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灯光如流水倾斜,音乐、红酒,粉饰着宁静柔和的假象。
简瑶坐在沙发里,手持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安静得仿佛候鸟。而谢晗坐在她对面,唇角含笑正盯着电视机屏幕。
新闻里正在播报的,当然是她的绝笔信。女主播的嗓音凝重而不失犀利:“……这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我们邀请到著名犯罪心理学教授麦克先生。他认为这封信件虽然极可能是简瑶小姐被鲜花食人魔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但情感真挚、笔迹连贯,通过多项语法和逻辑分析,这封信的内容基本可信,同时他认为简瑶小姐很可能已不幸罹难,我们为此感到遗憾和痛心……
然而,麦克先生同时认为,这封公开信说明,简瑶小姐默认和接受了薄靳言教授双重人格的存在。她的表态,我想无疑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和影响力。那么审判的天平,是否再次倾斜向‘薄靳言有罪’这一方?受害者家属是否会再次激起义愤?我们拭目以待。”
谢晗的笑意明显加深了,望她一眼:“干得好。”
简瑶手指紧捏酒杯,表情黯淡无光。
她以为她会死,在写了那封信之后。那是谢晗一直想要的,她的绝笔书。
她一直不肯写,是因为她不想死。可这一次,她明白自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感觉到了,再多的药物,就会令她神经彻底错乱,陷入幻想世界,成为一个疯子。
而当她看到被fbi带走的薄靳言,那孤直而静默的侧影,她就有了决定。
她愿意死,但必须死得其所只要能将谢晗绳之于法。
可是靳言,我用最后残存的意识,藏在信里的讯息,藏在那些几近泣血的胡乱文字里的秘密,你看到了吗?
我信你始终是靳言,是simon,所以你一定会看到。然后你会找到他,找到我。
这几天,谢晗没再为她注射药物,也没有任何虐待,甚至饮食起居精致而奢华,他还为她上药、处理伤口,竟令她的身体好转了一些。
但简瑶心里很清楚,他此刻不杀她,只说明他想要在更重要的时刻、以更完美的方式杀了她。
这时,谢晗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衣和领带,朝她微微一笑:“猜猜看,我去干什么?”
简瑶咬唇不语。他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般语气轻快的说:“今天,我们的小simon……噢,还有小allen,会从胡佛大厦正式押送到精神鉴定机构。一旦证明他有双重人格,那位美女主播怎么说的……身败名裂众矢之的,等待他的,将是在精神病院渡过余生,或者送入鹈鹕湾监狱,终身监禁。”
简瑶的心生生一抖,而他已走进黑暗里,渐行渐远:“他已经行走到悬崖的边沿,我怎么能不去围观?”
胡佛大厦外。
冬日的阳光,炽亮,安静,清冷。
薄靳言身穿黑色大衣,在数名fbi探员包围下,步出大厦一层。只是这一次,他的双手被铐住,头戴顶帽子,挡住了眉眼。
然而这一群人的步伐,完全挡不住楼外记者们的灯光和追寻。
“薄靳言教授,请问你是否承认拥有双重人格?”
“你现在是simon还是allen?”
“你身为犯罪心理专业人员,是否认为自己应该对allen犯下的罪行负责?”
“简瑶小姐的信,令你痛心了吗?”
最后这个问题,令他原本快速的脚步倏的一顿。然而他没有回头,随即就在探员保护下,跨上了一辆黑色防弹装甲车。
埕亮的车身映着阳光,徐徐远去。奔跑的记者们先后停下脚步,对着车子一阵猛拍,随即耸耸肩,低语着三三两两散去。
车内。
薄靳言靠坐在一侧车壁,身体笔直,沉默无声。对面是两名年轻的fbi探员,时不时看向他清倨的面容,都没说话。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奔驰。前后,还各有一辆警车护航。
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排的司机有些焦躁的向探员汇报:“前方高速公路1公里外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整条路行驶不畅。我们要想在原定时间赶到医院,必须绕路。”
两名探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不要改变原定路线,联络总部,疏散交通。”这时其中另一人看一眼薄靳言沉静的容颜,见他没有半点表情,也就握紧佩枪,提高警惕。
很快总部和交通部门有了回复因为前方交通灯出现故障,导致了严重车祸发生。日落前只怕都无法疏通。
“绕路!”探员只好做了决定。
薄靳言神色漠然的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小寐休息。
红灯、红灯、红灯、绿灯、管制……装甲车绕行到一条林荫僻静的道路上,两旁是大学校舍和公寓楼,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路上行人很少。
“**!”司机又低骂了一声,因为又遇到了一个红灯,前方的警车过了,他们却没过,跟后面的警车一起停在路口。
“哒、哒、哒……”车厢里,只有司机手指一下下轻叩方向盘的声音。两名探员神色紧绷,薄靳言静坐依旧。
“几点了?”他忽然开口,同时睁开了那修长漆黑的眼眸。
对面的探员低头看了看表,答:“15点12分。”
薄靳言静了一瞬。
然后,那清俊桀骜的眉眼间,忽的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当着两个探员的面,不急不缓低下头,伸手抱住。身子也以略微蜷缩的姿势,往车壁上轻轻一靠。
两名探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生,然后,他们也听到了车厢外,头顶空气里,某种汹涌而来的声音。
“噢该死!”他们发出一声惊呼,也同时低头抱住。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笨重坚硬的装甲车,被某种惊涛海浪般的力量击中,竟如同陀螺般旋转抛飞起来。车厢里瞬间天旋地转,男人们的躯体狠狠撞击在车壁各种,发出低沉或嘶哑的闷哼声!
而车外道路两旁,校舍公寓楼里,所有人目睹了这惨烈可怕的一幕一架军用武装直升机,盘旋在楼宇旁的低空。刚刚那一记凶猛的火箭炮,正是从直升机上射出!紧接着,一轮机枪扫射,朝两辆警车袭来!
“伏击!我们遭到了伏击!”警车上的人全倚借车体开枪还击,同时朝总部报道,“为什么会是军方的人!”
街上稀疏的行人,全吓呆了,尖叫着奔跑着找树丛房舍躲了起来。
然而这时,两辆车上的警察,已经无法再做出有力还击了!因为不知埋藏在哪个楼宇角落上的狙击手,正一枪、又一枪,枪枪正中心脏,令他们一个个倒在车旁……
在这发生在闹市区的一片硝烟混乱里,有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颇有兴味的观察着。而那辆被击得七零八落的装甲车,已经停止了翻动,撞在路边一根安全栓上,冒着烟,静静不动。
“吱呀”一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薄靳言的黑大衣上全是灰土,俊脸上也有血痕,那眼神却暗沉如水。他手里拿着枪,迈开长腿跳下了车。而他身后,虚掩的车门里,两名探员倒在座位上,头部、胸口殷红一片,显然已经中弹。
而他把帽檐一压,迅速走入旁边楼宇间的小巷,一闪身,已不见踪迹。
而高空之上,直升机迅速偏离航向、提升高度,驶入了蓝天中。
同一个午后,同一个傍晚。
简瑶人处黑暗的地下,一颗心却浮浮沉沉,辗转反复。
靳言,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哐当”一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开门的声音,那熟悉的宛如魔咒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了。
简瑶立刻在沙发坐下,双手下意识紧握,等他走过来。
“噢!在等我的消息?”谢晗走到沙发旁,丢下夹克外套,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难道你还真的抱着希望,以为能够活着回到他身边?”
简瑶的心就这么针扎般疼了一下,但目光却是平静的,沉默不语。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斜眸看着她,“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好消息。”
简瑶的心,缓缓揪了起来。她立刻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混乱的现场、一具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满地的伤员,还有主播言辞激烈的抨击,军方发言人尴尬而羞愧的面容……
简瑶只觉得太阳穴阵阵跳得厉害,谢晗的声音已经在旁边响起了,带着浓浓的赞叹和愉悦:“多么完美的一次策划!每一个细节都令人赞赏!毫无疑问,他利用心理控制术,让那个黑客小子,侵入了军方指令系统和交通系统。每一条路线、每一个伏击位置,还有他撤离时搭乘的地铁、公交,最后在华盛顿地区全无踪迹。连那个黑客小子,也已经中剧毒被送进医院,生命垂危……”
简瑶听得心神剧震,却听谢晗继续点评道:“干净利落,斩尽杀绝果然是allen自诩的作风啊!”
简瑶的手心已经浸出层层冷汗。
她一直让自己坚信,薄靳言只有一个,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假象,只为抓到谢晗。
可现在,满目疮痍,伤亡无数,就在眼前。
靳言,靳言,这一切……是真的吗? ,
还是,我依然应该相信,哪怕看起来再不可思议,你,还是你?
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旁的谢晗忽的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两天后。
一则简短的、近乎不起眼消息,刊登在华盛顿经济报的分类消息栏。
“hi,j
iamback”(嗨,j,我来了。)
77
所有的摆设都不在了,牢笼、沙发、床、茶几……全都撤得一干二净。
周围漆黑空旷,仿佛无边无际。只余简瑶,被重重锁链吊在中央一盏炽亮的灯下,脚尖微微着地。便宛如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纤细、苍白、僵硬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厚厚的胶带封住了她的嘴,令她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睁着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谢晗的一举一动。
谢晗今天穿着件西装马甲和长裤,笔挺斯文,笑意盎然。但这越发令简瑶觉得他变态又恶心。
他拿着手机,就站在离她几步远外的光亮下,转头笑看她一眼:“激动吗?”
简瑶沉寂不动。胸膛中的心跳,却真的如他所说,急促而晃荡。
因为电话那头,即将与他们对话的人,是薄靳言。
昨天报纸上那则分类消息下,还留了个不起眼的手机号码。而此刻,谢晗真的要打过去了。
谢晗的心情明显很好,乌黑的眉眼间波光湛湛。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摁下了免提键。
“嘟嘟”打通了!
简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谢晗的微笑,似乎也有片刻的停滞,盯着屏幕等待着。
“哒”一声轻响,有人接了起来。
“嗨。”完全陌生的男声,隐隐带着低沉的笑意。
简瑶的眼睛瞬间瞪大。
声音和语气,真的变了。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薄靳言吗?
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他。
靳言他……是在掩饰吗?
谢晗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意味不明,轻声答道:“嗨。”
那头的男人不急不缓的问:“我们在哪里见面?”
“两个小时后……”谢晗转头看了眼简瑶,“我把地址发给你。”
“ok”
“简瑶在我这里,专门为你准备。”
男人静了一瞬,嗓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深更冷:“很好。谢谢。”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两人有关她的交谈,却令简瑶心惊胆战。
谢晗的话,是什么意思?专门为“他”准备?
这时谢晗已经把手机关机、收起,转头望着她。一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高挑的身躯矗立在她跟前,清秀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
“现在,真要与你永别了,jenny”
巨大的恐惧不安涌上心头,简瑶终于忍不住对他主动发问:“你……要杀我?”
就在现在?就在薄靳言即将赶来的路上?
就此生死永别只让他看到她的尸体?不!
“no”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晗含笑摇头,否定了这个残忍的假设。然而,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好受,因为他立刻带来了更可怕的结论。
“杀你的人,当然是allen”他盯着她,眸色更深,“噢……让我们想一想,如果是他亲手杀了你,这对小simon是多么沉痛的打击?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颇有兴味的遐想。而后忽然低头又看着她,低叹出声:“啧……痛苦和自责会一直伴随着他。你知道的,双重人格就是这么简洁而美妙只要他的意志稍有脆弱,就会跌入黑暗里,被allen取而代之,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你看,allen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你。”
空寂的仓库里,只余谢晗柔和而兴奋的嗓音的回声。简瑶面色死寂的望着他,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脚踝,因为身体太过紧绷,被勒得阵阵发疼。
不,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是simon,他就不会杀我。
他是simon,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她信,哪怕命悬一线,她也信!
然而,谢晗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倏的又笑了。他将搭在一条锁链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穿到身上。理了理衬衣,抬眸望着她:“差点忘了说你的脚下,还埋着300公斤炸弹,随时可能把整个房子连同仓库夷为平地。那时候,你就会变成空中的尘埃,真的就像你那封优美情书中所写,一粒粒的灰烬,也是你对simon的爱啊。”
简瑶的心狠狠一沉。
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就在她脚下?
他早就埋好了炸弹,等着这一天?
难道他是想……简瑶脑海中瞬间如电光火石般透亮。
原来这就是他的策略手段!原来这就是他留她的性命到现在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让薄靳言亲手杀了她,还要验证allen的真假!
如果薄靳言已经是allen,就会干脆利落的杀了她。那么脚下的炸弹,也不会爆炸。谢晗这才会真正相信和接受allen哪怕他一直想得到他,也一直防备着。这是最后的考验用她的命。
如果……他依然是simon,一定不会杀她。那么也就证明了,所有的allen的存在都是假象,谢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引爆炸弹!
想清楚前因后果,简瑶后背只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这是他的圈套,为什么要告诉她?
是了,告诉她又怎样?谢晗根本有恃无恐。因为一旦薄靳言踏入这里,要么一个人死要么两个人死,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以薄靳言的性格,他都可以为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死,又怎么可能杀死她?
简瑶的心,就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遍体生寒,手指仿佛都变得僵硬。
谢晗想要看到的,就是她战兢不已的反应。他近乎愉悦的叹息一声,说:“omg,我真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很害怕吗?亲爱的,不必太难过。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很短暂,很痛苦,也很快乐。你跟我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也很喜欢你。现在,我允许你以这样有价值的方式死去,你应该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谢晗的脚步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黑暗中远去了。简瑶静静望着前方的虚无,眼泪终于大滴大滴掉下来。
而在她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面上,一辆黑色防弹商务车,从车库中驶出,以极快的速度,驶过小镇笔直空旷的公路,一路向西,穿过州际线、越过原野,最后,驶到了一个更偏僻的小镇上。
穿过小镇背后的森林公路,是一片开阔的绿色平原。一座洁白的庄园,矗立其中。
谢晗的车沿着庄园前的小路笔直驶入。高达数米的高压铁丝网,守卫着庄园。铁门徐徐打开,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走了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谢晗微微一笑,推门下车:“今天会有个朋友过来,一级安全戒备。”
“是。”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谢晗又慢悠悠的沿着花圃小径,走进了庄园里。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岗哨楼,上头的机枪手和狙击手,纷纷用目光注射着他的归来。
谢晗一直走进庄园深处,沿着长长的空寂走廊,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又穿过几扇厚达数公分的防弹门,最后,他到了一间书房里。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上挂满狰狞、抽象、鲜艳的画。橱柜里摆满了枪支,还有些瓶瓶罐罐胡乱夹杂其中,里头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谢晗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屏幕亮起了,呈现的正是那间地下仓库的画面。只见中央一团光亮里,简瑶依旧被吊在原地,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纤细,却又不失柔韧。只是此刻她面颊苍白,眼眶通红,显然在他离开后,绝望的痛哭过。
谢晗唇角一勾,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
“嗵嗵嗵”他口里轻声模仿着电流接通的声音,与此同时,画面中,仓库里原本一排排的探照灯、射灯,也同时亮起。整个仓库顿时光亮如同一颗耀眼的星球。而简瑶几乎是立刻扭头闭眼,躲开这刺目的光亮。
他忍不住笑了,拿起桌上的麦克:“嗨,jenny我回家了。你感觉怎么样?”
仓库内。
简瑶闭了好一会儿眼才睁开,适应了骤亮的光芒。听到谢晗的嗓音突然响起,清晰如在身旁,只令她心头生生一抖。
抬眸仔细望去,慢慢的,她发觉高高的天花板上,各个角度,都安装有摄像头,镜片暗沉,仿佛就是谢晗那双渗人的眼睛。正中是个小小的方形扩音器。
“他还有多久到?”简瑶哑着嗓子,轻声问。不知道这仓库里的麦克传声设备安装在哪里,但她肯定,这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落入谨慎的他的耳朵里。
果然,谢晗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了。”
简瑶不再说话,谢晗似乎也没兴趣交谈。仓库里亮如白昼,寂静一片。只有偶尔听到谢晗哼歌的声音传来。
简瑶从未认真听过他在哼什么,此时此刻,这整个恐怖的地狱里,只剩他的声音。凝神听去,他哼的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hocouldanangelbreakmyhearthydidn’thecatchmyfallingstar……”(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为什么他没能追逐我的流星……)
简瑶在他隐隐约约的歌声里,有些失神的盯着前方,薄靳言可能出现的方向。
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靳言,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去?
请一定要杀了我,活下去。
终于,在长久的宁静后,她听到前方,很远很远的、光亮找不到的地方,“当”一声,门被推开。然后脚步声,均匀的、有力的、熟悉的,一步一步传来。
简瑶的眼眶慢慢湿润了。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痛苦、悲伤、幸福、麻木,都混杂在她心中那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的爱意里。
渐渐的,那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挑清隽,戴一顶厚厚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简瑶的心,仿佛也随着他身形轮廓的浮现,慢慢的收紧,再收紧。
他终于走到了光亮下,摘下帽子,抬头,遥遥的望向了她。
简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
时间、空间、声响、光影……统统沦为虚无的背景。只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色干净的衬衫,没打领带,身形高挑而清瘦。灯光晕染着他的黑发和脸庞,那双修长而桀骜的眼眸正望着她。明明瞳仁漆黑如墨,却又令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爱意。
简瑶:“靳言,有炸弹。”
请你一定,做出应有的选择。
我已无怨无悔。能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足够足够。
然而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两个笑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扩音器里不知相隔多远的谢晗,还有一个,就是她面前的薄靳言。
颀长的身姿徐徐走向她,英俊的脸浮现陌生而不羁的笑意,那双眼更是充满了嘲讽和淡漠。
“疑心病。”他眼睛看着简瑶,话却是对谢晗说的。
谢晗的声音立刻传来,笑意更浓:“初次见面,我把这么大份礼物送给你,你是否也该表示诚意?”
薄靳言在距离简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冰冷,但又似乎隐隐带着兴趣,滑过她被束缚的躯体。
“很公平。”他对谢晗说,“杀了她我们在哪里见面?”
谢晗:“我会再告诉你地点。”
“ok”薄靳言目光流转,再次落在她身上。
简瑶怔怔的望着他。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清俊的面容,倨傲的双眼。但跟曾经的他,又是完全不同的。那沙哑而略略带着戾气的嗓音,那与tommy的冷血类似、也与谢晗的玩世不恭相近的深沉双眼……
“啊……”她一声低呼,因为薄靳言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顿时疼得她一阵生疼。
而他毫无怜惜,甚至眼中闪过了某种兴奋的光芒。清雅的容颜更透出几分冷酷气息,手指的力道也加重,指甲甚至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简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一个她始终不信,死死压抑住的可能念头,突然就冲进脑海里。
不可能……难道他真的……真的……
已经是allen了?
她的薄靳言,她的simon,真的已经,沉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不能相见,再不能相爱?
她就要死在同一双手里,死在同一个躯壳不同的罪恶灵魂面前?
不!靳言、靳言!
她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血腥的气息瞬间遍布她的口腔。男人的俊容瞬间更加阴沉,一把就揪住了她脑后的长发,令她剧痛无比又动弹不得。
简瑶已经泪流满面,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怜惜和迟疑,反而双眼戾气更盛。
“呵……simon的女人。”他用那阴沉的声音开口,“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了。”刚一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枪,又黑又硬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简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身躯在他怀里绷直得像即将缺氧濒死的鱼。可他却徐徐笑了,慢慢的朝她低下头,阴郁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宝贝,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简瑶全身都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就喷在她面颊上,她甚至听到了他打开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永别了,靳言。永别了,妈妈
我今日死在这里。
永远也不会再苏醒,永远见不到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仓库之外,相距数百公里的庄园密室里,谢晗盯着画面中的男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着。
他等待着,非常喜悦而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毫无瑕疵的allen,走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却见薄靳言忽的低头,就咬住了简瑶的唇。
谢晗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
因为薄靳言的表情充满凌厉的**,这个吻更是粗野而凶残,简瑶的唇畔瞬间就被咬出了鲜血。而简瑶的表情,也很生动很可怜,她的脸上绝望、悲哀、愤怒更盛。
allen极其渴望蹂躏简瑶,这个想法他很能理解。若不是现在要这个女人,成为他们联盟达成的最后里程碑,他真不介意让allen玩死她。
现在,就让他过过干瘾吧。
而画面之里,被强吻的简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任由男人疯狂而无情的碾咬着自己的唇舌。那吻与曾经的薄靳言完全不同,极度的激烈、汹涌,他的舌头像是毒蛇般攻击着她的,甚至咬住她的舌尖,带来嗜血的痛感,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轻贱的游走着……
忽然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薄靳言……simon,曾经这么吻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
是抵达蔺漪阳的海边别墅,他和她讨论,是否能从一个吻中,就分辨出不同的人。当时他就是模仿另一个人,这么凶残的吻着她。
然后呢?
然后他的舌头在退出时,仍然像平时一样,下意识的从下往上,勾住她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而他们的讨论,也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以她的胜利告终。
他们的结论是,从一个吻,也许真的可以判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简瑶倏的一惊,原本几欲沉沦崩溃的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慢慢被理智压抑住,随着这个吻接近尾声,她的心空前绝后的紧绷起来。
他又咬了她一口,只令她痛得全身发颤;
他狠狠的吸吮着她的舌头,仿佛充满"chiluo"裸的**;
然后,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舌头,缓缓的往外退。
他的舌尖即将离开她的口腔……
忽然间,他顿住了,坚定的、却极其温柔的,从下往上轻轻的舔了一下她的舌头。
同一天,五个小时前,医院里。
傅子遇只勉强恢复了些。然而今天,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病床上安睡,找来一名探员,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安岩的病房。
门口有几名警员把守,房门紧闭,完全望不到里头。探员推着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78
谢晗含笑盯着监控屏幕。
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男人强取豪夺肆虐着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如同绝望惊恐的小鸟,几乎缩成一团,却被锁链捆绑,只能任他宰割。
这个吻并不长,男人舔了舔自己染血的上唇,彻底离开她时,手里的枪,也往她的太阳穴抵得更紧。
“bye,jenny”沙哑而兴奋的声音。
简瑶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纤细如玉的双手,也下意识抓住了锁链……
“砰!”干脆利落的枪声。
薄靳言唇畔泛起讥讽的笑意,将手枪插回口袋里。转身、抬头,目光清亮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而画面之外,谢晗看着他身后,简瑶的身体徐徐软下去,头颅垂落。而左侧太阳穴,一个淋漓的血洞,显然整个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噢……”谢晗脸上的笑意更深、更灿烂,双手更是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allen毫无疑问的allen
多么完美的考验,多么漂亮的狙杀!
薄靳言长身玉立在灯光下,眼中也浮现一丝张狂笑意:“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对谢晗的这个称呼,颇具讽刺意味,讥讽这一场考验和游戏太过幼稚。但谢晗全不在意,反而越发高兴,往椅子里一靠,答:“车库里还有辆车,你开出来。我会用导航告诉你准确地点。”
“ok”薄靳言拿起帽子,重新扣到脑袋上,又抬头看着摄像头,“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回头我来取。”
谢晗大笑:“ok,ok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是你的。”
薄靳言很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离开了地下仓库。谢晗坐在原处,望着仓库里的画面,炽亮的灯光下,一切回归死一般的平寂,唯有简瑶的尸身,还吊在原地,鲜血沿着她的额头她的脸,还在不断下滴,像一幅凄美、安静、鲜艳的画。
谢晗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薄靳言身上,对她已没了半点兴趣,嗤笑一声,关掉屏幕,起身走出密室。
两小时后,州立医院。
简瑶缓缓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而陌生的天花板、浅蓝色窗帘遮着窗外的阳光。而她躺在张病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物,手臂上正在输液。
床边,坐着个俊朗的男人。他也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坐在一张轮椅里,相貌身形比半个多月前,明显清减了许多。而此刻他微阖双眼,正在打盹儿。
简瑶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子遇。
她的头还有点沉,但这并不妨碍她撑着床坐起来,脑海里也瞬间浮现出,之前在那地下仓库里发生的一幕。
那一切像是刚刚发生,可又恍如隔世。
结束那个近乎刻骨剜心的吻后,薄靳言缓缓移开了唇,黑眸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没有任何语言,他抬起手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她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他在干什么?不怕谢晗看到吗?
可奇异的事发生了,扩音器里,竟然传来谢晗愉悦的赞叹声:“噢……”
她一头雾水,薄靳言却又猛的低头,搂住她的腰,吻了下来。
清冽的唇舌,还带着之前染血的气息。可一寸一寸,呼吸缠绕,全是她熟悉的味道。他的手指轻捏住她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巴,他的吻沉默、轻柔、坚定,可搂着她的大手,刹那却收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箍进自己身体里。
简瑶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气息怀抱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可他却在这时,迅速松开了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清冷如树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四目凝视,简瑶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生出声。而他眸色深沉如水的最后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居然有她熟悉的、倨傲而淡然的笑意。
简瑶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却已恢复漠然表情,转身抬头,望向摄像头,对谢晗开口:“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很快,薄靳言就离开了地下仓库。
而简瑶悄无声息的吊在原地,心跳如雷又柔肠千转。
她紧张的是,大概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薄靳言一定是让安岩用什么办法,替换掉了谢晗看到的画面,谢晗肯定以为她死了,彻底信任了薄靳言。可这实在太惊险,又太惊喜。她以为必死无疑,一切却已在薄靳言的算计掌握中!
担忧的是,薄靳言要去见谢晗?他为什么要自己去?
后来没过多久,仓库再次有人进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数名面色凝重机警的fbi探员。他们先是手脚极轻的步入,朝简瑶比了无声手势,然后就兵分两路。一队人将一些黑色金属罩,罩到仓库里所有摄像头、扩音器以及隐藏的麦克上。简瑶不知道那是什么设备,但一定是用来混淆谢晗视听的。
另一队人,则替她解开锁链,将她放上担架。
一切进行得迅速、高效、无声。
很快,简瑶就被匆匆抬到了地面。迎面而来是久违的阳光,她只觉得眼眶和面颊一阵刺痛,抬手就挡住了脸。近乎干涸红肿的眼眶,滑落了眼泪。
到了救护车上时,一名女探员安慰她:“简瑶小姐,你安全了。”
简瑶立刻问:“薄靳言呢?他是一个人去见谢晗?”
探员却没答,很快医师过来,为她检查身体。因为她有些发烧,体力和精神也已极度透支,很快就昏沉沉陷入黑暗里。
病房里灯光柔亮寂静,许是她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傅子遇,他立刻抬头望着她。
同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们只静静的望着彼此,笑了。
傅子遇张开双臂,跟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靳言在哪里?”简瑶开口就是问他。
傅子遇一顿,答:“他就快抵达谢晗的庄园了,那是他的巢穴。”
简瑶微微睁大眼,哑着嗓子问:“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既然薄靳言没有双重人格,那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危机、背叛、喜悲……只怕统统都是他导演的一场大戏,为精明而疑心的谢晗,设下的专属陷阱。
可薄靳言,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接下来,他又要做什么?
傅子遇倒是笑了:“说来话长。他的脑子想出的最复杂的局,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但终于救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他这么说,简瑶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想到之前薄靳言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和渴望。
简瑶行动基本无碍,就没有坐轮椅。一名探员推着傅子遇,三人出了病房,往另一头“安岩的病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清澈透亮,走道里洁白安静,与简瑶几个小时前所呆的地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由得有些怔忡,这时,傅子遇却从口袋里拿出个透明塑封袋,递给她:“物归原主。”
简瑶接过一看,脚步顿住。
是她写给薄靳言的遗书,当时谢晗寄给了电视台。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简瑶盯着它,有些发怔。
纸面白皙光滑,有很整齐的折痕,显然保存得很仔细。唯有三句话下面,被人用黑色墨水笔,划了细细的线。
第一句是“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第二句是“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
最后一句是“我成为了爸爸和妈妈希望我成为的人”。
简瑶的鼻子一酸,心头泛起阵阵难言的悸动。
他读懂了,精准的读懂了她的讯息。
而一旁的傅子遇和探员,看到她略略失神的模样,也都有些心疼。
还记得那天看到这封信时,所有人只觉得痛心而感动,亦无法想象,身为当事人的薄靳言感受会如何。
薄靳言当时也有一会儿失神,那沉默而冷漠的样子,只令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忽然淡淡开口,道出了信中隐藏的重大线索:
“她父亲那样的人,是警察身份;她……”他很难得的顿了顿,“挠我痒那次,我们并没有牵手,她不可能记错,那是在杀人机器案。而最后,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成为警察。所以,她是在告诉我们谢晗曾经伪装成杀人机器案的警察。”
那时他的推理也是清晰而精准的,只是语调格外的平静和低沉:“不可能是刑警,国内所有刑警都要接受严格审查,并且当时与我配合十分密切。只可能是民警,因为当时调集了多个区的民警,协助追查凶手,很多人彼此并不认识……”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骤然一敛,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困扰警方多日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他们有了谢晗的画像。
安岩几乎入侵了大陆、香港、美国所有可能相关的监控、资料库,而这个谢晗的踪迹,终于频频出现……他在b市旁听过某大学的讲座,他还去过简瑶家乡著名景点旅游过;他在香港以匿名富豪身份生活,登记有产业;他甚至还在简瑶和薄靳言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套房子。他是如此肆无忌惮而行踪不定的活着。
而他最近最新一次出现,就是在薄靳言越狱的路上,相距了几个街区的某幢高楼的监控,拍下了他下楼的画面。可以肯定的是,之前他一定在楼上某个地方,远距离观察着薄靳言。而正是循着这条线索,警方在薄靳言与他见面的前一天,就锁定了囚禁简瑶的村庄别墅、地下仓库。只是同时探测到的,还有埋于地下的大量炸弹。
薄靳言了解谢晗的性格,一旦警方强攻营救简瑶,谢晗走投无路,必然引爆炸弹鱼死网破。所以只能智取。他依旧按照原计划,伪装成allen,孤身前往。
“多亏了你的信,才能这么快找到他。”傅子遇温和的说,“这封信靳言每天带在身上,今天离开,才交给我保存。”
简瑶的心尖又是轻轻一疼,把那信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轻轻握住。
“安岩病房”的里间,俨然已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中心。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数台电脑荧光映射。以安岩为首的十来人,正端坐在电脑后,全神贯注。此外,还有数名fbi探员也聚集在这里。
简瑶看到第一台电脑上的画面,就隐约明白了刚刚在仓库,薄靳言是如何瞒天过海。因为屏幕上有两个画面,一模一样的环境,都是地下仓库。但左边那个,铁链被锯断,原本吊着她的位置,空无一人;而右侧画面,一个女人垂头被吊在锁链上,太阳穴被子弹打穿,身下一小团血泊。
简瑶:“这是……”
安岩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微愣了一下,竟然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飞快的解释道:“samuel做的。”
他身旁隔着两个位置,一名穿着fbi制服背心的黑人男子,朝简瑶微笑比了个胜利手势。
简瑶明白了所以在昨天锁定谢晗的仓库后,他们已经侵入了他的系统,在关键时刻,用虚假画面替换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出来的,但当真是剑走偏锋。
简瑶和傅子遇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
一看到画面,简瑶的心就再度揪了起来。
那是一辆行驶中的汽车的前车窗。车内静静的,隐约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而前方森林之畔,一座洁白的庄园,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通过薄靳言身上的微型摄像头、监听器,所看到、听到的画面。
一名探员低声解释道:“尽管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个庄园的位置。但从卫星探测照片和微型侦察机的观察结果看,庄园里很可能还有其他十多名被困的受害者。”
“我们布置攻击和营救计划,入侵庄园的安全系统,还需要时间。”另一名探员接口,“所以,只能让simon先与他周旋,拖着他。不过你放心,一旦情况不对,附近的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就会展开强攻,2分钟就会锁定simon的位置实施营救。”
简瑶听完,慢慢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话虽这样说,可到最后,为了营救其他人质,又是他孤身深入虎穴。
这时,薄靳言的车已经开进了庄园。
两扇沉重的黑色大铁门徐徐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几名持枪的武装人员,面色冷漠的站在路旁,盯着薄靳言。
随着他的车往庄园里越驶越深,简瑶的心也越揪越紧。
而画面之外,庄园之中,薄靳言的车,终于停在庄园中央的花圃旁。
他推开门下车,站定,四处看了看,目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对周遭那些武装人员,视而不见。
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从白色楼宇的门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甚至明显刚打理过,清秀又白皙,脸上噙着浅浅的笑。
薄靳言一转头看到他,也笑了,修长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同样意味不明的笑。
“嗨。”
“嗨。”
79
下午五六点钟,橙黄的夕阳从玻璃透射进来。水晶灯下,两个男人各据长桌一端,正在用餐。
“你有什么打算?”谢晗问。
薄靳言抬眸看他一眼:“俄罗斯怎么样?”
谢晗想了想,点头:“我喜欢。军火和毒品的天堂。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遥遥举起红酒杯:
“torussia”
“torussia”(敬俄罗斯。)
这时,熏鲑鱼头盘吃完了,仆人将主菜端了上来。谢晗为自己铺好餐巾,抬头笑望了薄靳言一眼。
薄靳言面前,是一份五成熟牛排,肉质柔软红嫩,隐隐还有血丝。
他眼中迅速闪过讥讽的笑意,慢条斯理给自己铺好餐巾、拿起刀叉,动作优雅的开始切牛排。叉起第一块时,他瞥一眼谢晗,神色波澜不惊的吃了下去。
谢晗眼中笑意更深。
很快,一整份牛排就吃完了,沙拉和甜品端上来。
谢晗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绕过长桌,走到薄靳言身旁:“我不吃这些,请允许我先离开准备一下,晚上我想带你参观庄园。一会儿会有佣人带你去房间。”
薄靳言正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闻言头也不抬的答:“ok”
谢晗转身刚要走,忽然间眼角余光一闪,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他心中一惊,抬手便挡晚了!脖子上传来微凉的金属寒意。薄靳言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的餐叉死死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四目凝视,薄靳言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
半晌后。
“不要再做幼稚的考验。”他忽的松开他,放下叉子,坐下来,“我的耐性有限。”
谢晗的脖子被戳得隐隐有点疼,可他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ok,ok我承认不是在考验你,只是很想看你吃红肉的样子。”
薄靳言没搭理他。
他扬了扬手,刚刚两人对峙的刹那,从窗外射在薄靳言身上的数个红点,也同时消失那是远处各个方向的狙击手。
是夜,行动指挥室中。
已经临近子夜,但是没有人松懈。所有it专家依旧神情紧绷的端坐着,fbi探员们和一名军方代表则对着地图,仔细部署兵力和攻击计划。
傅子遇到底伤重,被医生强行要求回房休息。简瑶则不肯,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靠在椅子里打了个盹儿,猛的惊醒,盯着显示屏,里头依旧是陌生的房间,阴暗的天花板。
那是薄靳言所处的庄园里的卧室,他明显还没睡,偶尔会翻个身喝口水,呼吸沉稳均匀。
与谢晗用完晚餐后,两人在庄园里又转了一圈,欣赏了谢晗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战利品,还有被他关在地下室的十多个活着的受害者,蔺漪阳也在其中,只是面容削瘦而惊恐。看到薄靳言,他明显非常意外紧张,但什么也不敢问。
谢晗当时说:“明天一起玩。”
薄靳言淡笑答:“好。”
两人一路简直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无论对什么事,话都不必说太多,已是默契十足。到了薄靳言卧室门口,谢晗还亲自带他进去参观,得到他满意的微笑表情,才同样含笑道了声晚安离开。
不过薄靳言也真是淡定。都在这种环境下了,还不紧不慢的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他能听到监听器里,这边指挥中心对他说的话。但他却不可以讲话,因为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摄像头和监听器。
简瑶又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到他本人,但是能看到他的视野,这令她的心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紧绷着。
这时,旁边却有一名探员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是负责整个行动指挥的中年白人。
简瑶朝他笑笑,他的神色极为真诚稳重:“jenny小姐,我想向你的勇敢和聪慧表示敬意。身体还好吗?”
夜深人静,他的话令不少人都抬头看过来。简瑶微微一笑:“我还好,谢谢。其实我也想感谢你们,整个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投入非常大,也非常冒险。”
岂止是冒险?舆论、fbi、军方、犯罪心理专家……几乎全都配合薄靳言设这个局。为什么之前简瑶对于薄靳言的双重人格也会产生一丝怀疑,就是这个局太大了,大到令人无法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可这位探员听到她的话,却笑了。他非常认真的说:“simon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现在要对付的又是本世纪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尊敬他,并且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夜色,更深了。
简瑶没想到,又有人来找自己。
是安岩。
这位天才年轻人大概多日操劳,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睛里也有血丝。但那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把一个看起来像对讲机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他可以听到你讲话,摁红色的键。”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坐回自己椅子里。
简瑶有点发怔的盯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通话设备,然后拿了起来。
“喂,靳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刚落,坐在监视设备前的其他it人士们,都露出了微笑,有人朝她看过来。
简瑶根本没注意其他人,只盯着画面。果然,过了一秒钟,就见薄靳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挺直的鼻梁。
那是示意听到了。
简瑶的心头一阵柔软,有点欢喜,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牵肠挂肚。她静了一瞬,只低声说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旁人都没什么声响,画面中的薄靳言,也是静静不动。
片刻后,镜头骤然倾斜他站了起来。
简瑶微怔,所有人也盯着画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光线亮起,他打开了灯,然后一步步走向洗手间。
灯光柔白,洗手池上方的椭圆形镜子明光可鉴。简瑶的心弦微颤,便见薄靳言离那镜子越来越近。
站定,镜中映出男人清俊淡定的容颜,修长隽黑的眉目正湛湛的盯着……
盯着她。
他是……想要让她看到他啊。
简瑶轻咬下唇,望着他俊逸挺拔的模样。而他低头,不紧不慢的洗了把脸,再用毛巾擦干,最后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盯着镜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次日清晨。
简瑶到底体力不支,与薄靳言“打过招呼”后,紧绷的精神仿佛也松弛了不少,被探员送回病房睡觉。她叮嘱护士第二天早晨叫醒自己。但天亮的时候,傅子遇却告诉护士不用,让她好好睡一觉。
因为如果薄靳言在,怕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冒险的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他就回来了。
指挥室内。
负责行动指挥的探员、军官以及安岩等人,开始对表。
“5点20分。”探员沉声说,“simon,15分钟后,我们会展开全面进攻,救援直升机会直接抵达你的位置,带你离开。”
画面那头,薄靳言已经起床,站在冬晨的暮霭里,从阳台俯瞰庄园里大片的绿地。他没有说话,只用修长手指敲了敲大理石扶手。
的确是有惊无险的计划,薄靳言只需将时间拖至这天色将明未明时分,剩下的,便是战斗。
薄靳言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表:5点26分。他转身走进屋内,刚拿起杯水喝了一口,却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清脆而有节奏。
薄靳言长眸轻敛,而画面外监视的众人,也是心头一凛。
“要不要提前发动攻击?”有人低声问总指挥官。
指挥官没回答,眼睛紧盯着画面。
薄靳言只静默了几秒钟,就走过去,打开门。果不其然是谢晗,穿一身米白的运动服,倚在门边,淡笑望着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打算去活动活动,你一定也有兴趣。”
薄靳言倏的笑了。
庄园顶层,瞭望台。
登上这里,视野更加开阔,庄园后整片绿地、山坡,还有森林,都一览无遗。而瞭望台边沿,架着两具狙击枪。
谢晗的五名贴身保护人员,站在离他们十余米远外的地方。而谢晗拿起其中一把狙击枪,对着地面瞄了瞄,转头看向薄靳言:“l115a3,我的最爱。”
薄靳言唇畔笑意加深,抓起另一把,眼睛凑过去,淡淡答:“也是我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手表:5点32分,还有2分钟。
画面外,指挥官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安岩:“他的安全系统是否已经全面侵入?”
安岩镜片后的双眼,露出极淡的笑意:“当然。”
“ok”指挥官沉声下令,“计划不变,2分钟后发起进攻。猎人1号战斗机首先支援simon”
这些短促有力的对话,清晰落入薄靳言耳里。但他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只是盯着瞄准镜里地面的一根根绿草,忽然就想起了简瑶。
快了,我的女人。
就快回到你身边。
“挑你喜欢的。”谢晗轻笑的嗓音就在耳边。薄靳言从瞄准镜前移开目光,便见地面多了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囚徒,从高空望去,就像黑色蚂蚁在挪动着。
显然,是谢晗从地窖里驱赶出来的“活靶子”。这是一场狩猎游戏,以活人为目标。而且以他的态度看,显然已经这么玩了很久。
薄靳言盯着那些“猎物”,唇角微勾:“噢……难度太低。”
谢晗的俊脸上笑意也更灿烂。
这时,忽然听到楼下数声枪响,间杂着男人们的笑声,然后就见那十多名“猎物”全都惊恐的奔跑起来。
“这样……是不是有趣一点?”谢晗望着薄靳言。
薄靳言看他一眼:“试试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开第一枪。”
“当然不介意。”
薄靳言微弯下腰,双手握紧枪柄,眼睛再次移到瞄准镜前,同时扫一眼手表。
还有十秒钟。
既然安全系统已经被安岩侵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很近的位置。
他在心中倒数:“10、9、8……3、2、1!”
引擎声。
阵阵的、隐雷般的引擎声,带着呼啸的风声,忽然从瞭望台下方某个地方传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薄靳言手托狙击枪骤然转身,精准的锁定了谢晗的心脏。
然而谢晗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听到引擎声那一刻就察觉不对,立刻掏枪。
四目凝视,近距离,两个男人,两把枪。
薄靳言的枪头抵住谢晗的胸口,而谢晗的手枪瞄准了他的额头。周围的贴身保镖们面无表情,反应却也奇快,全都掏枪对准了薄靳言一人,低声喝斥:“扔掉枪!”
一时僵持。而庄园里四处,竟传来凌乱而密集的枪声。
清晨明净的阳光里,薄靳言只冷冷盯着谢晗,表情如冰封般沉寂。而谢晗亦死死盯着他,在这一瞬间,他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最终,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
“oh****!”他低骂了一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薄靳言耳朵里响起个沉厉的声音:“simon趴下!”
话音刚落,薄靳言的身体同时下沉。而谢晗已扣动扳机,一枪打在狙击枪上,子弹极其凶险的擦过薄靳言的脖子,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与此同时,数排火力十足的机枪扫射,“突突突”无比密集落在瞭望台上。
烟火弥漫。
薄靳言只往下躲了一瞬就抬头,将瞭望台上的境况一览无遗枪声响起时,那几名保镖全抬枪还击。然而他们如何是突施奇袭的武装直升机的对手?更何况地面和各个岗哨的火力,已经被海军陆战队控制。
顷刻之间,他们中枪倒地一片。而谢晗反应最快,也学薄靳言身形一矮,迅速窜到身后一张方桌旁。而他的右腿鲜血淋漓,竟是已中了一枪。
薄靳言哪有迟疑,抬枪就朝他射去!
薄靳言的反应速度和观察力虽然很好,但论单兵独斗,却不如真正浸淫犯罪多年的谢晗。他冷冷一笑,身形往后隐得更深,举枪还击,一时互为牵制、无人占据上风。
然而谢晗深知,再不逃脱便来不及。他一抬头,环顾枪声硝烟四起的庄园,猛的站起来,完全不顾头顶还有架武装直升机,敏捷的朝下楼的通道跑去!
只要下了楼!他就可以搭乘专属电梯直至地下密室,通过地道逃出包围圈!
狡兔三窟,他永远为自己留了后路。只可惜这一次,竟错信了他!
然而今天,他的如意算盘终于落空了。
第二架武装直升机,骤然从楼舍背后拔起,巨大的旋风刮得他瞬间站立不稳,而黑洞洞的枪炮口,瞬间将他锁定。
而第一架直升机紧随其后,封住了他的后路。与此同时,瞭望台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数名陆战队员端着枪迅猛的跑了进来,一下子就将他包抄。
而他身后不远处,薄靳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抬眸望着他。
大势已去,走投无路。
引擎声、风声、枪炮声,在庄园上方交织成喧嚣的声浪。可这一刻,瞭望台上却显得格外的静,无数把枪对准了谢晗。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表情有些苍白,可又似乎很放松,眼睛里透着种异样的明亮。
“放下枪,蹲下!”一名fbi探员喝道。
他扔掉了枪,双手抱住头,却没像探员期望的那样蹲下,而是转身,步步往瞭望台边沿后退,同时望向了薄靳言。
薄靳言亦神色冷峻的望着他。
他忽然笑了,一边摇头一边笑。
“simon,simon,simon原来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沉沦于拯救这些平庸的世人,你为他们耗费人生和时光。可是他们哪有一天懂过你?谁懂真正的你?你这么寂寞,却选了条最蠢的路活下去。”
他已经退到了瞭望台边沿,有人低声请示薄靳言是否开枪射击,薄靳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simon,今天我死在这里。而你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结束。”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日轻快含笑的模样,“你没有赢,我们在地狱相见,我的……薄靳言。”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伸手,撑住了瞭望台边沿,眨眼间一跃而出,跳了下去!
所有人心神一凛,齐齐快步追过去。薄靳言也快步冲到边沿,却只见一个人影直直下坠,如同石块沉入水底,如同落叶飘向泥土里…… △≧△≧
“嘭”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骤起,那下坠的人竟变成了一个炽烈的火球,热烈的起浪瞬间自下而上,朝众人脸颊扑来!
所有人下意识都往后一躲,但又立刻探头却只见楼舍下方,空空荡荡,仅余硝烟和一阵疾雨般的粉末,落在地面上。
没人出声。
谢晗身上,或者体内就埋有炸弹。正如薄靳言之前所料,他绝不可能被生擒,临死之前,他把自己炸成了灰烬。
身后的探员和陆战队员快速行动起来,薄靳言站在人流中,抬眸望去,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庄园披上金黄的霞光,远处的森林、河流、小镇也变得翠绿而明亮。而枪声间歇,遥远的地面上,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有探员们正将受害者一个个救出。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凌空盘旋着的直升机。
直升机立刻调头,全速朝数百公里外,简瑶所在的医院飞去。
80
简瑶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被囚禁这些天来,第一个安稳觉。在没有骤然亮起的刺目灯光,没有迷离的幻觉和谢晗的轻笑声。只有一室柔和宁静的灯光,陪伴她入睡。
但也不是特别安稳,在那漆黑无边的梦境里,她一直在一个人行走、寻找。她不知道在找什么,但心中的渴望,却那么清晰而强烈。直至她睁开眼,看到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射到病床上,满室金黄朦胧,她才明白,自己在找什么。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她有些不可思议上午十点了。心也紧紧提起来,立刻按下床头的铃尽管已逃脱险境,她却比以往更谨慎小心,召唤护士或者探员过来,陪她去作战指挥室。
然后她起床,稍作洗漱。冬日天气清寒,凉水冲在脸上,带来冷冽的气息。简瑶定了定神,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的女人,心情没有半点轻松。
很快就有人来了,病房的门被推开,带来外头的一阵凉意。简瑶正背对着来人在洗脸,拿起毛巾擦了擦:“稍等一下,我马上好。带我去指挥室。”
那人在门口停了一瞬,“噔”一声门被他干脆的关上了,然后响起了脚步声。步伐略快,沉稳有力朝她走来。
简瑶整个身躯仿佛都倏的定住了。还没等她转身,腰间已经多了一双手。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深深圈进怀里。
简瑶的呼吸在这一刹那停滞了,几乎是立刻转身,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他的大衣上还沾染着外头的凉意,和阳光的气味,甚至还有硝火的味道。而墨黑的短发下,是他俊美而清冷的容颜。他定定的望着她,眼神澄澈幽黑。
简瑶的心几乎都要碎了,狂喜、心疼、柔肠百转千回,所有压抑忍耐了许多天的情绪,统统漫过心头。
“靳言……靳言……”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低唤他的名字,在呼吸缠绕的距离里。仿佛这样,就能进一步确定他的归来,她的死里逃生,此刻的缱绻相拥。
薄靳言什么话也没说。一低头,吻住了她,将她所有气息和抽泣,都占据。
重新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室内静悄悄的。床头的医用监护设备,屏幕上的数字图案还在不断闪动。门外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唯有两人相拥的身影,在阳光中投下安静的剪影。简瑶整个人被他紧扣在怀里,唇舌纠葛间,呼吸微微颤抖着,铺天盖地都是他清冷温柔的气息。而她闭着眼,他却睁着,在索吻的同时,修长黑眸不放过她每一寸轮廓,沉默凝视。
他注意到她的衣领里,脖子上,还有红色的伤痕。而袖口里,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亦有未褪的青紫痕迹。这令他动作一顿,暂时松开了她。简瑶睁开迷蒙的眼,依赖的望着他。他却已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病床上。
“我睡够了。”她小声说。
“你需要休息。”薄靳言在床边坐下,目光几乎不留痕迹的,快速滑过那些隐约露出的伤痕。最后又回到她脸上。
“嗯。”简瑶牵着他的手不放。
薄靳言也舍不得放,自然而然脱掉外套,在她身旁躺下。比起刚才那个有些急促的吻不同,这一次,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进怀里。简瑶心头一酸,抬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薄靳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低头吻去她的泪痕。
她没有去问谢晗、抓捕、营救……那些事,他也没兴趣说。外头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多,薄靳言直接起身,反锁了房门,而后两人继续这么安静的抱着。
清澈的阳光下,他紧扣她的十指,颀长的身躯覆盖包裹住她。然而沿着她的长发、她的额头、鼻子、嘴唇,还有脖子、每一根手指……一寸寸的吻。简瑶的眼眶始终是湿的,可脸上却挂着笑。在他一遍遍的亲吻触碰里,原本还有些惶然不定的心,慢慢的沉浸,再沉浸,沉浸到他固执而温柔的爱意里,沉浸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他爱她,她爱他,什么都不用怕。一切黑暗无边,一切痛苦记忆,都会被他阻挡抹去。
傍晚的时候,傅子遇实在等不下去了。
薄靳言一下直升机,就没搭理任何人,风驰电掣的进了简瑶病房,然后再没出来过。这家伙刚经历了与谢晗的对决,甚至都没让医生检查一下身体。而且fbi也等着见他。
探员把傅子遇的轮椅推到房间门口,敲了几下,没人应答。傅子遇让探员先走,自己拿钥匙,轻轻推开了门。
一室寂静,傅子遇微微一怔。
那两人就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安静的相对而卧。薄靳言高挑修长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床,而简瑶就蜷在他怀里。
日落的余光清清浅浅,照在他俩相拥的身体上,像两端紧密相贴的圆弧,又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孩子。
傅子遇静静看了几秒钟,没出声,又缓缓带上门,退了出去。
转动轮椅,望着走廊窗外的海湾和晚霞,他不禁笑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急什么呢,就让他俩好好呆一会儿,不要任何人打扰。
傅子遇一出去,简瑶就被这模模糊糊的动静惊醒了。睁眼望去,才发觉两人竟这么抱着睡了一下午。
转头想要看向薄靳言,却正对上他隽黑清亮的眼眸。原来他也醒了。
简瑶动了动,把脸更近的贴到他的胸口。而薄靳言看到她温柔的姿态,内心却又涌起那熟悉的、滞闷的感觉。
这感觉从她失踪第一天起,就一直伴随着他。那感觉很陌生,就像站在一面深黑而宁静的湖水前,却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倒影。薄靳言知道,这感觉还会伴随自己很长时间。这种感觉,叫心疼。
“他们是不是都在等你?”简瑶抬眸望着他,“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下?”
薄靳言大手一收,将她搂得更紧,淡淡的答:“我的工作已经做完,我的人也救出来了。他们难道这点眼力都没有,看不出你对我有多重要?”
简瑶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儿,伸手摸向他的脖子,低声问:“你的嗓子……还能恢复吗?”
薄靳言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心疼了。于是他神色疏淡的说了个慌:“当然能。”
简瑶果然松了口气,谁知又听他说:“不过我不打算恢复。”
简瑶:“……为什么?”
他瞥她一眼:“你不认为这样的嗓音更有特色?”
一个月后,b市机场。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寒冷的郊区机场,也热闹得仿佛要过年一般。薄靳言搂着简瑶,目不斜视走在前面。傅子遇和安岩推着行李,慢悠悠跟在后头。而蔺漪阳和尹姿淇那对未婚夫妇,也在美国团聚,这次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国。
一出接机口,就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简瑶心情一阵激动,立刻离开薄靳言的臂弯,快步迎了上去。
“妈妈!小萱!熏然!”她跟母亲和妹妹紧紧拥抱在一起,李熏然站在边上,英俊的脸映着灯光,温柔而俊朗。
薄靳言几个也跟上前站定,熏然跟他们逐一拥抱一番,简短寒暄几句,一起看她们母女三人。
简瑶还算好的。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再次见到以为要永别的母亲和妹妹,虽然掉了泪,但更多的是欣喜。可母亲和简萱却几乎哭成一团,上上下下看着她,怎么看怎么痛心。
母亲拉着她,问哪里受伤,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一句,简瑶就轻描淡写的答一句。但到底心里委屈,泪水也掉得更凶了。
薄靳言站得离她最近,看着她这些日子全是笑颜,今天却掉了这么多泪。那股熟悉的滞闷感又涌上心头。
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因为烦闷之余,又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眼里只有简瑶,一旁的傅子遇和安岩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瞄着他。因为傅子遇跟简萱多多少少也算熟了,电话里三两句话就套出来,简瑶妈妈对他傅子遇很中意,对薄靳言却没什么兴趣。
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薄靳言拜见未来岳母大人了。
然而薄靳言脑海里,怎么会有“岳母大人是否中意我”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不中意?
所以,等母女三人擦着泪松开彼此,看向他们后,他只从容一笑:“伯母,简萱,你们好。”
母女俩都微怔了一下。其实简瑶早跟她们讲过跟薄靳言恋爱,但亲眼看到这个曾经清高又古怪的破案专家青年,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女婿(姐夫),感觉还是有点不适应。
“大神姐夫好!”简萱最先乖巧改口。
薄靳言心里顿时异常愉悦,尽管什么也没说,俊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璀璨优雅。
简母则立刻嗔怪的看一眼小女儿,再望向薄靳言,心里终究是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好,多谢你照顾简瑶。你们都好好的,就好。”
傅子遇和安岩都有些讶然这话等于是承认薄靳言的身份了,想不到这一关他竟然……直接通关?
所以果然低情商有低情商的运气么?遇到个女友这么温柔体贴,连女友的妈妈都不给他们一点为难?
简瑶倒是微笑立在一旁,像是早料到母亲会接受他。
薄靳言则全然没在意众人的情绪起伏,继续理所当然又礼貌彬彬的对简母说:“我们非常相爱,也非常合适,你完全不用担心。”
简母楞了一下:“……好、好。”
简瑶立刻扯了一下薄靳言的袖子,其他人则全都含笑不语。
聪明的女人,从不把矛盾留到必须直面的时候,才去解决。其实在回国之前,简瑶就已经跟妹妹商量,做了很久母亲的思想工作,基本已经给她做通了。
简母虽然不想让女儿找这样的男人,这次还遇了险。但瞎子也看得出来,简瑶有多爱他,以她执拗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弃他。再加上简瑶反复跟她保证,大对头已经死了,今后的罪犯都是小菜一碟,根本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简母到底心疼女儿,其实呢,也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晚,傅子遇和安岩各自回了b市的家。简瑶一家人、薄靳言、李熏然,则直接转机,回了潼市。
不过一抵达家乡,薄靳言才微微察觉自己失策因为简瑶要回自己家过夜。
对于薄靳言这种高智商脑力劳动者来说,睡眠习惯和质量是非常重要的。曾经,他习惯性的“笔直平躺睡眠姿势”,现在已经完全被“抱着简瑶入睡的姿势”取代。所以,如此悠闲假期,却竟然要一个人睡,他是不太喜欢的。
但他完全理解,简瑶这是人之常情,亲情天伦。简瑶也觉得很正常,微笑跟他说:“明天见。”
薄靳言面不改色的答:“我不习惯跟你分开睡。我想你也不会习惯我可以去你家住。”将她的腰一搂,朝简母微笑点头:“走吧伯母。”
母女三人全怔住了,简瑶的脸颊更是微微一烫。
现在的年代,简母虽然思想开明,但他们到底没结婚,她咳嗽一声,看了眼简瑶。简瑶脸更热了,低声说:“妈你们先走前面,我跟他再说会儿话。”
简萱吃吃笑笑,挽着妈妈的手走前头去了。简瑶立刻瞪了他一眼:“不要在我妈面前乱讲!”
这晚,薄靳言还是自己回了别墅。但简瑶回到家,母亲理所当然问起婚事:“你们也……住到一起这么久了,结婚……有打算吗?”
简瑶的脸又是一红,答:“再过一两年吧。”
她才24岁,对结婚没那么热切。而且跟薄靳言在一起,什么时候结婚好像也不太重要。
在美国时,就有fbi探员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当时薄靳言非常坦然的答:“我已经在准备了。”搞的她面红耳赤。
但她记得很清楚,两人交往之初,薄靳言就极其有规划的开始准备、定婚戒了。所以她想,他所谓的“准备”,应该也还要些时间,一两年估计差不多。
除夕这天,薄靳言被邀请到简瑶的母亲和继父家做客。一家人中午高高兴兴吃了团年饭,虽然以薄靳言的性格,与大家实在算不上“相谈甚欢”,但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再加上有简瑶在旁适时“管教”“提点”,表现还算不错。
等吃完饭,简瑶把他送下楼,他却杵着不动,盯着她:“今晚去我家?”
简瑶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除夕夜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对着空房子过。
两人回到别墅,自是缠绵亲昵了一番。尤其这段时间清闲无事,薄靳言自然也可以十分投入和享受。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简瑶浑身都跟散了架一般,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还不忘叹息道:“噢……这真是个美好的除夕。”
简瑶拿枕头砸他:“天都没黑呢!”
薄靳言却微笑望着她,眸色似乎有些深沉,但又湛湛分明:“去钓鱼吧。”
简瑶忍不住笑了。不过想到他许多年除夕啊、圣诞节,可能都是一个人过的,她心里就产生了很想要满足他的念头。既然……那方面已经满足了他,现在当然也要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好。”简瑶从床上坐起来,“不过今天温度这么低,怕是钓不到多少。”
他却慢条斯理的答:“一定能钓到。”
谁知到了水边,刚坐了一会儿,薄靳言就起身,淡淡的说:“我走一走。”
简瑶也没太在意她早知道他对钓鱼兴趣全无,刚刚也根本就是坐在边上看书,两根钓竿都扔给她。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周围安静下来。夕阳斜照在波光熠熠的水面,浮标静静躺在水面,一如她此刻宁静美好的心情。
不过鱼是当真少,钓了半天也只有两条小的。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虽然冷,天气倒是很好,银白的月亮已经挂在墨蓝的天空上。简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笑着说:“我看还是算了,回家看春晚吧。”
陪他看春晚,也是很有里程碑意义的啊。
“简瑶。”他却在她背后,轻唤了一声。
简瑶微怔了一下。这语气……似乎有些凝重深沉。她放下钓竿,起身回头,眼前的一幕叫她愣住了。
皎洁的月光下,薄靳言就站在距离她五六步远的一块绿色的山坡后。他不知何时换上了笔挺的黑西装、衬衣,还极难得的打了条亮色的领带,显得整个人挺拔清朗。
而他手里,是一捧鲜红的玫瑰。乌黑清亮的眼眸,牢牢的锁定了她。
简瑶的心怦怦直跳。而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脸笃定的样子。
而更加不容忽视的,是两人之间的草地上,一只硕大的乌龟,正是“沉默”无疑,正一步步向她爬过来。它的背上放着个黑色丝绒盒子,盒子里是一枚璀璨晶莹的钻戒。
然后薄靳言也跟在它身后,缓缓的向她走来。
简瑶凝视着他的双眼,浑身的皮肤,仿佛也慢慢变得滚烫起来。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低头扫了眼地面。简瑶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失笑她面前是个小小的上坡,“沉默”卡在那里,爬不上来了。短小的四肢乱抖了几下,随即连同脑袋一起缩回壳里,罢工了。
薄靳言微蹙眉头,保持手持鲜花的姿势不动,非常干脆的抬起腿,轻轻一勾,就将沉默“踹”上了坡,言简意赅的下令:“继续爬。”
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但简瑶还是哭笑不得,立刻上前两步,把沉默抱起来,佯怒:“你踢它干什么!”
薄靳言却已经迈着大步,走到她跟前。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简瑶抱着乌龟和戒指,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两道灼灼的目光盯在她脸上。
月光如水铺撒大地,原野间是草木和清雪的芬芳。而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夜色,随着他幽沉的目光,沉沦到某个无边无际的温柔永恒的地方。
“嫁给我,简瑶。”
嫁给我,心爱的简瑶。
我唯一的女人,令我怦然心动的女人。
我的人生曾经寂寥。我曾经身处茫茫人海,却宁愿孑然一身。
直至遇见你。
温柔的你,无与伦比的美好的你。
言语无法表达。如果一定要概括,那就是我爱你,以我全部的智慧和生命。
正文完
81
灯光如流水倾斜,音乐、红酒,粉饰着宁静柔和的假象。‖。m !*
简瑶坐在沙发里,手持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安静得仿佛候鸟。而谢晗坐在她对面,唇角含笑正盯着电视机屏幕。
新闻里正在播报的,当然是她的绝笔信。女主播的嗓音凝重而不失犀利:“……这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我们邀请到著名犯罪心理学教授麦克先生。他认为这封信件虽然极可能是简瑶小姐被鲜花食人魔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但情感真挚、笔迹连贯,通过多项语法和逻辑分析,这封信的内容基本可信,同时他认为简瑶小姐很可能已不幸罹难,我们为此感到遗憾和痛心……
然而,麦克先生同时认为,这封公开信说明,简瑶小姐默认和接受了薄靳言教授双重人格的存在。她的表态,我想无疑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和影响力。那么审判的天平,是否再次倾斜向‘薄靳言有罪’这一方?受害者家属是否会再次激起义愤?我们拭目以待。”
谢晗的笑意明显加深了,望她一眼:“干得好。”
简瑶手指紧捏酒杯,表情黯淡无光。
她以为她会死,在写了那封信之后。那是谢晗一直想要的,她的绝笔书。
她一直不肯写,是因为她不想死。可这一次,她明白自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感觉到了,再多的药物,就会令她神经彻底错乱,陷入幻想世界,成为一个疯子。
而当她看到被fbi带走的薄靳言,那孤直而静默的侧影,她就有了决定。
她愿意死,但必须死得其所——只要能将谢晗绳之于法。
可是靳言,我用最后残存的意识,藏在信里的讯息,藏在那些几近泣血的胡乱文字里的秘密,你看到了吗?
我信你始终是靳言,是simon,所以你一定会看到。然后你会找到他,找到我。
……
这几天,谢晗没再为她注射药物,也没有任何虐待,甚至饮食起居精致而奢华,他还为她上药、处理伤口,竟令她的身体好转了一些。
但简瑶心里很清楚,他此刻不杀她,只说明他想要在更重要的时刻、以更完美的方式杀了她。
这时,谢晗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衣和领带,朝她微微一笑:“猜猜看,我去干什么?”
简瑶咬唇不语。他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般语气轻快的说:“今天,我们的小simon……噢,还有小allen,会从胡佛大厦正式押送到精神鉴定机构。一旦证明他有双重人格,那位美女主播怎么说的……身败名裂众矢之的,等待他的,将是在精神病院渡过余生,或者送入鹈鹕湾监狱,终身□。”
简瑶的心生生一抖,而他已走进黑暗里,渐行渐远:“他已经行走到悬崖的边沿,我怎么能不去围观?”
——
胡佛大厦外。
冬日的阳光,炽亮,安静,清冷。
薄靳言身穿黑色大衣,在数名fbi探员包围下,步出大厦一层。只是这一次,他的双手被铐住,头戴顶帽子,挡住了眉眼。
然而这一群人的步伐,完全挡不住楼外记者们的灯光和追寻。
“薄靳言教授,请问你是否承认拥有双重人格?”
“你现在是simon还是allen?”
“你身为犯罪心理专业人员,是否认为自己应该对allen犯下的罪行负责?”
“简瑶小姐的信,令你痛心了吗?”
最后这个问题,令他原本快速的脚步倏的一顿。然而他没有回头,随即就在探员保护下,跨上了一辆黑色防弹装甲车。
埕亮的车身映着阳光,徐徐远去。奔跑的记者们先后停下脚步,对着车子一阵猛拍,随即耸耸肩,低语着三三两两散去。
车内。
薄靳言靠坐在一侧车壁,身体笔直,沉默无声。对面是两名年轻的fbi探员,时不时看向他清倨的面容,都没说话。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奔驰。前后,还各有一辆警车护航。
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排的司机有些焦躁的向探员汇报:“前方高速公路1公里外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整条路行驶不畅。我们要想在原定时间赶到医院,必须绕路。”
两名探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不要改变原定路线,联络总部,疏散交通。”这时其中另一人看一眼薄靳言沉静的容颜,见他没有半点表情,也就握紧佩枪,提高警惕。
很快总部和交通部门有了回复——因为前方交通灯出现故障,导致了严重车祸发生。日落前只怕都无法疏通。
“绕路!”探员只好做了决定。
薄靳言神色漠然的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小寐休息。
红灯、红灯、红灯、绿灯、管制……装甲车绕行到一条林荫僻静的道路上,两旁是大学校舍和公寓楼,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路上行人很少。
“**!”司机又低骂了一声,因为又遇到了一个红灯,前方的警车过了,他们却没过,跟后面的警车一起停在路口。
“哒、哒、哒……”车厢里,只有司机手指一下下轻叩方向盘的声音。两名探员神色紧绷,薄靳言静坐依旧。
“几点了?”他忽然开口,同时睁开了那修长漆黑的眼眸。
对面的探员低头看了看表,答:“15点12分。”
薄靳言静了一瞬。
然后,那清俊桀骜的眉眼间,忽的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当着两个探员的面,不急不缓低下头,伸手抱住。身子也以略微蜷缩的姿势,往墙壁上轻轻一靠。
两名探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生,然后,他们也听到了车厢外,头顶空气里,某种汹涌而来的声音。
“噢该死!”他们发出一声惊呼,也同时低头抱住。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笨重坚硬的装甲车,被某种惊涛海浪般的力量击中,竟如同陀螺般旋转抛飞起来。车厢里瞬间天旋地转,男人们的躯体狠狠撞击在车壁各种,发出低沉或嘶哑的闷哼声!
而车外道路两旁,校舍公寓楼里,所有人目睹了这惨烈可怕的一幕——一架军用武装直升机,盘旋在楼宇旁的低空。刚刚那一记凶猛的火箭炮,正是从直升机上射出!紧接着,一轮机枪扫射,朝两辆警车袭来!
“伏击!我们遭到了伏击!”警车上的人全倚借车体开枪还击,同时朝总部报道,“为什么会是军方的人!”
街上稀疏的行人,全吓呆了,尖叫着奔跑着找树丛房舍躲了起来。
然而这时,两辆车上的警察,已经无法再做出有力还击了!因为不知埋藏在哪个楼宇角落上的狙击手,正一枪、又一枪,枪枪正中心脏,令他们一个个倒在车旁……
在这发生在闹市区的一片硝烟混乱里,有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颇有兴味的观察着。而那辆被击得七零八落的装甲车,已经停止了翻动,撞在路边一根安全栓上,冒着烟,静静不动。
“吱呀”一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薄靳言的黑大衣上全是灰土,俊脸上也有血痕,那眼神却暗沉如水。他手里拿着枪,迈开长腿跳下了车。而他身后,虚掩的车门里,两名探员倒在座位上,头部、胸口殷红一片,显然已经中弹。
而他把帽一压,迅速走入旁边楼宇间的小巷,一闪身,已不见踪迹。
而高空之上,直升机迅速偏离航向、提升高度,驶入了蓝天中。
——
同一个午后,同一个傍晚。
简瑶人处黑暗的地下,一颗心却浮浮沉沉,辗转反复。
靳言,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哐当”一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开门的声音,那熟悉的宛如魔咒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了。
简瑶立刻在沙发坐下,双手下意识紧握,等他走过来。
“噢!在等我的消息?”谢晗走到沙发旁,丢下夹克外套,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难道你还真的抱着希望,以为能够活着回到他身边?”
简瑶的心就这么针扎般疼了一下,但目光却是平静的,沉默不语。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斜眸看着她,“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好消息。”
简瑶的心,缓缓揪了起来。她立刻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混乱的现场、一具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满地的伤员,还有主播言辞激烈的抨击,军方发言人尴尬而羞愧的面容……
简瑶只觉得太阳穴阵阵跳得厉害,谢晗的声音已经在旁边响起了,带着浓浓的赞叹和愉悦:“多么完美的一次策划!每一个细节都令人赞赏!毫无疑问,他利用心理控制术,让那个黑客小子,侵入了军方指令系统和交通系统。每一条路线、每一个伏击位置,还有他撤离时搭乘的地铁、公交,最后在华盛顿地区全无踪迹。连那个黑客小子,也已经中剧毒被送进医院,生命垂危……”
简瑶听得心神剧震,却听谢晗继续点评道:“干净利落,斩尽杀绝——果然是allen自诩的作风啊!”
简瑶的手心已经浸出层层冷汗。
她一直让自己坚信,薄靳言只有一个,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假象,只为抓到谢晗。
可现在,满目疮痍,伤亡无数,就在眼前。
靳言,靳言,这一切……是真的吗?
还是,我依然应该相信,哪怕看起来再不可思议,你,还是你?
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旁的谢晗忽的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两天后。
一则简短的、近乎不起眼消息,刊登在《华盛顿经济报》的分类消息栏。
“hi,j.
iback.”(嗨,j,我来了。)
丁墨:恳切的希望大家今天能看一下作者有话说,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
你们知道,老墨很少因为文章以外的事,叨扰大家。顶多是建议你们展现才能、去参加中秋赛诗会,或者劳烦你们投票让我光荣一把。再要么,就是打滚卖萌跟你们求撒花评论。
但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我的《他来了,请闭眼》、《独家占有》,以及*其他几名作者的作品,被红~袖添~香一名作者大范围抄袭。我们被抄到什么程度呢?不是说情节相似,而是在情节相似的基础上,还有大量复制粘贴。只举个例子,你们还记得简瑶把乌龟误认为薄靳言前女友那段吗,对方直接复制过去,略作修改字句后,只把“沉默”的名字,改成“长生”。
10月3日事发之后,我立刻联系*维权,也没想惊动你们。但是一个星期过了,昨天,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在证据确凿、对方网站也公开判定该作者抄袭后,我的大量文字,依然被放在对方网站免费连载;该抄袭作者不仅不道歉,还发布公告以受害者姿态,言辞激烈的控诉。
我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但人生有的时候,就需要意气。我去年主动辞掉不错的工作,全职写文是意气;现在,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抄袭我的作品,甚至还在抄袭后对原创作者冷嘲热讽,这也是我的意气。网络作者维权非常艰难,但这一次,我绝不会姑息。
我已经正式发了条长微博声明,置顶在我的微博。在对方网站已官方判定抄袭成立的前提下,如果大家愿意支持我,如果大家也坚持原创权力和尊严不可侵犯,欢迎大家到微博支持我!我的微博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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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这样正式声明后,对方依然不做出合适举措,老墨也不介意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维护这两本书的权利。
写了这么多,跟正文内容也没太大关系。如果给大家造成不便,请大家谅解!
再次真诚的感谢大家!鞠躬!
丁墨
2013年10月9日
82
所有的摆设都不在了,牢笼、沙发、床、茶几……全都撤得一干二净。( 。?
周围漆黑空旷,仿佛无边无际。只余简瑶,被重重锁链吊在中央一盏炽亮的灯下,脚尖微微着地。便宛如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纤细、苍白、僵硬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厚厚的胶带封住了她的嘴,令她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睁着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谢晗的一举一动。
谢晗今天穿着件西装马甲和长裤,笔挺斯文,笑意盎然。但这越发令简瑶觉得他变态又恶心。
他拿着手机,就站在离她几步远外的光亮下,转头笑看她一眼:“激动吗?”
简瑶沉寂不动。胸膛中的心跳,却真的如他所说,急促而晃荡。
因为电话那头,即将与他们对话的人,是薄靳言。
昨天报纸上那则分类消息下,还留了个不起眼的手机号码。而此刻,谢晗真的要打过去了。
谢晗的心情明显很好,乌黑的眉眼间波光湛湛。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摁下了免提键。
“嘟——嘟——”打通了!
简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谢晗的微笑,似乎也有片刻的停滞,盯着屏幕等待着。
“哒”一声轻响,有人接了起来。
“嗨。”完全陌生的男声,隐隐带着低沉的笑意。
简瑶的眼睛瞬间瞪大。
声音和语气,真的变了。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薄靳言吗?
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他。
靳言他……是在掩饰吗?
谢晗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意味不明,轻声答道:“嗨。”
那头的男人不急不缓的问:“我们在哪里见面?”
“两个小时后……”谢晗转头看了眼简瑶,“我把地址发给你。”
“ok.”
“简瑶在我这里,专门为你准备。”
男人静了一瞬,嗓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深更冷:“很好。谢谢。”
——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两人有关她的交谈,却令简瑶心惊胆战。
谢晗的话,是什么意思?专门为“他”准备?
这时谢晗已经把手机关机、收起,转头望着她。一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高挑的身躯矗立在她跟前,清秀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
“现在,真要与你永别了,jenny.”
巨大的恐惧不安涌上心头,简瑶终于忍不住对他主动发问:“你……要杀我?”
就在现在?就在薄靳言即将赶来的路上?
就此生死永别只让他看到她的尸体?不!
“no.”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晗含笑摇头,否定了这个残忍的假设。然而,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好受,因为他立刻带来了更可怕的结论。
“杀你的人,当然是allen.”他盯着她,眸色更深,“噢……让我们想一想,如果是他亲手杀了你,这对小simon是多么沉痛的打击?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颇有兴味的遐想。而后忽然低头又看着她,低叹出声:“啧……痛苦和自责会一直伴随着他。你知道的,双重人格就是这么简洁而美妙——只要他的意志稍有脆弱,就会跌入黑暗里,被allen取而代之,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你看,allen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你。”
空寂的仓库里,只余谢晗柔和而兴奋的嗓音的回声。简瑶面色死寂的望着他,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脚踝,因为身体太过紧绷,被勒得阵阵发疼。
不,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是simon,他就不会杀我。
他是simon,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她信,哪怕命悬一线,她也信!
然而,谢晗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倏的又笑了。他将搭在一条锁链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穿到身上。理了理衬衣,抬眸望着她:“差点忘了说——你的脚下,还埋着300公斤炸弹,随时可能把整个房子连同仓库夷为平地。那时候,你就会变成空中的尘埃,真的就像你那封优美情书中所写,一粒粒的灰烬,也是你对simon的爱啊。”
简瑶的心狠狠一沉。
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就在她脚下?
他早就埋好了炸弹,等着这一天?
难道他是想……简瑶脑海中瞬间如电光火石般透亮。
原来这就是他的策略手段!原来这就是他留她的性命到现在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让薄靳言亲手杀了她,还要验证allen的真假!
如果薄靳言已经是allen,就会干脆利落的杀了她。那么脚下的炸弹,也不会爆炸。谢晗这才会真正相信和接受allen——哪怕他一直想得到他,也一直防备着。这是最后的考验——用她的命。
如果……他依然是simon,一定不会杀她。那么也就证明了,所有的allen的存在都是假象,谢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引爆炸弹!
想清楚前因后果,简瑶后背只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这是他的圈套,为什么要告诉她?
是了,告诉她又怎样?谢晗根本有恃无恐。因为一旦薄靳言踏入这里,要么一个人死要么两个人死,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以薄靳言的性格,他都可以为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死,又怎么可能杀死她?
简瑶的心,就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遍体生寒,手指仿佛都变得僵硬。
谢晗想要看到的,就是她战兢不已的反应。他近乎愉悦的叹息一声,说:“omg,我真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很害怕吗?亲爱的,不必太难过。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很短暂,很痛苦,也很快乐。你跟我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也很喜欢你。现在,我允许你以这样有价值的方式死去,你应该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
谢晗的脚步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黑暗中远去了。简瑶静静望着前方的虚无,眼泪终于大滴大滴掉下来。
而在她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面上,一辆黑色防弹商务车,从车库中驶出,以极快的速度,驶过小镇笔直空旷的公路,一路向西,穿过州际线、越过原野,最后,驶到了一个更偏僻的小镇上。
穿过小镇背后的森林公路,是一片开阔的绿色平原。一座洁白的庄园,矗立其中。
谢晗的车沿着庄园前的小路笔直驶入。高达数米的高压铁丝网,守卫着庄园。铁门徐徐打开,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走了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谢晗微微一笑,推门下车:“今天会有个朋友过来,一级安全戒备。”
“是。”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谢晗又慢悠悠的沿着花圃小径,走进了庄园里。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岗哨楼,上头的机枪手和狙击手,纷纷用目光注射着他的归来。
谢晗一直走进庄园深处,沿着长长的空寂走廊,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又穿过几扇厚达数公分的防弹门,最后,他到了一间书房里。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上挂满狰狞、抽象、鲜艳的画。橱柜里摆满了枪支,还有些瓶瓶罐罐胡乱夹杂其中,里头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谢晗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屏幕亮起了,呈现的正是那间地下仓库的画面。只见中央一团光亮里,简瑶依旧被吊在原地,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纤细,却又不失柔韧。只是此刻她面颊苍白,眼眶通红,显然在他离开后,绝望的痛哭过。
谢晗唇角一勾,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
“嗵——嗵——嗵——”他口里轻声模仿着电流接通的声音,与此同时,画面中,仓库里原本一排排的探照灯、射灯,也同时亮起。整个仓库顿时光亮如同一颗耀眼的星球。而简瑶几乎是立刻扭头闭眼,躲开这刺目的光亮。
他忍不住笑了,拿起桌上的麦克:“嗨,jenny.我回家了。你感觉怎么样?”
——
仓库内。
简瑶闭了好一会儿眼才睁开,适应了骤亮的光芒。听到谢晗的嗓音突然响起,清晰如在身旁,只令她心头生生一抖。
抬眸仔细望去,慢慢的,她发觉高高的天花板上,各个角度,都安装有摄像头,镜片暗沉,仿佛就是谢晗那双渗人的眼睛。正中是个小小的方形扩音器。
“他还有多久到?”简瑶哑着嗓子,轻声问。不知道这仓库里的麦克传声设备安装在哪里,但她肯定,这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落入谨慎的他的耳朵里。
果然,谢晗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了。”
简瑶不再说话,谢晗似乎也没兴趣交谈。仓库里亮如白昼,寂静一片。只有偶尔听到谢晗哼歌的声音传来。
简瑶从未认真听过他在哼什么,此时此刻,这整个恐怖的地狱里,只剩他的声音。凝神听去,他哼的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how couldangel breakheart why didn’tcatchfalling star……”(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为什么他没能追逐我的流星……)
简瑶在他隐隐约约的歌声里,有些失神的盯着前方,薄靳言可能出现的方向。
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靳言,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去?
……
请一定要杀了我,活下去。
终于,在长久的宁静后,她听到前方,很远很远的、光亮找不到的地方,“当”一声,门被推开。然后脚步声,均匀的、有力的、熟悉的,一步一步传来。
简瑶的眼眶慢慢湿润了。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痛苦、悲伤、幸福、麻木,都混杂在她心中那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的爱意里。
渐渐的,那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挑清隽,戴一顶厚厚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简瑶的心,仿佛也随着他身形轮廓的浮现,慢慢的收紧,再收紧。
他终于走到了光亮下,摘下帽子,抬头,遥遥的望向了她。
简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
时间、空间、声响、光影……统统沦为虚无的背景。只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色干净的衬衫,没打领带,身形高挑而清瘦。灯光晕染着他的黑发和脸庞,那双修长而桀骜的眼眸正望着她。明明瞳仁漆黑如墨,却又令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爱意。
简瑶:“靳言,有炸弹。”
请你一定,做出应有的选择。
我已无怨无悔。能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足够足够。
然而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两个笑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扩音器里不知相隔多远的谢晗,还有一个,就是她面前的薄靳言。
颀长的身姿徐徐走向她,英俊的脸浮现陌生而不羁的笑意,那双眼更是充满了嘲讽和淡漠。
“疑心病。”他眼睛看着简瑶,话却是对谢晗说的。
谢晗的声音立刻传来,笑意更浓:“初次见面,我把这么大份礼物送给你,你是否也该表示诚意?”
薄靳言在距离简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冰冷,但又似乎隐隐带着兴趣,滑过她被束缚的躯体。
“很公平。”他对谢晗说,“杀了她我们在哪里见面?”
谢晗:“我会再告诉你地点。”
“ok.”薄靳言目光流转,再次落在她身上。
简瑶怔怔的望着他。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清俊的面容,倨傲的双眼。但跟曾经的他,又是完全不同的。那沙哑而略略带着戾气的嗓音,那与tommy的冷血类似、也与谢晗的玩世不恭相近的深沉双眼……
“啊……”她一声低呼,因为薄靳言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顿时疼得她一阵生疼。
而他毫无怜惜,甚至眼中闪过了某种兴奋的光芒。清雅的容颜更透出几分冷酷气息,手指的力道也加重,指甲甚至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简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一个她始终不信,死死压抑住的可能念头,突然就冲进脑海里。
不可能……难道他真的……真的……
已经是allen了?
她的薄靳言,她的simon,真的已经,沉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不能相见,再不能相爱?
她就要死在同一双手里,死在同一个躯壳不同的罪恶灵魂面前?
不!靳言、靳言!
她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血腥的气息瞬间遍布她的口腔。男人的俊容瞬间更加阴沉,一把就揪住了她脑后的长发,令她剧痛无比又动弹不得。
简瑶已经泪流满面,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怜惜和迟疑,反而双眼戾气更盛。
“呵……simon的女人。”他用那阴沉的声音开口,“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了。”刚一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枪,又黑又硬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简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身躯在他怀里绷直得像即将缺氧濒死的鱼。可他却徐徐笑了,慢慢的朝她低下头,阴郁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宝贝,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简瑶全身都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就喷在她面颊上,她甚至听到了他打开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永别了,靳言。永别了,妈妈.
我今日死在这里。
永远也不会再苏醒,永远见不到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仓库之外,相距数百公里的庄园密室里,谢晗盯着画面中的男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着。
他等待着,非常喜悦而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毫无瑕疵的allen,走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却见薄靳言忽的低头,就咬住了简瑶的唇。
谢晗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
因为薄靳言的表情充满凌厉的*,这个吻更是粗野而凶残,简瑶的唇畔瞬间就被咬出了鲜血。而简瑶的表情,也很生动很可怜,她的脸上绝望、悲哀、愤怒更盛。
allen极其渴望蹂躏简瑶,这个想法他很能理解。若不是现在要这个女人,成为他们联盟达成的最后里程碑,他真不介意让allen玩死她。
现在,就让他过过干瘾吧。
而画面之里,被强吻的简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任由男人疯狂而无情的碾咬着自己的唇舌。那吻与曾经的薄靳言完全不同,极度的激烈、汹涌,他的舌头像是毒蛇般攻击着她的,甚至咬住她的舌尖,带来嗜血的痛感,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轻贱的游走着……
忽然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薄靳言……simon,曾经这么吻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
是抵达蔺漪阳的海边别墅,他和她讨论,是否能从一个吻中,就分辨出不同的人。当时他就是模仿另一个人,这么凶残的吻着她。
然后呢?
然后他的舌头在退出时,仍然像平时一样,下意识的从下往上,勾住她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而他们的讨论,也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以她的胜利告终。
他们的结论是,从一个吻,也许真的可以判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
简瑶倏的一惊,原本几欲沉沦崩溃的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慢慢被理智压抑住,随着这个吻接近尾声,她的心空前绝后的紧绷起来。
他又咬了她一口,只令她痛得全身发颤;
他狠狠的吸吮着她的舌头,仿佛充满赤~裸~裸的*;
然后,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舌头,缓缓的往外退。
他的舌尖即将离开她的口腔……
忽然间,他顿住了,坚定的、却极其温柔的,从下往上轻轻的舔了一下她的舌头。
……
——
同一天,五个小时前,医院里。
傅子遇只勉强恢复了些。然而今天,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病床上安睡,找来一名探员,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安岩的病房。
门口有几名警员把守,房门紧闭,完全望不到里头。探员推着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看着大家。
感谢大家昨天的留言、卷发和支持,老墨都看到了,很感动,也很坚定。这次维权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另外,看到有妹纸留言说,因为对方一些言论气哭了,摸摸,真没必要生气,为这种事不值当。老墨现在都是心平气和等待法务交涉结果。大家不必为我担心。
回到文章上来,这次真的是要即将完结的节奏了。我们说说新文吧。
《闭眼》连载至今,无论积分、评论、订阅都全面超过了《蜗牛》。当然,数据不能说明文章的优劣,但是绝对能说明你们对我的支持和爱。
老墨深知自己写文还有很多不足,这本也是,你们过程中提到的问题,我都有用心记下来,认真思考琢磨过。绝不敢说下一本一定比上本好,但我能确定的是,会一直保持一颗自省的心,争取把每一本都做得更好。所以也希望大家能继续陪伴老墨一起成长走下去吧。
下一本要么是科幻,要么就是尝试一个全新的现言题材。这个题材,*同类型文很少,目前还未完全想好。压力其实蛮大。如果你们翻到蜗牛第一章,就会发现我当时作者有话说就讲,做好了文章会很冷会失败的准备。下一本,也是一样,万一真冷了,大家也不要抛弃我我们下下本再见,推理和科幻我以后都还会再写的哈。(不是不自信,实在是新题材肯定有风险,我写犯罪心理前也不知道你们会喜欢看的啊)
新文开坑时间啊,赠书活动什么的,到完结章再说啦,今天先唠叨一下。好啦,明天见。
83
谢晗含笑盯着监控屏幕。∑ ~#
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男人强取豪夺肆虐着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如同绝望惊恐的小鸟,几乎缩成一团,却被锁链捆绑,只能任他宰割。
这个吻并不长,男人舔了舔自己染血的上唇,彻底离开她时,手里的枪,也往她的太阳穴抵得更紧。
“bye,jenny.”沙哑而兴奋的声音。
简瑶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纤细如玉的双手,也下意识抓住了锁链……
“砰!”干脆利落的枪声。
薄靳言唇畔泛起讥讽的笑意,将手枪插回口袋里。转身、抬头,目光清亮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而画面之外,谢晗看着他身后,简瑶的身体徐徐软下去,头颅垂落。而左侧太阳穴,一个淋漓的血洞,显然整个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噢……”谢晗脸上的笑意更深、更灿烂,双手更是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allen.毫无疑问的allen.
多么完美的考验,多么漂亮的狙杀!
薄靳言长身玉立在灯光下,眼中也浮现一丝张狂笑意:“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对谢晗的这个称呼,颇具讽刺意味,讥讽这一场考验和游戏太过幼稚。但谢晗全不在意,反而越发高兴,往椅子里一靠,答:“车库里还有辆车,你开出来。我会用导航告诉你准确地点。”
“ok.”薄靳言拿起帽子,重新扣到脑袋上,又抬头看着摄像头,“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回头我来取。”
谢晗大笑:“ok,ok.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是你的。”
薄靳言很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离开了地下仓库。谢晗坐在原处,望着仓库里的画面,炽亮的灯光下,一切回归死一般的平寂,唯有简瑶的尸身,还吊在原地,鲜血沿着她的额头她的脸,还在不断下滴,像一幅凄美、安静、鲜艳的画。
谢晗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薄靳言身上,对她已没了半点兴趣,嗤笑一声,关掉屏幕,起身走出密室。
——
两小时后,州立医院。
简瑶缓缓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而陌生的天花板、浅蓝色窗帘遮着窗外的阳光。而她躺在张病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物,手臂上正在输液。
床边,坐着个俊朗的男人。他也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坐在一张轮椅里,相貌身形比半个多月前,明显清减了许多。而此刻他微阖双眼,正在打盹儿。
简瑶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子遇。
她的头还有点沉,但这并不妨碍她撑着床坐起来,脑海里也瞬间浮现出,之前在那地下仓库里发生的一幕。
那一切像是刚刚发生,可又恍如隔世。
……
结束那个近乎刻骨剜心的吻后,薄靳言缓缓移开了唇,黑眸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没有任何语言,他抬起手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她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他在干什么?不怕谢晗看到吗?
可奇异的事发生了,扩音器里,竟然传来谢晗愉悦的赞叹声:“噢……”
她一头雾水,薄靳言却又猛的低头,搂住她的腰,吻了下来。
清冽的唇舌,还带着之前染血的气息。可一寸一寸,呼吸缠绕,全是她熟悉的味道。他的手指轻捏住她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巴,他的吻沉默、轻柔、坚定,可搂着她的大手,刹那却收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箍进自己身体里。
简瑶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气息怀抱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可他却在这时,迅速松开了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清冷如树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四目凝视,简瑶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生出声。而他眸色深沉如水的最后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居然有她熟悉的、倨傲而淡然的笑意。
简瑶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却已恢复漠然表情,转身抬头,望向摄像头,对谢晗开口:“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
很快,薄靳言就离开了地下仓库。
而简瑶悄无声息的吊在原地,心跳如雷又柔肠千转。
她紧张的是,大概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薄靳言一定是让安岩用什么办法,替换掉了谢晗看到的画面,谢晗肯定以为她死了,彻底信任了薄靳言。可这实在太惊险,又太惊喜。她以为必死无疑,一切却已在薄靳言的算计掌握中!
担忧的是,薄靳言要去见谢晗?他为什么要自己去?
后来没过多久,仓库再次有人进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数名面色凝重机警的fbi探员。他们先是手脚极轻的步入,朝简瑶比了无声手势,然后就兵分两路。一队人将一些黑色金属罩,罩到仓库里所有摄像头、扩音器以及隐藏的麦克上。简瑶不知道那是什么设备,但一定是用来混淆谢晗视听的。
另一队人,则替她解开锁链,将她放上担架。
一切进行得迅速、高效、无声。
很快,简瑶就被匆匆抬到了地面。迎面而来是久违的阳光,她只觉得眼眶和面颊一阵刺痛,抬手就挡住了脸。近乎干涸红肿的眼眶,滑落了眼泪。
到了救护车上时,一名女探员安慰她:“简瑶小姐,你安全了。”
简瑶立刻问:“薄靳言呢?他是一个人去见谢晗?”
探员却没答,很快医师过来,为她检查身体。因为她有些发烧,体力和精神也已极度透支,很快就昏沉沉陷入黑暗里。
……
病房里灯光柔亮寂静,许是她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傅子遇,他立刻抬头望着她。
同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们只静静的望着彼此,笑了。
傅子遇张开双臂,跟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靳言在哪里?”简瑶开口就是问他。
傅子遇一顿,答:“他就快抵达谢晗的庄园了,那是他的巢穴。”
简瑶微微睁大眼,哑着嗓子问:“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既然薄靳言没有双重人格,那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危机、背叛、喜悲……只怕统统都是他导演的一场大戏,为精明而疑心的谢晗,设下的专属陷阱。
可薄靳言,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接下来,他又要做什么?
傅子遇倒是笑了:“说来话长。他的脑子想出的最复杂的局,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但终于救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他这么说,简瑶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想到之前薄靳言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和渴望。
简瑶行动基本无碍,就没有坐轮椅。一名探员推着傅子遇,三人出了病房,往另一头“安岩的病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清澈透亮,走道里洁白安静,与简瑶几个小时前所呆的地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由得有些怔忡,这时,傅子遇却从口袋里拿出个透明塑封袋,递给她:“物归原主。”
简瑶接过一看,脚步顿住。
是她写给薄靳言的遗书,当时谢晗寄给了电视台。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简瑶盯着它,有些发怔。
纸面白皙光滑,有很整齐的折痕,显然保存得很仔细。唯有三句话下面,被人用黑色墨水笔,划了细细的线。
第一句是“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第二句是“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
最后一句是“我成为了爸爸和妈妈希望我成为的人”。
简瑶的鼻子一酸,心头泛起阵阵难言的悸动。
他读懂了,精准的读懂了她的讯息。
而一旁的傅子遇和探员,看到她略略失神的模样,也都有些心疼。
还记得那天看到这封信时,所有人只觉得痛心而感动,亦无法想象,身为当事人的薄靳言感受会如何。
薄靳言当时也有一会儿失神,那沉默而冷漠的样子,只令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忽然淡淡开口,道出了信中隐藏的重大线索:
“她父亲那样的人,是警察身份;她……”他很难得的顿了顿,“挠我痒那次,我们并没有牵手,她不可能记错,那是在杀人机器案。而最后,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成为警察。所以,她是在告诉我们——谢晗曾经伪装成杀人机器案的警察。”
那时他的推理也是清晰而精准的,只是语调格外的平静和低沉:“不可能是刑警,国内所有刑警都要接受严格审查,并且当时与我配合十分密切。只可能是民警,因为当时调集了多个区的民警,协助追查凶手,很多人彼此并不认识……”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骤然一敛,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
困扰警方多日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他们有了谢晗的画像。
安岩几乎入侵了大陆、香港、美国所有可能相关的监控、资料库,而这个谢晗的踪迹,终于频频出现……他在b市旁听过某大学的讲座,他还去过简瑶家乡著名景点旅游过;他在香港以匿名富豪身份生活,登记有产业;他甚至还在简瑶和薄靳言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套房子。他是如此肆无忌惮而行踪不定的活着。
而他最近最新一次出现,就是在薄靳言越狱的路上,相距了几个街区的某幢高楼的监控,拍下了他下楼的画面。可以肯定的是,之前他一定在楼上某个地方,远距离观察着薄靳言。而正是循着这条线索,警方在薄靳言与他见面的前一天,就锁定了囚禁简瑶的村庄别墅、地下仓库。只是同时探测到的,还有埋于地下的大量炸弹。
薄靳言了解谢晗的性格,一旦警方强攻营救简瑶,谢晗走投无路,必然引爆炸弹鱼死网破。所以只能智取。他依旧按照原计划,伪装成allen,孤身前往。
……
“多亏了你的信,才能这么快找到他。”傅子遇温和的说,“这封信靳言每天带在身上,今天离开,才交给我保存。”
简瑶的心尖又是轻轻一疼,把那信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轻轻握住。
——
“安岩病房”的里间,俨然已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中心。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数台电脑荧光映射。以安岩为首的十来人,正端坐在电脑后,全神贯注。此外,还有数名fbi探员也聚集在这里。
简瑶看到第一台电脑上的画面,就隐约明白了刚刚在仓库,薄靳言是如何瞒天过海。因为屏幕上有两个画面,一模一样的环境,都是地下仓库。但左边那个,铁链被锯断,原本吊着她的位置,空无一人;而右侧画面,一个女人垂头被吊在锁链上,太阳穴被子弹打穿,身下一小团血泊。
简瑶:“这是……”
安岩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微愣了一下,竟然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飞快的解释道:“samuel做的。”
他身旁隔着两个位置,一名穿着fbi制服背心的黑人男子,朝简瑶微笑比了个胜利手势。
简瑶明白了——所以在昨天锁定谢晗的仓库后,他们已经侵入了他的系统,在关键时刻,用虚假画面替换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出来的,但当真是剑走偏锋。
简瑶和傅子遇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
一看到画面,简瑶的心就再度揪了起来。
那是一辆行驶中的汽车的前车窗。车内静静的,隐约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而前方森林之畔,一座洁白的庄园,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通过薄靳言身上的微型摄像头、监听器,所看到、听到的画面。
一名探员低声解释道:“尽管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个庄园的位置。但从卫星探测照片和微型侦察机的观察结果看,庄园里很可能还有其他十多名被困的受害者。”
“我们布置攻击和营救计划,入侵庄园的安全系统,还需要时间。”另一名探员接口,“所以,只能让simon先与他周旋,拖着他。不过你放心,一旦情况不对,附近的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就会展开强攻,2分钟就会锁定simon的位置实施营救。”
简瑶听完,慢慢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话虽这样说,可到最后,为了营救其他人质,又是他孤身深入虎穴。
这时,薄靳言的车已经开进了庄园。
两扇沉重的黑色大铁门徐徐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几名持枪的武装人员,面色冷漠的站在路旁,盯着薄靳言。
随着他的车往庄园里越驶越深,简瑶的心也越揪越紧。
而画面之外,庄园之中,薄靳言的车,终于停在庄园中央的花圃旁。
他推开门下车,站定,四处看了看,目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对周遭那些武装人员,视而不见。
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从白色楼宇的门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甚至明显刚打理过,清秀又白皙,脸上噙着浅浅的笑。
薄靳言一转头看到他,也笑了,修长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同样意味不明的笑。
“嗨。”
“嗨。”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真的可以基本准确的预估了,正文还有2章,后天大结局。其实我觉得最后这几章应该算甜章了有木有~~
看了你们昨天的留言,其实我下一本写现言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只是新题材还需要再考察一下难度到底多大。
对了,我前些天收到出版社送的一本书,福尔摩斯的,晒照片给你们看,多么帅的一张脸啊!不过蛮感慨的是,开始写薄小猫这个男主,还是蛮有压力的,毕竟同类型高智商男人,有太多成功例子。但现在临近完结,至少我自己看来,薄小猫有自己独立的个性和特点,他就是他,唯一的他。
最后,依旧感谢这几天投雷的同学。噗,刚刚整理投雷名单,眼看花了,心想怎么这么多人名字里有“奶”字,最后一看,哦,不是“奶”,是“扔”……一路相伴3个月,大家真的破费了,挨个过来嘴嘴。
容哥儿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10-09 17:49:21
sandiee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10-09 20:52:08
娇羞乱扭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10-09 22:27:06
娇羞乱扭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10 21:37:31
新新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10-09 22:56:19
九月猫儿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10-11 08:51:23
johnson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11 08:54:16
johnson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10 09:53:47
13306854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10 02:15:18
13306854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10 02: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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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09 16:33:26
菲菲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10 06:57:44
chenyhsun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08 19:20:03
大飞扬草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08 20: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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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下午五六点钟,橙黄的夕阳从玻璃透射进来。∷m 。#水晶灯下,两个男人各据长桌一端,正在用餐。
“你有什么打算?”谢晗问。
薄靳言抬眸看他一眼:“俄罗斯怎么样?”
谢晗想了想,点头:“我喜欢。军火和毒品的天堂。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遥遥举起红酒杯:
“torussia.”
“torussia.” (敬俄罗斯。)
这时,熏鲑鱼头盘吃完了,仆人将主菜端了上来。谢晗为自己铺好餐巾,抬头笑望了薄靳言一眼。
薄靳言面前,是一份五成熟牛排,肉质柔软红嫩,隐隐还有血丝。
他眼中迅速闪过讥讽的笑意,慢条斯理给自己铺好餐巾、拿起刀叉,动作优雅的开始切牛排。叉起第一块时,他瞥一眼谢晗,神色波澜不惊的吃了下去。
谢晗眼中笑意更深。
很快,一整份牛排就吃完了,沙拉和甜品端上来。
谢晗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绕过长桌,走到薄靳言身旁:“我不吃这些,请允许我先离开准备一下,晚上我想带你参观庄园。一会儿会有佣人带你去房间。”
薄靳言正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闻言头也不抬的答:“ok.”
谢晗转身刚要走,忽然间眼角余光一闪,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他心中一惊,抬手便挡——晚了!脖子上传来微凉的金属寒意。薄靳言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的餐叉死死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四目凝视,薄靳言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
半晌后。
“不要再做幼稚的考验。”他忽的松开他,放下叉子,坐下来,“我的耐性有限。”
谢晗的脖子被戳得隐隐有点疼,可他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ok,ok.我承认不是在考验你,只是很想看你吃红肉的样子。”
薄靳言没搭理他。
他扬了扬手,刚刚两人对峙的刹那,从窗外射在薄靳言身上的数个红点,也同时消失——那是远处各个方向的狙击手。
——
是夜,行动指挥室中。
已经临近子夜,但是没有人松懈。所有it专家依旧神情紧绷的端坐着,fbi探员们和一名军方代表则对着地图,仔细部署兵力和攻击计划。
傅子遇到底伤重,被医生强行要求回房休息。简瑶则不肯,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靠在椅子里打了个盹儿,猛的惊醒,盯着显示屏,里头依旧是陌生的房间,阴暗的天花板。
那是薄靳言所处的庄园里的卧室,他明显还没睡,偶尔会翻个身喝口水,呼吸沉稳均匀。
与谢晗用完晚餐后,两人在庄园里又转了一圈,欣赏了谢晗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战利品,还有被他关在地下室的十多个活着的受害者,蔺漪阳也在其中,只是面容削瘦而惊恐。看到薄靳言,他明显非常意外紧张,但什么也不敢问。
谢晗当时说:“明天一起玩。”
薄靳言淡笑答:“好。”
两人一路简直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无论对什么事,话都不必说太多,已是默契十足。到了薄靳言卧室门口,谢晗还亲自带他进去参观,得到他满意的微笑表情,才同样含笑道了声晚安离开。
不过薄靳言也真是淡定。都在这种环境下了,还不紧不慢的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他能听到监听器里,这边指挥中心对他说的话。但他却不可以讲话,因为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摄像头和监听器。
简瑶又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到他本人,但是能看到他的视野,这令她的心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紧绷着。
这时,旁边却有一名探员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是负责整个行动指挥的中年白人。
简瑶朝他笑笑,他的神色极为真诚稳重:“jenny小姐,我想向你的勇敢和聪慧表示敬意。身体还好吗?”
夜深人静,他的话令不少人都抬头看过来。简瑶微微一笑:“我还好,谢谢。其实我也想感谢你们,整个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投入非常大,也非常冒险。”
岂止是冒险?舆论、fbi、军方、犯罪心理专家……几乎全都配合薄靳言设这个局。为什么之前简瑶对于薄靳言的双重人格也会产生一丝怀疑,就是这个局太大了,大到令人无法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可这位探员听到她的话,却笑了。他非常认真的说:“simon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现在要对付的又是本世纪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尊敬他,并且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
夜色,更深了。
简瑶没想到,又有人来找自己。
是安岩。
这位天才年轻人大概多日操劳,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睛里也有血丝。但那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把一个看起来像对讲机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他可以听到你讲话,摁红色的键。”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坐回自己椅子里。
简瑶有点发怔的盯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通话设备,然后拿了起来。
“喂,靳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刚落,坐在监视设备前的其他it人士们,都露出了微笑,有人朝她看过来。
简瑶根本没注意其他人,只盯着画面。果然,过了一秒钟,就见薄靳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挺直的鼻梁。
那是示意听到了。
简瑶的心头一阵柔软,有点欢喜,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牵肠挂肚。她静了一瞬,只低声说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旁人都没什么声响,画面中的薄靳言,也是静静不动。
片刻后,镜头骤然倾斜——他站了起来。
简瑶微怔,所有人也盯着画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光线亮起,他打开了灯,然后一步步走向洗手间。
灯光柔白,洗手池上方的椭圆形镜子明光可鉴。简瑶的心弦微颤,便见薄靳言离那镜子越来越近。
站定,镜中映出男人清俊淡定的容颜,修长隽黑的眉目正湛湛的盯着……
盯着她。
他是……想要让她看到他啊。
简瑶轻咬下唇,望着他俊逸挺拔的模样。而他低头,不紧不慢的洗了把脸,再用毛巾擦干,最后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盯着镜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
次日清晨。
简瑶到底体力不支,与薄靳言“打过招呼”后,紧绷的精神仿佛也松弛了不少,被探员送回病房睡觉。她叮嘱护士第二天早晨叫醒自己。但天亮的时候,傅子遇却告诉护士不用,让她好好睡一觉。
因为如果薄靳言在,怕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冒险的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他就回来了。
指挥室内。
负责行动指挥的探员、军官以及安岩等人,开始对表。
“5点20分。”探员沉声说,“simon,15分钟后,我们会展开全面进攻,救援直升机会直接抵达你的位置,带你离开。”
画面那头,薄靳言已经起床,站在冬晨的暮霭里,从阳台俯瞰庄园里大片的绿地。他没有说话,只用修长手指敲了敲大理石扶手。
的确是有惊无险的计划,薄靳言只需将时间拖至这天色将明未明时分,剩下的,便是战斗。
薄靳言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表:5点26分。他转身走进屋内,刚拿起杯水喝了一口,却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清脆而有节奏。
薄靳言长眸轻敛,而画面外监视的众人,也是心头一凛。
“要不要提前发动攻击?”有人低声问总指挥官。
指挥官没回答,眼睛紧盯着画面。
薄靳言只静默了几秒钟,就走过去,打开门。果不其然是谢晗,穿一身米白的运动服,倚在门边,淡笑望着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打算去活动活动,你一定也有兴趣。”
薄靳言倏的笑了。
——
庄园顶层,瞭望台。
登上这里,视野更加开阔,庄园后整片绿地、山坡,还有森林,都一览无遗。而瞭望台边沿,架着两具狙击枪。
谢晗的五名贴身保护人员,站在离他们十余米远外的地方。而谢晗拿起其中一把狙击枪,对着地面瞄了瞄,转头看向薄靳言:“l115a3,我的最爱。”
薄靳言唇畔笑意加深,抓起另一把,眼睛凑过去,淡淡答:“也是我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手表:5点32分,还有2分钟。
……
画面外,指挥官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安岩:“他的安全系统是否已经全面侵入?”
安岩镜片后的双眼,露出极淡的笑意:“当然。”
“ok.”指挥官沉声下令,“计划不变,2分钟后发起进攻。猎人1号战斗机首先支援simon.”
……
这些短促有力的对话,清晰落入薄靳言耳里。但他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只是盯着瞄准镜里地面的一根根绿草,忽然就想起了简瑶。
快了,我的女人。
就快回到你身边。
“挑你喜欢的。”谢晗轻笑的嗓音就在耳边。薄靳言从瞄准镜前移开目光,便见地面多了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囚徒,从高空望去,就像黑色蚂蚁在挪动着。
显然,是谢晗从地窖里驱赶出来的“活靶子”。这是一场狩猎游戏,以活人为目标。而且以他的态度看,显然已经这么玩了很久。
薄靳言盯着那些“猎物”,唇角微勾:“噢……难度太低。”
谢晗的俊脸上笑意也更灿烂。
这时,忽然听到楼下数声枪响,间杂着男人们的笑声,然后就见那十多名“猎物”全都惊恐的奔跑起来。
“这样……是不是有趣一点?”谢晗望着薄靳言。
薄靳言看他一眼:“试试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开第一枪。”
“当然不介意。”
薄靳言微弯下腰,双手握紧枪柄,眼睛再次移到瞄准镜前,同时扫一眼手表。
还有十秒钟。
既然安全系统已经被安岩侵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很近的位置。
他在心中倒数:“10、9、8……3、2、1!”
引擎声。
阵阵的、隐雷般的引擎声,带着呼啸的风声,忽然从瞭望台下方某个地方传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薄靳言手托狙击枪骤然转身,精准的锁定了谢晗的心脏。
然而谢晗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听到引擎声那一刻就察觉不对,立刻掏枪。
四目凝视,近距离,两个男人,两把枪。
薄靳言的枪头抵住谢晗的胸口,而谢晗的手枪瞄准了他的额头。周围的贴身保镖们面无表情,反应却也奇快,全都掏枪对准了薄靳言一人,低声喝斥:“扔掉枪!”
一时僵持。而庄园里四处,竟传来凌乱而密集的枪声。
清晨明净的阳光里,薄靳言只冷冷盯着谢晗,表情如冰封般沉寂。而谢晗亦死死盯着他,在这一瞬间,他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最终,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
“oh*!”他低骂了一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薄靳言耳朵里响起个沉厉的声音:“simon趴下!”
话音刚落,薄靳言的身体同时下沉。而谢晗已扣动扳机,一枪打在狙击枪上,子弹极其凶险的擦过薄靳言的脖子,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与此同时,数排火力十足的机枪扫射,“突突突”无比密集落在瞭望台上。
烟火弥漫。
薄靳言只往下躲了一瞬就抬头,将瞭望台上的境况一览无遗——枪声响起时,那几名保镖全抬枪还击。然而他们如何是突施奇袭的武装直升机的对手?更何况地面和各个岗哨的火力,已经被海军陆战队控制。
顷刻之间,他们中枪倒地一片。而谢晗反应最快,也学薄靳言身形一矮,迅速窜到身后一张方桌旁。而他的右腿鲜血淋漓,竟是已中了一枪。
薄靳言哪有迟疑,抬枪就朝他射去!
薄靳言的反应速度和观察力虽然很好,但论单兵独斗,却不如真正浸~淫犯罪多年的谢晗。他冷冷一笑,身形往后隐得更深,举枪还击,一时互为牵制、无人占据上风。
然而谢晗深知,再不逃脱便来不及。他一抬头,环顾枪声硝烟四起的庄园,猛的站起来,完全不顾头顶还有架武装直升机,敏捷的朝下楼的通道跑去!
只要下了楼!他就可以搭乘专属电梯直至地下密室,通过地道逃出包围圈!
狡兔三窟,他永远为自己留了后路。只可惜这一次,竟错信了他!
然而今天,他的如意算盘终于落空了。
第二架武装直升机,骤然从楼舍背后拔起,巨大的旋风刮得他瞬间站立不稳,而黑洞洞的枪炮口,瞬间将他锁定。
而第一架直升机紧随其后,封住了他的后路。与此同时,瞭望台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数名陆战队员端着枪迅猛的跑了进来,一下子就将他包抄。
而他身后不远处,薄靳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抬眸望着他。
大势已去,走投无路。
引擎声、风声、枪炮声,在庄园上方交织成喧嚣的声浪。可这一刻,瞭望台上却显得格外的静,无数把枪对准了谢晗。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表情有些苍白,可又似乎很放松,眼睛里透着种异样的明亮。
“放下枪,蹲下!”一名fbi探员喝道。
他扔掉了枪,双手抱住头,却没像探员期望的那样蹲下,而是转身,步步往瞭望台边沿后退,同时望向了薄靳言。
薄靳言亦神色冷峻的望着他。
他忽然笑了,一边摇头一边笑。
“simon,simon,simon——原来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沉沦于拯救这些平庸的世人,你为他们耗费人生和时光。可是他们哪有一天懂过你?谁懂真正的你?你这么寂寞,却选了条最蠢的路活下去。”
他已经退到了瞭望台边沿,有人低声请示薄靳言是否开枪射击,薄靳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simon,今天我死在这里。而你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结束。”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日轻快含笑的模样,“你没有赢,我们在地狱相见,我的……薄靳言。”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伸手,撑住了瞭望台边沿,眨眼间一跃而出,跳了下去!
所有人心神一凛,齐齐快步追过去。薄靳言也快步冲到边沿,却只见一个人影直直下坠,如同石块沉入水底,如同落叶飘向泥土里……
“嘭——”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骤起,那下坠的人竟变成了一个炽烈的火球,热烈的起浪瞬间自下而上,朝众人脸颊扑来!
所有人下意识都往后一躲,但又立刻探头——却只见楼舍下方,空空荡荡,仅余硝烟和一阵疾雨般的粉末,落在地面上。
没人出声。
谢晗身上,或者体内就埋有炸弹。正如薄靳言之前所料,他绝不可能被生擒,临死之前,他把自己炸成了灰烬。
身后的探员和陆战队员快速行动起来,薄靳言站在人流中,抬眸望去,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庄园披上金黄的霞光,远处的森林、河流、小镇也变得翠绿而明亮。而枪声间歇,遥远的地面上,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有探员们正将受害者一个个救出。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凌空盘旋着的直升机。
直升机立刻调头,全速朝数百公里外,简瑶所在的医院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晚晚点,会再放个结局防盗章上来。你们知道老墨坚持在网上放结局,出版社那边的确也有很大压力。结局做一下防盗,也算弥补一下出版社。防盗章欢迎购买,因为明天替换为正文,肯定字数更多,买了只会划算,你们追了我这么久的文,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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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晗这个人物,老墨要说两句,其实一直刻画的,就是个很矛盾的人,不知道大家感觉出来没有。他极端残忍聪明,但是又喜怒无常非常幼稚。我想写的,不是个面具般的变态boss,他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他的内心,其实非常非常渴望得到爱~~~所以,他错就错在,对simon是真爱啊……o(n_n)o另外,也不要觉得谢晗部队的战斗力弱,一个人的小武装,是不可能与一个国家与正式军队抗衡的,必然秒杀。他是狙击枪机关枪,人家直接上武装直升机火箭炮
明晚大结局(剧透一下,要求婚!),会公布新文开坑日期和赠送样书活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感谢投雷的同学们,么么么么~~~明天就完结,我觉得好不舍啊,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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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傅子遇番外(上)
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个梦想。
我梦想跟你在一起,直至白头,也不分离。
——傅子遇篇
(上)
八月的马里兰大学,蓝天碧透,阳光澄澈。微微炽热的午后,清凉宜人的图书馆,是书呆子们最好的去处。
傅子遇从不承认自己是书呆子。但身为医学院最优秀的博士生,他还是很喜欢泡在图书馆的。今天下午,他就是想去图书馆借阅今年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的最新著作。
然而热门的,当然也是抢手的。他刚根据索引走到书架旁,就看到了医学院其他几个学生正在寻找。他心里暗叫一声糟,脸上却笑呵呵的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hi,找到那本完美的著作了吗?”
虽然傅子遇是一年级博士生,在医学院却颇有声望。因为他几乎囊括了一个男人能有的全部优点:高大、英俊、成绩好、家境好、脾气好。
人人都爱傅子遇。人人也都知道,同为华人学生中的佼佼者,傅子遇几乎就是个完美而优雅王子。而犯罪心理系那个薄靳言?omg,不说他冷酷撒旦好了,至少也是个惹不起的怪胎。
所以此刻傅子遇开口,肤色不同的几个学生都转过来。然而出乎他的预料,他们都露出无奈而失望的神色:“没有,已经被人借走了。”
傅子遇继续笑盈盈的问:“被谁借走了?”
有人往长长书架尽头一指,那里灯光清亮,有个年轻男人坐在桌前,低头正安静阅读。
“还能是谁?”有个身材矮小戴着眼镜的亚洲学生愤愤道,“图书馆霸主simon.”
每个交际圈,不论大小,都有其约定俗成的地位划分。那么薄靳言,应该就算是书呆子圈里名副其实的霸王。因为他智商极高成绩极好,脾气还极傲慢。而且他从本科生阶段就开始帮助FBI破案,所以他又很“酷”。哪怕是学校里真正的黑道家族学生,也不愿惹他。
而现在,薄靳言显然正心安理得的把他的霸王特权发挥到极致——他面前的桌上,至少堆放了二十本书。他们医学院学生心心向往的那本神作,就被他很随意的丢在一堆书里。
傅子遇被众人推选为“代表”,与薄靳言“交涉”,理由是中国人跟中国人好沟通。而且以傅子遇在学校的社会地位,也不可能拒绝这个正义的要求。
不过,当身后诸人都有些紧张的拭目以待时,傅子遇看着几米远外的男人,却有点想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薄靳言。但这完全不妨碍他看清他的幼稚。
没人能一下午看完二十本书。这家伙却把这么多珍贵热门书籍囤积在自己的地盘里,这跟幼稚园小朋友霸占玩具有何区别?不愧为十九岁的跳级博士生。智商虽然破表,情商却被丢到爪哇国去了。
傅子遇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言笑晏晏的盯着他:“嗨,我是傅子遇。”
他用的是中文。薄靳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清俊似玉的脸颊上,那双修长的眼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团空气。
然而他面无表情的低头继续看书。
身后诸人,都为薄靳言的冷傲而忿忿。傅子遇却半点没生气,而是语气温和的问:“我想问问,这本书如果你暂时不看,我能否先借走?”
薄靳言这次头都没抬,淡淡的答:“不看我借来干什么?浪费我的时间以及成功引来你们的无聊围观吗?”
傅子遇愣了一下。
抛去这男人如传闻般强大的毒舌不说,他还注意到,薄靳言翻书的速度极快,一页、一页、一页……他的手指就像鼠标,轻快的从页面自上而下划落,而视线也就追随着手指,飞快的移动……然后一页就看完了。就他愣神这一会儿功夫,薄靳言已经翻了五六页。
如果是这样的速度,二十本书,这个男人真的能在一下午看完。
傅子遇站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了。”
薄靳言没理他。
回到书呆子群里,大家看他神色如常的空手而归,都有些失望。傅子遇却心平气和的说:“事实上,他并没有做违反图书馆规定的事,也谈不上‘霸占’——我想他在借阅时间里能看完那些书。”他耸耸肩,甚至唇畔还有一丝自嘲的笑:“尽管这有点侮辱我们的智商,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指责他。”
他说这番话时,是背对着薄靳言的,所以没看到后者又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众人都有些无奈,但既然傅子遇这么说了,而且还在理,也只好作罢。郁闷的等薄靳言“御览”完毕,再伺机下手。而傅子遇见薄靳言把那本书排在最后一个看,估计着是轮不到自己了,索性先走了。
只不过踏出图书馆时,他下意识又回头,望了望远处那个桀骜孤立的身影。
的确是个我行我素的怪胎,但似乎并不让人觉得讨厌。他想。
——
傍晚的马里兰市,暮光湛湛,宁静漂亮。
韩雨濛穿一身浅蓝抹胸晚礼裙,长发高高束起,站在二楼阳台上。晚风吹拂着白皙裸~露的肩头,带来丝丝点点的凉意,她也不在意。
站了足足十分钟,其实还没到约定时间。但远远的,终于望见一辆熟悉的雷克萨斯,沿着小镇公路驶来。
“kris!(克瑞斯)”她用力挥舞着纤细修长的手臂,转身提着裙子就跑下了楼。在楼梯遇到哥哥,他佯装生气的皱眉:“有点淑女的矜持好不好?现在你眼里只有kris了!”
韩雨濛笑着跑远不回答,心想:哪里是现在啊?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我的眼里就只有他了。
韩父韩母正在一楼喝茶。韩雨濛跑下去时,刚好看到佣人给kris开门。他今天穿着白衬衣,休闲西装,更衬得整个人修长俊秀。
二十岁的kris,就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人,更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kris,你来了。谢谢你今天接我去舞会。”在父母面前,雨濛才是真正的淑女,十七岁的她,优雅大方不输kris就读的大学里,任何成熟的女孩。
kris礼貌的朝韩父韩母颔首打招呼,文质彬彬的模样,令他们也觉这样一对小儿女站在一起,实在赏心悦目登对无比。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他们放心的将女儿再次交给了这位青年。
一上车,摇上车窗,韩雨濛就把手袋丢到一旁,被她亲得笑容满面,也想她想得慌,索性把车停到个角落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狠狠就吻下去。
很多时候,他们的亲热都是以雨濛的挑~逗开始,以她的溃败告终。旁人都不知道,看似温柔厚道无比的kris,一旦亲热起来,又凶又霸道。
这次也是——他在念大二,她还在高中。他比她忙得多,两人快有一星期没见了,这一亲上,雨濛就感觉到他热烈而压抑的**。
天色如同一团浓墨,星光灯光就是碎玉点缀其中。雨濛被他压在车椅上,铺天盖地间,只能看到他乌黑璀璨的眉目。
“子遇……子遇……”每当在他怀里呼吸困难时,雨濛就喜欢喊他的中文名字。而这总是令他笑意更深。
“去我家?”他意有所指。
他上大学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韩雨濛脸色发烫,用手指戳戳他的脸:“我们还要去party呢!”
“晚两个小时没事。”他说。
事实上,整晚不去更好。
两人是从停车场一路亲到电梯里的。到家门口时,雨濛整个人已经挂在他身上,不分东南西北、火热的舌吻着。
一进屋门,他就把她抵在墙上,裙子撩了起来。少女的娇嫩,在车上已被他揉捏得足够湿润荼蘼。他极其温柔的亲着她,动作却坚定有力无比,几乎是一送而入。
韩雨濛整张脸就像通红的苹果。哪里想到才一星期没见,kris会变得这么狂野?
但这也正常。他们暑假才有了第一次,然后就分开了。相对于她来说,他已经是成年男人了,当然**会比较强烈。
雨濛的头发已经散乱,晚礼长裙还好端端在身上,只是完全被他推到了腰上,弄得皱皱巴巴。两条光滑纤长饱满的大腿,缠着他的腰,整个人都悬空,全靠他的双臂托着柔软的臀~瓣,随着他的撞击,一下下的抖动着。
而这一幕,在傅子遇眼里又是如何呢?
十七岁的少女,属于他的女孩,他的初恋,他的唯一,娇嫩得像沾着露水的花瓣,在他怀里颤栗,绽放。巨大的怜惜被勾起,只想就此埋在她身体里永不离去,让她感受他的存在,他是这么的、这么的想要跟她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跟这个女孩在一起。
……
说是两个小时,可这样的年轻爱侣,一晚上都不知餍足。
直至快到韩家的门禁时间,kris才依依不舍从她身体里出来,可还是搂着她,一寸寸亲吻她湿腻腻的皮肤。
这是雨濛最喜欢的一部分。因为从那些缠绵的亲吻里,她能感觉到,他深深的怜惜。
“告诉你一件事。”她咬着他的耳朵,“我决定了,明年也考马里兰大学医学院。”
他的身躯骤然一顿,从她胸~口抬头,定定的望着她。那清亮的眼睛里,升起很浓很浓的笑意。
“我真想现在就向你求婚。”他说。
雨濛窝在他的胸膛里,甜甜的笑了。
kris,kris,我的子遇。
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只想天天月月年年,都跟你在一起。
——
傅子遇第二次见到薄靳言,是在校医院里。
他是百里挑一的高材生,人脉又活络,自然很早就到校医院实习。
这天午后,他正在办公室里休憩,护士来敲门:“kris,吉姆医生吃饭还没回来。来了个病人,他有个小问题,你能否处理一下?”
“什么问题?”
“他吃鱼被刺卡住了喉咙。”
“ok,立刻让他进来。”子遇打开柜子,把一些必要工具拿出来。一转头,看到护士放下的病历,simon这个英文名字旁,还签了“薄靳言”三个醒目嚣张的中文字。
傅子遇忽然又想笑了。
上一次遇到被鱼刺卡住喉咙的例子,是七岁的小男孩啊。
……
薄靳言今天很暴躁。因为他提出要访谈一名最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居然被监狱方拒绝了。并且在看资料的时候,由于走神,还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喝了一大碗醋后,竟然还卡在那里。
一进医生办公室,就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桌后。跟他一样黑色的短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
薄靳言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没出声,坐下。
诊断和治疗过程很快。傅子遇那双拿手术刀的手,拿个镊子从他喉咙里夹出根细刺,轻而易举。只是望着冷面天才揉着自己的喉咙,极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傅子遇居然也有种欣慰和荣幸的感觉。
“谢谢。”薄靳言站起来,又淡淡扫他一眼说,“医学院的学生诊病,如果将来不良影响或并发症,是否医院也会负责?”
傅子遇怔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还对他的幼稚和聪明,产生了奇异的好感。那此刻,傅子遇感到自己的专业操守遭到了彻底的侮辱。
ok,医学院学生诊病当然是不合规矩的,病人担心效果也正常。但是老天,你只是被一根毛发般的鱼刺轻轻扎住,而且已经完全取了出来,见鬼的并发症!
傅子遇沉默片刻,非常礼貌、谦逊的笑了:“当然,有任何问题,我个人负全责。我会在你的病历本上签字。”
薄靳言似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刚要离去,又听到傅子遇说:“对了,鉴于你如此担心有并发症,我的医嘱是: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吃鱼,避免再次被鱼刺卡住——你那细微的伤口就可能有无法预知的感染。”
到了此刻,薄靳言好像才正眼看向了他,低沉悦耳的嗓音,漆黑淡漠的眼睛,隐隐带着不悦和质疑:“一个月?”
傅子遇特别诚恳的点头:“一个月。”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譬如一个月前,傅子遇对薄靳言,只多次听闻他的大名,却始终没有在校园遇到过。而现在,到学校餐厅吃个饭,都能邂逅。
明净的灯光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有他衣冠楚楚的独坐一隅,也没人跟他同桌。而傅子遇身旁,是一大堆朋友,男男女女笑声不断。
打好饭时,傅子遇特意绕了个大圈,经过他身旁。这一路过,却又忍不住笑了。
因为全美闻名的犯罪心理学天才,刚刚二十岁就已经帮助FBI破了几起大案的年轻男人,正一手持刀,一手持叉,旁边还放着双筷子,修长的眉头轻蹙着,专心致志在剔鱼肉。一整条鱼已经被他剔得差不多了,只剩个骨架,旁边的盘子里,堆着层层叠叠的鱼肉,还有挑出来的一堆细细密密的刺,煞为壮观。
……
为了“安全的”吃鱼,他竟然付出了这么多精力。
傅子遇头一次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感到阵阵愧疚。
在许多人惊讶的目光里,他在他对面坐下,抬头笑望着他:“嗨,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吃饭不喜欢旁边有人。”
“哦。”傅子遇很随意的答了一句,却不挪窝,自顾自吃了起来。
——
韩雨濛五岁就认识傅子遇了,那年他八岁。
在之后的十多年里,他是哥哥,是邻居,是朋友,是青梅竹马无可取代。
唯独不是她的男朋友。
但她却早已爱上他,从年幼的她懂得“爱情”这个词的意义开始,她就知道是他。那么好的男孩,仅仅是暗恋他,就让她品尝到爱情里许多许多的甜蜜。
很快,她长到十六岁上了高中,而他上了大学。
那个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用“暧昧”一词形容,最精准不过。每次参加舞会,他的舞伴必然是她;他会似远似近的轻搂着她的腰;他会在灯下注视她甜美的笑靥,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温柔的笑。
他们知道彼此的一切喜好,一切习惯。她甚至知道,他最痒的地方在后颈处。每当她佯装发脾气挠他那里,总是被人高马大的他拦腰抱起,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
只差一点,他就能低头吻她。
而当她在他怀里时,那滚烫如灯火般的气氛,就像要把她灼烧殆尽。
可好像有某种默契,他们谁都不说。长达一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就这么游走于情人和朋友的边缘。没有其他人捣乱,比谁都亲密,但就是没往前踏一步。
韩雨濛想,自己也许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因为他的顾虑,就是她的顾虑。
不是怕太了解彼此缺乏激情,也不是因为情窦初开羞涩难言。
他们怕失去。
人生如此无常,即使十六岁的韩雨濛,也看过许多聚散离合。他们是这么好的朋友,可以一直这样拥有彼此,直至老去。倘若真的成了情人,日后分手,就会永远失去彼此。
她不想失去他啊。所以宁愿踟躇于原地。
直至她十六岁生日晚宴那天。
完美大学生傅子遇,在一帮高中生眼里,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更何况这天他还带了一位性~感的金发美女出席,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然而在如此美好的音乐灯光夜色里,韩雨濛一点也不高兴。她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个生日。看着美女的手挽在傅子遇的胳膊里,她就想把他们俩都丢出去。
后来她就喝得有点多了,香槟鸡尾酒伏特加……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没到全醉的时候,但隐隐约约就想放纵。不想再压抑,压抑对他的爱情。
模模糊糊间,一个人走到了游泳池边。荡漾的水光映着星月,跟隔着数米远的party,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坐在长椅上吹风,很快就有人跟了过来。
是同班的男生,所有人心中的王子,金发碧眼,英俊高大。
“嗨,Joe.”男孩漂亮的侧脸在夜色里如同雕塑般,澄澈的蓝眼睛里漾着波光,“做我女朋友好吗?”
韩雨濛怔怔的望着他,没回答。
男孩手撑在椅背上,弯腰吻下来。雨濛缓缓闭上眼睛,迎接这个未知的苦涩的吻……
猛然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雨濛一下子睁开眼,就见男孩被人生生从自己跟前拽走。
kris.
笔挺的西装将他衬得俊美逼人,白皙的俊脸隐隐泛着红晕,又有些阴沉。那双从来温柔的眼睛,明显生气的望着她。
“你在干什么?”男孩愤怒的抓住他的衣领。
“你又在干什么?”傅子遇的脸色比他更加不好。
众人的惊呼声中,韩雨濛瞪大双眼。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这场斗殴很快就结束了。
傅子遇虽然年长几岁,但他是斯文的医科生。男孩却是高中篮球队长,肌肉精壮又发达。很快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当然傅子遇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些。
两人被拉开后,韩雨濛只看着傅子遇,生气的拉着他的手:“你跟我过来!”说完也不理其他任何人,拉着他就上了楼。
刚进房门,她就感觉到腰间一紧,被他扣在了墙上。年轻男人的呼吸充满热力,那双眼更是澄黑澄亮。
韩雨濛抬头盯着他。
仅仅对视了一瞬间,两人同时伸手,紧紧抱住了彼此。压抑许久的、炽烈如火的吻,就这么迸发,再难阻挡,再难停止。
吻了很久很久后,他抱着她,坐在阳台上。阳台外是一棵大梧桐树,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而她的哥哥,焦急的在外头敲门:“kris!你跟Joe在里头干什么!老天,你要是敢对我妹妹做什么,我一定杀了你。”
他们才不理愤怒的哥哥呢,抱着一直亲一直亲,直到宾客都散去,十二点整,他星眸灿烂的低头看着她:“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韩雨濛又欢喜又忐忑,只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你确定?”
你确定我们要开始?
“我确定。”他和她亲密熟悉的好像一个人,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在她耳边说:“别生气,那个女人是我母亲同事的女儿,非要我今天带她玩——我甚至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字。事实上,我本来就想等你十六岁生日,向你表白。”
让你久等了,我的公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有多少人,在十几岁时就许诺了一生,却无法实践。
可是我有信心。因为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了你。
我的女孩,最美好的女孩。
我向你承诺,不会让我们的爱情失败,直至终老。
——
当薄靳言和傅子遇成为了一个“小圈子”时,几乎惊掉了马里兰大学里所有人的眼镜。
不过这个圈子的规则,跟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同的。简单的说,就是傅子遇基本成了薄靳言的保姆。
成为了他的专用医生;每天一块吃饭,到图书馆看书;为他挑选查案助手,帮他处理FBI等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后来甚至连衣服,都是傅子遇一块帮他买了。再琐碎无聊的事,他都任劳任怨的代劳,而薄靳言则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付出。这种相处模式,就这么固定下来,延续了很多年。
当然,两个同样英俊优秀的华人男子,形影不离出现在校园里,每次总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大家无一例外的认为,他们是gay。对于这个传言,傅子遇只是失笑说:“当然不是,我们是兄弟。”而薄靳言……他根本不在乎别人讲什么,甚至某一次,犯罪心理系有个还算能跟他讲上话的师弟,问他是不是gay。他想了想,非常严谨的回答:“我现在跟kris的关系,的确跟gay没有多大区别——除了我们没有**关系。”
这话传到傅子遇耳朵里,就成了……
“simon跟人抱怨,kris一直没跟他上本垒。”
“当然,他们当然是gay。”
真是令他苦笑无语。
不过这个传言,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傅子遇有了女朋友。
是大一新生,也是亚洲人,清秀可爱得纯洁的百合。人人都夸傅子遇艳福不浅,因为这么娇嫩的小姑娘,谁不羡艳?
傅子遇也觉得这女孩很不错,从此二十四孝男友,精心呵护。只是薄靳言不太喜欢这姑娘,所以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女友纳入小圈子里。
傅子遇跟这个女友在两年后分手。她提出分手时,傅子遇很意外:“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你有了别人?”
好聚好散,但他不想不明不白。
女孩却轻声说:“kris,你对我很好,非常好。从来没人这么好过。可是,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个洞,没人能填满。所以我只能离开。”
傅子遇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只有同学们,对这两个男人奇异的友情感兴趣。甚至连学院的教授,都颇感兴趣。有一次,医学院院长遇到犯罪心理系主任,笑着问:“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simon是个非常孤僻的家伙。为什么kris会成为他唯一的朋友?是因为kris的脾气足够好吗?”
犯罪心理系主任却摇了摇头,答:“你还记得kris读本科阶段的那起事故吗?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不是simon需要kris,而是kris需要他。我想simon也很清楚这一点,才会让kris成为自己的朋友。”
86 傅子遇番外(下)
炽热的阳光,熏烤着龟裂坚硬的土地。没有一丝风,令人口干舌燥。
韩雨濛背着几瓶水和一些糖果,走过几顶白色帐篷,远远便见傅子遇立在一张简陋的小桌前,正在为一位年迈的黑人量血压。旁边还围着好几个黑人小孩,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却澄亮无比。
“kris!”她走到他身后,却是孩子们先发现了她,全都一拥而上。
“Joe来了!”“Joe姐姐!”
孩子们对她的喜爱,令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索性席地坐下,打开背包,将糖果和水分发给孩子们。他们越发雀跃欢呼,而她在孩子们的簇拥中抬头,恰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温柔含笑,像是沙漠里最清澈的月光。
这是两人志愿支援非洲的第四十三天。在跟他来这里之前,韩雨濛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贫瘠绝望的土地。而傅子遇十六岁时第一次来这里,现在已经是第五次。
有人说,当你爱一个人,他也许会改变你的人生。
那如果你爱上一个正直而伟大的男人呢?
韩雨濛觉得,他会让你的一切变得更美好。
傍晚时分,两人走到了大峡谷旁的一棵孤树下。前方,是陡峭苍凉的绝壁,背后,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数顶象征希望和救援的白帐。残阳如血,挂在沙漠的尽头。每当这个时候,韩雨濛就会更真切的感受到,在大自然面前,人生是如此渺小而短暂。只因有他相伴,才成全了永恒的意义。
对于十八岁的韩雨濛来说,这份爱多了一种超越年龄的厚重。
她喜欢这种厚重。喜欢与他相关的一切事。
“在想什么?”傅子遇望着女友若有所思的小脸,低下头,亲吻她的双眼。韩雨濛被他亲的直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夕阳孤树下,唯有他俩安静相拥亲吻,长长的缱倦的影子,落在身后赤红的土地上。
他最喜欢亲吻我的眼睛。韩雨濛想,他最喜欢的花是康乃馨,最讨厌陈年书柜打开时的霉旧味道,最鄙视医生为了利益放弃职业道德。
他最喜欢的j□j地点很传统,依旧是床。但他们也曾在朝雾弥漫的林间别墅阳台上做过,在沙漠的帐篷里做过,甚至在他那辆雷克萨斯的后座上极尽缠绵……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因为她了解他的一切喜好,亲密得好像一个人。
他们一定会永远相爱下去,她想,还有什么可以改变他们呢?
而傅子遇抱着心爱的女人,面对着广袤而荒芜的天地,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原来她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美国长大的娇小姐,即使正直善良,但也不一定吃得了非洲的苦。可她却追随着他的步伐,做的很好。
他想,等她再长大一点,大学毕业就向她求婚。呵……还有四年时间,真是好难熬。或者先订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小姑娘,让他都忍不住了。
他爱她,从童年起,犹如爱自己的灵魂。忍不住想要把她娶回家,就这么珍藏一辈子,多好?
——
随着案件一次次侦破,薄靳言在FBI算是声名大躁,帮助他们破案也越来越多。
他第一次受伤,是被歹徒射出的一颗子弹,擦伤了手臂。也没让警队医生包扎,而是直接去找傅子遇。
傅子遇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胳膊,就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只负责分析,不做体力活儿。为什么还会受伤?”
薄靳言很淡漠的看他一眼:“难道看到罪犯从我面前逃走,我还要退避三舍?”
傅子遇无奈的笑——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是振振有词。其实他早就听FBI的朋友报过信了,分明是薄靳言一介书生武力值太低,才会被流弹误伤。
包扎好伤口,薄靳言下了病床,低头一看胳膊上的绷带,还微蹙眉头:“真丑。”傅子遇根本不理他,这时女友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挂了电话,他问薄靳言:“要不要一起去?跟Linda.”
如他预料般,薄靳言干脆拒绝了:“没兴趣。”
此时傅子遇的老妈子性格已经全面成型,很自然而然就问:“那你晚上吃什么?”
薄靳言穿好外套,淡淡答:“这起案子的罪犯中了弹,还在医院抢救,我要赶过去。”
傅子遇原本在整理医药箱里的工具,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这一刹那的分神,并没有逃脱薄靳言的眼睛。而他只平静的望了他一眼,走了。
这晚傅子遇跟女友吃饭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女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傅子遇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家。”
女友看着他微笑俊朗的容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有人跟她说过,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个洞,如果你仔细倾听,会听到里头空空荡荡的回音。
他也许会宠爱你如同世间珍宝,但你永远走不进他的心。
薄靳言出事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星期五。
那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傅子遇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定了薄靳言喜欢的那家日式料理外卖,并且再一次感叹自己活得像个在带孩子的保姆。
薄靳言助手的电话打来时,傅子遇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汗淋漓。
那冷意像无处不在的潮水,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攀爬上他的后背。他握着电话,站在无人的走廊里,听着助手焦急沉痛的说:“simon失踪了。”他望着窗外一轮残阳,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感觉如此似曾相识,分崩离析,刻骨铭心。像是发生在很多年以前,可又像就在昨天。
他也是这样,在明明风平浪静的快乐日子里,突然接到一通失踪电话。
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然而在电话后仅仅三天,他永远失去了Joe。
——
韩雨濛被诱拐的头几天,一直不清楚,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只能跟其他五个被困少女,胆战心惊的缩在铁笼里,期望杀戮的斧头,不会首先落在自己身上。
面具杀手第一个砍死的,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满地的血泊,破碎的头骨,就在她们面前发生。他似乎也很疲惫困惑,站在那一滩血肉里,沉默了很久。而她们大气也不敢出,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然后又过了两天,他又杀了两个人。剩下四个活着的女孩,被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得犹如即将凋零的花朵。而韩雨濛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强忍着不去想,下一个死的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办?
最后一天,一切仿佛都有所征兆。
那天面具杀手很焦躁,他一直在看新闻。而新闻里的消息无疑是令被困的女孩们振奋的——据闻FBI在某位年轻的犯罪心理学天才的帮助下,公布了凶手的侧写画像。大规模的搜捕正在展开。韩雨濛甚至有预感,警察今天就会找到这里。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是最黑暗的。傍晚的时候,他突然奇异的平静下来。甚至堪称温柔的,走到肮脏狼狈的铁笼前,对她们宣布了最后的命运。
“我会开船出海。”他说,“我是自由的,不会死在警方那恶心的子弹下。而你们……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四个女孩都高度紧张的聆听着。然而他给出的选择如此残酷:“我会放了你们中的三个人,只带一个人上船。这个人,会跟我一起死在大海里。但如果没人愿意跟我走,我只能把你们四个全杀掉。”
在韩雨濛短暂的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没像此刻这样痛苦,这样绝望覆顶。其他女孩都在沉默,她们眼里只有惊恐和逃避。唯有她在短暂的静默后,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你去。”
而在其他女孩如释重负但又歉疚同情的眼光里,他却笑了,问:“为什么?”
韩雨濛一时竟答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的男朋友,她最爱的人,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可以殚精竭虑只为挽救其他人的性命。
所以,她也是一样的。因为她是这么深的爱着他,犹如爱着自己的灵魂。
面具杀手把她带出了牢笼,带到了另一个封闭的房间。那里只有一台电话机,而他的面具后的双眼堪称愉悦,愉悦的观赏着她的痛苦。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说,“我是公平的,你可以打给你最深爱的男人。等我们出海后,我会把电话录音寄给他。”
如果说生离死别令人惶然绝望,那么此刻最后一个遗言电话,对韩雨濛来说,简直就是恩赐。她几乎是颤抖着含泪,拿起了电话筒。
——
“面具杀手案”发生在2oo7年,美国马里兰州。当年,还名不见经传的犯罪心理学天才薄靳言,在看到警方的相关报道后,寄了封信给FBI,详细给出了罪犯的犯罪心理画像。四天后,在这份画像的帮助下,警方成功破案。当他们赶到用于囚禁受害者的海边小屋时,救出了三名生还者,挖出了其余三人骸骨,唯有韩雨濛和罪犯不知所踪,海岸巡逻队搜寻了附近数百公里的海域。根据天气情况和船体残骸,最终判断他们遇到风暴,船毁人亡,尸沉大海。
而随着对凶手背景的深度挖掘,FBI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诱拐这些女孩。
他的未婚妻,三年前被歹徒袭击重伤,而他出于正当防卫开枪击伤歹徒。之后,罪犯和他的未婚妻,都被送到医院急救。一夜之后,罪犯被救活,未婚妻却已殒命。
他杀掉的三个女人,正是当日几名主治医生的家属。而其他四个女人,尽管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是医生的爱人或者女儿,包括医学院最杰出的青年、未来医学界的新星傅子遇的女友,韩雨濛。
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可他们为什么要去救那些肮脏的渣滓?他不明白,也不允许。既然他们选择拯救罪恶,选择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那么他就夺去他们最爱的人,这样他们才能看到,罪恶有多可怕。
——
薄靳言被营救已经是半年后。他在医院抢救了四天四夜,傅子遇就在医院守了四天四夜。
只在第三天的夜里,他离开了医院,驱车前往马里兰州,韩雨濛的墓地。
他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Joe,如果你在天有灵,请让simon活下来。”
再回到医院,已经是清晨时分。雾气笼罩着医院白色的楼舍,飘渺得好像幻境。薄靳言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他躺在病床上,干枯而了无生气,像是一具死尸,不知能不能醒,也不知何时会醒。傅子遇在他病床前站了一会儿,从脖子上解下项链,打开他紧握成拳的右手,塞了进去。
薄靳言醒来,是在这天的半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的尹姿淇,然后是靠在沙发上阖眸而眠的两鬓斑白的父亲。然后就是傅子遇,他没有睡,背对着床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似乎在出神。
“……”薄靳言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三个人都抬头、转身,朝他望过来,表情极为震动。
薄靳言想对他们笑笑,但是却发现嘴角勾不动。尹姿淇立刻紧握着他的一只手,埋头喜极而泣;而父亲快步走上前,两眼都是泪光,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他却感觉到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伸开手掌一看,是串很眼熟的项链。他知道心形吊坠里是什么,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相拥的合影。女人的照片,还在他的受害者资料库里出现过。
这时傅子遇已经走到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傅子遇的眼眶隐隐湿润,单膝在床边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把那条项链,握在两个人的掌心。
——
“子遇:
答应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人生的长短,并不是衡量幸福与否的标尺。我们不能白头到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爱不会永恒。你是那样善良而正直,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祝你幸福,子遇。”
……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她如同天使般完美。
她承载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梦想,她记录了我所有的热情和忠贞。
失去她,我的人生注定无法再圆满完美。但我又怎么可能奢望,上天赐给我第二个这样的女人?
我会如她期望般,幸福的生活一生;如她期望般,尽我所能帮助更多的人。这就是对她曾经赋予我的爱情的最好回报。
87 番外-当年(鲜花食人魔案)
他视野是黑色,没有一丝光线。他躺原地,手指沿着身下抚摸着。是床,平整而柔软,甚至还有某种清冽干净气息。
薄靳言唇角微勾。
这是他被绑架第一天。看来鲜花食人魔给待遇还不错。
静默片刻,他站了起来,修长身影几乎与黑暗溶于一体。就像棵孤直树,若隐若现矗立冰冷夜里。
同一个房间,他看不见角落里。一个男人正颇有兴味盯着他,湛蓝双眼里,是猎鹰钳制了猎物那一秒时兴奋光芒。
hi,sin
你属于我了。
十分钟后。
灯光骤然照亮所有。薄靳言抬手挡住眼睛,再放下时,已经看清全部——狭窄房间、孤吊危灯,还有铁栏外矗立金发碧眼男子,以及他身后牢房里,如蝼蚁般蜷缩墙角其他受害者们。
hi,ty。
闻名不如见面,我竟然成为了你盘中餐。
这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y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薄靳言……扫了自己死对头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然后抬头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嘴角泛起个嫌弃笑容,抬手掸了掸床单,又坐了下来。
“感觉如何?”ty开口,头一次见面,口气却熟络得像多年好友。
薄靳言淡淡笑了,却没看他,完全目中无人姿态。
ty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露出雪白牙齿。
“你很狂。”
他落到了他手上,却似乎完全不知进退。
然后,ty就看到这个男人抬了抬眼帘,很淡漠看了自己一眼:
“噢,那我应该怎样?庆祝我成为你吃掉智商高人吗?”
——
ty回到地面,颇有些烦闷。一抬头,就见谢晗坐沙发里,脸上笑容有点坏。
“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谢晗站起来,眼睛还盯着监视屏中薄靳言,“似乎你们相处得并不愉。”
ty哼了一声,走到冰箱里,拿出盘烫好肉片,三两下吃了。仿佛这样又恢复了元气,他咂了咂嘴,露出微笑。
谢晗对这一幕似乎已司空见惯,自顾自说道:“你下面呆了半个小时,他跟你说话不超过三句,但句句都令你生气——你知道他为什么令你这么焦躁吗?”
ty抬眸望着他。
谢晗笑意越发愉悦:“因为你和他都很清楚——他跟你以前俘虏所有猎物都不同,跟其他人也不同。他无懈可击,你无从下手。”
ty扯了扯自己领带,嗤笑了声:“怎么可能?”他盯着谢晗,眼神也变得阴冷执拗:“今晚开始,我们就用心理控制术对付他。再加上你药物,一定很有意思。”
谢晗偏头点了根烟,y伸手接过,就着也吸了几口。两个人对视一眼,谢晗含笑开口:“鬼扯。这些手段对他没用,并且……”他目光又滑向屏幕上男人——此时薄靳言已经闭上眼躺回床上,一派安然姿态。
“并且什么?”
“并且这样手段,是对他和我同时亵渎。”谢晗一字一句说。
这话令ty心里有些不悦,感觉就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然后原本烦闷感,便似沿着被扎出裂缝,慢慢蔓延开。
呵……谢晗未免把sin看得太高了吧?
ty按下心中不,神色如常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设下重重圈套,就为了捕获这个男人。现到手了,却又该如何驯服?
“慢慢磨。“谢晗淡淡答道。
好,当然难得到。
——
薄靳言第一次切割人肉,是三天后。
威胁他就范,比想象中简单——ty将一个女人和婴儿丢到他面前,给出选择条件:“你决定了这个婴儿生死。按我说做,就放了这个婴儿。”
当时薄靳言只抬头瞥他一眼,就拿起了面前解剖刀,走向被绑铁架上女人。y冷眼旁观,婴儿呼呼大睡,薄靳言神色淡漠,唯有女人他手下发出凄厉惨叫。
当第一块战利品被他丢入托盘时,ty又浮现坏笑:“也许我是骗你。”
也许我只是戏弄你,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其实都活不了。你不是聪明一世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薄靳言看他目光鄙夷了:“你是否骗我是你事,我是否放弃对一条人命希望,是我事。”
ty就没再说话。
他只知道,跟薄靳言多相处一天,就会被他气得够呛。但偏偏bss不让杀他吃他蹂躏他。
从这一天起,切割人肉成了薄靳言每天必修课。以至于对面牢房苟延残喘受害者们,看他眼神都带着惊恐和厌恶。薄靳言不跟他们说话,因为多说无益。他知道自己暂时生命无碍。但能否为这些人搏一线生机,还是艰难未知。
而对于这样他……站灯光下ty,跟隐藏摄像机背后谢晗,有不同看法。
ty:“我们没必要再为他浪费精力。这个人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切割人肉也没让他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进展。无懈可击是吗?直接杀了他就好了,我们不是必须要这个伙伴。你还有我,不是吗?”
谢晗手里正端着今天送来、由薄靳言亲手切割一小盘整整齐齐人肉条。听到ty话,他却笑了:“谁说没有任何进展?”
ty循着他目光看过去,语气中倒带了几分赞赏:“他嘴很贱,解剖刀倒是用得不错。”
谢晗却用小刀叉起一块肉,置于灯下,就像是仔细端详,唇畔却泛起满意笑。
一个执法者,一个打击犯罪专家,因为被威胁,不得不虐待无辜同类,却做得如此善美——ty只看到了薄靳言刀功,他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恶魔。
而此刻谢晗不知道是,薄靳言对他们试探,对他们反过来下套,其实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
谢晗第二阶段计划,是让薄靳言生啖人肉,同时也开始虐待他**。
人性本贱,谢晗如此相信。双重虐待,精神和身体,可以折磨任何一个坚强男人意志。而终,他会臣服,甚至爱上被虐待感觉。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恶魔,薄靳言加不能例外。
于是就成了惯例——每天晚上,ty将一盘鲜红肉推到薄靳言面前。但这一刻,y说:“上好牛排,不过我喜欢吃生,所以给你也是生。”薄靳言只是浅浅笑:“谢谢。”然后就像丝毫未觉般,把整盘肉吃完。
然后,ty会绕到他背后,已然伤痕累累背上,再划上一刀。再用高脚玻璃杯,紧按着他尾椎骨上方,y有强迫症,连这样割肉取血,留下伤痕都是整齐清晰。这也是谢晗欣赏他一点。
每晚,谢晗看着摄像机里,薄靳言背部铭刻伤痕,都忍不住生出一丝赞叹。而此刻,ty就坐他身旁,慢吞吞喝下那杯混着肉渣和战栗汗水血。有时候还问他:“你要不要来点?”谢晗笑骂:“我没你那么恶心。”
ty大笑。
——
这些日子对于薄靳言来说,时光好像停滞了。
他幽暗狭窄封闭牢房里,过得昏天暗地。失去了时间,也失去了大多数声音和视觉——你不知道ty会何时开灯突然到来,而黑暗中牢房,每个人都是沉寂,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有时候,他会长时间睁着眼,盯着周遭无穷无深黑。即使困乏至极,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堕入沉沉睡眠。
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而相隔万里大洋彼岸,这一年,简瑶还念大学,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
事情转机,发生薄靳言被囚禁第四个月。
那是半夜一场火灾,不知从何处燃起。等ty察觉时,浓烟和火焰已经席卷整个地窖。而谢晗并不是经常这边过夜,当晚他人不。
后来,ty被终身j□j岁月里,每每回想起这场火灾,都认为是薄靳言做手脚。而由于薄靳言终没有成功利用这场火灾逃脱,所以谢晗相信,这只是一场倒霉短路意外。
但无论如何,这场火灾,却是一切一切开始。
那晚火势非常大,跳跃火光里,连ty都被阻地窖口外,无法靠近分毫。昔日锁住众人铁栏杆,开始变得通红滚烫。有人被融化铁水烫伤,有人被掉落半截横梁砸到,发出杀猪般惨叫。
而薄靳言机警无比,退了又退,避开所有可能危险,直至牢房外铁栏被溶出个大洞,而他用棉被将自己一裹,果断冲了出去。
地窖里乱成一团。大多是女人、老人、孩子,还有几个年轻男人,争先恐后夺路而逃,把其他人挤身后。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看不到一点生机——出口已经被火势封死,隐隐还传来子弹声,是ty另一头扫射,封杀一切想要逃脱活口。而身旁,到处都是炽烈会吞噬一切火。
薄靳言立人群中,这一刹那,明白了两件事。
一、ty今晚对他动了杀机;
二、整个地窖,薄弱一面墙,也许是离地面近一面墙,他已经脑海中利用力学知识计算出来——这个地窖地形早他脑海中过了千万遍,此刻基于火势,他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跟我走。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他清喝一声,低沉嗓音夜色火焰里,犹如暗沉有力水流。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转头看向这个年轻男人。
过去许多日子,他都不与他们交谈。他跟杀人魔共同虐待其他人,自己却也被囚禁此处。他是所有人心中迷。
“为什么?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杀了他,他跟杀人魔是一伙!”
……
滔天火光中,面对所有人慌乱质疑,薄靳言只微微蹙了蹙眉,没有片刻耽误,径自走前头。
“为什么相信我?”他淡淡答,“因为你们没有别选择。”
这样桀骜表态,令大部分人半信半疑。但真如他所说,没有别选择,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跟着他。
穿过火焰,越过焦炭,短短一段路,却走得惊心动魄。而这个短暂过程中,他们也开始相信——这个男人,确是救他们。因为有任何人受伤——被火灼烧,或者被ty流弹击伤,他都会十分冷静指挥其他人,有条不紊救助。
“已经活到了今天,不要丢下任何一个人。”他说。
有女人听到这句话,立刻掉下了眼泪。
终于,当薄靳言等人跑到里侧一间牢房前是,那里一面墙壁,也如他们所愿般,坍塌变形。
管只有一个很小口子,但他们竟然看到半片墨蓝天空,还有月光照射草丛上。
如果不见天日虐待,足以令原本干净人心,变得麻木而扭曲。而此刻看到月光,每个人心中求生饥渴**,仿佛都被唤醒。
真能逃吗?能活吗?
真不用再成为那个变态盘中餐,从此告别巨恸和灾难?
无声暗涌,仿佛每个人心头蔓延。可这个时候,薄靳言再一次掌控局势:“女人和小孩先出去,我后。”
仅这一句话,就令所有人不争不抢,以速度高效率逃生。
一个、两个、三个……薄靳言站队列后,默数。偶尔,他会抬头,看一眼墙壁上方皎洁如玉月光。
七个、八个、九个……
薄靳言已经噼里啪啦火裂声中,听到了依稀脚步声,和零落枪声。y很会发现他们逃脱,然后狙击;而不管这地窖位置多偏僻,早晚都会引来消防或者警察注意——那就是他们生机。
第十二个,后一个。
薄靳言一抬手,把这个年轻男人往上一推,他身体就钻进了通往地面洞里。只待他到了地面,拉薄靳言一把,就能脱身了!
这时,身后急促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很近地方。而男人已经爬上了地面,朝薄靳言伸出了手。
薄靳言微微一笑,把手交给了他。
……
半截金属棍插入胸膛一刹那,薄靳言极难得有片刻怔忪。锐痛仿佛瞬间洞穿他胸口,他一低头,就看到鲜血蔓延。
男人狰狞、错乱、痛苦声音他头顶响起:“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他同伙!这一定是另一个折磨计划!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
极致痛,令薄靳言闭了闭眼,又睁开。他看到月色眼前一晃而过,他闻到青草气息,但是转瞬即逝。然后是男人癫狂绝望笑声,其他人惊慌失措声音:“你干什么?他救了我们!”
然后视线天翻地覆,他感觉到身体坠落,重重摔回已经被火烤得滚烫地面,火舌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意识坠入迷失那一刹那,他只是平静想:那个男人,被他所救男人,只是因为长期囚禁,有了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
之后几天,他都陷入重度昏迷。他知道自己发了高烧,额头、咽喉、眼睛、浑身,疼痛得仿佛被千万根细针狠狠扎着。而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被填进了许多东西,又被人生生拽了出来。如此反复,每一遍都令他疼得昏迷中大口大口喘气。
他不断做梦。
梦到幼年时跟母亲江边垂钓;梦到母亲去世后,父亲望着空荡荡房屋,沉默如同死去雕塑。
他也梦到第一次遇到傅子遇场景,连环杀人案一名受害者家属,站图书馆走廊另一侧,朝他微笑。
后,他又梦到昏迷前那一幕,而且反反复复,梦到许多遍——他竭全力将那名男子推上地面,他却转身就拿起地窖里捡到、早已藏好烧得几近变形铁棍,朝他j□j过来!
……
你认为你做这一切,真有意义吗?
这个世界,你救那些庸碌众生,真有人懂你?
恍惚间,仿佛有个声音,他耳边说道。
薄靳言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
他一睁眼,就看到与曾经地窖截然不同环境。银色天花板、陌生牢房和房间。
周围安安静静,唯有他依旧躺唯一床上,身为俘虏。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也无从知晓了。
他唇角泛起讥讽笑,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已经退烧了。
然而他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监视器背后,地面谢晗,盯着他神色容颜,愣住了。
同样桀骜清俊容颜,只是比前些日子消瘦了许多。然而那修长漂亮眼睛里,却是从未有过不羁光芒。
他目光近乎戏谑牢房里扫视一周,后抬头,停墙壁顶端摄像头上。谢晗仿佛感觉到,他隔着镜头,正与自己对视着。谢晗心头竟没来由微微一震,仿佛某种宿命般征兆。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陌生、意料之外,却像是他渴求已久声音,近乎懒散响起了。
“hi,宝贝。如你所愿,我醒了。”l3l4
88 88
一、领证记
春暖花开的日子,薄靳言和简瑶去领证了。
这天民政局并不多,两人踏着晨光走进去,前头只有十多对新人在排队。于是简瑶拿了个号,也跟薄靳言站在队伍最后头。
慢慢的,人多了起来。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一对有一对喜气洋洋的新人。而他俩站在人群里,自然而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薄靳言今天穿着专程定制的新西装,水墨般的颜色衬得他越发风神俊朗、挺拔清隽。而简瑶也特意打扮过,长发束起,穿一条浅蓝色长裙,清雅动人。如此登对的一双,往人群中一站,自然是夺目的。
简瑶平时虽然也有不错的回头率,但知道此刻的引人注目,大多是薄靳言的缘故。她也不在意,挽着他的胳膊,一抬头,却见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队伍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简瑶轻声问。
薄靳言扫她一眼,那目光有点深沉。
他这种表情,一定是重要的事。此情此景下,简瑶很疑惑,心也轻轻提起来。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几个毛头小伙子,还有身材臃肿面目普通的中年人,带着自己的女人在排队。没什么异样啊!
“怎么了?”她把声音压得更低。
他这才盯着她,目光灼灼,嗓音低沉:
“我不得不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简瑶一怔,旋即心头一甜——怎么突然冒出这么感性的话了?不像他的风格啊。还是这里的环境难得的感染了他迟钝的心?
正意外间,就听他继续说道:“否则你今天嫁的,就是这些平庸的男人。噢!这种事想想都令我无法忍受。”
简瑶:“……”
原来是这样。
什么感性……他根本就是在骄傲好不好?
——
整个领证过程还是很简单顺利的,九块钱,盖个章,从此就是合法夫妻。
回家的路上,简瑶拿着火红的结婚证,心情不能说不激动。反观薄靳言,表情则平静很多,把证往怀里一揣,就没再多看一眼。
他这个态度,简瑶是很明了的。因为在她同意他的求婚后,两人谈及领证或者办婚礼,他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那些东西对你来说重要吗?那就按你的想法来。”他淡然自若的答,“至于我——我的承诺比任何纸面约束都有效。”
天才的大脑结构永远与普通人不同,简瑶深以为然。若是换别的男人这种态度,估计肯定是不想对女人负责任了。可薄靳言把那些形式上的东西看得轻,恰恰就像他自己说的,把承诺看得很重,并且对他们的将来很有信心。
最后两人商议定了:领证,但是不办婚礼。说实在的,简瑶也无法想象薄靳言穿着大红的新郎官衣服,站在嘈杂的婚礼现场的模样,还要一杯杯喝酒寒暄……算了。
这天领证之后,薄靳言果然如他所说,对这一纸薄薄的证明毫不在意。简瑶从来没见他拿出来看过。而她头几天晚上还拿出来瞧瞧,后来就打算锁在柜子里。于是就问他:“你的证呢?给我吧,锁到柜子里。”
薄靳言当时特别淡然的看她一眼:“有必要吗?”然后继续看卷宗去了。
这态度有点反常,简瑶微一思索,就明白了。
薄靳言对于自己看重的东西,一向是井井有条的。但结婚证?谁知道他扔哪里去了?现在不给她,肯定是一时找不到,又死要面子不说,那就等哪天找到了,他自然会交给她的。
这么想着,简瑶也就不在意不追问了。
直至一个星期后……
两人时常会进出公安部最机密的一幢办公楼。这天因为一宗连环抢劫案,两人去跟几位专家开会。
到了楼下,例行经过安检通道。这里的安检比之外面任何地方都要严格,一台大大的x光探测仪,两名警卫手持探测仪肃然守卫。人身上所有东西都要拿出来,外套和鞋也要脱掉。所以每次简瑶来这里,几乎都不带什么私人物品。有一次来这里时,她正好来例假,几包女性用品还被检出来,被几个男警卫围观,令她脸红不已。
女士优先。因为跟警卫也熟了,她很快通过安检,站在门的另一侧等薄靳言。这时便见他淡定着一张脸,伸手从西装口袋来掏啊掏——一个随身的小本子、一支万宝龙笔、钱包、车钥匙……“嘭”,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掉了出来。
简瑶微楞,薄靳言却面不改色,继续从口袋里往外掏——面巾纸、手机……
两名警卫也有点发愣,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带结婚证来公安部机密办公楼,其中一名年轻警卫顺手就拿起结婚证,翻了翻,又抬头看看薄靳言和简瑶:“两位专家结婚了啊,恭喜恭喜!”
薄靳言微微一笑:“谢谢。查完了吗?”
“查完了查完了。”两名警卫连忙把那堆东西推还给他,只是表情还有一丝困惑——约莫是没想清楚,薄专家带结婚证来,是要做什么呢?
而简瑶站在一旁,脸有点发烫,也跟警卫有同样的困惑——莫非他结婚还需要当面报备给公安部?嗯,一定是这样。
虽然这么想,等他通过了安检通道,简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带结婚证来,有什么事吗?”
薄靳言很怪异的看她一眼:“有什么问题?重要证件不就应该随身携带吗?”
简瑶:“……”
原来是这样。
等等……
“你这些天,都随身带着结婚证?”她的脸依旧发烫,而心头那渐渐泛滥开浓厚甜意,势不可挡。
“当然。”
两人继续快步往电梯走去,简瑶跟在他身后,嘴角却微微上扬。
这家伙,之前明明说,这些东西不重要,还不肯交给她保管。
原来,原来是要天天带在身上。
可是,哪有人随身带着结婚证的啊!这个男人呀……
哪怕他聪明绝顶,骨子里也始终是个幼稚至极,又坚定至极的家伙。
——
这事儿实在令简瑶狠狠感动了一番,这几天也难免情生意动,两人独处时,对薄靳言多了几分缠绵的热情。而薄靳言自然很是受用,两人的爱情似乎在领证后,更加浓烈了。
然而这件事,也是有让人无奈的一面。因为这段日子两人频繁进出公安部,于是简瑶每天都会看到薄靳言把结婚证掏出来,然后不同的警卫围观……甚至连几位搭档专家都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他们结婚的消息,开口恭喜索要喜糖。
简瑶到底脸皮薄,就劝他:“我知道你认为结婚证很重要,但是没人会随身带结婚证,要不还是放在家里吧?”
薄靳言只淡淡看她一眼,那态度自然是不同意。
简瑶也只好听之任之。
然而……后来……
任其自然发展的后果是……
某一天,简瑶一个人去公安部,通过安检时,新来的警卫不认识她,刚要仔细盘问,另一位警卫就将他一拉:“她不用问。她就是那个每天带结婚证上班的男人的妻子。”
简瑶:“……”
每天带结婚证上班的男人……这已经成为了薄靳言的代名词吗?
新警卫:“噢噢噢,这个我在分局时就听说过。”然后特别和颜悦色的看着简瑶:“那你的结婚证呢,拿出来放到框里,一块过安检吧。”
简瑶:“……”
老天,她又不是薄靳言,没有随身带结婚证的习惯啊!
二、取名记
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简瑶怀孕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简瑶非常重视、小心翼翼。而薄靳言虽然向来不喜欢小孩,但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以及作为父亲无法回避的伦理义务,他还是无论大小事,事必躬亲。总而言之,就是兴趣缺缺,但表现得却比任何模仿父亲都要出色。
某天,简瑶躺在床上听音乐,薄靳言坐在边上看书,同时替她按摩有些发肿的小腿。简瑶心血来潮,笑着问:“你有想过孩子的名字吗?”
薄靳言头也不抬的答:“想好了。”
简瑶有些吃惊,也来了兴趣,立刻问:“什么名字?”
薄靳言这才抬眸看她一眼。
屋内灯光柔和,窗外夜色掩映。他穿着白衬衣,眉目清俊得好像一副画。那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又有一丝得意的笑。
薄唇轻启,声沉如水:“你想不到吗?”
简瑶:“……哦,我想想。”
最近,简瑶才发现,薄靳言很喜欢两个人“心有灵犀”的时候。譬如她点了他喜欢的菜啊,两人不约而同挑中一条领带啊,或者办案时她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就会带着这种有点得意,又有点满足,还有点自恋的笑容。
所以现在,是让她猜,他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可是好难啊,一点头绪都没有。
“给点提示。”她扯扯他的衣袖。
薄靳言高深莫测的看她一眼,神色自若的答:“ok——我最喜欢的。”
他最喜欢的?
简瑶的目光顺着他清亮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微扬的薄唇上……
她立刻反应过来,有了答案。
“薄瑜(鱼)?”可爱是可爱,但薄鱼薄鱼薄小鱼,是不是太儿戏了点?
谁知薄靳言双手撑在床上,却微蹙眉头:“你认为我会起这么幼稚的名字?”
猜错了?
简瑶有点汗颜,可他最喜欢的的确是鱼啊……正思索间,一低头,却见“沉默”老人家,正慢吞吞的从床脚爬过。
简瑶眼睛一亮:“薄晨(沉)?薄墨(默)?”这两个还不错,挺有书卷气,宜男宜女。
果然,薄靳言微微一笑,点头了。身子忽然前倾,几乎半压到她身上,居高临下盯着她:“用一只老乌龟的名字,给我的儿子女儿命名——这只可能在一种情况下发生——我不用脑,改用脚趾头思考了。当然,还是小脚趾。”
简瑶脸色顿红:“……”
都说一孕傻三年,可孕妇也是有自尊的,他怎么可以这么毒舌?
被他从身体上全面压制、心理上彻底打击的简瑶,索性破罐子破摔。天才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揣摩的不是?那她就豁出去了。
“薄推理?薄心理?薄破?”
薄靳言:“……”
终于,换他无法忍受了。伸出一根长指,将她的唇轻轻一点,那双沉湛的长眸,就在灯下凝视着她。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我最喜欢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起身,施施然离开房间。简瑶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彻底顿悟了。
他最喜欢的。
他最喜欢的是……
简瑶。
“……薄瑶?”她追问。
沉默良久,薄靳言的声音终于从客厅传来,似乎又带了一丝笑意:“嗯。”
简瑶忍不住也笑了,脸颊还有些发烫。别说,薄瑶这名字,还蛮好听的。以他缺乏爱情细胞的大脑能想到这一点,必然是十分得意,这才故弄玄虚等着她猜吧?
简瑶刚要开口夸他几句以示鼓励,突然心念一转,不对啊。薄瑶只能做女孩名字。那男孩呢?噢,一定是取谐音,“薄遥”吧?
就在这时,薄靳言略显得意的声音再次传来:“男孩就叫薄简。”
简瑶:“……”
薄简?
又薄……又简单?
虽说从父母名字中取字,很浪漫很有意义,也很方便省事。但是一个孩子叫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挺可怜挺凉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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