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我不允许
这时的墨念觉得身上的肌肤炽热地疼痛,就像是当年他的手游移在她的肌肤之上。这种感觉比巨浪扑过来更加恐惧,无助又不知所措。
“你始终都是那个贱/男人的儿子……你永远都是共犯。”墨念瞪着眼睛,一道水痕出现在她脸上。
“我的席夏,我不是他的儿子,我是被爸妈遗弃的孩子,后来被他收养了……被这个视/奸/犯收养了。”姜易自嘲道,眼睛出现着疼痛的东西。
“你知道么?”姜易的双眸紧盯着眼前流着泪的墨念,“我不想他看到你的身体,但我却希望你是我的,不管是肉体……还是你的心。”
墨念移开视线,低着头道:“现在看到你一眼,我都会想起过去不好的东西。”
“没关系,我可以改变这个现象的,一定。”姜易说完后,墨念抬起头看到姜易的表情了。他真的真心笑了,没有规矩的束缚,眼睛像弯月一般,也像黑夜中的月亮一样皎洁而明亮。
充满着希望……和哀求。
“为什么是我?”
“因为在很久之前,命运将我们绑在一起。当初我是松开了绳子,现在我回来了。”姜易的视线充满着温柔和爱意。
“现在……我也想挣脱开绳子了。我……和墨宸生活地很幸福很美好……我不想这一切破灭。”
“本来和你幸福生活的人是我!不是墨宸!”姜易双眸透露出愤怒的情绪,他紧紧地看着墨念,却不愿残忍对待。这是他爱的女人啊……不是他打败的对手啊。
“那么!……”墨念抿着唇,双眸尽是哀求的可怜看着坚定的姜易,道:“这次我也求你了好么?我求你……不要破灭我和墨宸的一切好么?!”
会场的歌曲到最终。姜易和墨念的脚步也停下。
姜易的手抚上墨念的脸庞,拇指指腹擦去泪痕,温柔地道:“这些美好,是我和你的不是么?怎么可能是你和他的呢?我不允许。”
墨念突然将脸上的手拍走,然后便跑出会场。在众人的不解的议论声中,姜易对不远处打算跑去找墨念的墨宸道:“墨先生,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让墨太太感到不适了,对不起。”
墨宸眼睛一眯,危险的气息充满整个会场,然后跑出会场去找墨念。他一出来,便看见自家的车开走了,是自家司机将墨念带走。然后墨宸坐上追风的车,然后朝墨宅开去。
——
“念儿,你开一下门!”站在浴室外的墨宸不断的扭动浴室的门锁,却因为反锁开不了门。他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哭声和水声,着急和恐惧把他的理智扼杀在其中。
而墨念开着头顶上的花洒,冷水不断地从她头顶流下。她坐在冰冷地上,眼泪和冷水混在一起,即使冲淡了咸味,却不比她的心更酸和咸。
“念儿!姜易跟你说了什么?!开一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站在浴室外的墨宸依然开着门外的把手。
墨念感受着此刻的冰冷,想把自己冲醒。她不相信这是真实的,这是梦吧。
突然间,墨宸想起了浴室的钥匙。他连忙从柜中找出钥匙,开了浴室门。看见这个场景,让他的心一落空。他跑过去抱住眼前的女人。
一开始墨念以为是姜易,然后惊恐地大叫着,挣扎着。然后她开始感觉到是墨宸了,便停止了挣扎。连哭也从不知所措变成了委屈。
墨宸抱紧墨念,和她一同淋着冷水,坐在同样冰冷的瓷砖地上。
“他来了……他回来了……”在她意识开始消散的时候,她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墨宸的耳边道。
第三十二章:被抓
这一夜,尽管一夜未眠的墨宸抱紧怀里的墨念,她却还是做恶梦,同样的噩梦。醒来的墨念命令墨宸也睡下,然后她就出去散心了。走之前,她叫追风不要跟着她,那种被跟踪感觉……很讨厌。
走着走着,她的肩膀被人一拍,她没有转过头,便看到身后的人走到她跟前。
“果然是你。”席盛看到墨念,开心地道。
“盛?你怎么在这?”墨念见到他也很惊讶。
席盛和墨念并排走着,说:“今天我休息,没想到散步的时候就遇见你了。对了……我听说姜易昨天的酒会,你跑了出来,你没事吧?”
虽然姜易和墨宸都禁止别人传出和讨论这件事,但免不了流言蜚语的流出。
“没事,只是被吓到而已。”墨念淡淡地道。
“吓到?”席盛不解。
突然,有几辆黑色的车出现在他们走的街道的旁边。因为现在时间还很早,很少人下来散步。十多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席盛和墨念团团围住。
席盛将墨念按在自己身后,道:“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
一开始的席盛确实能确保墨念不被西装的男人抓住,但毕竟那些西装人是有训练过的,十多个对一个。对于抓住不会什么跆拳道、合气道的墨念,是很容易的。最后,席盛为了保护身后的墨念,没有注意旁边的西装男的攻击。一下子被踢到地上,只能看着墨念被人抓进车里。
就像当年……但这次不同。当年是他主动亲手将妹妹送进恶魔的口中,这次是拼搏过,但仍没有改变。尽管这次是他的好朋友,不是妹妹。
“盛!……”被抓走的墨念不断的回头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
最后……看着墨念被西装男抓进最前的黑色车的后车厢。
“是你!”坐在里面的墨念看着旁边翘着腿的姜易。
姜易用手撑着腮,同样看着墨念:“hi,我的席夏。”
——
“什么?!”接到席盛电话的墨宸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就坐在床上,“墨念被抓走了?”
一定是姜易。
墨宸突然明白酒会的时候,她哭着说“他回来了”的时候……是怎样的意思了。
“是姜易抓走她的。”墨宸道,“你没有好好保护她?!”
“对不起,我……”
“第一次你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差点被/奸/了,那么这次呢?你又没有好好保护她,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如退位好了?”墨宸吼道。
电话那边有点沉默,然后不确定地道:“哥哥?她是我的妹妹?”
“呵……看来你还没认出来呢。我还以为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会认出那个让你后悔到死的妹妹呢……看来她这个妹妹在你心里也没有让你产生太多的愧疚感呢。”墨宸冷笑着道。
“你早就知道了?”席盛生气道,连握住手机的手的力度都加大几分。
“当然。”
“那你竟然不告诉我?我是她的亲哥哥!”席盛对墨宸吼道。
“是啊。但是你第二次把她弄丢了不是么?我是她的丈夫,我不会让你这个不会保护妹妹的哥哥来保护我心爱的她。”
第三十三章:
“你把我……抓到你家来,想干什么呢?”坐在沙发上的墨念盯着对面的姜易问。
“你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抓哦。”
突然,姜易的手机一震,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显示的东西,脸一黑。
“是墨宸吧?”墨念问。
“没错,你情/夫。”
有种委屈和怨念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徘徊……
“欧洲的军火贸易……你就这么轻易给我?”姜易依旧看着墨念,对墨宸道。
“别废话,把她还给我。”
“你不是知道么?这个交易很重要的哦,要是给我的话……说不定我在黑道可以赢你。”姜易依靠在沙发上,傲慢地分析道。
“她……值得我这样做。”
姜易听完这句话后,眼神一撇,不再看眼前的墨念。
姜易还是不给墨念走出姜宅,而墨念只好在他家用晚餐。
“那家伙……很爱你是吧?”在享用晚餐的时候,姜易突然问道。
墨念抬头看着姜易,“嗯。”
看到墨念一脸的不解,姜易移开视线,道:“没什么。”
“你今晚也在这里睡吧。”姜易说完后,墨念立刻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回去。”
姜易像是没有看到墨念的控诉,用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看好她。”
——
坐在床上的墨念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窗口被外面一敲。
“啊?盛?”墨念立刻跑向窗户,打开窗户让他进来。
“你叫席夏么?”席盛一进来立刻握住墨念的肩膀,双眸如炬地看着墨念。
“是的。”
说完,席盛一把拥抱住眼前的人。
墨念挣扎着,问道:“怎么了?”
“我……是你的哥哥。”
席盛平淡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却让墨念觉得恐怖。什么哥哥?
“但现在,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墨宸很担心你。”席盛松开墨念,无视墨念脸上的不解。他拉着墨念到窗户,席盛跳了下去。站在楼下草坪看着二楼窗户的墨念,他示意会接住她。
墨念的头一疼,她摇了摇头,便跳下楼被席盛接住。席盛拉着墨念奔跑着,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墨念,生怕会松开或者墨念会挣扎开。
突然墨念停下来,席盛不解。墨念道:“你上当了。”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们根本就无法在姜易的眼皮下逃走。”墨念看了一眼席盛。
“不可能,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很顺畅,而且没有人抓住我!”席盛道。
墨念突然瞳孔一缩:“可能是想一网打尽……我们一定会被抓的……我倒是不会被他伤害,但我害怕的是你。姜易就是我五年前那案子的男孩!”
“什么?什么男孩?”
“你抛下我后……”墨念停顿了一下,这让席盛的心一落空,“那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试图看着我和男孩什么什么……所以,那个男孩就是姜易!他变得好狠!我想这次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墨念的双眼开始出现泪水,她看着席盛道:“五年前的全部……我都没有忘记。但你刚才说你是我哥哥的时候,我在犹豫和考虑……你怎么会是他?”席盛低着头,刘海遮住他的双眼,流下一大片阴影。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被姜易伤害。我只怕他会新账加上旧账来报复你……所以……你快点走。只要我没跟你走出这里,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安危……甚至是我的安危。”
席盛依然低着头,这次又是自己的妹妹担心自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第三十四章:
“你说得没错,你们不会从我眼皮下逃走,而我也会把新旧账好好地和席盛算一遍。”
姜易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前方,他身后跟着很多黑衣人。
墨念的心一顿,然后淡淡地道:“是我叫他来的,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而已。”
姜易笑着道:“我记得,你的房间里没有通信工具,而我也没有给你手机。”
“他是我的亲生哥哥,心有灵犀不可以么?”
听着墨念的这句话的姜易虽然笑着,但眼神却锋利地很,刀刃直至席盛,道:“是么?你觉得他这种人有资格当你的哥哥么?亲生又算什么?他连保护都不想保护你……你忘了么?五年前……”
墨念的一只手开始抚上另一只手臂,眼神变得脆弱。她颤抖着嘴唇,却把所有的坚毅放在这句话:“但至少……这次,他想保护我才来的。”
姜易走近墨念,“不,不是的,墨念。他是赎罪……只是赎罪……”
沉默了很久,压抑的气氛一直没有散去。墨念竟没有语言去反驳,潜意思甚至有点认同。突然,姜易身后的黑衣人突然朝他们跑来,但拳头和脚踢都朝着身旁的席盛。这么多人打一个人,席盛根本就没法顾及墨念。墨念现在就像雕塑一样,姜易叹了一声,无可奈何,抱着墨念。
姜易横抱起呆着的墨念,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想到她的痛,后悔着刚才太狠心,戳着她过了五年还在淌血的伤口,还冷血地洒下一把盐。
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
“睡吧。”他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道。
似乎是一个咒语,她的眼睛慢慢闭上。
一夜无梦,这是第一次有人提起五年前的事,却又当晚无噩梦。墨念睁开眼睛,便见到姜易坐在床沿,趴在自己床边,手抓住墨念,就这样睡着。
墨念突然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摸姜易的头。突然,姜易抬起头,让墨念的惊讶无法藏起。
“就算是墨宸抱着你,你也会做噩梦吧?可我只抓住你的手而已,你就可以睡得很好。”姜易说完后,让墨念顿时对他的好感全无了。
“就算是这样又怎样?我可以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墨宸,这让我所做的噩梦全部忘掉。”
姜易松开墨念的手,双手环胸,靠在椅背看着墨念,放荡不羁的样子让墨念有点慌张,他道:“做了五年的噩梦,怎么会忘记?还是记忆犹新吧?”
他的话说穿了墨念的谎言,墨念撇过头,无言以对。
许久,墨念突然想起一个人,立刻转过头,问姜易:“他呢?你把席盛怎么了?”
“他呀?被我关在地牢里。”姜易说着说着,感觉这句话仍不能让墨念放心,“我不想你再恨我,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关着。”
墨念叹了一口气,姜易继续道:“席盛是席氏的儿子,在a市赫赫大名,就是查一件小小的案子都有大堆媒体跟在他身后……”墨念看着他,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姜易继续道:“如果我把他关在地牢的照片和把他试图偷走我家的某样东西的时候……你猜……会是怎样的结果?”
第三十五章:
他会身败名裂的,也会连累席氏的。
“那你想怎样?”墨念问道。
“嫁给我,以席夏的身份嫁给我。”姜易道。
“你疯了!”墨念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是墨宸的太太!”
姜易依旧坐着,“墨宸的太太叫墨念不叫席夏。”
“但我是墨念!”
“不,你是席夏。你一直都是席夏!”
突然,姜易的手机响着。姜易从椅子站起来,走向落地窗户。
“我真的万万没想到,你会同意让席盛闯进我家来抓走席夏。”姜易背着脸色苍白的席夏,迎着阳光。
“他闯进你家了?我怎么会同意呢?我想他是救妹心切,想都没有想到你家从来都戒备森严。”手机那边的墨宸道。
“救妹心切?五年前他还没救够么?五年后又玩了,给了别人希望又一手毁灭,这比不给希望更残忍呢。他现在在我手上,明天又有好戏看了。”姜易说完后,身后的席夏听着他的话,手不自主地弄了一下两颊的头发。
“对了,你早就知道席盛是她的哥哥吧?”姜易说完后,身后的席夏瞪大了双眼。阳光透过窗口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更苍白了。
“嗯。”
“真残忍呢。知道了真相,却不告诉她。”姜易侧了侧头,似乎要看一眼席夏,“别告诉我是为了席夏好……这种话真假。”
姜易转过头,再次透过窗户看窗外:“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我和席家兄妹一起来群殴你。”
“明天要不就是有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要不就是席氏股票大跌、席盛名声尽毁。如果要你赌,你赌哪个会出现?二选一哦。”姜易继续道。
“你竟然敢逼席夏?!”
“你要了席夏五年的美好时光,把她的心都夺走了。我除了强/迫,还有什么比这个来得效果好?放心,你和席夏的五年美好,我只要席夏未来的时光。”
姜易说完后,立刻关上手机。侧过身,阳光照在一边俊脸,而出现在席夏瞳孔里的却是他阴暗的一边脸。
席夏突然走下床,赤着脚靠近姜易。她的头发散乱着,却散发着凌乱美。眼睛微眯,红唇微启,这种慵懒的感觉想猫咪一样。让姜易有一丝不解,但却让他沉醉在这种美好中。
她真真切切地站在姜易面前,和他一样让阳光一同照在一边侧脸,她抬着头他低着头。她伸出手,抚上他阴暗的一边,笑了。
“是啊,我本来喜欢的人是你啊。我和他的五年,只是把他当作你的替身而已。”她的眼角弯着,依然摸着姜易的脸,道。
“可是你发现你最后爱的人是墨宸,不是么?”姜易隐去眼里的惊喜,淡淡地道。
席夏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正因为我发现陪在我身边的是墨宸,我不爱他。”突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哀怨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陪着我?五年前,你也丢下我了。”
“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我只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在你面前。”
席夏听到后,消失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道:“没关系……此后……我和你一起度过。”
第三十六章:
“姜太太,您应该笑一下。”在帮席夏化妆的女人建议道。
席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乌黑的秀发大波浪卷,全被放在一边。身穿着顶级名牌的特别定制,白色的蕾丝华丽至拖地裙尾。抹胸婚纱把皮肤衬得更白,也把美丽的锁骨凸显。正因为这样,也把她的苍白脸色凸显出来。
突然,门口被敲了一下,开了。
化妆师识相走出化妆间。走进视线的人是姜易。
他把双手搭在席夏的双肩上,看着镜子中的席夏,道:“你别担心,席盛会以伴郎出席。”
“好。”席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这一句。
——
席夏挽着父亲的手,踩着脚下的白色蕾丝高跟鞋,在红地毯走着。旁边的父亲竟流下了泪。
“我没有想到,失去你这么多年,如今见你,已经要嫁人了。”旁边的声音传来。
席夏抿了抿嘴唇,定神看着红毯尽头的姜易。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再看身后眼神复杂的席盛。终于,她站在姜易面前,这就是新郎的眼神。
像是得到全世界的骄傲和快乐,像是得到糖的孩子的满足。
“姜太太……我等了这一刻……很久了。”眼前的姜易看着席夏道。
“我……”席夏同样是无言以对。
正是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她是墨太太,怎么能叫姜太太呢?”
墨宸一身黑色西装,与白色西装的姜易对比,让人感觉墨宸就是第三者,而姜易就是把墨宸比作第三者,插足在他和席夏之间。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太太叫墨念,而姜太太叫席夏。虽然她们确实有点相似,但你也不要坐拥两美人吧。”姜易开玩笑道。
“别扭曲事实。”
“是你扭曲事实吧?墨宸先生。”
突然,站在席夏身后的席盛冲上来一把抓住席夏的手,往站在门口的墨宸跑去。姜易反应过来,还没走下阶梯,便被姜易拉住手。席盛转过身用手劈下姜易的手,姜易松开席夏的手一把抓住席盛的手臂。席夏的双手自由后,便奔向门口的墨宸。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很多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强壮男人出现,不用想都知道是姜易的手下。墨宸跑向席夏,然后拉着她的手边打着阻碍道路的西装男,跑出殿堂。
站在台上的席盛和姜易依旧在拼打着,姜易突然看见墨宸拉着席夏跑出殿堂,便一拳正中席盛的脸,把席盛打到地上。席盛看到姜易准备跑出去,立刻扑上去抱住姜易的小腿,试图阻止他。但姜易转过头,对趴在地上抓住他小腿的席盛道:“五年前你救不了她,所以你开始拼命地保护她,但是你却永远都不能好好地保护她……”说完后,姜易甩开席盛的手,跑出殿堂。
听到这句话的席盛一分神,便被姜易有机可乘逃脱了。他的眼神开始坚定了起来,他爬出已经空了的宾客座,他拿着枪,对准姜易。消耗的体能过多,被打脸颊后的眩晕让席盛对准的目标开始模糊。
第三十七章:结局
在前方被拉着手的席夏听到身后殿堂变得有些安静的声音后,便回过头。看到正在迎面跑来的姜易和在殿堂那处端着手枪的席盛。
那股不知名的力量让席夏挣脱开被墨宸抓住的手,反倒朝着姜易跑去。
“砰!”
席夏和姜易双双倒地,墨宸赶紧跑到席夏身边并扶起她。当墨宸触及她的肩膀的时候摸到一股湿润的东西,带着腥味,这是墨宸闻得最多的味道,血。
“你……”墨宸说着,躺在他怀里的席夏道:“我没事……”
“你怎么会没事!你中枪了!你肩膀中枪了!”墨宸突然就吼了起来。
缓过神的姜易道:“赶紧找医生!”
席夏突然拉住姜易的衣角,道:“先听我说。”
周围突然平静许多,她道:“五年前你救了我,这次我也救了你……就一笔勾销吧。以前的事……我会忘记,也会追究你的责任。”
姜易听完后,低头一笑,是嘲笑,道:“是么?那么你五年前给我的希望呢?都毁掉是么?”
“五年前她根本就没有给什么希望给你,是你自己以为她会喜欢你而已。你只是个共犯,是她恨的人之一!”墨宸突然对姜易说道。
墨宸怀里的席夏突然转过头,对墨宸道:“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不管怎样,始终会有一个女生会爱你,甚至比你爱我还要深,但那个女生不是我。”席夏一直看着姜易,视线让姜易不敢抬起头直视,席夏继续道:“我们可以当朋友,我也可以不追究什么共犯的事。”
低着头的姜易突然站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正面都被阴影覆盖,看不清表情和眼神,姜易冷言冷语道出:“那么再见,我们不可能是朋友。”
——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席夏摸着摸着前方的盘子,水果都被自己吃光了。然后对着屏幕,却对着某人说道:“那个谁,帮我拿些水果出来。”
过了许久,没有声音,没有走动。
“没有人么?!”席夏吼道。
突然,声音开始无规则震动了。
“唉!你别阻碍我行不行!妹夫!”
“是她叫我拿不是你拿!”
“她是我妹妹我帮她拿不行么?是你自己不尽责没听到。”
“别以为拿个水果就将功补过。”
……
——
“总裁,这是席小姐最近的照片。”经理给姜易递上一叠东西。
“好,下去吧。”姜易挥了挥手,带经理把门关上后,姜易拆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一张地慢慢地看着,眼眸浮现温情。
突然,里面夹杂着一张纸,是席夏的笔迹。
-你请的人应该厉害一点吧,至少也要比我厉害啊,那个人被我欺负了几下就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了。我们还是朋友么,嗯……这是我的手机号码xxxxxxxxxxxxx-
姜易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地看着,便笑了。他依然抓住纸,拿出手机对着号码输入。
“喂?”
“朋友,一起来聚聚吧。”
38
七十九中附近,还有一片老旧的厂区,那是曾经的b市纺织厂。21世纪初国企改制后,这种单位当然破产落败,如今望去已是满目凋零,许多下岗职工都是靠在香山景区附近摆摊设点为生。而许多他们的子女,就是七十九中的学生。
死者阮明淮的好朋友霍小璐也是其中之一。
简瑶和薄靳言坐在一旁,倾听一名刑警跟霍小璐谈话。
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校园中灯光明亮,掩映着远山,有种空旷寂寥之感。而在这间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失去朋友的少女,面容悲伤而痛苦。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当晚约了什么人?”刑警问。
霍小璐含着泪摇摇头:“没有。”
从外表看,她是个很普通的女孩。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体形很瘦,小小的脸,细眉细眼,鼻梁上还有几颗雀斑,但眼神却很清亮澄澈。
“她有男朋友吗?”刑警又问。
霍小璐再次摇头:“当然没有。”
“把那晚的经过,详细说一遍。”薄靳言忽然开口,“看到了什么、遇到过什么人、做过每一件事。”
简瑶侧头看他一眼。
霍小璐也抬头看向一直沉寂在边上的这位男子。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霍小璐仿佛受到鼓励,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是晚上八点,淮淮把所有餐费都收齐了,我们一起离开教室,去办公楼。我记得路上没什么人,高三放假了,其他年级还在上晚自习。”她略带哽咽的说,“我们到了财务老师办公室门口,门开着,灯亮着,里面没人,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几个老师走过去,但是我们俩在聊天,没太注意。”
刑警插嘴对薄靳言解释:“已经调监控在看了。”
霍小璐继续说:“后来到了大概8点半,我肚子疼,想应该是来了……例假。就先回了宿舍。”
“宿舍有人吗?”刑警问。
“没人,虽然放假了,同寝室的几个人都在教室自习。”霍小璐答。
“然后?你在宿舍里都做了什么?”薄靳言问。
霍小璐答:“我……上了厕所,衣服有点弄脏了,我去洗了。然后泡了杯红糖水,躺床上看书,后来就睡觉了。”
最后,刑警问:“她跟班上哪位男同学有过感情纠葛?暗恋、追求这样的?不一定是男女朋友。”
霍小璐怔了一下,咬了咬下唇。
简瑶柔声说:“这对破案很重要,如果有,请你说出来。”
霍小璐:“有,有个人。”
第二个见的,是阮明淮另一个好朋友戚笑冉。
她家跟阮明淮一样,也住在区政府宿舍。问及当晚的事,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如果知道淮淮那晚会出事,我一定陪着她的。”她抽泣着说,“那天我放了学就走了,那天她看起来一点异常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杀她呢?”
薄靳言淡淡的问:“你离开学校后,都干了什么?”
戚笑冉静了一瞬,答:“我……跟男朋友在一起,玩到10点多才回家。警察叔叔,这个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
薄靳言双手搭在膝盖上,白皙清俊的脸上,掠过极淡的笑意:“当然,任何人有权自由恋爱。”
简瑶抬眸看他一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怪,原来他也有恋爱观。
一旁的警察轻咳一声,问:“你跟男朋友都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就呆在一起聊天。其实我们就呆在校园外的树林里,哪里也没去。”戚笑冉说了男朋友的名字,也是班上男生。
讲述到最后,戚笑冉红着眼眶说:“我真没想到,淮淮就这么……我今天都吓傻了,怎么会有人杀她……明年就高考了,她却……”
刑警递给她一张纸巾,问:“最后一个问题,她跟班上哪位男生,有情感纠葛?这一点很重要,必须详细告诉我们。”
戚笑冉抬头看着他们:“苏北。淮淮喜欢苏北,但是苏北不喜欢她。他们关系不太好……”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跟苏北有关?”
“苏北。”
第三个女生叫赵滢子,她是学校老师的孩子,给出的也是相同的名字。
她看起来是个非常直爽的女孩,因为她眼睛也哭肿了,声音却坚定清晰:“淮淮喜欢苏北两年了,但是苏北不喜欢她。现在他们关系很差,淮淮是生活委员,苏北是体育委员,但是他们基本不说话。”
简瑶问:“就算不喜欢,为什么关系会很差呢?”
赵滢子顿了顿,答:“因为以前淮淮讲过,苏北可能是同性恋,因为他总是跟篮球队的人在一起。其实淮淮也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后来这话传开了,苏北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吧。”
薄靳言淡淡一笑,说:“阮明淮也是个小姐脾气吧?别人不喜欢她,就说是同性恋?”
赵滢子静了静,点头:“是有点。好像苏北就是觉得淮淮太傲了。但是苏北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听说他们那帮篮球队的还赌球,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输。”
众人都是一静,简瑶也心头一凛。
赌博啊,那么那失踪的四万块……
“阮明淮现在还喜欢苏北吗?”简瑶问。
“喜欢。”赵滢子轻声答,“很喜欢。”
案情就像抽丝剥茧一样,渐渐浮出水面。
在询问了其他几个学生,以及老师后,证实了阮明淮三位好朋友的话,唯一与她有情感纠葛的,就是男孩苏北。
苏北,同样18岁,父母也是纺织厂的下岗职工。从校方提供的资料看,男孩长得高大漂亮,眉宇间还隐隐透着桀骜气质。简瑶很能理解,这种男孩虽然成绩一般家境不好,但是长得好、球打得好,是会吸引很多女孩的坏男孩。
而且他的确跟着几个同学,和社会上的混混赌球,输了大几千块。
动机已经有了。更明显的疑点是他昨晚不知何时离开学校后,到今天一直不见踪迹,手机也关机。他父母都去了珠海打工,家里只有一个老爷爷,一问三不知,说孙儿经常几天不回家,根本不知去了哪里。
此刻的时间是晚上9点,薄靳言的4个小时,已经花掉了1个半小时。
几间办公室里,警察还在继续盘问学校教职工和学生。薄靳言却认为没有必要了,带着简瑶走下楼,站在灯火通明的操场上。
此时夜色已深,但这个校园,明显不再像平时那样沉寂,甚至可以说,气氛紧绷而混乱。
警方的封锁令还未解除,所有校内的人还不可以离开。而相距甚远的学校大门外,隐隐传来嘈杂声是不少闻讯赶来的家长们,焦急的想要接孩子回家。
而薄靳言和简瑶面前的操场上,不少警方人员在忙碌的走动,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夏日就快走向尾声,夜风初起,带来阵阵冷意。简瑶只穿了件薄t恤和七分裤,裸露的皮肤在风中微微颤栗,她伸手抱住了胳膊。
“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高中生,决心杀了自己的同学?”她轻声说。
薄靳言笔直站在她身旁,如同一棵清冷的树。他也看着前方,眼中滑过漠然:“有的时候,杀人对他们来说,只是寻求一个出口。”
简瑶心弦一颤,转头望着他,英俊而倨傲的侧脸。
她一直知道,他是冷漠的。即使面对“杀人机器”案的十来具尸体,他脸上也不会有半点动容。可他又是最懂他们的,不论凶手还是死者。轻描淡写一句话,往往洞悉他们最深藏的内心。
“你还有两个半小时。”简瑶微微一笑,换了话题。
薄靳言侧眸扫她一眼:“噢。”那轻松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急什么?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脚步声。
正是刑警队的小陈白天相约简瑶看电影那位。他神色凝重,匆匆走到两人身旁。
“薄教授,我们马上出发,到苏北经常活动的地点搜寻。你们一起去吗?”
薄靳言摇摇头,唇畔闪过似有似无的笑意,说:“不必了。”
小陈也不多话,转身刚要走,目光落在简瑶身上。操场柔和的灯光下,只见她脸颊略微有些发白,双手也抱着胳膊,显得身形单薄纤弱。小陈微微一顿,开始脱外套:“这里靠近山区,夜里温度低,你应该多穿一点。”
简瑶确实有点冻到了,但她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自己穿着。”
而一旁的薄靳言,脑子里刚刚跟这个年轻俊朗的刑警,跟“小陈”这个名字对上号。
噢……就是他,约简瑶看电影?导致她无心工作,还跟他发脾气?最后还让他定了两张无聊电影票?
现在又是献什么殷勤?看上了他的小助手,与子同袍?
那件灰不溜秋的警服外套,不知沾了多少汗水和气味。简瑶的皮肤……他扫一眼她露在外头的白嫩手臂她的皮肤那么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就要把衣服套在她身上?是打算传染荷尔蒙吗?
真是多余。
这时小陈已经脱掉外套,许是也存了分亲近的心思,亲手就要往简瑶肩头披。简瑶也没觉得非要坚决拒绝,正要微笑接受并感谢,忽听身旁一道凉凉的低沉嗓音:“她不穿陌生人的衣服。”
小陈和简瑶都是一怔,一转头,只见薄靳言神色淡然的伸手,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
“她穿我的。”他把西装递给简瑶,瞥一眼小陈,“你可以走了。”
夜风清凉。
简瑶肩头披着他的西装,眼角余光瞟着他神色自若的侧脸。
小陈当然立刻就走了,只是神色略有些尴尬,看向他们的目光,又有些了然。
可他了然的是不是那回事,简瑶也不知道。
但心头终究还是泛起阵阵甜意,想起当年初遇,他可是鄙夷的拒绝了她想要件衣服的要求,差点把她冻死,最后还是勉强给了她件傅子遇的衣服。
不过甜归甜,她还是开口教导他:“小陈只是关心我,你那么讲,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
薄靳言:“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
简瑶:“……”
好吧……算了。
她又看着他只穿衬衣西裤的挺拔清逸的身躯,问:“你冷不冷?”
薄靳言眼睛盯着前方,因为一名法医和一名刑警,正朝他们走来。
“这算什么。”他语气疏淡的答,“难道你认为我不够强壮?”
刑警带来了新的消息。
一、经法医进一步鉴定,阮明淮身上那些伤痕,几乎都是在死亡当时造成的。也就是说,在她被割破喉咙放血的过程中,凶手疯狂的在她身上制造了那些伤口;
二、据离学校两公里外小超市老板的口供,前天苏北有来他的店里,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因为苏北和附近的混混经常光顾,所以老板认得他;
三、也是最重大的发现:刑警们在“奇山”半山腰一个老防空洞里,发现了被树叶掩埋的一个背包。经同学们指认,那正是阮明淮当天背的包。
薄靳言接过这背包,跟简瑶一看:只见棉质背包表面,已经完全被血液浸透,里层也遍布干涸的血迹。
“钱都在这里。”刑警送上来一个透明证物袋,“凶手没有拿走,只是藏在山上了。我们会马上检验指纹,不过还需要时间。”
灯光之下,那袋中装着个黄色大信封,但同样浸满了血。薄靳言抽出几张钱看了看,都浸着血迹。
他微微一笑,把证物还给刑警。简瑶见他神色,心头微动。
刑警们很快离去。
“为什么钱没拿走?”简瑶问。
薄靳言负手看着前方学校大门处,眸色微敛:“不敢呗。”
简瑶一向也是,那么多血迹斑斑的钱,带在身上,的确风险大。
这时,数名警察已经朝校门处走去,纷纷驱动了警察,看样子是打算动身去找嫌疑人苏北了。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他:动机、凶器、时间、以及他的突然失踪。
而他们身后,各幢教学楼里,也传来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很快有一群群学生,走了出来学校解禁了,必须放其他学生回家了。
简瑶转头看向薄靳言:“看来刑警队只花2个小时就确认了凶手。”虽然是靠他指明方向,不过刑警们也很厉害了。
谁知薄靳言长眉一挑,俊脸笑意清浅:“有吗?”
简瑶一怔。
薄靳言淡淡的说:“当然,苏北也是要抓的,他也牵扯其中,所以就让他们去吧。不过……”他转头看着一侧雪白的教学楼。那里,又一群学生正神色凝重的走出来。
“真正的凶手就在那里。”他不紧不慢的说。
简瑶心头微微一震,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校舍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阮明淮的三位好朋友:纺织厂子弟霍小璐、同住镇政府的戚笑冉、教师子弟赵滢子,正夹杂在人群中走出来。
忽然间,简瑶的头被轻拍了一下。
是薄靳言。他跟她并肩而立,抄手望着她们,低沉的嗓音宛如流水般醇厚:“那么……是哪一个?”
简瑶看着三个女孩的容颜。她们同样眼眶红肿,神色凄凉。不过也有不同。
一个面容内敛安静;一个情绪隐隐还有些激动;还有一个目光澄澈略显执拗。
简瑶的目光,最后停在内敛安静那人身上。
“霍小璐?”她缓缓的问。
薄靳言斜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有进步……我们的犯罪心理之花,终于上路了。”
39
夜色弥漫,周围学生的脚步声嘈杂如潮。
薄靳言望着霍小璐纤瘦的身影,在人流中若隐若现,轻笑道:“走吧。”
简瑶:“去哪里?”
薄靳言迈开长腿,已走在前头:“不是在研究罪犯吗?跟着她,看看年纪这么小的中国心理变态者,是如何养成的。”
这里是郊区,比起校门外的混乱喧嚣,相隔一条马路的长街,显得人丁稀落、清冷安静。
暗柔的路灯下,街道两旁是一些小店铺,有的关门了,有的还亮着灯。霍小璐瘦瘦高高的身影,就沿着这些灯光,缓缓往前走。
薄靳言开着他的大切,与简瑶隔着百余米,缓缓跟着。他们车后,两名刑警开了辆不起眼的吉普跟随着。
简瑶一上车,就给刑警队长打电话,讲了薄靳言的结论。虽然对方半信半疑,不过简瑶不在意,这不是要论证犯罪心理学的价值吗?2小时确定凶手,事后众刑警自然会服气。而且薄靳言也说了,鉴定人员很快会找到证据指纹、dna之类,到时候铁证如山。
等她挂了电话,就目光澄澈的望着薄靳言。他手搭方向盘上,目光专注盯着前方的霍小璐,开口:“说吧,你是怎么开窍的?”
简瑶斜瞥他一眼他用词还真是够膈应人的。不过她还是相当认真的答道:“表面看来,苏北嫌疑的确最大。按照你之前的推理,约她晚上去奇山的,应该就是苏北。而且他又买刀、又输了赌博,很可能当晚有打劫阮明淮的打算。至于他想不想杀她,我不知道。”
薄靳言修长手指轻轻一下下敲着方向盘,面色疏淡的听着。
“你说过,犯罪心理分析,就是要从‘行为’中找答案。”简瑶继续说,“尽管现在,种种证据表明,凶手就是苏北。可如果从行为分析角度看,却有疑点。”
“嗯?”
“我觉得最明显的,是阮明淮身上的伤痕。凶手破了她的相,还划破她身上很多皮肤。如果是苏北,有必要这么做吗?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抢钱。可是划破女孩的脸感觉更像嫉妒,他一个男孩,哪怕是同性恋,无论如何也不会嫉妒女孩长得漂亮吧?而且我注意到,她的裙子上有很多泥土,但是她躺的地方是水泥地,周围又没有打斗痕迹,那些泥土只可能是有人从平台旁的泥地里,弄过来,浇在她漂亮的裙子上。这种心态……所以我觉得,凶手是个女孩。而对比三个女孩的家境相貌,最可能嫉妒阮明淮的,是霍小璐。”
尽管内心早有这个疑惑,但真正说出口时,简瑶还是感到心头泛起阵阵冷意。
薄靳言却难得的夸奖了她:“不错。继续。”
简瑶回忆起询问霍小璐时的情形,内心冷意更盛。也许是跟薄靳言呆得久了,她对心理变态者,感觉也更敏锐了?她答:“而且,她的感觉有点怪。你们提问时,她虽然哭了,但是她的那些答案……显得特别平静简洁,有点波澜不惊的感觉。”
薄靳言唇角微勾。
简瑶心头有一丝喟叹,再次看向前方低头走路的女孩,说:“最后一点:当晚只有她跟死者在一起。如果死者约了苏北,她是可能知道的。而且她之后也没有时间证人。”
虽说简瑶是循着薄靳言教的方法,小试牛刀。不过她内心的确觉得,这三点已经很充分了。她想不到薄靳言还会提出什么更有力的推理。但她知道,他总是令人震撼。所以讲完之后,就目光澄亮的望着他,那眼神自信、期待又好奇。
薄靳言显然充分接收到她的信号,因为他很打击人的问了一句:“就这些?”
简瑶:“……就这些。”
薄靳言唇畔泛起浅笑。
简瑶立刻哄他:“洗耳恭听。你还有多少发现啊?”
薄靳言手轻扶着方向盘,缓缓跟随前方的霍小璐转了个弯,这才开口:“三点,够不够?”
居然还有三点……简瑶:“足够了。”
“第一,距离。”
“……距离?”
夜色之中,薄靳言的侧脸俊白而沉静。他答道:“死者是被割破喉咙,一刀毙命。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操作。首先,凶手不是正面杀死她,因为这样动脉破裂的血液,会喷满凶手一脸一身,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从现场血液喷射痕迹看,当时也没有受到阻隔。所以,凶手是从背后,近距离杀死她。
平台地势空旷,没有任何遮挡,凶手不可能悄悄接近她。这就是说,凶手是跟她坐得很近,一起坐在石头上。这就是距离的问题。
人跟人交往,都会保持距离。大致来说,社交场合的距离:12至33米;让个人感觉舒服的距离:06至12米。06米以内,就是亲密距离了。譬如我和你。”
简瑶微愣,看他一眼,说:“凶手跟死者坐得很近,很亲密。”
“显然如此。”薄靳言答,“死者跟苏北的关系一直很差,而且死者的性格还很高傲。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昨晚一见面,并没有对峙争吵谈论,而是亲亲热热紧挨着坐在一起虽然这种距离,会是让个人非常不自在的距离……”
简瑶接口:“但更有可能的,是死者其实是跟自己的闺蜜坐在一起,所以才会没有防备被人从背后下刀。从现场情况看,这样更加自然合理。”
这时,前方的霍小璐,已经走进纺织厂宿舍大门了。灰暗低矮的小区,连路灯都没有。薄靳言缓缓将车停在路旁,等霍小璐走远了再开进去。这也令他有闲暇转头盯着简瑶,目光清浅倨傲:
“第二,钱。”
简瑶想了想:“你是说,霍小璐家境贫寒,也可能需要这笔钱?”
“no”薄靳言语气鄙夷,“我可能给出这样类似猜测的推理吗?”
简瑶:“……你继续。”
这时薄靳言重新发动了车子,徐徐驶入院中狭窄的道路,同时说:“还记得阮明淮的死状吗?斜躺在地上。血是向前喷射的,但装钱的背包在她身后。即使是动脉出血,要蔓延到身后,并且把背包、信封、乃至所有钱都染红,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我们找到的钱上,满是血迹……”
“这说明……”简瑶顿悟,“钱是在她死后一段时间,才被拿走的。”
“至少半个小时。”薄靳言淡淡的说,“根据法医鉴定结果,凶手一顿疯砍,杀戮就结束了。最多不超过5分钟。她没理由逗留半个小时,才把钱拿走。”
“而且杀手利落冷静疯狂的作风,跟胆小藏钱的行为也矛盾了!”简瑶说,“所以,杀人跟拿钱的,是两个人!”
薄靳言看着前方:“或许是同谋,或许各自作案。去看看就知道了。”
简瑶循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周围都是些锅炉厂房,寂静无声。而前方不远处,一幢两层宿舍楼,寂静矗立着。每层看起来有十多户,但只有三四户人家,亮着灯。
按照校方资料,霍小璐家就住在这楼上。
“第三。”薄靳言轻声说,“霍小璐的口供。”
简瑶还带着笔记本,闻言翻到霍小璐那几页。当时她虽然觉得霍小璐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这些口供看起来似乎也很正常。
“满满的都是破绽。”薄靳言说。
简瑶合上笔记本看着他又是这一句!他眼中满满的破绽,别人却一头雾水。刚要再来一句洗耳恭听,他却已经把车停稳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回头再说。”他低声道,拿起座位旁的一个夜视望远镜。
“好。”简瑶也拿起另一个望远镜。这时他们身后两名刑警的车也停稳了,想必也是一起在观察。
二楼,靠近楼梯第一个窗户,就是霍小璐清贫的家。窗帘被拉上了,只有边沿露出窗户的一角,透出柔白的灯光。而周围几乎万籁俱静,这真是一个偏僻的所在。
简瑶凝神从窗帘的缝隙望进去,短暂模糊飘忽的景象后,视线终于对焦。
她瞬间震惊了。
因为透过望远镜,她看到客厅的白墙之下,一个男孩被绳索紧紧绑在椅子上,嘴巴上还被贴了胶带。他那俊朗的容颜看着有些眼熟……不正是失踪的苏北?
只见他瞪着双眼,神色极为惊惶。
就在这时,就在眼前这个相距不远的客厅里,一个瘦弱女孩的身影闪现,她拿着把刀,走进简瑶狭窄的视线,走向了苏北。
“嘭!”突如其来的声音。
简瑶立刻放下望远镜,就见车前一个高挑身影跑过是薄靳言一言不发摔上车门,朝霍小璐家跑去!
简瑶也马上推门下车。两名刑警已经从后方跑过来,追向薄靳言!
夜色昏暗,简瑶抓住锈色斑驳的扶手,高一脚低一脚爬上楼梯。抬眸一看,薄靳言和两名刑警已经站定了。
“霍小璐,开门!”一名刑警对着门吼道。
屋内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动。
“撞门。”薄靳言冷着脸下令。
刑警“嘭”一脚狠狠拽向老旧的木门。脆裂破损的声音传来,两名刑警直直冲了进去
简瑶刚想紧随其后,忽然间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是薄靳言。 ⑧☆⑧☆.$.
他头也不回,只伸手护着她的身体,先她一步,踏了进去:“跟着我。”
“嗯。”她轻偎在他身边。
灯光黯淡的房间里,霍小璐拿着刀,明明还很稚嫩的少女面容,目光却极为阴狠的朝他们看过来。而她身旁,被绑住的苏北瞬间瞪大眼,全身扭动挣扎。
刑警一把擒住霍小璐的胳膊,反手一折,就将她扣到了白秃秃的墙上,她的匕首也应声掉在地上。另一刑警立刻解开苏北身上的绳索,撕开他嘴上的胶带。
“抓她!”被解救的苏北大声喊道,少年英俊的面容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他双手抓住刑警的胳膊:“她疯了!她杀了人!杀了阮明淮,她还想杀我!她是个疯子!”
“闭嘴!”刑警吼道,“你也要跟我们回去!”铐上了他。
这时霍小璐也被上了手铐,推了过来。可她只望着苏北,神色凄迷而痛苦:“疯了?你居然说我疯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除掉了你最讨厌的人,我这么……这么喜欢你啊!”
40
霍小璐的故事,从十一岁开始。
那年第一眼见到苏北,她就喜欢了他。
他也是纺织厂子弟。可他跟她是完全不同的,虽然父母外出打工不在身边,但是他活得好快活,每天呼朋唤友,英俊又洒脱。
哪里像她,她什么都没有。家里那两间卧室,她从来都不想进去。好像踏进去一步,耳边就会有夜晚那些声音:吱呀的床响、男人的低喘、女人的"shenyin"、**撞击的声音……每次,都是不同的男人。
2003年下岗后,父亲就走了,跟某个女人去东莞打工。这样也好,霍小璐受够了父母每天的吵架厮打,受够了父亲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让她叫阿姨。耳根终于清静。
然而母亲跟她的正常生活,只维持了两年。
三十五六岁的女人,除了做过仓库管理员,没有任何技能,也没学历,破产国企的职工,也已经跟b市日新月异的发展脱节。她还能干什么呢?除了还算苗条婀娜的身体。
厂里不少阿姨,跟母亲是一样的。她们互相称呼为姐妹,在b市最边沿的地带,做最廉价的"jinv"。
不过,母亲还不算触及她的底线。至少她从不在离家、离学校近的地方招揽生意。同学都以为,她母亲也外出打工了。只是每次接过母亲递来那些脏兮兮的钱,去交学费杂费,她都是一阵厌恶。
恨上阮明淮,那个冷傲的娇娇女,是在她的底线被触及之后。
阮明淮居然散布谣言,说苏北是同性恋?
苏北,是她另一个底线。
至于要怎么做,她决定先成为阮明淮的好朋友,再找到她的弱点。
其实那晚,她本来可以不杀阮明淮。
可是阮明淮接到苏北的电话后,就让她先走。看着阮明淮脸上喜悦又傲慢的笑容,霍小璐难过的想,这个女孩要得到苏北了。苏北居然向她低头,被她勾引了?
她劝阮明淮不要去:“你上次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了吗?为什么还要去?”
当时阮明淮露出了什么表情呢?了然,也许还有一点点瞧不起。
“小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说,“挖好朋友墙角的女人,是最无耻的。”
后来,她就尾随阮明淮上了奇山。
苏北还没到。她向阮明淮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对苏北动心思。
只是看着阮明淮喉咙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看着她在地上痉挛扭动,霍小璐觉得好……
好爽。
她是在废旧厂区的一个瞭望塔上,看到了苏北。
这么多年了,每次他不高兴,都会一个人坐在瞭望塔上,看着远方。而她就站在塔下,满心情意的望着他,只是从不知如何开口。
可这天,也许是内心还有些难言的兴奋,她开口了:“苏北,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苏北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似乎惊魂未定:“没什么……”朝她笑笑:“小璐,我可能今晚就要离开b市了,永远也不回来了。你保重。”
这番话仿佛晴天霹雳。小璐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那你钱带够了吗?我家里还有些钱,可以借给你。”
苏北无论如何没想到,外表木讷良善的女孩,说这些话,为的只是骗他回家。
又或者他是太慌了。本来他约阮明淮去山顶,只是想抢她的四万块,然后就离开b市,去南方找爸妈。反正他考不上大学,这样一走了之也好。而且他分析过,阮明淮家里有钱,还喜欢他,说不定就会出钱,把这笔钱填上完事。
谁知他到了山顶,就看到了尸体。慌乱之中,他发现钱还在,拿起就跑。跑到半山腰,反应过来这样他就成为杀人嫌疑犯了!
他瞬间失措,只好把钱先藏在山洞里,再做打算。
小璐制服苏北的方法很简单。母亲经常睡不好,所以家中常备安眠药。而且她也经常十天半月不回来,所以小璐也不担心她发现苏北。
要是真发现了,她也能解决。
远处,已隐隐传来警车的呼啸低鸣声。
一名刑警在客厅看着两名刚刚成年的犯人,薄靳言则和另一刑警,戴上手套脚套,在屋内搜寻其他证据。
简瑶站在门口,看着霍小璐漠然的容颜,静默不语。
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裙子和丝袜的中年女人,从楼梯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女人脸上还画着淡妆,神色惊疑,“小璐呢?小璐!”
她高跟鞋踩的“噔噔”响,跑向门口。简瑶把路让开,顿了顿说:“我们是警方的人。”
女人神色一变,站在门口,与坐在沙发上、戴着手铐的女儿对望着。
“小璐你……为什么抓我女儿……”
“我杀了人。”霍小璐干脆的打断了她,表情呈现一种怪异的平静。
薄靳言和另一刑警,正好从里屋走出来。刑警手里拿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正是一把染血的匕首。
小璐的妈妈神色巨变。
“我们先回警局……”简瑶安抚的扶住她的胳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女人第一反应不是扑过去,抱住保护自己的女儿,而是转身往外跑去!
也许,她是太惊惶害怕了。
“小心!”简瑶眼明手快,瞥见她的高跟鞋一脚踏空,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可是女人身材比她高大,力量一带,就把她也拉了过去。
女人身子晃了晃,终于站稳了。简瑶心头刚一松,女人却嘶吼道:“走开!”伸手猛的一推!
简瑶本就站到了台阶边沿,一下子失去平衡,脚往后一移,却踩了个空。
她心头一惊,身体已经直直向后栽去。
“简瑶!”
薄靳言高挑的身影猛的冲出门口,转头望向她的方向,两人目光在空中遥遥相遇,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已经摔了下去。
嘴唇亲吻地面、全身不断撞击。
天旋地转间,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自己而来。
“咚!”一头撞在墙上,终于落地了。
全身火辣辣的疼,兼之头晕眼花。她撑着地面刚想爬起来……一双有力的手牢牢环住她的肩膀和腰身,她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薄靳言已经跑了下来。
俊脸仿佛透着寒气,清冽的黑眸,正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怎么样?”
“没事。”简瑶扶着他的胳膊刚想站起来,谁知左脚踝一阵钻心的疼,身子一软,又滑了下去。薄靳言反应极快,长臂一勾,就将她扣进了胸膛里。
简瑶的脸贴上他的衬衫,心头微微一荡。
可薄靳言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更臭了,一言不发低头盯着她。
这时,两名刑警闻声都跑了出来,站在楼梯上方问:“没事吧?”
薄靳言环着简瑶抬头,目光首先落在呆呆站立的小璐妈妈身上,冷冷看她一眼,这才对刑警答道:“没事,你们继续。”
简瑶轻轻抓住他的胳膊:“我有话对她说。”
薄靳言低头看她一眼,扶她转向,面对楼梯上方的小璐妈妈。
“她是你女儿,你自己想想应该怎么对她。”简瑶轻声说,“就算她杀了人,你也不应该放弃她。”
小璐妈妈脸色变了又变,身体往墙上一靠,神色颓丧而绝望。
“说完了吗?”薄靳言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态度令简瑶微愣:“说完了……”
话音未落,身子一轻,视线瞬间倾斜,已经被他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夜色幽深。
前方,数道车灯照过来,警铃声脚步声杂乱,是刑警队其他人已经闻讯赶到。而后方,两名刑警,押着两名犯人走下楼梯,身后跟着一脸泪水的小璐妈妈。
简瑶躺在薄靳言的臂弯里,头轻贴着他的胸口,看着他清隽而冷漠的侧脸。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那双眼冷得就像要结冰了。嘴角冷冷的微扬着,也不知在发谁的脾气。
简瑶心头泛起丝丝点点的甜,真想就这么靠在他怀里,一直不分开。
可是……
“你先放我下来。”她悄声说,“其他人都来了。”
薄靳言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冷漠:“这两者有必然联系吗?”
简瑶:“……”
这时,刑警队长带着几个人,正面迎了上来。见状都吃了一惊:“小简没事吧?”
简瑶在薄靳言怀里转头,刚要开口,薄靳言已经冷冰冰的代她回答:“没事,死不了。”
简瑶默然。
刑警队长也没太在意简瑶,继续问:“薄教授,现在什么状况?”
薄靳言看一眼众人,又调整了一下双手,将简瑶抱得更稳,这才冷着脸开口:
“凶手是霍小璐,我们已经找到物证……”
尽管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叙述却一如既往的清晰犀利,将今晚的情况、自己的推理,大致都讲了一遍。几乎所有刑警都被吸引过来,全神贯注的听着。
而简瑶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的侧脸线条,脸颊微微发烫
所以此刻此地……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个女人做简报,依旧面无不改色……
很快就讲完了,众刑警也四散开去,各忙各的。
薄靳言朝刑警队长一颔首:“我们先走一步。”
队长很意外。
要知道刚刚薄靳言的一番推论,只令众人心服口服意犹未尽。对于刑警来说,看到新的、行之有效的刑侦方法,就像看到了新的宝藏,怎么舍得放手?
刑警队长:“薄教授,希望你留下继续指导我们工作。小简我可以派人送她去医院那个……小陈、小周,你们俩去!”
简瑶一听到“小陈”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果然,薄靳言瞥一眼应声跑过来的小陈,目光锐利逼人。小陈神色也有点尴尬,没做声。
“你还真会挑人。”薄靳言淡淡的说。
刑警队长愣了一下。简瑶抓住薄靳言胸口的衬衣用力一扯。
他低头盯她一眼,复又抬头对刑警队长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你们。后期我会跟进罪犯的心理分析。再见。”
这倒是实话。说完他就抱着简瑶,迈着大步走了。
薄靳言把简瑶放在副驾驶位上。
简瑶以为他要开车了,谁知他伸手打开车内的灯:“转过来我看看。”
简瑶微微侧转身体,面向他:“没事,一点擦伤。”
他没搭腔。
灯光之下,他的黑色短发染着柔光,胸口的白衬衣沾上不少尘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脸,目光冰冷而专注。
还在生气……
微凉柔软的长指,轻轻抚上她的额角。这触碰传来轻微的疼痛,简瑶顺着他的手指摸过去,果然肿了一个大包。
“太棒了。”他凉凉的说,“差一点就撞破头了。”
简瑶:“……这是意外。”
他收手盯着她:“疼不疼?”
其实这点疼对简瑶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她低声软软的答:“挺疼的。”抬起澄湛的黑眸望他一眼。
薄靳言目光疏淡的与她对视着,回应得很干脆:“忍着。”
简瑶:“……”
却又听他说:“回家我给你冰敷。”
“……哦。”
他又低头看向她的脚:“鞋脱了我看看。”
简瑶的左脚刚抬起一点,就被他轻轻握住了脚踝。男人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她的脚掌,微凉微痒。待那长指轻轻拂过脚踝关节,简瑶脸颊一热。
而他却恍然未觉她的那点羞涩,兀自低着头,两道乌黑的长眉轻蹙着,越发显得鼻高唇薄,眉目冷冽桀骜。
“肿了一点,不算严重。”他松开她,下了结论,“不如头上的犄角壮观。”
简瑶瞟他一眼,下意识又摸了摸头上的包。
今天真是飞来横祸,她低叹一声:“脑子会不会撞笨了一点……”
薄靳言已经发动了车子。他看着前方,语气淡淡的答:“没关系,笨了有我。”
简瑶微怔,心头倏的一甜。 ⑧☆⑧☆.$.
结果听他不咸不淡的继续说:“反正我智商180,你多一点少一点,没有差别。”
简瑶:“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薄靳言唇角这才泛起一丝笑意,瞥她一眼,转动方向盘,驶上了大路。
夜色静深,大切又快又稳的行驶在车辆稀疏的公路上。简瑶很快就靠在椅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薄靳言神色疏淡的开着车。到了一个红灯前,他徐徐减速、停住。颀长身体往椅背里一靠,手指轻敲方向盘,安静的等着。
某个瞬间,他忽然转头,看着简瑶安静的睡颜,黑眸幽深如水。
静静凝视了许久,他才侧转目光,看向前方。
41
简瑶睁开眼,就见墨蓝的夜色里,一弯新月悬挂在楼宇上方。
她还坐在车里,周围的景物很熟悉,是她和薄靳言住的公寓楼下方。车内没有开灯,只有小区的路灯遥遥映照进来。
薄靳言就坐在她身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盯着窗外,眸色冷冽。
“在想什么?”简瑶靠在椅背里,侧头望着他。
薄靳言的长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他’没有出现。”
简瑶静默片刻。
她知道这次,薄靳言没有安排任何人在现场盯梢,只为留给“他”如果还活着的话留下讯号的机会。今晚“奇山”顶上人多嘈杂,“他”若出没,应该是轻而易举。
但现在薄靳言说没有,那就是不会有了他们都离开命案现场这么久了。
“看来‘他’是真的死了?”简瑶轻声问。
“或许吧。”
他忽然转头看着她。
车内光线如此黯淡,可穿着白衬衣的他,身姿却显得越发挺拔。如夜色般清冷的脸颊上,那双眼更是澄****人。
简瑶被他盯得心头微凛,轻声问:“怎么了?”
“et”他轻唤,嗓音在夜色里低沉如水,“我认为我们应该定个新原则:以后查案时,你必须24小时寸步不离我身边。”
简瑶微怔:“跟着你没问题。前面那句我没听清楚,et?”
“嗯。”薄靳言微微一笑,起身推门下车。
简瑶:“……你才是et!”
薄靳言绕到这边,将她从座椅上抱起来,悠悠的答:“我头上又没犄角。”
进屋时,已是凌晨一点。
薄靳言把她放在沙发上,就走向厨房。过了一会儿,手上拿着两个冰袋回来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先按了个冰袋到她额头上。刺骨的凉意令简瑶吸了吸气,结果就见他那薄唇畔浮现浅笑:“自己按着。”
简瑶默然接过冰袋。
这男人……
他对她的紧张和温柔,果然很短暂。才过多久啊?他又是et又是犄角又是浅笑,明显已经愉悦的进入了“欣赏简瑶窘态”模式。
幼稚。
就在这时,脚踝忽的一紧,被他握住了。
只见他微微弯腰,动作非常自然的将她的鞋一脱,丢向玄关,随即将她的腿轻轻一提,就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简瑶微赧,一动不动的看着。
他却极为神色自若,左手把冰袋往她脚踝一压,右手拿起旁边的遥控,打开电视,开始看纪录片午夜追凶。
冰袋接触皮肤的一刹那,简瑶又丝丝的微喘了口气。而他目不斜视,唇角微扬。
好吧……
又温柔,又幼稚。
简瑶对于这种刑侦法制纪录片,一向是没兴趣的。盯着他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忽的想起件事。
“喂!”她轻轻蹬他一下,正好蹬在他掌心,“你说霍小璐的口供,满满的都是破绽,解释一下啊。”
薄靳言像是条件反射,一下子抓住她的脚,让她不能再乱动。这才开口,眼睛还盯着电视机:
“记得王婉薇案的遗书吗?”
“嗯。”简瑶在脑袋里回忆了一下。当时薄靳言之所以认定遗书是真的,是因为真的书信,才会有小毛病和漏洞,以及鲜明的个人文笔色彩;但假的,往往捏造得简明、扼要、严谨,滴水不漏。
这么想来,似乎霍小璐的口供,的确像后一种。但因为这样,就认定她的口供是假的,理由似乎又不太充分。
像是能查知她内心的疑惑,薄靳言不紧不慢的说:“上次是文字书写,这次是直接口述,分析方法当然不同。”
“哦。”
他斜眸看她一眼:“更简单。因为人类在语言表达时,会有很多共同特点。”
简瑶浅浅一笑:“请赐教。”
薄靳言唇角微勾:“et,到了地球要多看书。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分析方法。”
“……我会看的,现在快讲!”
“第一,引导人类记忆的,是情感,而不是时间次序。”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简瑶听得有点懵懂。
不过这种时候,薄靳言就像他说过的,“从不倚仗专业优势鄙视他人”。他并没有丝毫轻慢或取笑,语调不急不缓,甚至显得有些循循善诱:
“举个例子:如果现在要你向朋友详细讲述,今晚摔跤的经过,你会怎么说?”
简瑶微一思索,答:“我今天查案时摔了一跤。是在找到凶手后,不慎被凶手的妈妈推下了楼梯,摔得挺疼。那是夜里九点多……”
“停。”薄靳言打断她,“注意到了吗?当你回忆起‘摔跤’这件事时,首先想到的,是整个事件里,令你情感感触最深的部分你是被凶手的母亲推下去、疼。因为情感引导着你的记忆,而不是时间顺序。
所以你不会干巴巴的这么开口:‘今天晚上9点半,我先拉住了小璐妈妈,然后跟她一起站到台阶边,然后被她推了一下。显然我的平衡能力非常令薄靳言失望,所以掉了下来。掉下去之后,我觉得很疼……’”
简瑶想了想,还真是如此。平时跟人回忆一件事,也决不会那么讲太不自然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凛,立刻拿出包中的笔记本,翻到霍小璐等人的口供。
她们都是怎么开头的?
霍小璐:“大概是晚上八点,淮淮把所有餐费都收齐了……”
戚笑冉:“如果知道淮淮那晚会出事,我一定陪着她的……”
瞬间泾渭分明。
薄靳言疏淡的声音传来:“好朋友被杀,对这些女孩的情感冲击应该非常大。任何人回忆起,都应该强烈的感触哪怕是对着警察。可是霍小璐没有,因为她的口供是按照时间顺序,提前准备好的。她是在复述,不是在回忆。”
简瑶点点头。
真的像薄靳言所说,道理的确很简单。大多数人,平时回忆、讲述一件事,应该都是这样的。
但如果他不指出来,一般人谁会注意这个特点?
薄靳言继续说:“第二,霍小璐的口供里,充斥着大量平淡的、与主体事件无关的细节。因为说谎者会以为,细节才显得真实,这让她感觉安全。但按照我们刚才的结论,情感引领着记忆。面对情绪冲击如此大的一件事,你会惦记着跟警察说:‘泡了杯红糖水’吗?”
简瑶再看看口供,果然如此:“高三放假,其他年级还在晚自习”;“泡了杯红糖水”……
“第三。”薄靳言说,“如果是感触强烈的事,人在讲完整个经过后,习惯性都会有一个尾声这是人的情感需求。感触越深,尾声会越富有情感。但是,说谎者没有尾声,因为他以为说完事件经过,就算完结了。”
简瑶仔细在心中咀嚼他的话,又听他说:“翻翻你的小本子,看看霍小璐和戚笑冉是怎么收尾的活生生的范例。”
简瑶一看:
霍小璐:“泡了杯红糖水,躺床上看书,后来就睡觉了。”然后就没有多说,直到警方主动问她,死者的男女关系。
而戚笑冉讲完那晚的经历之后,还哽咽着说:“我今天都吓傻了,怎么会有人杀她?明年就高考了,她却……”
子夜愈发清冷幽深,从窗户往外望,小区里没有几乎人家亮着灯了。
薄靳言已经看了两集午夜追凶,给她冰敷了快一个小时了。不过他依旧神色清明,似乎没有半点困意。
简瑶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踢了踢他:“我回家睡觉了。谢谢你。”
他转头看她一眼:“今晚睡这里。”
简瑶:“……为什么?”
薄靳言:“你认为自己今晚不需要人照顾?要是有什么事,我还得跑上楼?你睡主卧,我在书房,有事敲墙就行了。”
这晚简瑶当然没有敲墙。她慢吞吞的挪动着,在主卧的浴室里洗了澡,就迷迷糊糊倒在他的黑色大床上,睡得死沉。
而薄靳言躺在书房普通大小的床上,或许是有些不适应,他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却没有马上睡着。
脑海中,再次浮现简瑶摔下楼梯那一幕。
阴暗的楼道,她的身形纤瘦而模糊。在他大步冲出门口的一刹那,却只看见她的身体直直跌落下去。
还有他在楼梯下方,抱起她时,她的模样。长发散乱,小脸似乎是苍白的,软软的在他怀里,似乎站都站不起来。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烦闷的感觉。
他拉下眼罩,视野一片漆黑。睡觉。
简瑶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阳光明媚。
再看看时间,居然都下午了。
摸了摸脚踝,似乎已经不怎么肿了;额头……犄角还在。她微微一笑,起身下床。
刚步入客厅,就见薄靳言坐在沙发里,简单的衬衫西裤,俊逸干净。
他正在看报纸,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要抱吗?”
简瑶:“……不用了。”
她一步一顿,小心翼翼走到沙发坐下。茶几上有早点,她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虽然这个时间吃早点有点夸张。
两人静静对坐了一会儿,简瑶问:“今天干什么?”
薄靳言从报纸后抬眸,扫一眼她的额头,再看一眼她的脚:“随你。”
简瑶:“……”
他真有一句话把人郁闷死的本事随她,当然是随她了。因为她脚扭了,什么都干不了。
42
夏日已步入尾声。窗外蔚蓝的天空,似乎多了几分澄澈高远的秋意。洒进客厅的阳光,也显得格外清透干净。
简瑶就坐在阳光里,无事可做。
对面的薄靳言则显得很安然。他拿着本书,已经静静的看了很久。简瑶毫不怀疑他可以一个人看到天荒地老除了查案时东奔西走,他完全就是个超级宅男。
无聊片刻,简瑶把包拿过来,打算再看看笔记本,温习昨晚薄靳言的“授课”。刚把本子抽出来,却看到书页里夹着粉红色纸片一角。
是她昨天放到包里的电影票。
她微微有些喟叹。
之前哪里料到,薄靳言4小时就能把案子破了?要是她脚没受伤,还真能赶去看电影。
她也没太在意,把电影票放回包里,开始专注的看笔记。
刚看了几页,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抬头一看,薄靳言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怎么了?”她问。
他却忽的一笑,神色淡然的放下书,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简瑶被他弄得有点迷蒙。
刚才,他露出的是典型的“薄靳言式”笑容:倨傲、清高、淡漠。
微扬的薄唇,好像在说:“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又好像在说:“女人,我对你了如指掌”。
那他到底是在笑什么?
莫非……又自以为是,有了什么新的、但是很幼稚的结论?
这时卧室的门却又打开了。
薄靳言双手插裤兜里,姿态闲适的步出。
简瑶一愣。
他换上了西装,还打了领带。衬衣洁白、皮鞋埕亮,头发明显也稍作打理,一丝不乱。整个人显得格外高挑笔挺、清俊逼人。
简瑶:“你要出去?”
薄靳言看她一眼:“no,我换这身衣服是要去睡觉。”
简瑶:“……”
他讲话永远这样气人。
她索性低下头继续看书,不理他。管他去哪里,反正她也去不了。
谁知这时,他却走到她身旁,低沉的嗓音悠悠在她头顶响起:“打算让我等多久,简瑶小姐?”
简瑶一抬头,便见他朝自己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黑色衣袖上,琥珀色袖扣盈盈流光。
“电影就要开场了。”
周末的影院,人潮汹涌,喧嚣嘈杂。
薄靳言当然对这种环境不满意。一踏进去,眉头就轻蹙起来。
不过,当他看到身旁的简瑶,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俊眉稍稍舒展:既然她喜欢,他倒也不是不能忍耐。
经过零食售卖柜台时,薄靳言扫了一眼。那里通道狭窄,排队的多是年轻男士。他们买的,则是爆米花、碳酸饮料、话梅等等……显然是女人爱吃的乱七八糟的食物。
真是无聊。
刚要扶着简瑶进入检票口,她却轻轻推了他一下:“去买桶爆米花。”
薄靳言唇角微勾果然啊,女人。
刚要开口拒绝,并且批评她糟糕的品味,一低头,却对上她波光湛湛的双眸,嵌在嫩白的脸蛋上,好像两颗清澈乌黑的宝石。
“去啊。”她又摇了一下他的胳膊,嗓音软软的。
薄靳言静默片刻,掏出钱包,淡淡的问:“就要爆米花?”
“嗯……那再买两瓶饮料,我要绿茶。”
所谓情侣包厢,就是在一个足以容纳五六十人的小厅里,放上三十余张粉红色的双人沙发。薄靳言和简瑶的座位,就在正当中。
站在包厢门口,薄靳言的脸色顿时不太好几乎从未去过电影院的他,以为情侣票会是两人独立包厢,只有他和简瑶。哪里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闲杂人等?
可简瑶还挺高兴,抬头对他说:“你定的位置很好啊!”
薄靳言瞥她一眼,唇畔倒是浮现丝笑意:“那是自然。”
刚一落座,电影就开场了。
灯光暗下来,屏幕上浮现跃动的光影。简瑶坐在沙发里,视野里除了电影屏幕,就是一对对情侣或抱或靠在一起的身影。
沙发并不宽,坐了两个人,就没有太多富余的地方。薄靳言就静静坐在她身旁,挺拔而清隽。他们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亲昵,薄靳言只是把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椅背上。
但简瑶感觉已经很好了,这么安静温柔的空间,他陪着她。
“谢谢你。”她看着前方,轻声说。也许是谢他忍受着无聊陪她看电影;或是昨晚的体贴照顾;抑或是他看似傲慢,实则耐心的一点点带着她,跟他并肩走上同一条路。
“嗯?”幽暗的光线里,传来他低沉模糊的回应。
简瑶微笑不语。
然而,浪漫温馨的事到了薄靳言这里,果然是持续不了太久的。
电影开场10分钟后,由于始终没有进入剧情,而是停留于男女主角缠缠绵绵的相处,他终于失去了耐性。
他拿出手机,往沙发里一靠:“外星人入侵了再叫我。”
简瑶:“……好。”
薄靳言浏览了一会儿新闻,又查阅了电子邮件。正要google一份相关资料,忽听周围观众一阵笑声。
他抬眸望去,约莫是电影里男主角讲了句什么调皮话,惹得女主角乃至观众们失笑。再看向简瑶,双手抱着爆米花,紧挨他而坐,眸光清澈的盯着屏幕,唇畔笑意吟吟。
她倒是很快乐。
薄靳言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手机,继续google资料。
摁下“搜索确认”键后,看到出来的一排结果,却是一怔。
他抬眸又看了她一眼。
原本是要搜索一份刑事资料。刚刚眼睛看着她,手指就把关键词打成了“简瑶”。
他居然走神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简瑶又看了一会儿电影,终于见到一艘艘太空堡垒,出现在屏幕上。
她伸手推推身旁薄靳言的胸膛:“可以看了。”
“嗯。”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抬头,还盯着手机,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意。
简瑶下意识瞄一眼他的手机,虽然画面看得不清楚,但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你在看什么?”
薄靳言不躲不闪,任由她探身过来,一起看。
“这是……”简瑶顿时微赧。
薄靳言唇畔笑意加深。
手机里,正是他搜索到的一张简瑶幼年的照片。大概是参加某次公开的儿童歌舞比赛,所以照片被保留下来,旁边还标有姓名。
小小的人儿,穿着白色天鹅裙,奋力舒展着四肢,看起来稚嫩又可爱。只不过……脸上了妆,眼睛画成乌黑乌黑两团,两颊还有红通通的胭脂,完全看不清五官。
简瑶把手机从他手里拿过来,看着笑道:“那时刚上小学呢,老师化妆都这样。”
薄靳言:“嗯,很妖娆。”
简瑶失笑:“什么呀!”
两人说话时,简瑶因为倾身过来看照片,整个人几乎都在他怀里。她低头看着照片,却没意识到一头顺滑的黑发,都倾泻在薄靳言胸口的白衬衣上。而他只要一低头,脸颊就触上了那柔软的发丝。
周围光线黯淡,唯有一缕温软的清香,从怀中,萦绕到薄靳言鼻翼。
那是简瑶的气息。
他静默片刻,低下头,在她长发上轻轻嗅了嗅。
简瑶原本只是好玩的看着照片,忽的联想到此刻的事实,心念微动
薄靳言在搜索她的资料。
当然,他很可能只是无聊才这么做。不过她还是转头看着他:“你干嘛搜索我的资料?”
她怔住了。
她抬头的刹那,薄靳言恰好低头,去闻她的头发(当然这一点,简瑶是不知道的)。两人身体本就挨得极近,同时这么一动,恰好脸颊擦着脸颊,四目相对。
男人的呼吸离得很近。属于他的清冷气息,仿佛瞬间笼罩住她的全身。而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正定定的望着她。
简瑶忽然就想起两人上次擦枪走火的“初吻”,心跳陡然加快。而身体,仿佛也僵在原地,僵在他怀里,僵在离他不到一寸的距离,不能再动,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薄靳言同样也“定”住了。
他眼前的一幕,又是怎样的呢?
简瑶在他怀里,仰脸看着他。两人隔得这么近,呼吸仿佛都缠绕在一起。
前方屏幕的流光,映在她的侧脸上,令他能够模糊看到,她澄澈如水的眼睛,她娇俏可爱的鼻子,她唇上浅浅的朱色。那里仿佛也染着水光,她的呼吸,就一点点从两瓣朱唇喷出来,喷在他的脸上,带着他刚刚闻到的,那种柔软的、令人心痒的幽香……
薄靳言只觉得身体深处,像是有一股灼烫的气流,无声涌动着。而他的脑海里,却仿佛有一道白光,瞬间照亮所有。
他想起简瑶的手指抚过自己的皮肤时,那轻微的、却又异常刺激清晰的感觉;想起每每看到她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时,心头那淡淡的愉悦感;想起那天她穿那条嫩黄的裙子时,他看着她每一寸光裸的皮肤,体内的荷尔蒙就像此刻一样,四处胡乱流窜;
他也想起昨晚看她跌下楼梯那一瞬间,胸膛中的心脏,猛烈收缩的感觉……
刹那间,思绪已是电光火石,百转千回。
他微垂眼眸,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在幽暗的光线里,无声轻抿了一下唇,脸慢慢朝她覆过去……
“嗡嗡嗡”急促的震动,突然从她身上传来。
薄靳言微怔,简瑶已经突然往后一移,低头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沉寂就这么被打破,暧昧炽烈的气氛,瞬间消失于无形。
薄靳言坐在原地,不发一言的盯着她。
简瑶的心跳完全快得不行了。刚刚那一瞬那么短暂,对她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不知道,刚刚的气氛,究竟只是她的错觉、薄靳言依旧全无感觉?还是他也感受到了彼此之间那种……暗涌?
所以电话一响,她几乎条件反射就退后了。
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但更多的,依旧是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她故作镇定,压低声音,接起手机:“你好?”
李熏然熟悉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我到b市了。”
简瑶微愣,随即笑了:“你等一下。”转头对薄靳言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影厅里光线暗下来,薄靳言的脸也隐在其中,看不清晰。
“嗯。”他低应了一声。
简瑶的脚还没完全好,慢慢的走出了影厅,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陡然就松了口气。
电话那头的李熏然敏锐察觉了:“怎么了?”
“没事。”她笑着答,“你刚说到b市了?”
李熏然低声笑了:“嗯,刚下飞机。”
自从上次简瑶给李熏然打电话,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到他。后来她问了妈妈,才知道李熏然最近在办大案,断了对外联络。
直到大半个月后,李熏然才给她来了电话,也没说什么,似乎很忙,也很疲惫。那时简瑶正好刚跟薄靳言到市警局挂职,开始忙文案工作,也就没多联系。
没想到他今天突然驾到了。
“就呆几天,来参加公安部一个培训。”他悠悠闲闲的说,“明天周日,我全天都是空的,把你的时间都空出来。”
简瑶笑:“太霸道了吧?”
“你刚知道我霸道?”他说,“我借了朋友的车,明天早上来接你。”
“好。”
两人又聊了一阵近况,听到简瑶开始正式查案,李熏然把她一阵夸:“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
挂了电话,都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简瑶嘴角还噙着笑,刚一转身,却见一道熟悉的挺秀身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走廊上。
是薄靳言。他不知何时出来了,正抄着手,神色疏淡的望着窗外的夜色。
简瑶神色自若的走过去:“不好意思啊,李熏然的电话,很久没联系了,就多聊了一会儿。”
薄靳言陪她看电影,她却在外面煲电话粥,当然有点不礼貌。
他却眸色幽黑的扫她一眼:“没关系,我只被晾了半个小时。”
简瑶又好气又好笑:“对不起啦,进去吧。”
薄靳言微微一勾唇,将她的手一扶:“不看了,回去。”
简瑶疑惑:“为什么不看完?地球不是已经沦陷了吗?”他愿意看的战争激烈情节,已经到了。
薄靳言淡淡的答:“因为我在想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简瑶怔住。
看他如此沉肃淡漠的表情,思索的眼神,莫非又跟“他”有关?
她轻声问:“什么事啊?需要我做什么?”
薄靳言忽然脚步一顿,站定,眸色清亮的盯着她。浑身上下,又有了平时那种清傲逼人的气质。
“我很快会让你知道。”
回到公寓楼下时,简瑶提出回自己家睡。她想着,李熏然一大早会过来,住在薄靳言家当然不太好。
她的脚伤好了大半,薄靳言也没再坚持。
简瑶还问他,明天要不要陪李熏然一起逛b市?
薄靳言似乎还在想他那件“极其重要”的事,有点不耐烦的答:“我为什么要陪他逛b市?”
简瑶早料到这结果,也就不再提了。
夜色更深的时候,简瑶躺在床上,想到今晚的经过,心跳不稳之余,也只是暗叹了口气。
她觉得,薄靳言多半是毫无感觉的。当时那一瞬间的定格,说不定他只是在疑惑因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上次都亲到唇了,他还悠哉的说:我不会告诉你以后的男朋友。
现在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感觉?
算了不想了,现在这样也挺开心的。
只是……
她从抽屉里拿出他那张躺在血泊里的照片,盯着他苍白而安静的侧脸,心头阵阵柔软。
薄靳言,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你心里去?
这晚,薄靳言虽然很少见的有了心事,但这是一件令他愉悦的心事,所以躺床上没多久,他就安然的入睡了。
然后就做了梦。一连串的梦。
首先梦到的,是年幼时,母亲抱着他,坐在江边钓鱼。母亲的脸已经不清晰了,只记得她轮廓柔润,声音温柔。
然后,一恍就到了他回国之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简瑶真人。
她拿着根鱼竿,坐在江水边,身姿苗条,面容清秀又温柔。
他爱吃鱼,但绝无耐心钓鱼。以往每次母亲钓鱼时,他就跑了,漫山遍野四处的走。回来的时候,母亲的鱼篓已经满了。
现在没有母亲,也是一样他把鱼竿插在水边,人就走了。
可这次,她却拿起了他的鱼竿,一条又一条,悠悠闲闲为他钓起,塞满他的鱼篓里。
然后,就到了刚刚发生的今晚。
他和简瑶又回到了电影院里。不过在梦境里,屏幕上只有太空堡垒的厮杀,没有无聊的感情戏。
而她就靠在他怀里,仰着脸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丢到远远的。然后他低头,吻住了她。
她的唇一如想象中柔软,丝丝点点清香的气息,缠绵在他的唇齿前。而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一直轻轻的吻着、吻着,不断的吻着……
浑沌的梦境,瞬间消失在脑海里。
薄靳言倏的睁开眼,醒了。
他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面镜中的男人,唇畔还残余着梦境中的笑意。
他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唇畔笑意却更深。
刚刚的梦几近真实,只除了最后一吻,今天被打断了。
弗洛伊德说过,人的大脑对于梦,是有加工抽象功能的。所以,梦一般都会跟现实不同,甚至相差甚远。
但如果梦境跟真实生活十分贴近,那只有两个可能:
一、最近精神和身体都太疲惫,导致大脑对梦的加工功能退化了。
薄靳言微微一笑这对他根本不可能,最近案子太简单,他的精力非常过剩。
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他内心深处压抑过久的某种强烈**,完全打开了。
43
周日的上午,碧空万里,白云袅袅。
昨晚,**完全打开的薄靳言先生,由于心情过于愉悦、精力亦十分过剩,后半夜都没有睡觉。他开了瓶红酒,放着音乐,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独坐于月下,回忆这大半年来,与简瑶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气场强大、从容而神秘。因为他唇畔始终挂着笑意,高深莫测的笑。
但事实上,薄靳言的内心想法
回首往事,他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之前即使没有意识到喜欢简瑶,他已经很有前瞻性和排他性的,将她吸引、占据到自己身边。
呵呵……
傅子遇总嘲笑他没有经验。现在看来那又怎样?他在恋爱方面,显然也是天赋过人、敏锐无比。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女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爱上他、与他互相占有,享受彼此从未体验过的人类最美好的**;跟他结婚,每天陪着他、拥抱他、亲吻他;他可以带她去环游世界,巴黎、加勒比、苏黎世、君士坦丁堡、南极冰原……看简瑶站在不同的风景里朝他微笑,那感觉一定相当不错。
噢……越想越兴奋,真想现在就上楼去把她摇醒,抱到怀里来。
简瑶,你是我的了。“薄靳言的女人”这个身份,多么适合你。
他对着夜色,优雅举杯。
明天见,我的女人。
至于
简瑶是否也喜欢他?
抱歉,这种问题或许会让普通人忐忑羞涩又期待。但以薄靳言先生的大脑,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只要知道他喜欢她,他要得到她,那就够了。
然而,正是由于情窦初开了一晚上,薄靳言躺回床上,睡醒再睁眼时,已经过了上午十点。
他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
原定计划提前买好她最喜欢的早饭,到她家敲门唤醒她显然不能实施了。那就换成午餐吧。
他立刻打电话到附近一家酒店,定好环境精致优美的雅间。
起床之后,薄靳言洗了个澡,再换上洁白如新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挑选领带时,他微一思索,拿了条颜色鲜亮的,以配合今日的气氛。
他甚至还初次使用了,简瑶买给他的男士护肤品。
如果她也想要闻他的气息他非常乐意。
十一点整。
薄靳言站在简瑶家门口,身姿高挑修长、面容清爽俊逸。他按下门铃:
“叮咚”
“叮咚”
无人回应。
他忽然想起,简瑶说过,今天会陪李熏然在b市逛逛。
然而在薄靳言的脑海里,“逛逛”就是很短暂的事,她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但现在……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简瑶似乎并不打算回来跟他共进午餐了。
薄靳言首次追人,就落了空。
而这个时候,简瑶正和李熏然,以及他的几个同事,坐在一家烤鸭店里点菜。
李熏然到过b市几次,但其他刑警却是头次来。简瑶执意做东,尽地主之谊。
她翻菜单,其他刑警抽烟聊天,李熏然就把手搭她椅背上,挑菜单里自己喜欢的菜色。
然而当女人喜欢上一个人,心情或多或少都变得缱倦牵挂。点完菜,她跟李熏然又聊了两句,就拿出手机发短信:
“中午记得吃饭。”
李熏然拿起烟悠悠抽了一口,看着她坐在阳光中,脸颊粉嫩,眸光柔和。
待她放下手机抬头,李熏然不动声色的笑了:“给谁发短信呢?跟我出来还念念不忘着男朋友?”
简瑶笑:“哪儿有啊!”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薄靳言”三个字积极的闪动着。
他打过来了。
彼时,薄靳言正一个人坐在家中客厅,看法治纪录片天网恢恢。
例行看完一整集之后,他关掉电视,目光落在茶几上。
首先是几个外卖饭盒。他轻皱眉头没兴趣!
他又看到放在一旁的手机。
拿起来,走到窗前,正要拨简瑶号码,却看到了新短信。
呵……
薄唇轻勾。
她果然还是想着他的。
果断的给她打过去。
“我一会儿就吃饭。”他的手扶在窗棂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嗓音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分,“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瑶身处热闹的饭店,阳光耀眼环境嘈杂,哪里听出他此时语气的不同?
不过即使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能令她心头无声的一阵甘甜,微笑答:“我跟他们吃烤鸭呢,今天可能会回来很晚。有什么事吗?”
高傲如薄靳言,是绝对不会在电话里仓促表白的。更何况她身边还围着一堆闲杂人等。
安静了一瞬,他微微一笑,答:“祝你用餐愉快。”
简瑶:“哦……你也是。”
挂了电话,简瑶就见李熏然微敛俊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简瑶脸颊微热,伸手推他一下:“瞎笑什么!”
因为追求计划挪到了晚上,薄靳言今天也变得空闲无事。他联络市局,在家处理一些霍小璐案的后续工作。待到暮色降临,他心念一动,打电话给傅子遇:“出来吃饭。”
b市天气晴朗的夜晚,灯红酒绿,人潮阑珊。
傅子遇驱车抵达饭店时,就见薄靳言一人独坐在装饰清雅的包间里,脸上的表情……不说自恋吧,但心情应该是很好的,清俊的眉目间笑意淡敛。 ,
“简瑶呢?”傅子遇问,“怎么没陪着你?”
薄靳言淡淡的答:“不急于一时。”
这话有点蹊跷。
傅子遇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喝了一口:“最近有什么事吗?”
薄靳言抬眼看着他,眸色清亮。
“我爱上简瑶了。”
傅子遇一口水喷了出来。
44
薄靳言眉目淡然的看着挚友被水呛红的脸。
好容易平复了,傅子遇微喘了口气,答:“你终于发现了?”
这话令薄靳言扫他一眼,手指轻敲自己的西装长裤:“早晚有区别吗?”
反正都是他的。
傅子遇当然能明白他的话外音。不过……这么后知后觉还不肯承认啊!
他还是很替两人高兴。情场纵横如他,才不会干什么红娘灯泡之类的俗事。这两个人自然而然发展就是最好。
他只举起酒杯:“祝贺你。”
薄靳言手中玻璃杯跟他轻轻一碰。
“谢谢。”
傅子遇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追她?”
薄靳言:“我已经有计划了。”
夜色清幽,带着一丝秋的凉爽。
薄靳言回到小区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停好车,抬头看向简瑶的楼层灯还是熄的。
他靠在车边,给她打电话。
简瑶正坐在李熏然的车上。其他人都回培训中心了,他俩开车正往她家里来。
“有事吗?”简瑶微笑讲电话。主驾上的李熏然,眼中亦闪现无声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薄靳言低声问,“我有话对你说。”
简瑶抬头看了眼路牌,答道:“一个小时内吧。”
所以说,跟情商低的迟钝男人呆久了,女人也会不知不觉变得迟钝。此刻薄靳言无比柔和的一句“我有话对你说”,落入简瑶耳里,已自动解读成“我对案子有了新想法,我有话对你说”;抑或是“我今天一个人很无聊,所以要跟你多说话。”
“好。”薄靳言微笑答,“我会来找你。再见。”
“不过……”李熏然还在她这里,他们还有安排简瑶话没讲完,薄靳言已经挂断了。
收起手机,薄靳言抬眸,看向小区里那一排商铺。其中一家是精品花店,在夜色里依旧灯火璀璨。
他信步走过去。店员看都快关门了,忽然来了个大帅哥,不由得满脸笑容:“先生,需要什么?现在买有五折哦!”
“不需要折扣。”薄靳言淡淡答道。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店中,目光锐利扫过所有花团锦簇。
嗯……他完全不懂花。
抬头看向店员:“把花语都报一遍。”
店员微微一滞。但她反应很快,挑了卖得最好的(当然也是最贵的)的十几种,给他快速讲了一遍。
终于,报到蝴蝶兰的花语时,这位冷漠西装帅哥利落的打断了她:“就要这个。”
店员笑容灿烂:“先生真会挑。”
薄靳言接过她包好的花束,唇畔也浮现极浅的笑容。
形状莫名其妙的小花,倒是有美妙的花语
我爱你,幸福向你飞来。
晚上路况良好,简瑶和李熏然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家里。
因为熏然想去逛逛城内的酒吧,所以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回家来洗个澡,再驱车出门。至于薄靳言嘛……简瑶想,一会儿他来了,跟他说一下就好了。
而且……一天没见到他,还有点想。
可李熏然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他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换了条休闲短裤,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越发显得身材颀长、宽肩窄腰、肌肉匀称。他接过简瑶递来的毛巾,往沙发上一靠,一边擦,一边说:“交代吧,跟薄教授发展到哪一步了?莫非今年就要请我喝喜酒了?”
简瑶脸颊一烫。
她跟李熏然相知多年,在心中便如同兄弟手足般亲近坦诚。即使近年来天各一方,聚少离多,但她很清楚,这份感觉不会变,李熏然也不会变。
所以她也不会瞒着他,只是羞赧。
“八字没一撇。”她答道,“他呀,心里只有工作。”
李熏然擦头发的手顿住,侧头看着她。
看着他安静的眼神,简瑶目光清澈的与他对视着。
李熏然眼中缓缓浮现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预感你们会很幸福。”
他难得说这么严肃而动情的话,简瑶心头一阵感动,明眸含笑的答:“借你吉言哦。”
两人坐在一块儿,又说了会话。简瑶把跟薄靳言相处那些心动、甜蜜、劳累,还有迟迟看不到他心意的沉默无奈,都丝丝点点讲给了李熏然听。
也问及李熏然的感情现状,可他只笑笑:“我早着呢。身在刑警队,要找个像你这样春心萌动的女人,也不容易。”
简瑶失笑:“去你的。”
聊到最后,李熏然也算对她的感情世界,有了清晰的了解。他把她肩膀一搭,说:“你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那还不容易。一会儿他来了,咱俩唱唱双簧,刺激刺激他。是个男人都经不起激,更何况是薄教授这种自负的人。”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简瑶摇了摇头:“不要。”
她明白李熏然的意思,让薄靳言吃吃醋,说不定就逼出他的真心。
当然,也说不定就此落花流水,再无前程。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不想刺激他,不想逼他,不要狗血误会,不想让他有一点点不自在和郁滞。
她只要跟他这么自然而然发展下去就好。哪怕慢一点,她可以等。
但是,不想让他有一点点不舒服。
李熏然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对他温柔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薄靳言正坐在自家沙发里,手拿着那束蝴蝶兰,等待。
窗外夜色寂静,稀疏的星光仿佛也显得比平日顺眼了。他默坐了一会儿,就见“沉默”慢吞吞的从沙发下爬出来,从他面前经过。斑驳的壳背在灯光下亮盈盈的。
薄靳言微扬眉头:“过来。”
待它爬到脚边,薄靳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蝴蝶兰,抽出花瓣最饱满颜色最艳丽的一支,其余的全丢在沙发上。
再把把那支蝴蝶兰放到“沉默”背上,用细绳系紧。
“爬两下我看看。”
沉默又慢慢的爬了起来,背上的那支蝴蝶兰轻轻摇曳着。
薄靳言微微一笑,还算满意。
中国有句老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他薄靳言向女人表白,能用上“沉默”,它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把它从地上拿起来,起身出门。
楼道里灯光明亮。
薄靳言今天第二次,站在简瑶门前。而沉默就驮着蝴蝶兰,趴在门边不远处。
当她打开门,他就低头吻住她。
然后由沉默将蝴蝶兰送过来,他再把花献给心上的女人。
很好,很完美。
“叮咚叮咚”
薄靳言露出浅淡的笑,一只手扶到门框上,眸色幽深的望着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麦色裸露的胸膛精瘦而结实。
薄靳言倏的眸色一敛。
虽然简瑶已经声明,不要李熏然“帮忙”。但李熏然会听简瑶的吗?他神色自若的说:“薄教授,好久不见!瑶瑶正在洗澡,你先进来?”
瑶瑶?
谁允许他这么称呼她的?
薄靳言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迈开长腿走进屋子。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楼梯间里,重新变得安安静静。
灯光依旧灿亮,楼道里空无一人。唯有地上,还趴着一只驮着蝴蝶兰的乌龟。
身负重任的它,被薄靳言遗忘了……
过了一会儿,它慢吞吞的朝角落里爬去。刚爬到墙边,眼看就能钻进一个黑黢黢的角落,这时,楼道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沉默立刻缩进壳里,不动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笔挺衬衣、西裤和黑皮鞋的高挑男人,戴着帽子,从楼下不紧不慢的走了上来。
他走到沉默身边,忽的低笑了一声。然后他弯腰,把那支蝴蝶兰从龟背上抽了出来。
紫红的花瓣,在灯光下鲜嫩而柔软。那人伸手,将花朵握进掌心。
他戴着薄薄的浅蓝色塑胶手套,修长的手指,轻轻将花瓣全部搓得粉碎,然后一扬手,统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了。
然后他转身,一低头,又看到挡在脚边的沉默。
他毫不犹豫的抬脚将它踹开。
夜色清寂,那人轻轻哼着歌,压低帽檐,身影快速消失在阴暗的楼道里。
屋内。
简瑶在浴室冲了个淋浴。一出来,就见李熏然俊脸含笑靠在窗前,而沙发上,已经多了一尊西装笔挺的大佛。
简瑶微怔。
虽说她知道薄靳言有西装控,但最近天气还有点热,除非有正式活动,晚上在家他还是很少穿西装的。
现在他却把自己打理得如此庄重严谨,那双眼,更是清冽锐利的望着她。
简瑶:“有事吗?我跟李熏然晚上还打算出去,你说有话对我讲,是案子有问题吗?”
这下,换薄靳言静了一瞬。
屋内灯光如流水,简瑶穿着条娉婷的长裙,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头,眸光湛湛的望着他。而一旁的李熏然,也盯着他,目光澄亮。
此刻若是其他人在场,薄靳言会直接而礼貌的请他回避,因为他“有重要的事要对简瑶讲”。
但李熏然?
薄靳言之前对他是有点印象的。资质过得去的刑警,似乎还是简瑶的好朋友。现在看来,他跟简瑶的关系似乎很亲近。否则以她的矜持,是不可能让男人他瞟一眼李熏然肌肉匀称的身躯大晚上这样衣冠不整的呆在她家里。
哼……
李熏然是简瑶的客人,不能让他走开。但他对简瑶倾诉衷肠,怎么可以有这么碍眼的男人围观打扰?
长夜漫漫、势在必得,不急。
简瑶正疑惑着,就见薄靳言朝自己微微一笑:“瑶瑶。”
简瑶:“……啊?”
“今晚我陪你们。”
45
初秋的夜晚,是极为明朗的。墨蓝的天空高远宁静,月色星辰之下,深黑的湖水波光缱绻。而湖边那一溜酒吧,便似五光十色的明珠,缀于夜色里。
简瑶站在湖畔的汉白玉扶栏前,左手边是李熏然,右手是薄靳言,同样高大挺拔,这一路他们似乎都极有默契的,把她夹在中间。
其实此情此景,对简瑶来说挺甜蜜的最好的朋友、喜欢的男人,在这么美好的夜晚,都陪着她。
当然,如果能忽略李熏然嘴角似有似无的坏笑,以及薄靳言一反常态的高深莫测的表情,就更完美了。
湖畔来了几个人,蹲下放水灯,薄靳言似乎来了兴趣,走过去几步,弯腰盯着看。
简瑶趁机把李熏然手拉了拉:“不用你帮忙啦。”
李熏然抬手将她的头一拍:“怕什么?我还能害了你?你的幸福最重要。”
两人正说话呢,薄靳言忽然就走了回来,俊脸在夜色里映着淡淡的光泽,问:“你们在说什么?”
简瑶刚要说话,李熏然已神色自若开口:“在说瑶瑶的感情问题。”
简瑶心里“咯噔”一下。
“噢……感情?”薄靳言扫一眼她,唇畔又露出那意味不明的浅笑。
李熏然:“上次她帮你办‘杀人机器案’,我们局里好几个小伙子都想追她。这次托我来探口风。”转头望着简瑶:“怎么样?选好了没?”
简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也不能当着薄靳言的面,抹李熏然面子。于是含糊答:“再说吧。”
薄靳言长眉轻挑,目光锐利的盯着她。
“对于好女人来说,追求者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他忽然慢条斯理的讲了这么一句。
简瑶微怔。
他居然还有爱情观啊……
李熏然却很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茬:“说得对。薄教授,你是前辈,如果有好的青年才俊,介绍给瑶瑶。她妈妈也挂念着这事,整天跟我念叨。”
简瑶越来越囧了这种话怎么能对薄靳言说?只怕他会冷冷的说:我怎么可能管这些无聊的事?
谁知他却微微一笑:“青年才俊?当然是有的。非常杰出的青年,只要简瑶需要。”
他说这话时,眸光近乎柔和但同时又很深沉的望着她,那张俊脸,也仿佛清风明月般好看。
所以说,薄靳言先生自食恶果了。在被他迟钝对待了数次之后,简瑶完全感觉不出面前这位“杰出青年”的暗示,反而心头一阵失落。
薄靳言要给她介绍青年才俊还有比这更让人内伤的事吗?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我最近不打算找男朋友。”
由于情绪略微低落,所以她没注意到,话音刚落,薄靳言眸色便是倏的一沉。
而李熏然旁观他俩,笑容平静不变。
又走了一段,望见前方湖心岛上,有一家幽光精致的小酒吧。简瑶问:“要不要去那里坐会儿?”
李熏然:“我都ok。”
简瑶又看向薄靳言。她脸色很平静,但是一点也不想对他笑。
薄靳言的目光似乎比之前还要幽深几分,悠悠的答:“瑶瑶想去,自然就去。”
简瑶:“……好。”
李熏然但笑不语。
看着他身姿修长的走在前头,简瑶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在搞什么?瑶瑶长,瑶瑶短,八成是听到李熏然这么喊,他也不甘落后。
他呀……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让人气都气不起来。
三人落座。
所谓酒吧,就是在岛上辟出一块小平台,三面环水,沙发雅座,幽静又凉爽。
他们的座位就在石栏边,下方就是盈光荡漾的湖水,和大片大片绿色荷叶,煞为柔美。
李熏然坐在对面,叫来服务生,问他们:“喝什么?”
薄靳言:“一杯玛格丽特。”
李熏然点点头,对服务生:“我就来一打啤酒。”
服务生笑:“那女士喝什么?”把酒水单递给简瑶。
简瑶刚要接过……
薄靳言:“跟我一样。”
李熏然:“跟我一样。”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
四个人都是一静。
李熏然先笑了,对薄靳言说:“那你就不知道了,瑶瑶从小就是千杯不倒,一小杯鸡尾酒对她来说太不带劲了。”
简瑶笑了:“去你的。”
她酒量的确好,天生的。但是平时很少很少喝,想着今天难得李熏然来,怎么也要陪他。于是对服务员说:“我也喝啤酒吧。”
薄靳言看她一眼,没说话。
五分钟后。
夜色清美,音乐轻柔。空气中浮动着水与荷叶混合的淡淡气息。
薄靳言一袭西装,笔挺高挑的坐在红绒沙发里,手端一杯幽蓝的玛格丽特,姿态不可谓不优雅,气质不可谓不卓绝。
然而……
这跟他预期的画面,不太一样。
他原以为的,是简瑶也手持高脚杯,恬静的坐在他身边。两人杯盏轻碰,他还可以在她耳边私密低语,闻她的气息当然,在设想这一画面时,薄靳言完全忘了李熏然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不是现在这样,他独坐一隅,而简瑶和李熏然,微笑对望对饮。
虽然有一点点不满,但薄靳言在旁静静盯着,却又发现,此刻的简瑶,跟平时有些不同。
柔和的灯光映照里,她低头轻拢耳边发丝的动作,仍然温婉斯文。但当她用那纤细柔白的手指,轻扣一支啤酒,与李熏然轻轻一碰,而后不急不缓喝下……清秀白皙的容颜,似乎又透着一种平时没有的清冷,和女人的硬气。
薄靳言淡淡一笑。
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很多面。而此刻的简瑶,似乎与他记忆里,那个为了阻止罪犯、当机立断挥动木棍砸碎水箱的女孩;还有前几日看到有人跌落楼梯、毫不犹豫舍身相救的女孩,重合起来。
噢……
以为她是只小羊,其实骨子里是头小牛。
好可爱。
薄靳言暗自满足之时,简瑶正与李熏然聊着过往的趣事。夜色灯火阑珊,酒色音乐中,人的心仿佛也变得徜徉。
这时,有顾客点了歌,走上前方小舞台,亲自献唱:“这一首献给我女朋友……”
台下众人纷纷含笑鼓掌。简瑶立刻放下酒瓶,眸光流转看着李熏然:“不露一手?”
李熏然:“你请我上去唱,我就唱。”
简瑶:“我真诚的请你上去唱,还不行吗?”
李熏然像模像样整理了一下衬衣,站起来,朝她一鞠躬:“遵命。”而后大踏步走上了舞台。
简瑶往沙发里一靠,笑意吟吟。却听身旁的薄靳言似乎低低的哼了一声。
“他唱歌很好听?”他不咸不淡的问。
简瑶点头:“非常好听。”
这时前方灯光暗下来,李熏然坐在麦克风前的高脚椅上,正在跟音响声低声说话。简瑶心念一动,转头看着薄靳言:“你……唱歌吗?”
从来没听他唱过整句的歌,只在心情极好时,哼一点小调。
薄靳言微微滞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唱歌?”
简瑶愣了愣,忽然笑了。
他不会……唱歌很难听吧?很有可能。
低头,拿出手机,给傅子遇发短信:“薄靳言唱歌怎么样?”
傅子遇回得很快:“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五音不全的人。相信我,千万不要尝试,那是一场灾难。”
简瑶一下子笑出了声。
冷不丁薄靳言从旁边倾身过来:“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简瑶脸上笑意未褪。
肩上忽然一沉,薄靳言把手搭了上来,男人清冷的气息缓缓接近。
简瑶的心轻轻一抖,就听他在耳边说:“我看看。”
她当然不干,马上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时,前方音乐响起,两人同时抬头望去,李熏然坐在灯光下,英俊的脸噙着淡淡的散漫的笑,把话筒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这首歌,献给我最好的朋友,以及她的朋友。”他低声说,“祝他们幸福。也祝在座的各位都幸福。”
许是帅哥献唱,台下掌声也格外热烈。
连薄靳言都露出浅笑这个碍眼的路人甲,终于讲了句顺耳的话。
而简瑶遥遥望着李熏然,并不因他略显暧昧的祝福而羞涩,而是内心涌起阵阵感动。
他总是对她这么好,像知己,也像哥哥。
“分开之后另一年的春天,记忆也像下雪一样溶解……”李熏然清醇磁性的嗓音刚刚响起,满场已是喝彩声。
简瑶噙着笑,看着他表演。不知为什么,从这轻快温柔的曲调了,她听出了一点点伤感。
不过在这样的夜里,谁人不惬意,谁人不感伤呢?
她眸光微转,看到身旁的薄靳言,似乎也听得很专心。而他的手……还搂着她,那么自然而然。
简瑶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不过,他或许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吧?又或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亲昵动作,顺手而已?
唉……
这时,薄靳言伸手端起鸡尾酒,轻抿了一口。
简瑶没喝过这种,问:“好喝吗?”
薄靳言侧眸看她一眼,英俊而近在咫尺的脸,显得有点若有所思。
“你可以试试。”他把那杯酒,递到她唇边。
简瑶的脸更烫了。
因这个动作,她整个人几乎都被他圈在怀里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给她……“喂酒”,脸也离得很近,他们中间只隔着一杯酒。
“好啊。”简瑶轻启嘴唇,就着他的手,浅抿了一口。
薄靳言盯着她,眼中闪过一缕笑意。
“好喝吗?”他不紧不慢的问。
简瑶点头:“不错。”然后就见他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从方位看,他的薄唇,恰好将她刚刚喝过的杯壁边缘覆盖住。
“嗯,是不错。”他淡淡的说。
简瑶的心跳都有些不稳了。
他真是……
好吧,相信他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间接接吻”的。每次吃饭,他从她盘子里夹食物已经习惯了。这只是习惯而已。
不管他了……她佯装无事的继续扭头看着前方,听李熏然唱歌。
而薄靳言放下酒杯,舒心畅意的微微一笑。
的确如简瑶所料,他是不知道什么叫“间接接吻”的。他做刚才的举动,完全凭本能和直觉她喝过的玻璃杯上,似乎还残余着她唇舌间清淡的香味,仿佛跟他梦中亲吻到的味道都重叠起来。
所以……
我已经在热身了,简瑶。
李熏然一曲终了,台下人纷纷叫安可,他却把话筒往边上一丢,施施然下台了。
刚走近几步,就见那一对紧挨着坐在一起。
薄靳言的手搭在简瑶肩上,而她脸颊绯红,他眉目噙着浅笑。
似乎……
他现在呆在这里,有点多余了啊。
李熏然坐下后,三人又听别人唱了一曲。这时薄靳言的目光,落在湖面一艘艘夜游的木船上。他静静注视片刻,转头望着他们:“想去坐船吗?”
简瑶和李熏然都没有异议,刚要起身,薄靳言却松开简瑶,先站起来:“我去安排,好了叫你们。”也不等他们回应,转身就走了。
简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下了码头,有点奇怪他怎么这么积极啊?
大概他很喜欢坐船?应该是。
李熏然也看着他走远,这才站起来:“好了,我走了。”
简瑶很意外:“你走干什么?”
李熏然文邹邹的说:“如此良辰美景,当电灯泡太不厚道了。再见,简瑶,他心里要是没有你,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你说什么呢……我今天主要是想陪你,别走。”她也站起来。
李熏然:“别跟过来,一会儿他该找不到你了,我明天一天的培训课,再联系。”他挥挥手,径自走远了。
秋夜的湖边,停泊着许多游船。薄靳言站在码头上眺望片刻,就朝其中最大、看起来材质最精良的一艘走去。
船主很兴奋:“先生要坐船吗?坐齐6个人以上就可以开了,一个人五十。”
薄靳言扫一眼船舱,两面都是镂空通敞的,里头摆着十来把的中式木椅,颜色沉亮,环境还算过得去。搭配湖光月色,可以再加分。
他唇角微勾,淡淡的说:“不要让其他人上来,我包了。不过……”
船主很高兴:“您说!”
“必须改造一下。”
“啊……”
五分钟后。
船主和薄靳言站在几乎空荡荡的船舱里,期待的问:“您看这样行吗?只剩三把椅子了。”
薄靳言扫一眼舱内布置两把椅子,并排紧靠放在星光映照的窗前,另一把椅子,放在相距两米的对面。
“再远一点。”他淡淡下令。
船主又把落单那把椅子,往后移了一大截:“您看这样行吗?这把椅子都快靠墙上了。”
薄靳言这才眉目舒展,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简瑶。
“你们可以下来了。”薄靳言说。
简瑶:“我已经到码头了,李熏然刚才回去了……我们还要坐船吗?还是回家?”
薄靳言静了一瞬:“太棒了。”
简瑶:“什么?”
“站着别动,我来接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转头对船主露出第一个柔和的笑容:“很高兴的通知你那把椅子可以扔掉了。”
简瑶也感觉出来,今晚的薄靳言,有点怪。但具体怎么怪,又说不上来,他好像怀着某种目的,一直陪着他们。是什么呢?难道把她和李熏然当成研究对象在观察?
长长的木板码头上,散落着稀疏的游客,简瑶有点心不在焉的朝前走。远处,一艘艘小船如同阔叶浮动;近处,船工们扇着凉扇,靠在码头或甲板上,看到她就高声招揽:“姑娘,租船吗?湖上风景好啊!”
简瑶笑笑朝他们摆手,继续朝前走,目光在码头边搜寻着。
忽然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一片开阔的水面里,一艘棕褐色的篷船,静静停泊。
一轮明月倒影在水光里,湛湛荡漾。漆亮的船身,仿佛也笼罩在薄薄的水汽里。 ,
薄靳言就站在船头,长身玉立,双手插裤兜里,抬头望着她,英俊的脸比月光还要干净隽永,那双黑眸更是寂寂生辉。
他站在太美太静的景致里,就像刚从她的梦中走出来。
又那么一瞬间,简瑶忽生一种直觉。
他在等她,他是为了她站在这里的,他同样也感觉到了此刻的怦然心动。
但这直觉太美好太突然,应该……不可能吧……
这时,就见他朝她伸出修长漂亮的一只手,黑眸牢牢锁定了她,低沉的嗓音便宛如她脚畔的潺潺流水: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