去了平城京之后,我们就在不断地衰落。
三年前的一场大地动,毁了残破的浅草寺,阿弥如今只能住在风雷殿里。
我要多弄些钱回去,给阿弥修建一座最大的寺庙,比平城京的东大寺都要大。”
地窖里变得很安静,那些原本在哀嚎的伤号,这时候好像都停止了哀嚎,喝过药之后,伤口的疼痛似乎不那么疼了,连精神似乎都变得健旺了起来。
那几个倭女叽叽喳喳的夸耀着药效神速,就连藤原一味香很少有笑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未完待续。)
ps:第一章( )
第一百零二章虐杀
第一百零二章虐杀
铁心源打了一个冷颤,不由自主的缩缩身子,对藤原一味香道:“能给我一床被子吗?有些冷。”
藤原一味香拍拍手,立刻就有一个倭女抱着一床薄被递给了铁心源。
铁心源笑着感谢了那个倭女,然后就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脑袋和一只被锁住的手。
藤原一味香就坐在一张坐垫上,再次闭目沉思。
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地窖里的平静气氛,藤原一味香握着长刀霍然站起,却看见一个倭女正在殴打一个伤号。
看到倭女被撕开的裙子,藤原一味香怒喝一声,那个倭女就悻悻的放开了那个伤号,也不用破裙子遮盖自己肉光致致的大腿,怒气冲冲的回到她的姐妹群里去了。
铁心源小心的把身子往阴暗的角落里缩缩,这一次,他连脑袋都遮盖起来了。
一个伤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路过倭女的时候,竟然低声吼了一下,然后就死死地将倭女压在地上,一时间裂帛之声传来,伤号的低吼声,倭女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地窖。
藤原一味香大怒,提着长刀快步走了过去,用刀背重重的砍在那个伤号的后脑上。伤号的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了。
正当藤原一味香打算把倒地的倭女拉起来的时候,身子猛地一僵,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扣在她丰隆的臀上正在来回摩挲。
“八嘎!”
藤原一味香手里的长刀向后斩落,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手就被长刀斩断,殷红的血激从血管里****而出,喷了那个刚刚坐起来的倭女满脸。
那个被斩断手的伤号竟然不知道疼痛,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捉住藤原一味香的脚腕子,拼命地向自己怀里拉。
暴怒的藤原一味香手里的长刀连斩,噗噗几声之后。伤号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的被她给砍开了。
四处乱溅的血液浇灭了蜡烛,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发出明灭不定的红光。
藤原一味香激动地用倭语说了一长串的话。那些倭女也跟着嗨嗨的应答个不停。
地窖里的血腥味浓重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藤原一味香想打开地窖的大门,命人将里面的尸体拖出去。
才走了一步,她的腿就被一双健壮的胳膊死死抱住,一个断了腿的伤兵,嘴里发出呵呵的怪笑,十指如钩扣住她的裙子就用力的往下拖拽。
藤原一味香冷冷的看着这个撕扯自己裙子的伤号,长刀已经落在那个伤号的脖子上。却没有砍下去。
“长谷川,松手!”藤原一味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家奴竟然敢如此的无礼。
大腿上****了一大片,那个该死的长谷川竟然把口水流在自己的腿上。
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藤原一味香的脸抽搐一下,然手手里的长刀就狠狠地切了下去。
身子掉了,脑袋却依旧挂在她的腿上,她费力的甩掉那颗头颅,借着火盆昏暗的火光,藤原一味香发现地窖里的那些伤号竟然都如同鬼魅一般的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扑向屋子里不多的几个倭女。这地狱一般的场景,让她肝胆欲裂。
铁心源很忙,正在发疯一般的用藏在鞋子里的小锯子锯头顶的铁环。
锁住左手的风磨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自己的小锯子竟然一搭上去就滑掉了,他不得不把目标定在那个粗大的铁环上。
今天蘑菇粉的分量下的很重,这种最能催发人心中最阴暗意愿的药粉,一旦进了人的肠胃,它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使人发狂。
铁心源非常庆幸自己被锁在距离门口较近的地方。如果被藤原一味香锁到最里面,天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好在,那些倭人对倭女和藤原一味香的性趣比对自己的性趣大多了。
地窖里已经乱了,到处是刀光,到处是惨叫。到处是哀嚎。
藤原一味香的头发散乱,长刀左支右挡的应付那些发狂的伤兵。眼看着那些倭女被伤兵一一的砍死,她怒号一声。拼着挨了一刀,劈死了面前的伤号,沿着墙壁准备摸索出去。
铁心源终于挣脱了束缚,俯身端起火盆朝靠在墙边的藤原一味香泼洒了过去,看着满身都是火星的藤原一味香在那里又跳又蹦的抖落火星,他又把两盏油灯丢了过去。
眼看着火焰腾空而起,铁心源转身就窜到了地窖门口。
“铁心源——”藤原一味香凄厉的呼喊一声,马上就被疯狂的倭人伤号给死死地缠住。
铁心源看了一眼这伤号在着火的地上翻滚厮打的藤原一味香,狞笑一声就拉开了松松垮垮的木门,顺手取走自己挂在墙壁上的短剑。
拉开门闩之后,翻滚出地窖门,反手就把地窖门重新关上,取过一根粗大的木柴塞进门栓。
大岛已经去了母亲那里,铁心源心急如焚,知道自己现在去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就冲进厨房,搬出来一大坛子菜油,全部泼在柴火上,从大厅里端出火盆将红红的炭火倾倒在柴火堆上。
地窖的门在啪啪的响,不知道是谁想从地窖里出来。
柴火堆燃烧了起来,火焰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爬上了屋檐。
左邻右舍开始有人大呼救火,铁心源从院子里走出来,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一个阴暗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提着水桶,端着水盆的邻居们一窝蜂的冲进来救火。
火势越来越大,两边的邻居开始哭嚎着从自己家里抢救财物,救火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铁心源看见低矮的大岛从马车上下来,来到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跳着脚想要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他悄无声息的从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一尺半长的短剑,沿着大岛宽阔的肩背处就刺了进去,直没至柄。
这一剑特意避开了大岛的心脏,短剑刺穿了胸肺之后从右面的胸口露了出来。
大岛艰难的转过身,看到面目阴沉的铁心源,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一大口血就从嘴里喷涌出来。
铁心源半背半拖的将大岛弄到马车上,仔细的嗅嗅马车里的味道,一张紧绷着的脸才慢慢松弛了下来。
没有闻见马车里有母亲身上特有的茉莉香气,这就是说大岛没有捉到母亲。
短剑没有血槽,因此被大岛的肌肉紧紧地给夹住了,只流出很少的一点血液,铁心源等大岛吐干净了肺里的血之后,轻声问道:“还有谁?”
大岛一动都动不了,张着嘴巴似乎是在笑。
铁心源轻轻地扭动剑柄,再次问道:“还有谁?”
大岛吐出来几个凄惨的血泡泡,依旧在笑。
“藤原一味香死了,我不知道在她被烧死之前那些伤号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总之,她已经死了。
她想要修建的浅草寺计划成了泡影,那个叫做阿弥的人再也见不到了,你也快要死了。”
大岛的双目吐出,探出双手掐在铁心源的脖子上,铁心源并不理会,这时候的大岛能举起自己的胳膊已经是奇迹了。
他的手探进了大岛的怀里,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装进一只麻布袋子里,这才拍掉大岛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一柄短剑穿透了大岛的肺叶,这样作眼中的影响了他的呼吸。
铁心源看看大岛死鱼一样的眼睛,就拔出了短剑,伤口上发出奇怪的嘶嘶声,这是他的肺叶在吸气。
伤口上没有喷出来的血,最终从他的嘴里喷涌出来。
铁心源跳下马车,用短剑在挽马的屁股上刺了一剑,挽马就嘶鸣一声拖拽着马车向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巷子狂奔而去。
铁心源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七哥汤饼店,远远地就看见张嬷嬷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收钱。
看样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铁心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七哥汤饼店,有气无力的对张嬷嬷道:“我娘呢?”
张嬷嬷没好气的白了铁心源一眼小声道:“被吓晕了,现在还躺在巧庄呢。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都招揽些什么人啊,老婆子我都被那个双头人吓得魂飞天外的,你母亲哪里受得了这个。”
铁心源拍拍肚子道:“婶婶给我下碗面,快饿死了,吃饱了我就去找我娘去。”
听到铁心源喊饿,张嬷嬷这才发现铁心源全身上下已经脏的不能见人了。
连忙推着他去店里的小房间,找伙计打来一大盆水,连声的催促他赶紧洗涮一下,收拾干净了再去城外的巧庄。
就他这幅模样,如果被王柔花看见,说不定还得昏过去。
洗漱完毕,就着咸菜吃了一大碗面条,每个毛孔似乎都透着一股子清爽劲道,看着唏哩呼噜吃面条的客人,铁心源这才有回到人间的感受。
地狱和人间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一不小心就会踏进另外一个世界,
吃过饭之后,铁心源就用短剑挑着自己的麻布小包裹,踩着皎洁的出了东京城门,径直向巧庄投去。(未完待续。)
ps:第二章( )
第一零三章想要遗产的张兴
第一百零三章想要遗产的张兴
母亲的房间依旧有淡淡的光。
柔儿和母亲做女红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光芒是淡黄色的,看着都温暖。
“娘,我回来了。”
铁心源尽量的控制自己的声带不要发出颤音来,如同往常一样向母亲报一声平安。
“那就快去洗洗睡吧,明天早上过来,娘有话对你说。”
“知道了。”
铁心源回答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每天这个时候火儿,水儿他们早就入睡了,因此,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他们的呼噜声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坚持着去井台边上打来一盆清水,慢慢的将衣衫从自己的身上剥下来的时候,即便是非常能忍的铁心源也痛苦地**出来。
轻轻地按按腰肋处,吸口气都疼,这该是肋骨骨烈的信号。
腰肋的左右两处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紫了,他将毛巾泡在冰水里,拧干之后敷在腰上,然后将毛巾在肚皮上打了一个结。
这才有机会处理自己身上的烧伤。
水泡破裂之后和衣衫粘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如同撕掉了一层皮。
用冰水清洗过后,就胡乱给背后洒了很多的药粉。
处理完伤口之后,他就给炉子里添加了煤块,然后慢慢的趴在床上,来不及想太多,就沉沉的睡去了。
鸡鸣三遍的时候,铁心源以无上的毅力从床上爬起来。
痛苦地穿上衣衫,然后换了一张笑吟吟的脸,推开了房门。
今日的天气很好,有些清冷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用冰水洗脸之后,才觉得精神了一些,只是身体非常的难受,似乎不属于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极为笨拙。
看着颤抖的手吧热水送到嘴边。铁心源苦笑一声,趁着杯子还没有被打掉快速的喝了一大口。
早餐的气氛很好,铁心源嘴里塞着包子笑着看母亲和阿大谈话,完全看不见有任何的不适应。
王柔花和阿大交谈的极为热烈。至于阿二则独自喝酒,因此,当日上柳梢头的时候,不管是阿大,还是阿二。都有些醉醺醺的,好几次阿大都捋不直舌头说话。
阿大愤怒的看看自家弟弟,然后对王柔花道:“实在是失礼了,舍弟来自荒野,贪饮美酒让夫人见笑了,阿大,告辞。”
王柔花笑眯眯的送走了阿大,阿二,然后对靠在火炉做女红的柔儿道:“阿大先生是真正的才学之士,应该引荐给府里老太爷的。”
柔儿笑道:“婶婶真是的。才一见面的时候就吓得昏过去了,现在倒好,还要引荐给老太爷,就不怕把老太爷也吓出个好歹来?”
王柔花在柔儿的脑门上点了一指头佯怒道:“你这个死妮子,婶婶白疼你了,总捉住婶婶的马脚不放。”
说完话又那指头挑起柔儿的脸庞叹息一声道:“如果没有这对碍事的牙齿,即便是官宦人家,柔儿也能嫁得。”
柔儿摇摇头道:“可不敢嫁给官宦人家,那就没活路了。
小的时候就仗着这对虎牙从树干上啃树皮才能活下来。
现在富贵了,要是把这对牙齿去掉。才是忘本。”
王柔花叹息一声道:“这院子里就没有一个是软蛋的。
源哥儿如果愿意软一下,婶婶这时候都应该给他准备亲事了。”
柔儿笑道:“源哥儿说了,我们进一步容易吗?干嘛要退?”
王柔花见儿子无精打采的坐在炉子边上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干什么去了。好几天都不见人?”
铁心源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这几天脑袋里有些事情要想清楚,所以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捋捋。”
“是该好好想想了,从今年起,咱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连巧哥也走了,你就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千万莫要行差踏错。“
铁心源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孩儿记在心上了。”
王柔花抚摸着柔儿长长的头发感慨的道:“家里的事情交给为娘,你是男子不免会粗心大意一些。
你看看现在的家里的这些孩子,都已经到了婚嫁的时候了。
你自己不着急,却不能不为他们着想,该备的嫁妆,该准备的聘礼,都要早早开始,不要整天光知道嘻嘻哈哈的过日子。”
铁心源回头看看火儿道:“你有相好的没有?如果有,让我娘去找人帮你提亲?”
正在吃包子的火儿差点被噎死,咳嗽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却没个焦点。
水儿笑嘻嘻的偷偷指指一脸红晕的柔儿,然后就大口的喝稀饭。
铁心源点点头道:“那就不管了,水儿,你呢?”
水儿拍拍胸膛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等我扬名立万之时,就是我娶妻生子之时。”
铁心源笑着对母亲道:“水儿打算就这么单身过一辈子了,母亲不用管他。”
没有等到铁心源再问别人,长长的饭桌上轰的一声就没人了。
铁心源喝一口稀饭对母亲道:“看样子您的好心没人接受。”
王柔花丢开满脸红晕的柔儿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和巧哥两个混账东西闹得?
一个跟着吐蕃女人跑了,没一点志向,丢死人了,你倒是有志向,一心想要娶皇帝的女儿。
你们两个不给弟妹们做出一个好的表率,你让她们怎么选择?”
铁心源正要回答母亲的话,看见小水珠儿站在门外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就假装惹不起母亲,笑嘻嘻的也跟着出门去了。
才出了大门,就看见那个喜欢穿盔甲的虞侯张兴,站在阳光底下,整个人如同会发光的神人一般威严。
看样子没有得到小水珠儿进门的允许,心中很是愤怒,特意背着手站在那里,即便是看见了铁心源出来,也装作没看见。
这种愚蠢的官二代,铁心源见过不少,自以为不是纨绔子弟,其实他们比纨绔子弟差的太远了。
纨绔之所以为纨绔,就是因为他们长着一颗能分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心。
而不是像张兴一样自以为高明。
铁心源咳嗽一声之后,张兴极不情愿的躬身施礼道:“爵爷昨日所说的贼人已经找到了,卑职特来请爵爷前往辨认一下凶手,看看数目可对。”
见张兴是带着马车来的,铁心源点点头就钻进了马车,让小水珠儿告诉母亲自己有事情出去了。
昨夜大火燃烧的地方正是竹竿巷子,这里也是东京城最混乱的一个街巷。
铁心源看了一眼热闹的竹竿巷,就放下车帘,他不觉得一堆已经烧焦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事实也是如此,当铁心源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差役。
走过差役的警戒圈,铁心源就看到了一大溜子盖着白布的尸体。
白布看起来**的,正要发问,就听张兴恶作剧一般的回答:“那是尸油,烤出来的……”
铁心源打了一个寒颤,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地窖里的空气已经被自己推倒的火盆给烧干净了,而后自己又在外面点火,那么,地窖里只能成为一种环境……那就是烤箱。
张兴掀开一道白布,铁心源根本就认不出这是谁,因为“生人”和“熟人”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铁心源看看一长溜白布裹着的尸体道:“都在这里了?”
张兴吸了一口气道:“地窖里还有一具女尸,只不过她钻进了一道极为狭小的缝隙里取不出来,估计拉扯一下身子就散架了,就像烤鸡一样。”
铁心源有些憎恶的看着张兴道:“你明知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你还要我来辨认尸体,你在消遣我吗?”
张兴摇摇头,领着铁心源来到一辆马车前面,拉开帘子道:“这里有一具被剑杀死的,样子还算是完整。”
铁心源瞅瞅马车里面,大岛的尸体依旧倒在里面,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漫无目的的盯着车顶。
铁心源点头道:“此人名叫大岛,是一个倭国人,余者不知。”
“你们认识?”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认识,只是见过,听藤原一味香称呼他为大岛。”
张兴呵呵笑道:“爵爷,夹在缝隙里的那个女人少了一根尾指,应该就是你说的藤原一味香。
爵爷要不要去看看?”
铁心源摇摇头,活着的藤原一味香或许非常的好看,现在变成烤鸡模样,应该没有什么看头了。
许东升也被官府召唤来辨认尸体,他和铁心源不同,认真的把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看了一遍,即便是认不出来,他也看得非常仔细。
尤其是在看大岛尸体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瞅了铁心源腰上的短剑一眼。
他在铁心源昏睡的时候曾经把玩了那柄短剑很久,自然知道那柄剑的尺寸。
对他这种早就见惯了死亡的江湖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伤口到底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张兴非常高兴,因为不论是铁心源还是许东升都认为这些死掉的人就是凶手。
这让他减少了非常多的麻烦,他对这些死人兴趣不大,他只在乎这些人曾经抢走的那么多的财货到底去了那里。(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零四章最彻底的失败
第一零四章最彻底的失败
铁心源在前,许东升在后,沿着曲折的汴河河提漫步。
“爵爷杀了那群倭人?”走了没多久,许东升就忍不住问道。
铁心源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本事。”许东升笑道:“爵爷的宝刃刺穿了那个叫做大岛的倭人,某家看得很是清楚。”
铁心源停下脚步所有所思的看着许东升摇摇头道:“真的不是我。”
“爵爷少年时就曾除过巨奸,西夏猛将都折戟在爵爷手下,想来区区几个倭人更是不在话下。”
铁心源有些恼怒的再次看着许东升道:“除掉西夏人那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有的可能,如果真刀真枪,你觉得可能吗?”
许东升嘿嘿笑道:“老夫在沙漠戈壁中讨食已经有三十年了。
见过无数的英雄豪杰,可是啊,能够真正声名远播,富甲一方的豪杰,没有一个是身手高绝的猛士,只有最残忍,最狡猾,最无情的人才能成为那里的王者。
就像在沙漠中,骆驼,沙狐,胡狼才是主宰,而不是雄狮和猛虎。”
铁心源笑道:“许先生在沙漠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胡狼还是沙狐?”
许东升笑着拱拱手,指指河提上的亭子道:“不若我们就在这座亭子里,论一下英雄豪杰?”
铁心源抬头看看亭子上硕大的“晚晴”二字笑道:“这座亭子出自欧阳修之手,这位先生除了修亭子之外,平生好像没有什么爱好。
他喜好黄老之术,在他修建的亭子里纵论英雄豪杰有些不妥吧?”
许东升只是笑笑,很快就有仆役们在晚晴亭子里围上布幔,布置好地毯。火盆,同时,一壶烫好美酒,以及四五样精美的小菜就已经准备好了。
铁心源看看不远处的游人叹息了一声就进了晚晴亭。
许东升指着那些游人笑道:“爵爷法眼无差,那些人确实是在下的手下。
就这份眼力而论,爵爷不愧为大宋神童。”
眼看着张兴从外面走进来。铁心源再次叹息一声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张兴哈哈笑道:“爵爷亲手杀了藤原一味香,难道还不知是为了什么?”
铁心源苦笑道:“我哪里有这种能力,两位实在是高看我了。”
许东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解的看着铁心源道:“事实上老夫也想不通,为了弄清楚你的来历。
老夫派遣三十二名最善于捕风捉影的属下探查你,历时半个月,却对你没有一个完整的了解。
你做过的很多事情都非常的可疑,可是想要进一步探究,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们三十二人唯一共同认定的就是你的身手。爵爷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纵使爵爷的身手敏捷一些,也不过是因为年少的缘故。
藤原的一刀五杀即便是老夫也没有多少信心接下来,而大岛的一双手更是可以生撕虎豹。
老夫也非常的想知道,爵爷到底是如何将身手高绝的藤原一味香逼到用双手生生挖出一道裂隙的地步的?”
铁心源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敲着桌子笑道:“许先生,我们今日不是要纵论天下英雄豪杰吗?
怎么把这样奇怪的事情扯到我身上讨论起来了?”
许东升指指一艘缓缓靠岸的画舫道:“其实论不论的都无所谓,今日主要是为爵爷远行送别的。”
铁心源看看画舫,回头又看看许东升道:“远行去哪里呢?”
张兴笑道:“爵爷久居京城。难道没有兴趣去看看大漠风情吗?”
铁心源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一介儒生,在大漠里恐怕活不久。”
许东升大笑道:“爵爷当初说我乃是靠着黄头回纥才能在塞外立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不过,爵爷想的还是不够远,现在,时间还多,爵爷不妨猜猜。”
铁心源又喝了一杯酒道:“黄头回纥边上就剩下塞尔柱人了。听说那里出了一位大英雄,已经灭掉了呼罗珊,黄头回纥惊恐不已,才会加重对大宋的进贡。
希望能够获得大宋的帮助,许先生。你的靠山不会就是塞尔柱的那位大英雄吧?”
许东升朝铁心源挑挑大拇指道:“爵爷身在东京,却能看到万里之外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如果爵爷能够见到图格鲁克伯克叶护一定会和老夫一样被他的风采所震慑。”
铁心源猛地将一杯酒泼在许东升的脸上,盯着不为所动的许东升道:“你也是贼,和藤原一味香一样,你们都是贼。
藤原一味香来大宋是为了敛财,你来东京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你们都看中了宋人不设防的城市,你们在这座城市里面为所欲为。你们在这里肆意的劫掠。
你和藤原一味香之间根本就是在分赃不均才产生的矛盾。
当初我一直没有想通,藤原一味香为何要冒大不韪的在城里向你一介商贾动手,现在明白了,是因为你侵吞了你们两家一起劫掠到的钱财。
你们是在火拼啊……”
许东升擦掉脸上的酒渍笑道:“你看看,在大宋即便是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贵族都敢把酒泼到我的脸上,你说说,老夫这样的豪杰不去投靠一位真正的英雄,难道还要继续受你们这群鸟人的闲气吗?”
张兴有些讪讪,毕竟他也是大宋的官员,听许东升这样讲,多少有些难堪。
铁心源又把头转向张兴道:“他们两方能在东京城来无影去无踪的,恐怕是拜你父亲所赐吧?”
张兴皮笑肉不笑的道:“东京米贵,居之不易,不捞点不义之财,实在是没办法生活,爵爷见谅。”
铁心源回首看着巍峨的东京城墙喟叹一声道:“千疮百孔,无力回天了。”
张兴哈哈笑道:“爵爷,您也别看不起我们父子。
想当年我父亲六次上战场,场场争先,全身上下披创二十余处,全在胸膛,没有一处是在后背。
好水川一战,家父的腹部被斩,他老人家用丝绦勒住肚皮,才没让肠子流出来,即便如此,依旧在战场上厮杀,死命聚拢将士,最后才侥幸逃脱。
回来之后,家父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如果不是因为身受重创,必会走一遭岭南,此生升迁已然无望,你让我们不趁着在位捞点钱,还能干什么?”
铁心源举杯又喝了一口酒没有理会张兴的控诉,看着许东升道:“为何不一刀砍了我,反而要把我送去塞尔柱?”
许东升指指船舱道:“山中老人要的人手过于苛刻,全东京都没有几个合适的,而你是最合适的一个人。
如果有能顶替你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刀砍死你。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这人太危险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藤原一味香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铁心源看看手里的酒杯,小声道:“给我一张纸,我给母亲留一封信。”
许东升笑道:“这是自然,笺纸笔墨老夫都已经备好了,不过,爵爷需要按照老夫口授的话写。”
铁心源点点头,一个青衣大汉把笺纸笔墨准备好之后就退下了。
铁心源按照许东升的口授,写下了“儿遇异人,欲随之游学,短则一两载,多则三五载必然回转……”
许东升仔细的看过之后,吹干了墨汁揣进怀里道:“上路吧。”
铁心源点点头,给面前的三个酒杯齐齐的斟满酒,肃手道:“败于二位之手,铁心源心服口服。
铁心源就要去万里关山之外,就让我们满饮此杯,祝我早日归来。”
张兴举起酒杯,却看见许东升躲得远远地,奇怪的问道:“你不打算喝一杯?”
许东升摇头道:“没有弄清楚藤原一味香她们的死因之前,我绝对不碰爵爷碰过的东西。”
张兴想起藤原一味香的死状,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手上的酒杯顿时就**出少许酒来。
他立刻学许东升的样子丢掉酒杯,快速的用手帕擦干了手上的酒渍。
铁心源叹息一声,将满满一杯酒倒在地上,面朝巧庄方向,拜了三拜之后,锁骨的位置就猛地一疼。
回头看得时候才发现,一个满脸都是凹坑的大食人站在自己的背后。一个金黄色的钩子已经穿过了自己的锁骨。
咔嗒一声紧紧地扣在锁骨上,稍微一动就痛不可当。
许东升看着面色惨白的铁心源笑道:“山中老人正在招收座下弟子,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苍穹下的好少年都该走一遭天国,只有从天国回来的少年,才会知道什么是无畏,爵爷乃是我东京少年人中的楚翘,必然能够在山中老人的座下成就大功德。”
铁心源被那个高大的大食人抓着脖颈,艰难的道:“我会回来的。”
许东升笑而不语,那个大食人用生涩的汉话道:“除非你翻过九十九座山,淌过九十九条河,舍弃流着蜜的天国……”
“我会回来的。”铁心源又努力说了一句话,就被大食人提着脖领子走上了踏板,丢进了船舱……(未完待续。)
ps: 天啊,天啊,天啊,最沉闷的铺垫部分终于写完了,我几乎快要被自己逼疯了,好在,我们完成了所有的铺垫,终于来到了喜闻乐见的部分,让那只狐狸去新的世界吧。
第一零五章传说中的地方
第一零五章传说中的地方
这是一艘非常漂亮的画舫,铁心源亲眼见过的这艘船的整体面貌。
船舱里却不如外面那样好看,被丢进船舱之后锁骨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忘记了自己需要第一时间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材高大的大食人,矮着身子走进了船舱,将铁钩的另一头锁在一根铁柱上,然后就走出了船舱。
昏暗的油灯下,四张满是泪水的肮脏面孔出现在铁心源脑袋的上方。
那是四张极为稚嫩的脸,铁心源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四个人的身份,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那个所谓的山中老人需要的未来弟子。
“你也是被他们捉进来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小声问道。
铁心源瞅了那家伙一眼,觉得这就是一句废话,就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没用的,我们试过了,船舱非常的结实,我们逃不掉。”
“滚开!”
铁心源怒喝一声,那四张苍白的面孔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了。
他站起身子,向前不过走了两步,肩部锁着骨头的钩子就让他痛苦不堪。
“你们也被锁住了吗?”
“没有!”黑暗里传来一声无精打采的回答。
“你们进来几天了?”
“最早的四十二天,最晚的是你,一柱香的时间。”
“我是洛阳人,已经被捉来十一天了,你是哪里人?”另一道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铁心源回答过之后,就靠着船舱摸索到了那道铁索。
铁索不算粗,上面有一道拳头大小的锁扣在上面。
跟巧哥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铁心源对于大宋的锁具,也就有了一定的认识。
这是一把吉祥锁,比自己家里的一字锁要高明的多。
只要打开这把锁,铁心源觉得自己就能自由了,麻烦的是锁在自己锁骨上的这把黄色的钩子。
也不知道这把钩子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只要自己稍微活动一下钩子就让自己痛不可当。如果安静下来,进行轻微的活动,就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身子震了一下,这艘画舫开始行驶了。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尽管铁心源心急如焚,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准备等到天黑之后,再做打算。
船舱里的气味非常的难闻,这一点铁心源还能忍受。只是受不了总有人哀哀地哭泣,还有人在一遍遍地喊着爹娘的救我的废话,如同魔音灌耳。
“喂,东京来的这位兄台,你可知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吗?”
铁心源摇摇头,想不出这家伙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废话,不是已经告诉他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了吗?
看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张嘴道:“东京。汴河上,估计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汴河就要结冰了。
我们在船上的日子不多了。”
“我叫张怜秀,你呢?”
“铁心源!”
很短的时间里,铁心源就从这个张怜秀的嘴里,知道他爷爷是谁,他父亲是谁,他的哥哥是谁。甚至还知道了他母亲的闺名。
铁心源知道现在是张怜秀一生中最恐怖最无助的时间,多提提亲人的名字,让他多少有一个安慰,好幻想一下自己亲人来解救自己的场面。
当油灯的灯碗里的菜油烧干的时候,船舱顶上的小门打开了。
那个高大的大食人再一次走了进来。换好油灯之后,重新检查了一下铁心源身上的钩子和顶上的吉祥锁。
取出一盒味道非常奇怪的药膏粗暴的涂抹在铁心源的伤口上。
不知道是什么药,伤口感觉如同着火一般疼痛,铁心源把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却不喊叫出声。
大食人扭正了铁心源的脸,用古怪的汉话道:“可能有资格成为老祖的弟子,最后进入天国,享受人世间能够享受的一切。”
铁心源想要再问两句,后脑勺却猛地一震,脑袋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来昏迷过去。
大食人像抗着一袋面粉一样的将铁心源扛了出去。
张怜秀很为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担心,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过他的哭声很快就停止了,因为他看见已经被打昏的铁心源竟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上了船舱之后,铁心源才发现天色已经变黑了。
满是垂杨柳的汴河上,只有很少的几艘船在溯流而上,这是最后的运输季节,一旦汴河封冻,整个世界就好像也被冻住了。
大食人扛着铁心源跳上了一个码头,只看了一眼,铁心源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许东升的家里。
许东升就站在小门前面等候大食人,见铁心源的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就随意的扒拉一下。
然后对大食人道:“穆辛大人在等你,快些进去吧,如今,全东京的人都在找这个小子。”
大食人扛着铁心源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道:“他的母亲不相信?”
许东升拍拍自己的脑门道:“易普拉辛,这里是大宋,不是你的故乡,这里的女子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慧。”
易普拉辛点点头道:“河道上有巡检司的人在搜检,所以我才会掉头回来。”
许东升长叹一口气道:“现在麻烦了,我这个见证人,现在被官府盯上了,虽然有张兴从中斡旋,可是庞大的王家,不是张兴和他父亲能够得罪的起的。”
易普拉辛探出一只手拍拍许东升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的兄弟,穆辛大人会解决你所有困难的。”
许东升长叹一声,随着易普拉辛走进了一间不算很大的院子。
将铁心源放在一张地毯上,随后铁心源就被两个壮硕的大食人抬进屋子里去了。
许东升和易普拉辛跪坐在门外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大食人。
大食人优雅的放下手里的割肉刀,笑吟吟的看了昏睡不醒的铁心源一眼,然就就笑着对易普拉辛道:“你这时候还能活着,我感到非常的意外。”
易普拉辛大吃一惊,正要发问,却看见铁心源从地上窜了起来,手里握着穆辛大人刚刚放下的割肉刀,顶在穆辛大人的咽喉上,并冷冷的道:“放我离开!”
穆辛抬手制止了易普拉辛要站起来的身子呵呵笑道:“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人。”
铁心源见那个老大食人丝毫不在意自己身处的环境,不由得将身子向后挪一下,手里锋利的餐刀横在大食人的咽喉上大声道:“放我离开。”
穆辛不理会铁心源的威胁,继续笑着问易普拉辛:“你是怎么把他带来的?”
易普拉辛红着眼睛看看铁心源手上的刀子连忙道:“我打昏了他之后,扛过来的。”
穆辛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只是你没有打昏他。”
说着话又转过头看着铁心源道:“我的孩子,易普拉辛的身手不错,你是如何避开他的掌刀的?”
铁心源一手抱住穆辛苍白的脑袋,心一横就要拉动刀子,形势对自己不利,无论如何也要先打开局面再说。
穆辛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铁心源的手腕子上了,无论他如何发力,那只手都不能动弹分毫。
“我在前,易普拉辛在后,油灯更在后面。”铁心源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身体平衡,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跪下来。
穆辛手上的力道松掉了一点,啧啧赞叹道:“看看啊,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一点灯影就几乎可以翻转整个局势,太好了。”
穆辛的老眼仿佛都在发亮,一霎不霎的看着铁心源,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手里的切肉刀跌落下来,穆辛用宽大的袍袖一挥,那柄割肉刀就被拍了出去,牢牢地钉在易普拉辛耳畔的柱子上。
铁心源脸上一片灰暗,等穆辛松开了手,就起身乖乖地坐在侧面的一张地毯上,朝穆辛拱手道:“狗急跳墙,不得已而为之,冒犯了长者,得罪了。”
说完话就端起面前的酒杯自斟自饮的连喝了三杯。
见铁心源无礼,易普拉辛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教训他。
穆辛并不阻止,眼看着铁心源如同肉球一般被易普拉辛揍得凌空飞起,端起一杯酒笑呵呵的一饮而尽。
铁心源重重的掉在地毯上,醉里发苦,发咸,还有点泛腥,四肢腰背处痛的几乎麻木掉了,唯独胸腹没有任何的问题。
穆辛看着艰难的抬起头来的铁心源道:“等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之后,我允许你打回来。”
铁心源**一声道:“我现在就要加入。”
穆辛哈哈大笑道:“只有淌过九十九条河,越过九十九座山,去过流着蜜汁的乐园的英雄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铁心源痛苦地**一声道:“很远吗?”
穆辛的表情肃穆下来,右手抚着心口道:“学问虽远在中国吾亦当求之。
因此,老夫在东京一住就是十年,你远去巴格拉什求学又算得了什么?”
铁心源穷搜脑海都找不出一个叫做巴格拉什的地方。
跪坐在门外的许东升拍着手掌笑道:“恭喜爵爷,贺喜爵爷,你就要去山中之城阿拉姆特要塞进学,真是万千之喜啊。”(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零六章让人刻骨铭心的推荐者
第一零六章让人刻骨铭心的推荐者
铁心源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痛苦而颤抖的双手道:“我能跟母亲去告别一下吗?”
穆辛笑道:“当然可以,先知知道你的母亲付出了多少辛劳才将你抚养长大,先知也知道你是多么的敬爱你的母亲。
即便是圣人,也不能割断每一个人的母子天性,我有何德何能敢切断天神赐予凡人最美好的感情。
去吧,我的孩子,只是要记得在天亮之前回来。
唯有如此,才能避开魔鬼对你母亲的侵扰……”
铁心源指指自己锁骨上的钩子道:“能把它取下来吗?”
穆辛摇摇头道:“这是黄金锁,用来锁住你的心猿和意马。他能引导你走上正路,不至于坠入妖魔的怀抱。”
说完话穆辛分开自己的衣领,一柄暗黄色的金属钩子赫然锁在他的锁骨上,看他锁骨上翻卷的皮肉,就晓得这柄钩子已经伴随了不知多少岁月。
易普拉辛也解开衣领,在他的锁骨上,同样有这样一柄暗黄色钩子。
看了他们两人身上的钩子之后,铁心源知道穆辛并非是在胡说八道,这应该是他们的一种仪式。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船舱里的另外几个少年身上并没有这样的钩子。”
易普拉辛的嗓音就像是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他们将来会是神侍,身体不得有任何的损伤,唯拥有俊美的容颜,无暇的身体的少年,才能进入神殿,侍奉天神。”
“我们是异族人!”铁心源强忍着愤怒吼道。
穆辛笑道:“神的光辉无所不在,神爱世人。”
易普拉辛见铁心源不再说话了,就吩咐许东升去给铁心源准备新的衣衫,他的衣衫已经染满了血迹。
躺在温暖的水里,铁心源直到这时候都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看着许东升抱着胳膊站在月色里。不由自主的道:“为什么是我?”
许东升看着月亮感慨的道:“两年前,穆辛阁下就看中了你。”
“什么原因啊?”
“穆师居留东京十年,这十年里,与其说他是在和大宋的学问人交流学问。不如说他是在用自己的眼睛在看大宋。
他最喜欢宋人相对较小而没有多少体毛和体味,因此显得精致的人种。
穆师认为大宋的人是受过天神祝福的人群,因此他想从大宋的人群中,寻找到最好的一颗珍珠。
有人推荐了你。
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不过啊。推荐你的那个人,穆师非常的相信。
他整整观察了你两年。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自己小心谨慎吗?
如果不是穆师压制,你和你的全家,以及巧庄里的人,早就死了无数遍了。”
“是谁推荐的我?”
许东升笑道:“去问穆师吧。”
铁心源**裸的从澡盆里站起来,两个青衣女婢上前用很大的布巾子裹住了他的身体,仔细的帮他擦拭干净了身体,最后穿上一袭很普通的士子衣衫。
铁心源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呐呐自语道:“推荐我的那个王八蛋啊,等老子回来我们再好好地算账。”
许东升犹豫了一下,又对铁心源道:“不要想着逃走。那样的话,你真的会死,包括你的家人都会死。”
铁心源撇着嘴笑道:“包括皇帝都不能保护我吗?”
许东升摇摇头道:“阿拉姆特要塞里出来的人,斩下的皇帝头颅不下十个。”
铁心源舔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道:“开玩笑……”
许东升冷笑道:“你不知道谁是山中老人,如果你知道了,那么,你就丝毫不会怀疑老夫说的这句话。”
“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我相信有些话是你不该说的话。”
许东升扯开衣衫露出胸膛笑道:“老夫对你寄予厚望,即便是为奴,老夫也希望成为你的奴仆,成为宋人的奴仆。老夫这个宋人也就感觉不到多少屈辱了,你本身就是爵爷,我是商贾,我们本身就有尊卑之分。”
铁心源看着许东升胸膛上那个奇怪的深深的烙印皱眉道:“那是什么意思?”
许东升嘿嘿笑道:“二等奴仆的意思。等我升上一等奴仆了,他们就会帮我在这个标志上镶上金边。”
铁心源:“……”
在坐上马车离开之前,铁心源对许东升指指自己肩头的钩子道:“这难道就是成为主人的标志?”
许东升摇摇头道:“是可能成为主人的标志。”
铁心源长吸一口气道:“假如我有一天真的成为了主人,我会把你这个狗奴才招揽到我的麾下的。”
许东升施礼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老奴不胜荣幸。”
马车行驶在东京的街市上,看到一队队来回巡梭的军兵。以及满街乱窜的衙役,铁心源算是明白易普拉辛为什么又会把自己送回许府。
城里是这样,想必城外更是官府重点搜寻的对象。
在这样的情形底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把自己送出东京城。
远远地就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很多邻居都站在那里陪着她,安慰她,铜板父子难得的不再劳作,就那样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瞅着王柔花发呆。
铁心源笑着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给四周的邻居施礼感谢。
王柔花就疯了一样的扑过来,两只手像风车一样的抽打在铁心源的脑袋上,脸上……
母亲下手很重,铁心源头一次没有逃跑,就站在那里任凭母亲抽打自己。
“你为什么不跑?”王柔花的眼中满是恐怖的神情,然后又尖叫着道:“你是真的要跟着什么狗屁异人去远方求学?”
铁心源给母亲跪下,将头埋在她的脚面上一言不发。
王柔花铁青着脸道:“随我进来!”
铁心源随母亲进了自家院子之后,就关上了大门。
狐狸跳过来希望铁心源抱它,铁心源就抱着狐狸进了母亲的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王柔花取过许东升逼迫铁心源写下的那张告别书递给儿子。
“你给娘写东西从来不用这些文绉绉的词汇,娘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是别人逼你写的。
现在,你回来了,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心源低头道:“儿子不走一趟远路是不成了。”
王柔花脸色一片苍白,颤声道:“是谁在逼你?娘跟他拼了。”
铁心源挤出一丝笑容道:“拼不过啊,孩儿已经拼了两场,都失败了。”
“你外公……”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能找,找了他们会连累更多的人。”
“皇……”
“皇帝不是万能的,他能保护我们一时,保护不了我们一世。”
“可是你走了,你让为娘怎么活啊……”王柔花哆嗦着嘴唇挤出一句话之后,就放声大哭。
铁心源上前拥住母亲,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王柔花的哭声满满变小了,另外一道响亮的哭声又从房间里响起。
铁心源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揉着惺忪的眼睛,正在放声大哭。
看清楚这个孩子之后,铁心源的后背就像是挨了一鞭子,痛楚弥漫全身,也就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到底是谁把自己推荐给了穆辛。
母亲抱着这个刚刚满两岁的孩子,出声哄她睡觉。
铁心源对母亲道:“娘,我走之后,你们离开东京吧。”
王柔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清楚啊。”
铁心源摇摇头道:“娘,离开东京吧。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安身之所了。”
王柔花抱着孩子看着铁心源道:“你已经长大了,家里的事情也该你说了算,你说说,我们能去哪?”
铁心源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屋子里取出一摞子纸张拿给王柔花道:“明天,您就拿着最上面的这张图纸去找折家,要求他们必须把你和巧庄里的人送去金城县,并且要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安置。”
王柔花见儿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就接过图纸,呐呐的道:“可是咱家在这里的产业。”
“您要尽快帮火儿和柔儿成亲,有他们两个留下来就足够了。”
“你呢?”
铁心源跺跺脚道:“我不走一趟西域是不成的,少则俩载,多则五载,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听儿子不和自己去金城县,王柔花又开始大哭,那个小小的女婴也跟着大哭起来。
铁心源硬着心肠回到自己的房间,研磨之后就开始给巧庄里的人安排工作,他相信,等自己过些年回来之后,自己的兄弟姐妹应该已经做了很多的事情。
有阿大,阿二的存在,有水儿他们帮助,有折家的庇护,铁家在金城县应该可以安身立命。
王柔花抱着孩子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奋笔疾书。
她的眼泪就没有干过,红肿的眼睛看着身材已经有些拔高的儿子,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自己站在熊熊的火炉旁打铁的丈夫。
一样的安稳如山,一样的让人爱不释手。(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一零七章孤独的征北将军
第一零七章孤独的征北将军
未来是一扇打开之后就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铁心源以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为之奋斗过。
如今,他真的看不清楚自己的前路了,这条自己不愿意走的路,能够通往哪里,他完全没有把握。
当他扛着连鞘短剑从母亲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外密密匝匝的人,稍微楞了一下。
然后就上前拥抱了火儿,水儿他们,最后来到扛着褡裢的阿大面前,重重的拥抱了他一下道:“拜托了。”
已经看过铁心源计划书的阿大微笑道:“汝将老母兄弟姐妹托付于吾,阿大,阿二必以性命相守。”
铁心源笑道:“我只信你!”
阿大笑道:“你当善自保重,西北之地海阔天空,足够雄鹰展翅翱翔。”
铁心源点点头,重新抱了一下痛哭流涕的小水珠儿道:“我走后,你就不能哭了,小水珠儿的名字也不能用了,我和巧哥不在,你就该像铁蛋一样坚强,砸碎所有阻碍你前进路上的石头。”
小水珠儿擦拭掉眼泪哽咽着道:“从现在起,我是铁蛋,不是水珠儿。”
“好样的!”
铁心源夸赞了铁蛋一声,然后做了一个四方揖道:“这些年来感谢诸位高邻照拂,铁心源感激不尽,如今远行在即,铁心源再次拜托诸位帮我照看家园,我会回来的。”
铜子哭泣道:“干嘛要走远路?天下间那里有东京好?”
铁心源笑而不语只是抱了抱铜子,任凭他将一个小包裹挂在短剑上。
松开铜子之后,铁心源就要迈开脚步离去,袍子的下摆却被狐狸叼住。
铁心源俯身抱起狐狸,在他的黑鼻头上轻点一下道:“照顾好母亲。”
说完将狐狸放在铁蛋的怀里,然后就咬着牙不顾母亲的哭泣,和狐狸嘤嘤的呼唤声,一步步的向街道的远处走去,在那里。有一辆马车正在等他。
夏竦坐在马车里,马车的帘子没有挂起来,他就枯坐在那里,当铁心源走近的时候。冷漠的将一个包裹递给他道:“莫要怨恨,有胆子,有智慧能成班超旧事的只有你,西域之地依旧有我大汉子民正在那里拼死苦战。
隔着一个李元昊,老夫这个枢密使给不了他们物资上的援助。只好将我大宋最好的少年给他们送去。”
铁心源本来要走的,听他这么说反而停下了脚步问道:“包裹里有什么?”
“早就废弃的汉征北将军印,西域局势图和一道抚慰遗民的旨意。”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夏竦笑道:“如果不毁掉你的家园,狐狸不会出窝的。”
“我如果不幸死掉了呢?”
“无所谓。”
铁心源点点头看着夏竦道:“你要保养好身体,千万莫要早早死掉。”
夏竦哈哈大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荣归故里,如果老夫已经死掉,欢迎你来鞭尸。老夫即便是在阴曹地府也会乐不可支!”
铁心源的拳头捏的咯吱吱作响,沉吟良久才道:“多谢你给我一个和他们告别的机会。”
夏竦笑道:“老夫没有那么心善,是才回东京的包拯,是他私自调动了东京驻军。逼迫穆辛回转的。”
铁心源痛苦地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夏竦道:“从你成为金城县男的时候,这个共识就已经达成了。
包拯能为你做的,就是逼你一人离开,而不是你的全家……”
“巧哥?”铁心源颤声问道。
夏竦冷笑道:“你以为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就没有人追问吗?还是你认为大宋朝堂上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
铁心源长吸了一口气道:“我认了,只是张兴……”
“张兴父子已经被送往沙门岛!还有什么事?”
铁心源扭头就走,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此生都不愿再和这群人打任何的交道。
当铁心源骑在高大的骆驼背上,从西门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红彤彤的,如同一块快要变凉的铁块,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的温暖,汴河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冰。一艘画舫撞破薄冰正在逆水而上……
头上包裹着大头巾的许东升一声吆喝,头驼迈开脚步,整队驼队就昂首离开了东京,只有穆辛高亢的诵经声久久在城头盘旋,像是告别,又像是赞颂这座美丽的巨城。
铁心源努力的转过头。不去看站在城头的母亲,也假装没有看见送别的亲人,至于站在河畔手握一束杨柳的包拯,铁心源更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当年班超离开长安的时候,身边还有三十六位猛士,而今,自己离开东京,除了一柄剑之外再无长物……
铁心源忽然感到一阵伤悲,自从当年高仙芝兵败怛罗斯之后,汉人官员再无一人踏足那片土地。
如今,就要靠自己一人去救援那些生活在炼狱中的遗民,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怒火攻心的铁心源忽然从骆驼背上站起来,背对着大宋最繁华的城池,向遥远的西北方怒吼道:“兄弟们撑住啊,你们的援军来了!”
穆辛没有听清楚远处的铁心源喊得是什么,笑着对易普拉辛道:“你看看,多么有活力的孩子啊。”
牵着骆驼步行的易普拉辛笑道:“智慧的主人,九十九个神子,九十九条河,九十九座神山,九十九座神念,最后能进天堂者有几何?
他可以吗?”
穆辛笑道:“霍桑就要蒙天神召唤去天国了,既然他提出来这个苛刻的条件,我们只要去完成就好了。”
易普拉辛又道:“山中老人只应该是我们的族人,为何这一次会有这么多的异族人?”
“宋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实应该把王换成神就非常的合适了。”
“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是神庇佑下的子民,都可以继承山中老人吗?”
“我的易普拉辛,你站在地上,因此你的目光就只能看到三里之地,如果你站在骆驼上就能看到五里之地,如果你能够攀上高山,就能看到大地的尽头。”
易普拉辛抚胸施礼道:“您的智慧就像海洋一样广阔,我的智慧主人。”
铁心源从包裹里掏出那枚完整的征北大将军铜印,看得很是入神。
这东西原本是卫青手头的东西,他就是以这个官职远击匈奴三千里。
铜印后来又落入曹操的手中,如果不是因为汉末的局面过于混乱,曹操最大的梦想就是获得这个铜印,而后率领十万虎狼之士横扫漠北……
妈的,现在这个铜印到了自己手里……
夏竦很仔细,不但有铜印,还有两瓣可以分合的虎符。
又掏出那面旨意,只是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就叹息一声把圣旨给合上了,这张旨意是十五年前写的,上面还有赵祯的亲笔落款,只要看看旨意上的血渍就能看出,这封诏书绝对经历过很多次血战。
恐怕连赵祯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写过这样一封诏书吧?
铁心源忽然想起后世关于英国渔民的一个传说,当英帝国最强大的时候,即便是一个渔民也敢举着鱼叉向别国的舰队宣示自己国家对海洋的主权。
铁心源不敢想象自己站在荒漠上宣示主权的模样——估计会被野人的马蹄踩成肉酱吧?
不知道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离开的时候,估计和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吧?
身为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一个,为了保护小的,别说背上一个色鬼的名声,如果当初受威胁的人是铁心源的话,他觉得即便是背上一个**贼的名声也会非常的无所谓。
骆驼看似慢慢腾腾的,可是它的步伐很大,在铁心源的胡思乱想中,很快就把他带到了三十里外了……
李巧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即便是有甲胄,链子锤敲打在胸甲上,发出闷响之后,他的嗓子眼一甜,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血。
他的手松开了战刀,紧紧地抱住马脖子,任凭已经发狂的战马将自己带进敌人军阵最密集的地方。
眼看着长长的刺枪戳穿了战马的胸膛,李巧用带着臂盾的胳膊隔开一柄长枪,身子顺着枪杆滚进了敌阵,左手紧紧地掐着一个西夏人的咽喉,野兽一般猛力的一扯,西夏人的喉管就被他生生的拉断。
被激发了野性的巧哥咆哮一声,丢掉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喉管,捡起一柄连枷,不管不顾的乱砸了起来。
他不知道舞动那柄连枷舞动了多久,直到被一个青塘人找了一个空挡死死地抱住按在满是血污的地上,他才喘着粗气,停止了反抗……
青塘人随即欢呼着将他举了起来,第一个杀入敌阵并且让敌人混乱的猛士,理所应当的接受所有人的喝彩。
李巧被青塘猛士们丢上天,又落下来,然后又丢上天。
李巧红彤彤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东京的方向,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源哥儿,保护好他们,我会会去的……”
站在高处观战的卓玛见李巧的战旗第一个杀进了敌阵,不由得高高的跳起来,抱住角厮罗的胳膊道:“父亲,我的人战力如何?”
角厮罗笑吟吟的道:“还算是一条汉子,走,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大英雄!”(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