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白僵
冷月抛下的银辉映得大地银白刺目。
一具无头尸行于宛若白昼的月光之下。
方向,正是缝尸匠的小屋。
随着头颅断掉,徐衍浑身的尸气正在缓慢的泄漏。
他的尸气其实算不得太重,然而身上的尸气与亡者殿相连,时间一久,亡者殿里的磅礴尸气滚滚而出的时候,徐衍会成为一处恐怖的毒源。
必须先将脑袋接上。
徐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针线婆婆。
屋子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即将油尽灯枯。
坐在油灯旁的老者亦如燃尽的灯油,呼吸微弱,生机暗淡。
被开门声唤醒,老者尽力睁开浑浊的老眼,所见的,是一副惊悚的画面。
门口,站着无头的尸体。
尸体的手中提着一颗紧锁眉峰的人头。
针线婆婆这辈子和死尸打交道,她见过太多的尸体,即便活尸走影也遇过不少,甚至缝补的过程中出现过尸体乱动的情况,可是从未碰过如今的景象。
对面的肯定不是活人,因为活人不可能头掉了还不死。
也不会是走影,再强的活尸一旦脑袋掉了也就彻底死掉。
能以无头之身行走如常的,只能是一种不在生死之间的奇诡存在。
老妪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可怕的东西,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大限将至,她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
她唯一想要做的,是引爆一张灵符来提醒其他炼尸官,西衙出现怪物。
宽大的袍袖里,枯老的手掌微微一动便有一张灵符掐于指尖,然而那一丝点燃灵符的灵气却久久不见。
并非老妪无法调动灵气,而是因为她认出了人头的模样。
“婆婆,能不能帮我把头缝上。”
无头尸手中的人头发出无奈的低语。
针线婆婆努力的睁大眼睛,再次辨认一番徐衍的模样,随后匆匆翻找出仅存的白骨线,招手让徐衍过去。
灯火明灭之间,一条银白的骨线如穿花蝴蝶般在人头与脖颈间翻飞着,针脚细密,缝得结结实实。
针线婆婆缝补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将最后的白骨线用光,直至将自己的生机耗尽。
终于,骨线与骨骼完美融合。
人头与尸身重新牢牢的缝合于一处。
“缝好喽,结实得很,今后哇可得小心,不敢再把头弄丢喽。”
针线婆婆闭上了满眼慈爱的老眼。
烛火熄灭。
黑暗里,徐衍默默朝着老者的遗骸拜了三拜。
“放心吧婆婆,头不会再丢了。”
身首完全融合,白骨线的特征完美解决了徐衍的麻烦。
身上的尸气不在涌出,彻底凝固下来。
身体的状态与之前毫无二致。
徐衍立刻动身去了趟储尸房。
取走雪果的同时,用另一块虎头令开启了属于楚红莲的宝库。
打更人扰乱西衙,储尸房成了无人关注的地方,徐衍正好趁机看一看红莲的宝藏里到底藏着什么。
然而结果令他错愕。
楚红莲的储尸房,居然是空的!
什么也没有……
徐衍有些失望,关门的时候却发现个奇怪的地方。
厚重的房门有着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关上门,这次徐衍没用楚红莲的虎头令,而是用力一推。
门居然开了。
有人强行破开过楚红莲的储尸房!
徐衍仔细查看了一下,房门破坏的痕迹很新,是近期造成。
联想起打更人在西衙肆虐,徐衍猜测盗走红莲宝藏的极有可能就是南衙的人。
打更人为何对楚红莲的遗物感兴趣?
楚红莲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徐衍不在久留,离开储尸房再次来到针线婆婆的住处。
他在李寺眼里是个死人,如果出去,被其撞见非得再死一次不可。
徐衍并无把握能在一位筑基境的打更人手里逃脱。
况且他也不想逃。
他想要的,是李寺的脑袋。
服用雪果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徐衍估计最有可能的便是气息外溢,而缝尸匠的小屋贴满了灵符,用来阻隔气息最合适不过。
对着针线婆婆的尸体告了个罪,徐衍关好门,盘坐于黑暗的屋中,张口服下雪果。
灵果入口即溶,形成一道极寒的精纯灵气,如同一条不羁的狂河,野蛮的冲进徐衍的四肢百骸。
徐衍的浑身升腾起一丝丝寒气,从外表看如生白毛。
除了震惊于雪果的极寒,徐衍更对雪果的效用震撼不已。
不说其他,如果自己是活人的话,这会儿早已冻毙而亡。
雪果看着是果子也有个果字,但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随着极寒之力的肆虐,徐衍的尸鬼之身发生着惊人的改变。
他浑身的经脉、窍穴、骨骼、脏腑乃至皮肉尽数被寒气侵蚀,蚀骨的严寒逐渐造就出一副适应了极寒的身躯,当雪果之力完全吸收入本体,徐衍的尸鬼状态就此拔生为白僵!
白,冰雪皑皑。
僵,生而不死。
白僵便是尸族中的第二个境界,不仅有着控制冰寒的能力,还拥有了远超尸鬼的强横体魄。
当成为白僵的那一刻,一丝明悟了然于徐衍的心头。
他尝试着收敛涌动在周身的寒气,于是浑身飘摆的冰寒白毛随之消散一空。
冰雪天赋,与生俱来。
这股力量无需熟悉,就像早已烙印在徐衍的心头一样,收放自如。
从服下雪果到成为白僵,徐衍用了两个时辰。
外面正是凌晨。
西衙变得愈发热闹,到处能听到打骂声哭号声甚至刀剑交击的声音。
整个西衙成了打更人的临时监牢,所有炼尸官统统遭遇了堪称残酷的盘查,受伤者比比皆是。
说是盘查,与镇压无异。
偏偏还无法反抗。
打更人的特权让他们凌驾于炼尸官之上,想要不遭皮肉之苦,只有不断告饶,好话说尽,外加银两开路。
缝尸匠的小屋里铺满寒霜,从外面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座偏僻的小屋成了被遗忘的地方。
若非无数灵符遮挡,冰寒气息足以把缝尸匠的屋子冻成一座冰屋。
熟悉了白僵的体魄,徐衍聚集精神开启亡者殿。
扯动尸气迷雾,漩涡出现。
成为白僵,徐衍无需藏神丹的药效,以自己的力量即可召唤亡者。
第107章 新年到
屋里的灵符既然能阻隔寒气,自然也可阻隔尸气。
徐衍以自己变强的元神之力召唤成功,血影小红的身影出现在石椅上。
“亡者殿……”血影的目光依旧充满戒备。
血影的殷红程度比上次沉重许多,预示着小红比上次出现的时候变强了不少。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徐衍以沙哑的声音招呼道。
他很清楚小红变强的原因。
老槐村一村人,加上知远县一个城镇的活人。
“你当我是朋友?”血影的声音飘忽不定,充满疑惑。
“当然,出现在亡者殿的客人,都是我的朋友。”徐衍展开双臂,道。
“朋友……”血影沉入沉思。
“每个人都有朋友,我猜你也有自己的朋友。”
徐衍不等对方答话,继续道:“不久前,我的一位朋友死在我面前,我没能救下她,现在想来心里还隐隐作痛,朋友会带给我们快乐,失去的时候也会给我们带来痛苦。”
“失去朋友的时候,会痛苦么……”血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出现短暂的迷茫。
徐衍暗暗松了口气。
以血影此时的状态大致能猜测出她的确把小玉当成了朋友。
“当然会痛苦,但是没有办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分别,才有相聚。”徐衍道。
“既然失去朋友会痛苦,那就让她永远和我在一起,融进血河,成为我的一部分。”血影眼里的迷茫很快消散,恢复了清冷。
徐衍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实在不好相与,动不动就想让人融进血河。
“若你认为融进血河即能得到永久,那便大错特错了。”徐衍道。
“哪里错了。”血影质问。
“朋友这两个字,指的不是死人,如果你能杀掉朋友,那么对方就肯定不会是你真正的朋友,因为真正的朋友,是你所在乎的人,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在乎她的轮回生死。”
“在乎……”血影再次迷茫了一下,很快做出自己的决定,道:“我懂了,活的朋友才算朋友,死掉的,不算。”
徐衍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这么理解也行。
“也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不大喜欢结交太多的朋友,因为他们总会有死去的一天,每死一个,我会伤心一次,他们不像我们亡者,不存在生与死。”
徐衍将双臂伸展至极限,道:“所以,我要唤醒所有的亡者,在这里来一次盛大的聚会!”
“如果这里坐满亡者,会发生什么?”血影充满好奇。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徐衍放下双手,语气沉沉道:“也许会出现一座死之国,也许会改变天下格局,也许轮回就此被打破,也许……会拥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徐衍说得语气最重。
果不其然,血影被死而复生的机会所打动,她浑身的血光明灭交替,如她此时起伏的心情。
“真的会有死而复生吗?”血影呢喃着。
她对那等神迹充满了憧憬,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还能复生,她只想要她的姐姐还能继续活着。
“天下间连我们这些奇诡的亡者都存在,未必没有死而复生的契机,而契机,需要等待。”
徐衍勾动雾气漩涡,血影的身影逐渐暗淡。
“感谢你的聆听,果然在悲伤的时候找朋友倾述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能打开心中郁结。”徐衍送客道。
“荣幸之至。”血影有些意外,没想到亡者殿的主人会感谢她这个外人。
“世界有美好的一面,尽管我们身为亡者,也可以享受生活,那么,再会喽。”徐衍发出轻松的呼气声,语气畅快。
血影点了点头,身影逐渐消失。
当血影完全不见了踪迹,一尊法相悬浮于石椅上方。
徐衍遮挡容貌的迷雾破裂开来,他的目光冷峻,与刚才心情愉悦的亡者判若两人。
“你先享受生活吧绿娥,而我,要去摘别人的脑袋了。”
身影消失,亡者殿轰鸣闭合。
天边泛起鱼白。
新年到。
街边的小酒馆里,常玉春与倪秋雁频频碰杯,两人一身酒气。
“天快亮了,咱们喝了一宿,也不知家里遭了多少委屈,死了多少人。”倪秋雁望着窗外清冷的街头,不无担忧的说道。
借酒浇愁,愁更愁,可是没办法,除非他们敢反抗代表着皇权的打更人。
“这帮打更的越来越欺人太甚!”常玉春将手里的酒杯狠狠的砸在桌上。
“咱们与皇家的隔阂注定会更深,今年太子大婚,可子柔已经数月未归,我怀疑那丫头打算逃婚。”倪秋雁摇头叹息。
“逃婚也好,总比当什么太子妃自由,大商,呵呵,我看早晚要败落于太子之手!”常玉春又满饮一杯。
“你这话若是被打更人听了去,还不抓你到南衙拷问一番。”倪秋雁打趣道。
“好哇!随便抓!只要他们敢!”常玉春始终闷闷不乐,道:“这官正坐的真他娘憋屈,眼看着属下在受苦,我却只能在这喝闷酒,真想杀回去和南衙的家伙大战一场。”
“还是喝酒吧,你若回去和人家大战,那是造反,陛下虽然身子不好,可还活着呢。”倪秋雁的言外之意常玉春也听了出来。
“哎,你说陛下怎么子嗣这么少呢,就一个儿子几个公主,若是多几个儿子总能挑出个撑大局的。”常玉春叹息道。
“也许是当初杀戮太重,煞气缠身难有后代。”倪秋雁回忆道:“当初大商未曾立国之前,此地多诸侯,互相征战,是陛下横空出世,荡平四方建立的大商,谁知如今病入膏肓。”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陛下的修为算不得太高,没法子的事,可怜一代枭雄打下如此伟业,也不知大商还能延续几代。”常玉春叹道。
“国有国运,人有人运,各安其命吧,来,喝酒。”倪秋雁倒满两杯。
清冷的街头,偶尔有行人走过。
有的是忙着起早出摊跑生活的小贩,有的是昨夜醉酒夜宿美人膝的浪荡子,还有的,是杀机重重的复仇者。
常玉春与倪秋雁豪饮之际,街边走过个清瘦的身影。
方向,正是南衙。
第108章 我也爱干净
与热闹的西衙相比,南衙冷清得多。
一座华贵的小楼里,李寺正站在木桌前,面前的长桌上铺着他从西衙带回来的东西。
一张大商的完整地图。
与其他地图有所不同,这张地图上画有几十道横线与竖线,将地图切割成一块块的小区域。
有的小区域里标注着娟秀的字迹。
“寒石脉所在地,焚火岩分布地,狐妖一族聚集区,迷踪马的草场,此处青蛇果三年后成熟……”
李寺辨认着地图上标记的各个区域,他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小镇上,“此地臭豆腐味道一绝?”
李寺哼了声,自语道:
“大动干戈的,就为了这么张破地图,也不知有什么鸟用,夏无风啊夏无风,你太迂腐了,不懂得变通,事到如今还在替陛下做事,殊不知改弦易辙方为正途,护佑新主才是正路啊。”
司天监分为两派,南衙里也不是同气连枝。
南衙官正夏无风是皇帝的心腹,而李寺则逐渐投靠了皇后与太子。
他认为自己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攀附即将上位的新皇,远比为即将死掉的老皇帝卖命靠谱。
尽管打更人内部逐渐支离破碎,上边下达的任务还是得如数完成的,这次搅乱东西二衙明面上是打压寻灵使与炼尸官,暗中还有着双重目的。
一个是皇后为了铲除西衙的炼尸官徐衍,一个是为了夺取楚红莲藏于储尸房的东西。
夏无风为了吸引更多的目光而亲自坐镇东衙,暗中的两个任务则交给了李寺。
李寺不愧为南衙的筑基高手,两个任务办得毫不拖沓,堪称手到擒来,只是他始终想不通,为何夏无风对西衙的楚红莲之物如此看重。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副普通寻常的大商地图而已,世面上花些银子即可买到。
李寺在揣摩官正的心思之际,他所在的小楼正发生着不同寻常的变化。
一丝丝寒气无声的覆盖而来,在小楼的砖缝瓦砾间形成冰冷的寒霜,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可小楼的温度正在快速下降。
随着寒气而来的,还有一滴滴殷红的鲜血。
这些鲜血从地底浮出,侵入小屋,避开了南衙的守卫与法阵,如一条阴森的血蛇,盯住它的目标。
“这么冷?”
李寺打了个寒颤。
他的小楼里燃着炭火盆,不说温暖如春也不该感觉到冷。
蓦地抬头。
李寺看到屋子的棚顶居然铺满了白霜。
他微眯双眼,眸子里迸溅出危险的光泽,背在身后的手里握住了法器匕首。
“敢在南衙装神弄鬼,胆量不小,给我出来!”
说话间李寺一挥手,匕首冰牙直奔东墙。
当的一声!
匕首钉在了墙上,正中一个血影的额头。
那血影非但没散,反而透过匕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屋中。
血影浑身殷红,从外表看完全是一滩血迹凝聚成的人形,只在眼睛的部位裂开两道缝隙,似一双森冷的双眸。
李寺很诧异。
他的匕首法器向来百发百中,极少有失手的时候。
尤其屋中的血影,明显不是活人,不知是何异类。
“你是什么东西!”
李寺招手唤回法器,同时掐碎一张高等的金甲符,顿时浑身浮现一层金光如同身披金甲,防御的能力暴增。
血光翻滚,继而蔓延四周,铺满了整个屋子,原本的白霜被鲜血所染红。
冰寒之力加上血河封闭,李寺所在的这间小楼完全成了密闭之地。
一切退路被掐断。
血影身上的血迹缓缓退去,现出徐衍的模样。
他空着手,大大方方的站在李寺对面,叙旧般点点头,道:“李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没死!”
李寺对于暗杀者的到来其实没多少吃惊,能成为他这种南衙的筑基高手,所经历的危局远超想象,可当他看到来人的真容,心神巨震。
死而复生只有传说中才存在,又何况是断头复活这种奇诡之事。
明明亲手斩了徐衍的脑袋,这才半天还没到呢,人家居然毫发无损的找了来,李寺甚至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狠狠咬了下舌头,很疼,绝非梦境。
被他枭首的家伙果真活了过来!
“我怎么没死?”
徐衍面带微笑,侃侃而谈:“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你不妨换个思路想想,没准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呢,自然不存在再死一次这种事了。”
“死人岂能死而不僵,岂能口吐人言,岂能断头复生!你到底是谁,冒充徐衍潜入南衙有何目的。”李寺冷静了下来,他很快相通关键,断定对面的家伙绝非徐衍本人。
“冒充也好,本人也罢,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平,我来寻你只有一个目的。”徐衍笑容渐冷,“取你脑袋。”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李寺朝匕首冰牙中灌注法力,准备应战。
他深知来者不善。
不管对方究竟是谁,能无声无息潜入南衙的这份本事就非同小可。
“试试便知道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也是个爱干净的人,砍你脑袋的时候一定不会血溅三尺。”
徐衍的话音未落,对方的冰牙匕首化作一道寒光飞旋而至。
法器堪堪停在徐衍身外半尺的距离,匕首的尖端在某种力量的阻碍下不断晃动。
灵甲披身!
血河蔓延!
徐衍一次动用两个法相之力,同时他的手掌翻转间飞雪凝冰,现出三道锋利的冰锥,闪电般轰在李寺的护身金甲上。
“寒冰法术!”李寺惊呼的同时连退三步。
冰锥尽管被金甲抗住,但带起的力道之大几乎将他震飞出去。
白僵的寒冰天赋,被徐衍彻底施展开来。
三道冰锥过后,又凝炼出九柄冰晶长剑。
李寺不敢怠慢,法器与灵符交迭施展。
刚开始的时候,李寺靠着深厚的修为与各种手段还能疲于应对,随着四周的血河不断收拢,空间进一步挤压之下,李寺感受到巨大的危机。
打斗的地方太小了。
炼尸官大多修习武道法门,体魄惊人,打更人的主要手段则是身法与灵符法器。
李寺的身法最为娴熟。
打更人一脉必修的追风步他已炉火纯青,身形可比拟鬼魅。
但是地方越小,身法被压制得越严重,四周血河不断涌来,李寺只有突破出去这一条路可走,留在屋子里他早晚得被人家干掉。
李寺一狠心,接连掐碎三张石盾符,打算以护身灵符的效用强闯出屋外。
然而徐衍并没给他机会。
以灵甲硬抗法器匕首,用血河侵蚀护身灵符,白僵的寒力瞬间爆发之下,形成短暂的禁锢。
借着李寺行动迟钝的瞬间,徐衍手里凝聚的冰刀一闪而过。
咕噜。
李寺的人头落地。
第109章 以命为证
正如徐衍所承诺的那般。
李寺的腔子与人头滴血未见,伤口处由寒气完全封死。
落地的人头,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的惊悚。
至死,李寺也没猜透对面的强敌究竟是何人。
“得罪谁不好,得罪亡者。”
徐衍收敛气息,重复着李寺曾经说过的台词,“用命买个教训吧,下辈子别再多管闲事喽,我的脑袋能缝上,你不行。”
血河消失,灵甲暗淡,屋子里的冰寒气息却久久不散。
徐衍来到桌边,望向铺在桌子上的地图。
现身之前他以血河的状态偷听到了李寺的自言自语,已然得知这幅图便是楚红莲藏于储尸房的东西。
“横七竖九,原来如此。”
在地图上取横向第七条竖向第九条线,徐衍用手指按在一个区域。
楚红莲临死之际留下的密函,指的是一处坐标。
距离知远县不远,位于一片无名荒山深处,地图上并未标记任何符号。
“这地方藏着什么,连夏无风都如此看重,莫非是皇帝在意的东西?”
地图上的坐标很有可能是司天监的监正与当今皇帝暗中博弈的关键。
由于地图毫无标注,徐衍也不清楚那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
想要详查,只能亲自走一趟。
收起地图。
关于坐标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对于徐衍来说,当务之急是搞垮皇后。
否则他将永无宁日。
在角落里捡起人头,以白僵的寒冰之力把李寺的脑袋与脖子冻在一起。
立起领子,正好能遮住脖子上的冰层,除了脸色苍白目光空洞之外,倒是没太多可疑之处。
李寺的尸体,徐衍打算利用一番。
……
清晨,肃穆的皇宫内热闹了起来。
文武群臣汇聚一堂。
今年的大朝会一如既往,群臣叩拜,齐齐恭贺皇帝万寿无疆。
皇帝商无极的身子斜倚在龙椅上。
这位大商的开国皇帝头戴卷云冠,模样普普通通。
微微佝偻的身体,沉重的喘息,加上无神的双眼,无不预示着皇帝的大限将近。
反观一旁的皇后,神采奕奕、面色红润,眼眸里透着锐利的光泽,大有垂帘听政的架势,就连群臣叩拜之后的免礼平身,都是皇后代言。
宰相当先出班,一番颂德歌功,在其口中的大商称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随后监正斐浅出列,提及了昨晚南衙的暴行,打算朝皇帝讨个说法。
商无极半闭着眼睛,不知是累了还是困乏,也不说话,最后一旁的皇后卜慧代为回复。
“监正问的事,不觉得丢脸么。听说东西二衙出了些勾结北晋的小人,南衙连夜审讯,为的是清剿异己,保我大商平安,也保你这位监正大人的一世清誉,若真叫那宵小牵连,你斐浅怕是晚节不保。”
皇后的言词犀利而霸道,完全一副帝王的口气。
斐浅道:“不知皇后的听说,究竟是听谁所说,如果捕风捉影即可大动干戈,那南衙不如就此撤销,打更人统统改为言官好了。”
皇后瞪起眼睛,刚要喝斥斐浅无礼,皇帝咳嗽了两声。
商无极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指,点向一个方位,站在此处的一人立刻出列,走上近前。
这人个子很矮,敦实敦实的,五十多岁,神情古板,此人名为霍冬雷,是北衙官正,雕龙匠的话事人。
“龙柱,还差多少……”
“回禀陛下,九龙柱已有五根彻底完工,其余四根尚有缺陷,需要继续打造,微臣估计,一年内即可全部完工。”
“给你半年时间,咳咳咳……半年内修不完,提头来见咳咳咳……”
“臣遵旨!臣告退!”
霍冬雷咬着牙匆匆离开。
时间太紧,他连一时半刻都不敢耽搁,否则脑袋不保。
为了避免皇后与监正的交锋,礼部尚书姜大川急忙出列,又是一顿猛吹皇帝。
只要把皇帝哄高兴了,大家全都痛快。
反正司天监与皇家的矛盾隔阂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皇帝眼看活不了多久,处理司天监的事不如留给新皇,至少大家现在能落个清闲。
徐衍站在人群后方。
他是跟着常玉春来的,不远处,李寺的身后站着昨天夜里从慧宁宫拉出去的太监尸体。
徐衍这是第一次见到大商皇帝商无极。
趁着老皇帝这口气没咽,徐衍必须解决了皇后。
一旦皇帝归天,太子登基,再想扳倒皇后更没机会。
开始吧,就今天了。
徐衍心念一动,李寺立刻跨步上前,打断了姜大川的吹嘘,喝道:“南衙李寺,有要事启奏!”
商无极依旧如没听到一样,动也不动,皇后代为问道:“你有何事。”
“微臣近日获取了一份确切的消息,关乎大商的根基,不得不冒死进谏。”
李寺说着一指皇后,道:“皇后与国舅有染!他二人苟且多年,连如今的太子也非陛下亲生,此事非我一人所见,还有人证在此。”
李寺说完,他身后的小太监朝着皇帝跪拜道:“奴才亲眼所见!皇后与国舅在慧宁宫一丝不挂!”
此言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本该是两具尸体,此时竟成了利刃,狠狠的一刀捅在皇后与国舅的软肋上。
满朝文武全都大张着嘴,神色呆滞,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皇后的神色顿时慌乱,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怎么也想不到本来视为心腹的李寺居然会反咬一口。
国舅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自己藏得最深的隐秘居然有一天会被人公之于众,还是在大朝会当着皇帝当着满朝文武。
斐浅紧皱眉峰,疑惑不已,连他也看不懂今天的局面了。
太子勃然大怒,起身吼道:“你放屁!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污蔑本宫母后!来人呐,拉出去斩了!”
李寺冷声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斩我可以,你先验明正身再下令不迟,若是国舅的野种,你可没有资格在这朝堂之上吆五喝六。还望陛下唤来御医!即刻验明血亲!”
滴血验亲这种事对于能熬制丹药的御医来说丝毫不难,而且相当准确,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皇后国舅与太子一脉将永无翻身之地。
自从见到皇帝,徐衍完全能断定太子是国舅的种。
太子与皇帝没有半点的相似之处,这哪是亲生父子,明显是半路塞过来的假儿子。
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的身上。
商无极的身子仿佛变得更加佝偻,他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伺候太监连忙拍打后背。
趁着皇帝咳嗽,皇后稳了稳心神,愤慨道:“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本宫?”
李寺决然道:“臣以人头担保,若太子验明正身为陛下血亲,我当场割了脑袋。”
一旁的小太监也道:“奴才也是!愿以人头担保!”
两具尸体在金銮殿上言之凿凿,赌咒发誓,以命为证。
第110章 可怜的皇帝
慧宁宫的小太监无权无势,说的话没多少分量,没人在乎。
李寺则不同。
他是南衙的属官,地位仅次于官正,尤其还有筑基境的修为。
他以人头作证,即便皇帝也无法轻视。
龙椅上的商无极半晌才止住咳嗽,艰难的动了动手指,身后的伺候太监立刻退了下去。
大殿里沉闷而压抑,很多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皇帝的心窝起伏着,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到刚才的惊天秘闻,他虚弱的模样让人误以为即将死掉。
本该章显威严的卷龙冠,此时在徐衍眼中已然隐隐泛绿。
皇后卜慧的脸色越来越差,国舅卜太宁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们并非亲姐弟。
这个秘密除了卜家当年的家主之外,没人知道。
卜家少男丁,家主多年生不出儿子,于是秘密抱养了一个,取名太宁,便是当今国舅。
由于商无极不太喜欢碰女人,卜慧入宫多年难得侍奉几次皇帝,她寂寞难耐加上与卜太宁感情极好,久而久之两人暗中私通,给皇帝戴了顶绿油油的龙冠。
就连太子商泰之,都非商无极亲生,而是卜慧与卜太宁的骨肉。
这一招瞒天过海,是皇后与国舅最大的隐秘,本以为再熬个一年半载,老皇帝归天,大商便成了他们卜家的天下,不料隐秘在今天被捅了出来。
一旦验明太子与皇帝没有血缘,皇后与国舅免不了凌迟而死。
大殿里始终鸦雀无声。
没人敢说话。
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着头,生怕牵连其中。
如果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那牵扯的可就大了,不仅皇后太子国舅等一干皇族要遭殃,攀附皇后太子的文武群臣也没好果子吃。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皇帝的愤怒,不亚于一场天灾,没人能料到自己能否在风暴中独善其身。
紧张与压抑在空气中蔓延。
很多人浑身被冷汗浸透。
徐衍在人群后默默的等待着。
等着皇后的死期。
这种事只要证据确凿,断然是没有回旋余地的,除非商无极已经老糊涂了,否则他不会放过皇后。
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商无极再次咳嗽了起来,他用手指点了点皇后的方向,虚弱道:
“打入冷宫……咳咳……退朝……”
伺候太监急忙上前,搀扶着皇帝走下龙椅。
远去的皇帝显得越发苍老,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此时成为无助与懦弱的代名词。
直至最后,商无极也没发话滴血验亲,仅仅将皇后打入冷宫。
他这番处理,实属是无奈之举。
即便验出太子非亲生又能如何。
商无极没有其他的儿子,他已经快死了,现在打杀了皇后国舅与太子,相当于大商就此灭亡,今后无论谁登基,都与他商无极再无关联。
留着太子,好歹这片江山依旧姓商。
老皇帝缓慢远去的背影,令在场众人心中百味杂陈,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涌出一个词汇。
可怜。
可怜的大商皇帝。
皇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开,跌坐在大椅上,脸上是伪装出的冤屈与绝望,心里正庆幸不已。
国舅也是一样的心情,直至现在他还在浑身打颤,心如擂鼓,紧张的情绪很难舒缓下来。
太子的怒气未消,指着李寺大骂特骂,他根本不信李寺的说辞,始终认为李寺在胡说八道。
在太子的喝骂声中,李寺忽然取出匕首,自刎当场,脑袋滚出老远。
死之前,他喝出了一声以死明志。
与他一样自尽的,还有那个小太监,撞了石柱而亡。
转眼间两条人命身死,群臣惊呼不断。
太子此时也不骂了。
商泰之呆愣愣的盯着两具尸体,眼中浮现出疑惑。
他之前是不信李寺的说法,可他知道李寺是筑基境的高手,一位筑基高手宁可自杀也要自证,那么他说的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商泰之将目光望向皇后,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目光呆滞。
让两人死在当场,是两具尸体最后的利用价值,徐衍没料到皇帝能忍下这口气,他只能烧最后一把火。
然而李寺与小太监之死,未能唤回远去的帝王。
群臣散去,大朝会带给所有人一股无法抹去的阴云。
大商的未来将何去何处,皇帝的大限还有多久,太子会不会即将登基,种种疑问,猜得满朝文武焦头烂额,最后群臣才发现,自己只剩下静观其变这一条路可行。
随着新年的来临,商家皇族的谣言蜚语四散开来,到最后连偏远地带的顽童都知道了太子非皇帝亲生,甚至编出歌谣来。
一场大朝会,徐衍的摊牌没能达到铲除皇后的效果。
徐衍有些失望。
他知道皇后不会永远关在冷宫。
只要商无极归天,太子上位,皇后会立刻重获自由,以皇太后的身份君临天下。
届时人家母子掌管大商,徐衍只能远走高飞,否则必定会被皇后害死。
希望老皇帝能多活些时日吧,徐衍如此想着。
西衙门口,两个女孩正在好奇的张望。
“这里就是西衙,好气派呀!绿娥的姐姐也在这里当差吗。”
“是啊,姐姐可厉害了呢,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真的呀!咱们能见到她吗?”
“不知道哦,得找人打听打听。”
徐衍跟着常玉春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小玉与楚绿娥。
常玉春喷了口酒气,道:“西衙尸气重,两个女娃莫要久留,瞧瞧便走吧。”
说着还揉了揉小玉的脑瓜。
“我们来找人的。”楚绿娥道。
“找人?你们找谁。”常玉春一怔。
“找我姐姐。”楚绿娥道。
不等常玉春询问,徐衍介绍道:“这是楚红莲的妹妹,楚绿娥。”
“红莲的妹妹啊,快进来吧。”常玉春恍然道,难怪是个没腿的。
徐衍换过小玉,亲手推着楚绿娥的轮椅走进西衙。
常玉春道:“你姐姐在数月前办一个案子,至今未归,想必不太顺利,你也无需太担心,以楚红莲的身手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安慰了几句后,常玉春让徐衍带着楚绿娥去楚红莲的住处休息,他另有要事,不便相陪。
第111章 最后的礼物
西衙,一处单独的小院。
楚绿娥摆弄着床头的一面小铜镜,新奇地打量着这座她姐姐的居所。
徐衍推开窗户。
院子里种着梅花,此时正盛放,于白雪间透出点点紫红,生机勃勃。
“绿娥的姐姐一定喜欢在窗前赏花,好美呢。”小玉一边哈着寒气一边搓着小手,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开心的神采。
她第一次来皇城,更是第一次来西衙,司天监的大名她早如雷贯耳。
“雪映红梅……这些不畏严寒的花儿如她一样,喜欢倔强的盛开在凛冬。”
楚绿娥微仰着小脸儿,她此时的神采比平常多了些许生气,不那么死气沉沉。
徐衍道:“不如住上一阵子,也许过些日子你姐姐就回来了。”
楚绿娥道:“不必了,这里是司天监的衙门,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不好久留,能来看看红莲的住处我已经知足了。”
徐衍道:“也好,你是司天监的家属,西衙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可以随时过来。”
楚绿娥微笑道:“多谢徐大人,若是得闲我会再来的,对了,不知你的麻烦解决了吗,慧宁宫的人,又找你了么。”
“还不知慧宁宫寻我有何要事,皇后被打入冷宫,慧宁宫的人怕是自身难保,想来没时间找我了。”
小玉吃惊道:“皇后打入冷宫!她犯了什么过错?”
楚绿娥道:“怕是绝非小过小错吧。”
徐衍道:“具体缘由不便多说,皇家的隐秘,不好外传的。”
两个女孩更加好奇,可徐衍不说她们也不好追问。
小玉道:“会不会是皇后惹了皇帝不高兴呀,才被打入冷宫。”
楚绿娥:“肯定是啦,而且事儿还不小呢,没准皇后在外面偷了汉子,才被打进冷宫。”
小玉道:“不会吧!她可是皇后呀!”
楚绿娥:“皇后怎么了,皇后也是人,别忘了人心隔肚皮。”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脸上写满了八卦与好奇。
在这一刻,徐衍仿佛觉得楚绿娥也是个普通的女孩。
不过很快这种错觉便消失。
无数证据提醒着他,眼前的残疾女孩就是血河的主人,杀人如麻的血影小红。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徐衍看似无意的问了句。
他说的回去,指的是回知远县。
小玉以为徐衍不太高兴她来到皇城,连忙道:“我们很快就走,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楚绿娥道:“是啊,看过姐姐的住处,我也该回去了,回我住的地方。”
小玉道:“绿娥和我一起回知远县吧!你家里不是没亲人了吗,咱们俩住在一起至少是个伴儿。”
徐衍的目光深处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冷意。
他在等待着楚绿娥的决定。
如果楚绿娥答应小玉回知远县,说明她对小玉生了杀心,因为知远县已经没活人了,徐衍只能选择强行留下小玉,或者与楚绿娥翻脸动手。
大商皇城是最佳的地点,这里有司天监,楚绿娥只要敢现出真身,她将迎来整个司天监的围剿。
楚绿娥轻轻摇头,道:“不了,我家里虽然没亲人,还有些关系不错的邻里能时不时的照拂我一二,倒是小玉,一个人生活要加点小心,别被坏人骗了。”
徐衍道:“不会的,有我在,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在长兴府买了座小宅子,比乡下的屋子强得多,再雇个丫鬟与你同住,小玉不用回知远县,就当帮着哥哥打理宅院好了。”
小玉犹豫了一下。
她是穷苦人家出身,从来没有过什么丫鬟,一时觉得不太习惯,她认为还是知远县那种乡下地方适合她居住。
楚绿娥出声劝道:“傻丫头,长兴府比乡下强百倍,还有书院,听说也招女娃的,到时你可以去念书,能结识很多朋友。”
“我、我也能念书么?”她小心的瞄了徐衍一眼,满心期待却不敢表露出来。
“当然能,去书院才几个钱,就这么定了。”徐衍拍板道。
小玉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楚绿娥也露出真诚的笑容,徐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自己没猜错。
残忍如血影,内心深处也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楚绿娥能忍心杀掉所有人,却将小玉当做自己真正的朋友。
小玉的危机解除,徐衍不再担心,带着两人逛了逛西衙后,将二女送出皇城。
“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走可以的。”
楚绿娥坐上远行的马车,对着车外的徐衍与小玉挥手,道:“再见喽小玉,再见喽徐大人。”
小玉眼圈通红,道:“绿娥再见!我会想你的!你可要记得来看我呀!”
“会的。”楚绿娥点头道。
马车启程之际,徐衍将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楚绿娥。
“这是?”
“一点小礼物,本想着有机会途径老槐村的时候带给你,路上再看吧。”
“多谢。”
“再会。”
马车遥遥远去。
车上的女孩摩挲着木盒子,久久没有打开。
她很享受期待的感觉。
因为她自从出生以来,除了期待姐姐回来,还从未对其他人生出过期待这种情绪。
到底是什么呢?
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幽蓝的五叶小草,飘来熟悉的清香。
合上盖子。
楚绿娥始终冰冷的内心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城门口,徐衍的目光同样有些复杂。
最后的礼物。
代表着一刀两断,而非友情。
楚绿娥走后,小玉犹豫着问道:“哥……大人,我什么时候去长兴府念书呀。”
“等我高兴的时候。”
徐衍脸色一沉,道:“谁让你出来的?随随便便出来你可知有多凶险?来个人就能把你拐走,这次是遇到绿娥,下次呢?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小玉吓得不敢吭声,低着头。
“跟我回去,先倒一年洗脚水再说。”
小玉委委屈屈的红着眼睛,一个劲的点头,模样可怜兮兮。
正巧有个穿白衣的俊俏公子经过城门,听了个满耳。
这位生得男身女貌,一张白皙的狐儿脸,修长的脖颈,柳眉如刀轻轻一锁仿佛便锁住了漫天冬寒。
经过徐衍与小玉身旁之际,唇儿轻启,吐出二字。
“人渣。”
第112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白衣公子穿城而过,步履轻快,如一朵出水浮莲,不沾凡尘。
“这位兄台,你刚才那句称赞,莫非是在夸我么。”
徐衍转身极快,与白衣公子并肩而行,抬手搭在对方肩头。
白衣公子的肩膀颤了一下,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没看徐衍,而是漠然的盯着肩头的手。
“拿开。”
嗓音冷漠,透着一股倨傲。
“不拿会怎样呢。”
“手会断掉。”
白衣公子将目光从手上移开,盯住徐衍的双眼。
“嚯,好霸道的公子,动不动就要砍人手,来头肯定不小喽。”
徐衍非但没放手,反而猛地用力直接将对方揽在了怀里,道:“不知这位公子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大商皇城里当街砍杀司天监,你到底生了几个脑袋?”
白衣公子柳眉一挑打算还手,可一听司天监,立刻犹豫了一下。
“你想如何!”白衣公子强压怒火。
“不想如何,就是问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夸我。”徐衍道。
“是在夸你,松手吧。”白衣公子用力挣脱,揉着肩膀面露愤慨。
由于生得柔媚,这番揉肩瞪眼的举动更添了几分柔弱。
“渣者,碎土也,多少有些用处,承蒙夸赞。”徐衍很有礼貌的抱了抱拳。
白衣公子一抿嘴角,戏谑道:“不客气,夸赞旁人为我一大喜好,阁下贵为人渣,自当受人敬仰,望你今后再接再厉,越来越渣。”
“自当如此,我肯定越来越渣。”
徐衍哈哈一笑,对方也笑出声来。
听得一旁的小玉直愣神儿,也不知这两人在傻笑个什么劲儿。
大笑中,徐衍突然一收,手中亮出虎头令,道:“既然兄台如此喜欢夸人,那便随我走一趟西衙吧,最近同僚们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劳烦你帮着夸上一遍,什么时候大家都高兴了,你什么时候再走。”
说罢徐衍一招手,城门两侧的守军立刻围拢过来,将白衣公子押至西衙。
“喂松手!松开你们的脏手!”
白衣公子一路大呼小叫。
这位显然出身豪门,并且有着很重的洁癖,到了西衙别的不顾,一个劲的拍打肩头被守军按过的地方。
其实拍打也没用了,徐衍的手是干净的,守军可没那么讲究,手上遍布汗渍甚至灰土,一路下来,白衣公子的白衣上多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大手印。
这种公子哥就是欠收拾。
徐衍对小玉发火事出有因,是担心其生死,况且也没说什么重话,不过随口说了句倒一年洗脚水,这就被骂成人渣,换谁能不气。
有气当然得出气。
在皇城里敢骂司天监的人,不收拾得服服帖帖那还了得。
“你们司天监如此无礼!”白衣公子气得脸色发白。
“对待无礼之人,自然无需讲礼,来,开夸吧。”徐衍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道:“从我开始。”
“你有什么可夸!你这种人渣除了会欺负丫鬟之外还会什么,酒囊饭袋之辈!”
“酒囊饭袋可不是夸人的词儿,换一个。”
“无能之辈!”
“换。”
“卑鄙小人!”
“换。”
“狐假虎威!尸位素餐!行尸走肉!”
“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
“别说,你看得挺准的。”
这边说话间的功夫,齐远瞩等人闻讯围拢而来,好奇的打量白衣公子。
“这人怎么了徐哥,用不用绑上大刑侍候啊。”齐远瞩肯定站在徐衍这边,抱着膀子道。
“大刑不至于,这位公子喜欢夸人,来,换别人夸吧,夸夸我这位兄弟。”徐衍拍着齐远瞩道。
“居然还有人喜欢夸人的?有意思!”齐远瞩新奇道:“夸我吧,洗耳恭听。”
“狼狈为奸!”
“哎你这人怎么骂人呐,不夸就算了,我又没得罪你。”
“一丘之貉!”
“徐哥他骂咱们哎。”
“辱骂炼尸官什么罪名,给他记上点,骂一个炼尸官关他半个月,咱们有是人,让他骂个够。”
“好嘞!我记着呢,骂一个关半月,骂俩就是一个月,小子你最好多骂点,下辈子的牢饭就能管够喽。”
两人嘻嘻哈哈看着热闹,气得白衣公子狠狠捏拳,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忍了又忍,白衣公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不骂你们了,怪我,不该与蝼蚁一般见识,若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吧。”
齐远瞩不干了,道:“骂完就走,你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这里是西衙,进来容易出去可难喽。”
徐衍觉得差不多了,戏耍一番对方出口气也就是了,于是道:“走可以,报出名号说出来历,验明正身自然放你出去。”
“药王岛弟子,洛亦云。”白衣公子仰着脸,傲然道。
一听药王岛弟子,齐远瞩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连徐衍也大感意外。
“你可认得刘木桥?”徐衍问道。
“当然认得,那是我师弟,我此行便是为了刘木桥之死而来,敢毒杀我药王岛弟子,凶手必须付出代价!”洛亦云昂然道。
“原来是药王岛的高徒!”徐衍猛地起身冲了上去再次一把搂住对方,大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刘木桥是我好友,我们俩可是忘年之交。”
齐远瞩也急忙自报家门道:“刘木桥是我表舅,我叫齐远瞩,洛公子见谅,刚才不知道是你,绝非有意刁难。”
徐衍一边晃着洛亦云一边替他答话道:“洛兄心胸似海,当然不会介意了,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嘛,你说是吧洛兄。”
洛亦云被晃得七晕八素,顾不得怪罪了,他也没想到刚进城就遇见刘木桥的友人。
“还愣着干什么,打道醉仙楼。”
徐衍一使眼色,齐远瞩心领神会,簇拥着洛亦云出了西衙直奔酒楼。
药王岛的人可不能得罪。
不说刘木桥这层关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求到人家头上,这一点连齐远瞩都懂,何况徐衍。
醉仙楼的包间里盛排筵宴,备好满满一桌酒菜。
徐衍特意吩咐店家定了一套崭新的白衣,给洛亦云作为更换。
换好干净的外衣,品了口上好的美酒,来自药王岛的高徒终于消了几分怒气。
第113章 交手
“不知洛兄身份,自罚三杯。”
徐衍接连三杯酒入肚,齐远瞩在一旁有样学样,也连喝三杯赔罪酒。
“哼,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洛亦云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盯着满桌酒菜眼睛发亮。
一路舟车劳顿,也是有些饿了。
“刘木桥的事不急一时,咱们吃饱再说。”徐衍道。
“那好,不客气了。”洛亦云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来里面摆着一双玉石筷子。
连吃饭都自带家伙,这位的洁癖看来不是一般的重,徐衍没说什么,小口的品着酒,一边的齐远瞩根本没有胃口,瞪着眼睛等着洛亦云吃完。
“看什么,你们也吃啊。”洛亦云从一盘红烧鱼中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片鱼肉。
“我刚吃过,不饿,远瞩没吃呢,别愣着,陪着吃啊。”徐衍说完齐远瞩只好跟着大吃特吃。
包间里没人说话,只剩下吞咽酒菜的吧唧声,气氛古怪而尴尬。
好在洛亦云胃口不大,不多时酒足饭饱,这才矜持的擦了擦嘴角。
“既然你们是刘木桥的亲朋,应该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吧,可有线索。”
齐远瞩喝了口酒压压食,道:“洛兄有所不知,我表舅医者仁心只会救人,从未得罪人,这次死得不明不白,我们齐家追查到现在始终没有线索,我怀疑表舅之死与给我爹下毒的真凶有关。”
“有人给你爹下毒?”洛亦云奇怪道。
齐远瞩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洛亦云听后若有所思。
“刘木桥究竟因何而死,莫非也是中了奇毒。”徐衍问道。
“一种极其罕见的木行毒,据我估计此毒藏于瓜果蔬菜当中,吃下后毒发毙命。”洛亦云道。
当刘木桥的尸体运到药王岛后,死因随即被查明,正是中毒而亡。
“木行奇毒……”徐衍听闻后,立刻联想到一个名号。
五毒教的木毒使。
“你爹当时中了什么毒,真凶可有线索?”洛亦云问。
“我派去北晋调查茶山的人手尚未回来,至今查不出真凶是谁,表舅当时配置解毒药的时候没提我爹中的是什么毒。”齐远瞩摇头道。
“应该也是木毒之一。”徐衍分析道:“毒下在了茶叶里,见水则融,喝下茶水后茶叶变成无毒之物。”
“融茶之毒,木行毒的一种没错了,毒杀齐府家主与刘木桥的人是同一个。”洛亦云道。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倒是有个人比较可疑,永济堂的老板,徐傲。”徐衍道。
“一定是那家伙先要毒杀我爹!见我爹被表舅治好后刻意报复,这才毒死了表舅!”齐远瞩恨恨道。
洛亦云又打听了一番,得知短短时间内永济堂就跻身于大商数一数二的大药铺,甚至连皇宫里采买的药材都由永济堂一并接管。
“永济堂的老板看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不管他是不是幕后真凶,交交手便知道了。”洛亦云胸有成竹道。
“怎么交手?咱们直接杀去永济堂?”齐远瞩不解。
“当然是在药之一道上交手了,不知洛兄准备如何钓出凶手。”徐衍看出了对方的用意,但是猜不出他会用什么手段。
“简单,让那凶手再来下一次毒。”洛亦云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枚丹药,当着两人的面吃了下去。
随后诡异的一幕的出现。
只见洛亦云俊美的脸庞发生了改变,五官缓慢挪移,皮肤生出褶皱,很快竟改容换冒成一位老者。
“表舅!”齐远瞩失声惊呼。
洛亦云竟变成了刘木桥的模样。
“好精妙的易容法,莫非与那枚丹药有关?”徐衍也不由得赞叹道。
以他与刘木桥的熟悉,面对面都丝毫分辨不出,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是刘木桥死而复生。
“区区易容丹而已。”
洛亦云的声音依旧,略显得意,道:“从现在开始,我便是大难不死的刘木桥,这次回来坐镇齐家的长安堂,我会调配几味药方作为长安堂的秘药,想来用不了几天即可将永济堂压垮。”
齐远瞩听罢连连称好,道:“若那徐傲真是毒杀我爹与表舅的凶手,他肯定不会甘心被长安堂压在头上,他一定会再次下毒!到时我们抓他个人赃并获!”
“以身为饵,洛兄勇气可嘉,但别忘了你要钓的可不是寻常的小鱼小虾,而是连刘木桥都难以抵挡的毒道高手。”徐衍提醒道。
“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洛亦云手捻须髯做出一副老者神态,倨傲道:“刘木桥天资不足,几十年苦修也接触不到真正的丹途大道,修为境界停滞于炼气境,而我,不仅是药王岛的丹道高手,更有筑基修为,三洲天下不敢吹嘘,至少在大商地界还没人能毒得了本公子。”
人家如此自信,徐衍与齐远瞩也就放心下来。
自这一天开始,长安堂接连出现三张药方。
分别是益寿丸,虚风散,虎骨壮阳膏。
三张药方一出,皇城震动。
益寿丸有益寿延年强身健骨之效,虚风散可治大部分寒邪病症,最后的虎骨壮阳膏更是男人的良药,自从费材免费吃过两副之后,整个人变得龙精虎猛,一天可出入翠云楼三次之多。
长安堂的买卖堪称火爆,不出几天功夫,其他药铺变得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徐傲坐不住了。
别的他不在乎,关键是益寿丸与虚风散已经流入了皇宫,不少御医都对两副药的药效赞叹不已。
照这么下去,皇宫里的药材门路很容易被长安堂抢走。
永济堂,密室。
方脸男人担忧道:“听说皇帝尝过了御医献上的益寿丸,精神头好转一些,东家可要早做打算,我们献给皇帝的药方容易被其取代,到时候教主的大计将前功尽弃啊。”
徐傲微眯双眼道:“刘木桥居然没死,长安堂倒是做了一手好戏,快刀斩乱麻,长安堂这块臭石头必须尽快踢开。”
方脸男人道:“东家打算怎么办,对方既然没死肯定加上了小心,再从食物方面下毒怕是很难奏效。”
徐傲沉吟良久,道:“我亲自出面,会一会这个毒不死的刘木桥,散出三天后我摆下寿宴的消息,宴请皇城内所有药铺的东家,特别为刘木桥做一道请柬,我想他应该会来。”
方脸男人道:“东家出手,刘木桥这次必死无疑,属下这就去办。”
徐傲扬手止住对方,犹豫了一下,道:“多做一份请柬,把西衙的徐衍也请来。”
方脸男人不解道:“东家既然打算在寿宴上下手,这种时候有炼尸官在场怕是不妥吧。”
徐傲阴森道:“没什么不妥,那徐衍我总觉得古怪,早点送他归西我也早些放心。”
第114章 寿宴
徐衍让齐远瞩挑个心腹家丁,带着一千两纹银,护送小玉前往一座远方的小镇。
长兴府离着皇城太近,徐衍无法保证皇后会不会重新得势,到时候他可以一走了之,若是将小玉留在附近,必定难逃皇后的毒手。
非亲非故,做到如此地步徐衍已经问心无愧。
送走了小玉,徐衍开始为自己打算。
皇帝殡天之际,是他最后的期限,在此之前,必须远离皇城甚至是大商。
徐衍还没自大到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皇族的地步。
好在时间并不急。
大商皇帝看样子活个三两月不成问题。
现在徐衍的功勋值已经有四十五点之多,临走前得花光才行。
去了趟功勋阁,徐衍用五点功勋值换来海魂珠。
这东西能卖上万两银子,最初的标价是十点功勋值,妖花事件后功勋阁五折优惠,成了五点。
倒是不贵。
海魂珠与司空青花之死有着绝对的关联,其中牵扯着什么,徐衍现在还猜不到,而这颗珠子便是线索。
既然打算与司空青花结盟,海魂珠必须弄到手。
还剩下四十点功勋值,徐衍一时想不到再换点什么。
法器?
最便宜的都要五十点功勋值,况且徐衍身上就有法器,李寺的那把冰牙匕首就在怀里揣着呢。
徐衍尝试过驾驭,结果无效。
进阶白僵,他的灵气依旧只有那么一丝,浑身的经脉非但不开,反而由于冰寒天赋的存在变得更加阻塞,几乎将原来的细微通道封死。
即便能用,徐衍也不会拿出来。
真要亮出冰牙匕首,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自己与李寺有所牵连。
大朝会上李寺的自尽之举,至今仍是谜团。
很多人不相信李寺会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没有其他线索能证明李寺出了意外。
回西衙后,徐衍听闻一个消息。
北晋派遣使者,即将拜访大商。
北晋与大商多年来互不来往,除了征战之外毫无交汇,而这次北晋突然派遣使者的缘由,其实与大商皇帝有关。
商无极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已经派遣特使带着密函赶往北晋,商讨两国联姻事宜。
这次北晋使者前来,便是回应大商皇帝有关联姻的准确消息。
联姻之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给太子铺路,拉拢住最难缠的强敌。
皇帝深知太子是个什么货色。
北晋就像一头恶浪,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大商这块肥肉,若没有强硬的手腕,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
“借联姻笼络北晋的同时,引来五毒教制衡司天监,一石二鸟。”
徐衍思索着联姻这件事更深一层的用意。
越想越觉得皇帝可怜。
明明知道太子不是自己的骨血,还不得不继续为其铺路,这帝王当得,不憋屈死已经算商无极的内心够强大了。
“人死如灯灭,后人供奉的都不是你这位祖宗,何必把商家天下看得那么重要?”
徐衍的思路毕竟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见识过太多阴险恶毒的人心,所以他对皇帝的举动产生过一丝怀疑。
这份毫无根据的怀疑也仅仅是一个念头,随着别人送来的一份请柬而转瞬即逝。
“徐傲大寿,居然连我也有份。”
徐衍看着请柬,自语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我得给他挑一份大礼。”
挑选贺礼的时候顺路出了趟城,寻一僻静无人处,尝试召唤新的亡者。
不出所料,并未成功。
成为白僵后徐衍的元神得到一些提升,可以无需藏神丹的药效即可召唤小红与小蓝,但召唤其他空位所需的元神之力,绝非现在程度可以达到的。
除非继续大幅提升元神之力,或者再次服用藏神丹。
想起元神详解上记载的炼神术,徐衍暗自思忖。
“楚绿娥天生神魂虚弱,以灵草吊命绝非长久之计,楚红莲多年四处奔波,她会不会也在找这种能强化元神的功法?”
想起楚家姐妹,徐衍不得不对地图上横七竖九的坐标位置产生好奇,甚至期待。
西衙最强的炼尸官与五毒教的火毒使齐齐死于此地,说明地图上标注的神秘区域绝非善地,加上常玉春与倪秋雁对楚红莲下落的看重,徐衍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前往探索是个好主意。
最好将此地透露给东西二衙的官正。
但凡险地,跟在能人后面捡漏才最稳妥。
要如何把线索透露出去还不引起两位官正的疑心,需要仔细想想。
三天后,到了寿宴之期。
徐傲的寿宴无比隆重,地点竟设在昂贵的醉仙楼。
寿宴当天,各方宾客络绎不绝。
徐衍与易容成刘木桥的洛亦云一起到的醉仙楼。
齐远瞩也想来,被徐衍拒绝。
这场酒宴明显是针对刘木桥的,连徐衍没准都被捎带上了,齐远瞩来岂不是找死。
宴席上,徐傲频频举杯,看样子十分畅快。
徐衍酒到杯干,表现得相当洒脱,一旁的洛亦云更是如此,看都不看酒杯,仰头便喝,毫不在乎酒里是否有毒。
“刘神医好酒量!”
徐傲提着酒壶亲自斟酒,笑道:“听闻刘神医替长安堂配出了三张药方,药效惊人,近日来被称赞得神乎其神,不知是不是真那么管用呢。”
“管不管用,徐老板吃下几服不就清楚了。”
洛亦云声音低沉老迈,若非熟悉的人,外人几乎听不出来。
“还别说,我昨天真就派人买了几颗益寿丸,这不今天便龙精虎猛,精神奕奕呀哈哈。”徐傲道。
“徐老板身体不错,能不吃药还是少吃为好,真吃错了药,反倒麻烦。”洛亦云笑道。
“怎么会呢,刘神医的药方自然百利无一害,呵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徐某人敬重刘神医的医术,打算出高价买下那三张药方,你出个价吧。”徐傲道。
“徐老板真会开玩笑,药方子乃是医者性命,岂能说卖就卖。”洛亦云似笑非笑。
桌上的众人在此时停止了谈论,停下了吃喝,都将目光望来。
永济堂与长安堂的交锋,事关将来谁在皇城地界能力拔头筹。
在座的都是各大药铺的东家或者贩卖药材的商贾,都知道这是场看不见硝烟的争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争斗凶险的程度远非唇枪舌剑可比,很有可能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也活不成。
第115章 斗酒
热闹的宴席一时安静下来。
徐傲转动着手里的酒壶,笑吟吟的望着洛亦云。
“天下的买卖,无非价高者得,刘神医无需代价而估,不妨直接说个价格便是。”
“既然徐老板如此痛快,那好,一张药方十万两。”洛亦云倒也痛快,一口价。
“好!三张药方三十万两,我永济堂要了。”
徐傲大笑一声,停住转动的酒壶,为洛亦云倒满酒杯,同时也帮着徐衍把酒填满。
徐傲给两人倒酒的时候,拇指按在酒壶上,转而为自己斟酒的时候大拇指则松开。
微小的举动,没逃过徐衍的眼睛。
酒应该没问题,因为徐傲自己也喝,有问题的一定是酒壶,徐傲的拇指便是下毒的开关。
“三十万两眼都不眨,徐老板够爽快。”
洛亦云说话间忽然抓住徐傲拿着酒壶的手,将其抬起的拇指又给按了下去,同时帮着徐傲自己倒满一杯。
“先干为敬。”洛亦云一仰脖,杯酒入肚。
徐傲的眼角跳了一下,他干笑一声说了句好,然后转向徐衍。
“有劳徐公子做个见证,长安堂的三张药方是我永济堂花钱买来的,今后落人口舌的时候,徐公子可要帮我评评理呀,来,我敬徐公子此杯。”
徐傲说罢一饮而尽。
一拖二啊,你倒不赔……
徐衍腹诽了一句,陪着喝了杯毒酒。
徐傲喝完没事人一样,吩咐下人取来三十万的银票,亲手交给洛亦云。
洛亦云没接。
“银票?”
洛亦云满脸诧异,道:“徐老板怕不是搞错了,我开的十万两价格可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十万两黄金一张药方!
四周响起惊呼声,如此天价闻所未闻。
徐傲的脸色略微一沉,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笑道:“刘神医怕是开玩笑吧,三十万两黄金可是天价,灵丹的丹方都能买得到了。”
洛亦云道:“难道徐老板不觉得我们药王岛的方子,比灵丹还值钱吗。”
徐傲神色微滞,转而惊呼道:“原来是药王岛的方子!怪不得药效如此玄奇,容我再敬药王岛的高徒一杯。”
徐傲倒酒时仍旧拇指按着酒壶。
“徐老板过奖了,你这杯也得倒满才行。”
洛亦云再次抓住徐傲,强行按着他的拇指给他自己倒了一杯。
“徐公子也别看热闹,来来来咱们三个一起满饮此杯!”
徐傲转回手又给徐衍来了一杯。
你们俩拼毒酒,能不能别捎带上我?
徐衍无可奈何的端着酒杯,陪着两人豪饮。
“徐老板考虑得如何,三张药方,买,还是不买。”洛亦云放下酒杯,神色如常。
“三十万两黄金实在太贵,不瞒刘神医,自从你们长安堂出来这三张方子,皇城里的其他药铺生意是一落千丈啊,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所有药铺集资,以最高价购买三张方子,你也稍微降点价,就当给咱们一条活路。”
徐傲很会调动人心,他说完在座的其他掌柜纷纷出声哀求。
大家如果能把三张方子拿下来,今后都能好过,如若不然,就只能眼瞅着长安堂一家独大。
“既然大家都想得到方子,金子就算了,三十万两银子即可。”
洛亦云说完,其他人顿时兴高采烈,一口一个神医,将洛亦云捧上了天。
徐傲趁机再次倒酒。
“刘神医好气魄!来,我代皇城百家药铺敬神医此杯!”徐傲道。
“徐老板无需客气,你也喝。”洛亦云道。
“徐公子也别闲着,来来一起喝。”徐傲道。
能不能不带我玩了?
徐衍麻木的举杯,喝酒。
“方子可以卖,不过有个条件。”洛亦云放下酒杯道:“三十万两银子只你徐老板出即可,其他药铺无需花费银钱即可获取。”
“这是为何?”徐傲大为不解。
“因为你徐老板的生意做得最大啊,不仅贩卖药材开设药铺,连茶山都包了不少,与你相比,其他药铺赚的那点蝇头小利实在不值一提。”洛亦云大有深意的看了徐傲一眼。
听闻茶山,徐傲的笑容变得不太自然。
“哈哈好!三十万两我全出了!”徐傲再次倒酒,“刘神医果然医者仁心,不仅关怀病患,连同行都如此照顾,你这种菩萨心肠肯定能长命百岁,这一杯祝刘神医医道大成。”
“徐老板挥金似土,够豪爽,饮胜!”洛亦云道。
“这杯酒可不能缺了徐公子!”
我是不是该装死了?
徐衍面无表情的喝下第四杯毒酒。
酒席上一时热闹起来。
徐傲见酒壶空了,吩咐一旁的方脸男人去取来好酒,不多时方脸男人搬来个木质的酒桶。
“我与刘神医一见如故,今天定要一醉方休!”
徐傲扔掉酒壶与酒杯,为自己和洛亦云换成海碗,直接从酒桶倒酒。
之前一杯一杯的毒酒,对方居然无动于衷,徐傲早已懊恼不已,反正今天他打算大开杀戒,刘木桥必须毒死。
洛亦云看到面前的海碗,眼神不由得晃动一下,下意识的捏了下拳头。
临行之际洛亦云提前服下了可解百毒的灵丹,对徐傲的下毒手段并不在乎,但是灵丹也有极限,如果喝的毒酒太多,后果不堪设想。
徐傲丝毫不给洛亦云反应的机会,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这一桶是实打实的毒酒。
徐傲决定破釜沉舟,他要看看是自己先被毒死,还是神医先死。
洛亦云也不示弱,端起碗很快喝完。
不等徐傲望来,徐衍直接趴在桌上,说了句不胜酒力,鼾声大起。
一个五毒教的五毒使,一个药王岛的高徒,这二位斗法,徐衍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别到时候两人难分胜负不说,他这个本该是捎带脚的却干喝不死,那不露馅了。
酒桌上,徐傲与洛亦云对上了。
两人一碗接一碗,看得不知内情的众人叫好不断。
直至喝了十碗,两人暂时停了下来。
徐傲扶着桌子直喘粗气,洛亦云靠在椅背上满脸晕红。
毒不必说,酒可是真的酒,喝多的话会醉的。
徐傲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他喝得太多,酒里的木毒连他自己都有些扛不住。
洛亦云半醉半醒之际反而气势大涨,猛地起身,给自己与徐傲连倒了三碗。
“徐老板好酒量!既然难分胜负咱们连干三碗!”
说罢接连将三碗毒酒喝光。
徐傲的眼角顿时一跳,他打着哈哈道:“刘神医真乃酒中豪杰!我有些不胜酒力,这三杯让我的伙计代饮好了。”
徐傲正要叫个替死鬼上来帮他挡下三杯酒,徐衍忽然醒了,一指那方脸男人,道:
“不用找伙计,就他喝吧。”
第116章 为友情干杯
方脸男人本来在一边看着热闹。
他深知自家东家的手段,别说药王岛的一个普通弟子刘木桥,即便药王岛的亲传弟子在此也难逃一死。
然而怜悯很快变成惊悚。
他盯着徐衍的手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喝呀,你不是永济堂的管家吗,这时候不替主子挡酒,看什么热闹?”徐衍装出醉醺醺的语气,埋怨道。
“我实在不胜酒力……”方脸男人打算敷衍。
“我还不能喝呢!这不也陪着喝了不少嘛,快点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就是不把西衙放在眼里!”徐衍喝斥道。
方脸男人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目光中透出惊恐,望向他主子。
“徐公子都开口了,你喝吧。”徐傲咬着牙说道。
“东家……”
“喝!”
方脸男人没办法,将三碗毒酒接连喝光,随后脸色惨白的打算告退。
“去哪?酒席没散你就离场,是不是不把司天监的人放在眼里?”徐衍装作醉酒般喝道:“喝醉就就这儿睡,没人嫌弃你。”
方脸男人走不得,一脸绝望的候在一旁,期待酒席快些结束好让东家解毒。
“没错!谁也不许走!今天不死不休!”洛亦云已经醉了,连不死不休都说了出来。
“神医喝多了,他说不醉不休哈哈,咱们继续,我替他与徐老板对饮!”
徐衍将桌上两个装汤的巨碗清空,一人一个摆在自己和徐傲面前。
这玩意一个能抵得上六七个海碗。
徐傲连眉毛都开始跳了。
他急忙按住酒桶,用了巧力轻轻一晃,道:“徐公子原来才是酒中豪杰!不过今天我喝得实在太多,咱们还是适可而止吧,酒多伤身,况且刘神医也乏了。”
“我没乏!我还能喝!给我倒酒!”洛亦云挣扎道。
徐衍夺过酒桶,一股寒气趁机没入桶中,把其内的隔断与机关尽数破坏。
藏于桶壁的大量剧毒纷纷落入酒中。
之前徐傲自己能控制下毒的剂量,不至于一次融入太多的木毒,否则连他也受不了。
这下好了,所有木毒一次用光,半桶毒酒成了恐怖的毒源。
哗啦啦。
两个汤碗倒满,正好半桶酒用尽。
如此豪饮,周围宾客惊呼不断,赞叹不已。
这才叫喝酒,看着都过瘾!
徐衍哈哈一笑,举起巨大的汤碗,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徐傲。
你丫的下毒非得捎带我是吧,这次看谁死……
“徐老板,你我相识一场堪称知己,来,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徐衍说完仰头就喝,迎来一片喝彩。
徐傲本打算耍赖,忽闻哐当一声响。
再一看,桌子上摔上了一块司天监的虎头令。
徐衍正一边豪饮一边斜眼盯着徐傲,同时用手指了指令牌。
那意思是喝不喝你看着办,反正司天监的大令压这了,你不喝我就抄了你的永济堂。
徐傲面色阴沉,咬牙切齿,他一狠心举起汤碗就喝,与徐衍先后喝干了最后的半桶剧毒之酒。
喝完后,徐傲抹了抹嘴,眉头紧锁。
他这才反应过来,酒怎么有点凉呢?
再一细品嘴里的滋味……
坏了!
桶里的所有木毒居然全融入酒中。
徐傲脸色大变,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没料到徐衍刚刚摇晃了两下而已,居然能破坏坚固的夹层,将他存放于桶里的大量木毒全部放出。
那些木毒可不是徐傲用来调毒酒的,只是以酒桶作为暗中的储藏地而已,用的时候去酒桶里拿点,这一下都喝进去,连他也受不了。
“痛快!”徐衍一把拉住徐傲,道:“徐老板的酒真是够劲,咱们继续,上酒!”
徐傲直勾勾的盯着徐衍,整个人直接傻掉了。
刚才的半桶根本不是酒了,而是半桶剧毒,他这会儿都觉得五脏六腑开始翻腾即将毒发,对面这家伙怎么还和没事人似的?
“还喝?”
徐傲的眼圈里含着热泪,“不能喝了徐公子,我到极限了,你放过我吧,下次的!下次我舍掉老命也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那不行!你请我来,就得陪我喝好,快上酒。”徐衍拉着徐傲不放。
事到如今,徐傲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不是请了个神,这是请了个阎王爷啊!
徐衍可没打算放过徐傲,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弄死这孙子以绝后患。
一旁传来干呕声。
徐衍扭头,见洛亦云正歪歪斜斜,想吐又吐不出来,脸色苍白,模样十分难受,怕是要扛不住了。
徐衍放开徐傲,扶住洛亦云。
“怎么样,还能喝吗。”徐衍问道。
洛亦云摇头,示意自己快不行了。
徐衍没办法,只好扶着洛亦云离席。
徐傲趁机溜之大吉,他那方脸的属下也打算跟着走,结果没走几步便栽倒在地,其他人以为是喝醉了,其实他已毒发身亡。
离开醉仙楼,来到街上。
洛亦云强打精神,取出一个瓷瓶,虚弱道:“里面有解毒的灵丹,吃下去,能保命……”
徐衍倒出三颗淡青色的灵丹,给洛亦云吃下两颗,他自己装作也吃一颗,其实收了起来。
反正洛亦云此时醉醺醺的,察觉不到。
其实徐衍倒不是有意诓骗一颗解毒灵丹,而是他根本不需要,吃了实属浪费。
“洛兄好胆量,明知酒有问题也敢喝那么多。”
“早知道……早知道要喝那么多,我才不来呢……呕……”
吐了一路,洛亦云终于清醒几分,被冷风一吹,忽然打了个冷战。
“不对!徐傲的木毒不仅在酒里,以他这种下毒高手,肯定有两手准备。”
洛亦云惊疑不定的开始查看自己。
“一场酒席,除了在酒菜里下毒,难道他还能在椅子上下毒么。”徐衍随口说了一句。
洛亦云顿时停下了动作,如梦方醒般挽起自己的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
脚踝的皮肤是细腻的,但颜色令人震惊,居然呈现着青灰色,如同铺着一层苔藓。
“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徐衍玩笑道,他也将自己的裤脚挽起,结果与洛亦云一样,皮肤呈现青灰色。
“朽木之毒!椅子上果然有奇毒!”洛亦云面色凝重。
“解毒丹解不掉?”徐衍发觉到事态的严重。
“解不掉,只能尽快清洗,用热水!”洛亦云急切道。
“不远就有澡堂子,走。”徐衍懒得扶他,抱起来疾行,很快抵达目的地。
第117章 一点也不坦荡
虎头令一亮,澡堂瞬间清场。
老板哆哆嗦嗦一个劲作揖,他想不通自己一个开澡堂子的怎么惹了司天监的大人。
徐衍吩咐一句多烧热水,抱着洛亦云来到池子旁。
“热水好办,澡堂子里有的是,就怕洗掉后留什么后遗症,朽木之毒,听起来怪吓人的。”
“朽木之毒从一种腐烂树木里提取,可下在任何木质的东西上,沾染后能让人生出苔藓样的毒皮,不痛不痒,难以察觉,时间一长可侵入血肉乃至骨髓,一旦入骨,神仙难救。”
“那还好,咱们刚中毒,不至于侵入骨头,你看你身上就没有。”
徐衍手脚麻利,除掉衣服后还帮着醉醺醺的洛亦云解开上衣。
“你干什么!”
洛亦云猛然惊醒,喊出来的都是颤音儿。
徐衍愣怔了一下,也不知对方因何如此恐惧。
不就是扒了衣服吗,怕个啥?
“帮你洗澡啊,放心,搓澡我还算拿手,朽木之毒肯定帮你搓干净。”徐衍说着要动手。
“不用帮忙!我自己来!”洛亦云捂着胸,脸色比起中毒的时候还苍白。
“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坦荡。”徐衍跳进个池子,开始猛搓自己。
朽木之毒这玩意不知能不能腐蚀身体,还是尽早弄掉安全些,至于喝进去的毒酒则简单得很。
一泡尿的事儿。
水渐热,澡堂里热气升腾。
洛亦云磨蹭了半晌才泡进另一个池子,与徐衍隔着老远。
“是不是搓掉就可以了,还用不用吃点解毒的东西?”徐衍喊道。
“用的,需要喝一种百花水来清除余毒,等会儿我会调配出来。”
洛亦云将整个身子藏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谨慎的四处观察。
“这次能确定徐傲那家伙是毒杀刘木桥的凶手了,我怀疑他是五毒教的人,他精通木毒,没准是五毒教的木毒使。”徐衍道。
“北晋的五毒教?怪不得下毒手段如此高超,连我都险些中招。”
洛亦云从水里小心的伸出半个小腿,检查着朽木毒的残留。
青灰色的毒痕已经消失,出水的脚儿晶莹剔透,指如卧蚕。
急忙又缩了回去,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喝了那么多毒酒,徐傲怕是自身难保,他自食恶果,最好被他自己的毒酒毒死,也算给刘神医报仇了。”徐衍大咧咧的一顿猛搓,怎么搓,皮都不红。
尸体嘛,和活人就是不太一样。
“他既然敢喝,未必没有后手,恐怕死不掉,这次交手只能算平局,我还是大意了。”洛亦云略感失望。
“徐傲那家伙心思缜密,再想除掉他可就不容易喽。”徐衍叹息道。
“即便不死,喝下那么多木毒他也不会好过……后来那半桶酒你们俩给喝完了?”
洛亦云想起自己喝醉后是徐衍接着与徐傲继续对饮来着。
按照毒酒的份量,药王岛的高徒都险些顶不住,何况一个普通的炼尸官。
“我耍了点小手段,边喝边漏,那么大一碗呢,徐傲看不出来。”徐衍搪塞道。
“怪不得……”洛亦云嘀咕了一句,之前的一丝疑惑就此消失。
“这次徐傲即便不死也得元气大伤,近期未必会露面,洛兄下一步准备如何。”徐衍道。
“我要回药王岛了,喝那么多毒酒,我也有些吃不消,需要回去调理一番,等我恢复后再找那徐傲算账。”
洛亦云愤愤的敲了下水面,结果被崩起的水花溅了一脸,顿时更加懊恼。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也好……不知洛兄有没有藏神丹,卖我一些,越多越好。”
“你要藏神丹干嘛?”
“不瞒洛兄,我打小身子虚,遍访名医说是元神涣散,常年吃着安神的药材,刘木桥送过我三粒藏神丹,效果惊人,所以打算再买一些。”
“你身子还虚?”
洛亦云诧异的偏过头,愣愣的盯着不知何时从身边冒出来的徐衍。
半桶毒酒都没毒翻的家伙,洛亦云觉得徐衍比牛都壮,怎么会虚?
“当然虚了,你瞧我这小身板,小时候家里穷连肉都吃不起,加上天生的毛病……”
徐衍搂着对方纤瘦光滑的肩膀,还捏了捏,“要不洛兄留着自己吃也成,比我都瘦两圈,药王岛上难道没肉吃?”
洛亦云确实瘦弱。
甚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尤其没穿衣服的时候,更显得瘦小玲珑。
热气蒸腾的池子里沉默了一下,随后炸起一声尖锐的惊呼。
徐衍吓了一跳。
他随后明白了过来。
“洛兄有洁癖是吧,我洗干净了,你瞧,干干净净的。”
哗啦一声,徐衍从水里站了起来,为对方展现了一番自己干净清爽的身体。
又是一阵沉默。
洛亦云的眼角和眉毛都在颤抖着,目光呆涩而惊悚,如同看到了什么巨大的恐怖。
“我差不多了,再泡皮要掉了,你怎么样,真不用我帮忙搓搓?怕疼的话我可以轻点。”
“不必了,多谢好意,你先出去。”
洛亦云的声调成了一条线,毫无感情波动,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
徐衍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先出去。
又不是女人,遮掩个什么劲儿呢……
徐衍暗自嘀咕了一句。
虽然洛亦云的模样生得像女子,身形也比较娇小,可刚才除上衣的时候徐衍又不是没看到。
明明是平的好嘛。
洗净朽木之毒,二人在澡堂里找来清水,洛亦云用随身携带的材料调配出两碗百花水。
喝完驱除余毒的百花水,洛亦云道了句告辞扭头就走。
“洛兄这么急着走?还没说有没有藏神丹呢,我出高价!”徐衍喊道。
嗖一声。
一个瓷瓶狠狠的砸了过来。
徐衍接住后打开一看,里面有五颗小巧的丹药,正是藏神丹。
药王岛的人真大气,价值连城的藏神丹说给就给,钱都不要。
徐衍如此想着,心情大好。
“多谢洛兄相赠!再见面的时候定与洛兄一醉方休!”
徐衍对出手大方的洛亦云好感十足,这家伙相当于加强版的齐远瞩,不仅有钱,还有灵丹。
远去的身影好像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脚步匆匆。
看似冷漠的药王岛高徒,此时竟强忍热泪,紧紧的抿着嘴唇,神色凄然。
“不会再见面了,真的,再见的话……我会杀了你!”
第118章 五行毒
永济堂,无人的后宅。
徐傲脸色铁青的吞着一种蜜蜡状的东西,一口接一口,吞完不久又一顿呕吐,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完继续吃,如此循环了多次。
直至他感受到体内的剧毒得到缓解,才缓缓瘫软了下去。
“刘木桥,徐衍!这次我看你们死不死,呕……”
徐傲干呕不止,表情痛苦不已。
他现在恨死了徐衍。
早知道那半桶毒酒融进了所有木毒,说什么他也不能喝,这下好了,搭进去半条命。
五毒使也是人,是人没有不怕剧毒的。
徐傲吃了过量的木毒,即便有所缓解也要很长时间才能真正恢复。
正难受的时候,屋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徐傲顿时大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本以为是药铺伙计来打扰,吼一嗓子把对方吓走也就是了,结果进来的人非但没走,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
“好端端的一步棋,险些让你下残了。”
徐傲一怔,猛地抬头。
“教主!”
……
司天监,总部。
常玉春与倪秋雁分立在监正书房的大桌两侧。
桌子上,铺着一张大商地图。
地图横竖各有直线,其上很多区域标记着不同的代号。
这张图,出自楚红莲之手。
沉默不语的监正一直望着地图出神。
常玉春:“南衙真是为了这张图而来,大人料事如神,大年夜让我们不回西衙而在外面喝酒,给他们创造条件好下手。”
倪秋雁:“既然打更人破坏了储尸房,为何不拿走地图,拓印一张一模一样的地图比起直接拿走可麻烦得多。”
常玉春:“他们自以为是,以为我看不出储尸房是否被强行开启过。”
倪秋雁:“以夏无风的谨慎,他不该想不到这一点,这件事他们办得吃力不讨好。”
常玉春:“总有些聪明人自以为高人一筹,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么,红莲追查的离王墓果然打更人也十分在意,我现在越来越好奇那墓里究竟有什么能让南衙如此看重的东西。”
倪秋雁:“不止南衙看重,连陛下都在意得很呢,要不然也不会放纵打更人如此横行无忌。”
常玉春:“大人,那离王墓里究竟有什么?”
监正斐浅目光复杂,道:“或许,有我们当今陛下的身世之谜。”
常玉春:“难道陛下是离王后裔?”
倪秋雁:“即便不是直系后裔也应该关联匪浅,毕竟陛下最初的配剑上刻着离王的字眼。”
斐浅轻语道:“离王剑,陪着陛下南征北战的无双利器,陛下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只有当年御驾亲征的时候我曾见过一眼。”
斐浅回忆着往事,眉峰不由自主的锁在一起。
“那把剑,很锋利……”
强大的帝王,锋利的古剑,在斐浅的记忆中,大商皇帝商无极的战力十分强悍,与如今病恹恹大限将至的帝王判若两人。
时间太可怕,能抹灭一切强者,即便是帝王也不得不在时间的法则下低头、苍老。
斐浅叹息了一声,收起地图。
“红莲还是没有消息么。”
常玉春:“暂时没有,我手下有个炼尸官曾经在知远县见过红莲最后一面,我已派人在知远县附近彻查过,没有收获。”
斐浅点了点头。
倪秋雁:“五毒教好像也在暗中寻找离王墓,会不会红莲与五毒教交手后遭遇不测?”
常玉春:“有这个可能,不过五毒教最近销声匿迹,不肯冒头,抓几个喽啰拷问的机会都没有。”
倪秋雁:“消停些更好,我们大商现在一团乱麻,没工夫与五毒教斗法,皇后与国舅的丑闻几乎传遍皇城,太子能否上位成了百官的心病,一旦皇帝与太子反目成仇,大商的根基可就不稳了。”
常玉春:“李寺那家伙真是古怪,皇后这是怎么得罪他了,连这种事都往外兜,他这一死,更坐实了皇后与国舅的奸情,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倪秋雁:“伴君如伴虎,何况是比虎都难以捉摸的皇后,女人就是如此,算他李寺倒霉,倒是我们东西二衙要何去何从呢,还望大人明示。”
常玉春也将目光望向监正。
斐浅简短道:“我们的陛下自有打算,司天监不需要攀附,也不用站队,顺其自然就好。”
“属下懂了。”
两个官正齐声说道,躬身施礼。
常玉春与倪秋雁自然比不得监正的见识,司天监能成为如今这种庞然大物,少不了斐浅的运筹帷幄。
所以关乎皇家的这团乱麻,还是监正的建议比较稳妥。
当当当。
书房响起敲门声。
“进来。”
斐浅随意的吩咐了一句。
外门走进个司天监的杂役,负责为监正沏茶,端着茶壶茶杯。
别看是杂役,也属于司天监的一员,身上有令牌,记录在册的官身。
杂役手脚麻利的摆好茶具,分别为两位官正也倒了两杯,然后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斐浅用盖子拨了拨浮上的茶叶,道:“新来的桃花茶,味道别致,你们怕是喝不惯,不用尝了。”
常玉春正口渴呢,一边吹热气一边就要喝,结果监正一句不用尝了,他差点被烫到。
倪秋雁也很是诧异。
以监正的脾气,每次召集官正后肯定是要一起品茶的。
今天怎么尝都不让尝了?
斐浅没理睬两位官正的不解,目光望向沏茶的杂役,微笑道:“百里教主远道而来,应该我来招待才是,哪有让你这位客人招待的道理。”
一句话,常玉春与倪秋雁神色巨变,手里的茶杯差点扔掉。
在两人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名字……
五毒教教主,百里宏微!
站在角落里的杂役没说话,而是目光古怪的看向斐浅,扯动嘴角,现出玩味的笑容。
嘭的一声!
杂役的身体如同气球般破裂,洒落满地血肉,在残骸中有毒虫在爬动。
常玉春忍着恶心走上前数了数。
毒虫共有五种,分别是蜘蛛、蜈蚣、蝎子、蟾蜍、毒蛇。
“五行毒!”常玉春声音凝重。
“五毒教的教主果然到了。”倪秋雁的表情肃穆。
危险,远比他们预料的要来得早。
五毒教销声匿迹了数月之后,即将掀起滔天波澜。
“将军,你又输了。”
穆正初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笑呵呵的等待着对面的徐衍唉声叹气或者耍赖悔棋。
徐衍直勾勾的盯着棋盘半晌,突然大喊一声我想到了。
第119章 第三位亡者
从棋盘的线条,联想到楚红莲的地图。
从棋子的跳跃,联想到如何解释那句横七竖九。
重新出现在楚红莲储尸房里的地图,是徐衍偷偷放回去的。
如果地图不见了,徐衍更不好解释坐标的事。
之前徐衍始终为那横七竖九四个字犯愁。
最初与常玉春提及楚红莲的时候,徐衍说的是只见过一面,而且对方很虚弱什么话也没留下,如果再说出横七竖九的坐标,难以自圆其说。
说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
徐衍深有体会。
好在他终于想到了办法,与穆正初下棋的棋盘给了他灵感。
楚红莲可以不是用说的,而是在棋盘上比量出个横七竖九的标记呀!
解开这桩心事,徐衍轻松不少。
但他没打算立刻告知常玉春。
前往横七竖九的坐标位置探寻,被徐衍定为离开皇城的第一步,不论探索到什么东西,之后他都将远走高飞,彻底离开大商地界。
青州那么大,上百个不亚于大商的国度,在哪不能讨口饭吃。
至于是皇后还是太子上位,是大商还是大卜,徐衍才不在乎。
不过走之前,剩下的四十点功勋值可不能浪费了。
辛苦大半年换来的。
正寻思着换点什么好的时候,新的任务下达,整个西衙的炼尸官有一位算一位,全都在任务当中。
北晋使者已经通过恒阳关,不日即可抵达皇城,西衙的任务是北晋使者逗留期间确保皇城的安全。
此次任务给出的功勋值极其丰厚,每人十点。
“一个北晋使者而已,至于嘛,整个西衙如临大敌似的,居然给出十点功勋值,跟铲除浮屠妖花一个价了。”齐远瞩纳闷不已。
“该不会是怕皇城里的人把使者给弄死,确保皇城安全也有着镇压骚乱的职责。”徐衍也在猜测。
这次的任务与以往的案子截然不同,并且动用的炼尸官也最多。
“没准来的使者是个大人物呢。”穆正初一边侍弄他的花草一边接话。
三人在院子里闲谈。
“会不会北晋联姻的公主也到了?监正大人怕这次联姻出事,这才出动整个西衙。”
齐远瞩越说越起劲,道:“听说北晋的蛮子全都膀大腰圆,也不知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模样,要是五大三粗的话太子可未必同意呦。”
“皇帝下旨,太子不同意也得同意。”徐衍道。
“其实太子也挺可怜的,子柔姐如果没失踪的话,他何必娶什么北晋公主,子柔姐也不知去哪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不会出事了吧。”
齐远瞩提及辛子柔顿时大感可惜,他不希望辛子柔嫁给太子,更不希望他的子柔姐遇到危险。
“子柔姐可能去她向往的地方了,也许不再回来。”徐衍的声音变得低沉。
只有他才知道辛子柔的真正去向。
只有他才知道辛子柔已经不再是活人。
费材匆匆而来,脸色不大好看。
“材叔怎么样,打听清楚了没,这次咱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保护北晋使者在皇城不被咱们自己人给捏死。”齐远瞩说道。
“北晋的公主与使者一起来的,你说对了,咱们的确有保护北晋公主与使者的职责,不过也要防备皇城被人家搞乱。”
费材声音发沉,道:“这次的北晋使者叫金珂,一个难缠的家伙,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五毒教的金毒使。”
一听金毒使是北晋使者,徐衍等人终于明白为何这次任务要给出十点功勋值,出动所有炼尸官了。
“金毒使!十点功勋值好像少点吧。”齐远瞩变得愁眉苦脸。
与筑基境的金毒使交锋,连官正都难讨好处,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的炼尸官。
费材叹了口气,道:“最麻烦的你们可能不知道,金毒使金珂,就是杀了易武夫人的凶手。”
这下连穆正初都倒诧异了起来。
易武的脾气,这几位早已耳濡目染。
那是个在战场上宁愿自己冲杀在前,都不愿让炼尸夫人受点伤的怪人,一旦杀妻仇人当面,易武肯定会上去拼命。
这下麻烦了。
几人都觉得棘手不已。
北晋使者一到皇城,堪称内忧外患,局面堪忧。
距离北晋使者抵达皇城还有几天的功夫,为了避免易武与仇家照面,常玉春单独给易武安排了另外的任务,让其远赴边城,调查一起命案。
支走了易武,整个西衙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徐衍将北晋使者当做最后一次任务,只要任务结束得来十点功勋值,正好凑够五十点,然后换取件法器立刻前往楚红莲的坐标位置探索险地,就此远走高飞。
规划好路线,徐衍自然一身轻松。
趁着休沐只身前往城外,在一处僻静地服下一粒藏神丹。
徐衍要试试召唤小蓝与小红之外的亡者。
成为白僵后,亡者殿的形态与气息丝毫未变,可以肯定这里早已固定,并不会随着徐衍的境界变化而出现变故。
头顶依旧是沉如铁云般的尸气阴云,徐衍凝聚精神,将目光落在左手边第二个空位上。
漩涡开始转动,一股尸气落在大椅上。
玄奥的空间大门正缓缓开启,雾气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一团金色的光晕。
漩涡久久无法凝聚。
雾气中的金色光晕始终忽明忽暗,时而显现,时而消失,始终难以唤来对方完整的法相。
神魂之力不够!
趁着漩涡尚在,徐衍当机立断,再服一粒藏神丹。
两粒丹药的药效重叠之下,徐衍的元神力量再度暴增,漩涡越发凝实,直至凝固。
金色光晕的面貌终于从浓郁的尸气中出现。
看到第三位亡者,徐衍错愕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矮小的石头人,浑身泛着暗淡的金色,方形的眼睛方块嘴巴,方块的身子方块手脚。
这哪是什么亡者,分明是个方砖成精。
“俺在哪?俺怎么了?俺居然不在家里?”
石头人慌乱紧张的四下打量,看到主位上的神秘身影,它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是个啥呀?能不能别吓唬俺?俺胆子小,害怕!”
第120章 交给属下
胆小的石头人坐立不安,方形的眼睛里闪着慌乱焦灼的目光。
徐衍很快收起惊讶。
亡者殿这种诡异的东西都存在,召唤来个石头人自然不算稀奇。
徐衍道:“我是亡者,是与你一样徘徊于生死之外的存在,别害怕,这里是亡者殿,你可以当这里是另一个家。”
石头人:“你是亡者?亡者殿?难道俺死了吗?这里是地府?俺没做过坏事呀,你可不能让俺下油锅!”
徐衍沉默了一下。
石头人不仅在害怕,还在装傻充愣,这家伙的心机很深,不好糊弄。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石头妖怪?
徐衍猜测着对方的真身,沉吟良久,道:“亡者殿并非地府,这里没有油锅,只有朋友。”
石头人:“真的?你没骗俺?俺脑子可不太好使,总被人骗。”
徐衍道:“为什么要骗你呢,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不喜欢四处结仇,五湖四海皆朋友比较畅快。”
石头人:“俺相信你!你这人一看就是个实在人,你这亡者殿有啥用呢,这么多空位子,难道还有别人吗?”
石头人憨憨的四处看着,还不断挠头,它随口问的都是关乎亡者殿真相的消息。
徐衍道:“亡者殿的用处,自然是用来召集天下亡者,毕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神威通天,至于其他位置有没有别人,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石头人:“你真运气!这亡者殿肯定是某个大家族的传承宝贝!你自己得到的还是长辈赐予的?你肯定是个修为惊人的大修士,对不对!”
徐衍呵呵一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胆小的石头人,每句话都别有用心,看着傻兮兮的,实则精明得很。
石头人见对方不答话,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你该不会是妖修,或者和俺一样是土石精怪吧!”
徐衍道:“我与你不一样,与别人也不同,我乃亡者,天地中不朽的存在。”
石头人的目光慌乱起来,它示弱道:“亡者殿的主人果然与众不同,俺服气、服气。”
徐衍道:“服气与否,无关紧要,天下间的奇诡非我一人,你,不也是奇诡中的一员么。”
徐衍说话间挥动了一下手臂,头顶的迷雾翻涌,石头人的身影逐渐消失。
对于这种狡诈的家伙,无需告别,更不必客气,只要让它知道自己这位亡者不好惹就行了。
至少在亡者殿里,徐衍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威严受到任何挑衅与质疑。
“胆小的石头人,究竟什么来路……一身方块,叫小方吧。”
徐衍给石头人起了个好记的别称,随后触动石头人遗留的法相。
一份明悟了然于心头。
石头人法相带来的能力比较特殊,是一种禁锢空间的能力。
可以在周围生出充满天然压力的磁场,令陷入这片空间的外人举步维艰,压力徒增。
第三份能力,磁场。
……
皇城西门,城头。
一张棋盘两侧,分别盘坐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司天监监正斐浅,另一个是位长发黑衣,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
对弈的二人都将目光落在棋盘上,专注得入迷。
棋路到了最后即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
中年男子轻抬左手,落下一子。
棋盘为之震颤了一下,竟从一个个棋子当中传来隐约的厮杀声。
那小小的棋盘犹如一处真正的战场,所有的棋子都在为自家的主将拼命的厮杀着。
微风拂来,吹动斐浅银灰相间的头发。
这位坐镇司天监数十年的老者此时无比专注的思索着棋局,他的脸上爬满了苍老的痕迹,但目光依旧清明幽深。
城头空旷,不见守军的身影,只有两个人,一盘棋。
城下,常玉春与倪秋雁一人端着茶壶,一人捧着茶杯,看似要去送茶,神色无比凝重。
“大人要的这壶茶,定是破局的关键,不能出任何意外,我去送。”常玉春沉声说道,有一副赴死的悲怆。
“监正大人从狼口中把我救回来养大,我这条命是他的,早还晚还都一样,我去送茶。”倪秋雁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们炼尸官的体质足够强大,即便身中奇毒也比你们寻灵使挺的时间长。”常玉春道。
“是啊,寻灵使只会寻灵物、探密地,遇上对手大多会狼狈不堪,不像你们炼尸官,是司天监最强的战力,所以才应该我去,留下你,对付更强的敌人。”倪秋雁不容分说夺过常玉春手里的茶壶。
“一起去!大不了一起死。”常玉春抓住茶壶不放,倔脾气上来了。
“傻瓜,咱们都死了,谁还替监正大人办事,松手。”
“不松!我倒要看看五毒教的教主究竟有何本事!”
两人抢夺茶壶,又不敢太用劲怕弄碎了,外人看来就像拉拉扯扯发生什么纠纷一样。
正巧有人经过城门,到近前把茶壶从两人手里捧了过去。
“二位大人别争了,不就送个茶么,交给属下好了。”
说着人家捧着茶壶拾阶而上,不多时已经到了城头。
常玉春和倪秋雁醒悟过来后纷纷脸色齐变。
“徐衍快回来!”
“不能去城头!”
两人不敢大声喊,怕惊扰了城头的棋局,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走上城头的徐衍往城下瞄了一眼。
“多大个人了,拍马屁还在争来争去,真是的,再不送去茶都凉了……”
徐衍口中嘀咕的与心里所想截然不同。
他听见了常玉春说出的五毒教教主。
城头上与监正对弈的,便是五毒教真正的主人,北晋最危险的人物。
徐衍是个热心肠,见不得朋友犯险,加上辛子柔之死的愧疚,遇上这场棋局他义无反顾的夺走了茶壶,抗下了常玉春与倪秋雁本该经历的一场生死危机。
来到城头,徐衍信步而行,捧着茶壶的双手稳如泰山。
他每走向棋盘一步,身后的影子里便会冒出一个无声无息的水泡。
水泡里时而现出个毒蝎的尾钩,时而晃动着蜈蚣的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