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诡异的故事
山势陡峭,一条盘山路隐约约在荒草间起伏。
“阴邪的气息在此处最重,到地方了。”辛子柔面朝荒山,语气肃然。
“多谢子柔妹子,省了咱们不少力气,等在皇城见面的时候请你吃酒。”费材道谢。
“材叔的花酒还是免了吧,我是无福消受。”辛子柔看了看众人,拱手道:“我还有任务在身,诸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望着寻灵使远去的背影,众人大感可惜。
尤其齐远瞩,遗憾道:“怎么走了啊,子柔姐不帮我们对付山里的邪祟了吗。”
“想得美!”
费材拍了他个脑栗,道:“寻灵使的身手在司天监是最弱的,并且女子居多,她们擅长的是敏锐的感知,而非与敌人对战,通常不会参与争斗。”
“怪不得西衙看不到几个女人,原来都在东衙啊。”
“咱们西衙全是粗手粗脚的汉子,办的都是难缠的案子,哪个美人受得了。”
“谁说西衙没有美人,罗三娘不就是嘛。”
提到西衙的罗三娘,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人是挺美,就是太泼辣了……
“没准儿山里也有美人呢。”徐衍望向半山腰埋在树荫里的一抹庙宇的飞檐,自语道:“荒山破庙,倩女幽魂,不知哪位书生会走桃花运呐。”
说完瞧了瞧四周众人,好像书生就自己一个。
齐远瞩来了精神,道:“真有倩女幽魂?鬼还有好看的?”
“以前听过个故事,有个叫小倩的女鬼就挺漂亮的,人家只喜欢过路的书生。”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齐远瞩听得好奇,连连追问。
“后来?后来投胎去了。”
“投胎成了真正的美人对不对!然后又找到她心爱的书生,两人再续前缘。”齐远瞩兴高采烈的猜测着后续剧情。
“投胎成了一条白蛇。”徐衍敷衍道。
齐远瞩听得目瞪口呆,旁边众人也大感诧异。
穆正初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成了畜生,太惨了吧。”
“惨什么惨,人家修炼五百年后终于变化成美人,见到了转世的书生,还生了孩子呢。”徐衍道。
“那太好了!有人情人终成眷属!”齐远瞩拍手道,听得入迷。
“眷什么属,生完了孩子白蛇遇到个老和尚,一下子被扣在炉子里,日夜祭炼。”徐衍道。
“一定是除妖的高僧!这下白蛇死定了。”齐远瞩被故事所感染,焦急的等待着下文。
“死不了,别忘了白蛇夫妻的孩子,后来功成名就,一叩首拜塌了老君炉。”徐衍道。
“我就说嘛!白蛇肯定能重获自由!”齐远瞩又高兴了起来。
“蛇不见了,从炉子里蹦出个猴子,火眼金睛,用一根大棒把老和尚拍了个眼冒金星,然后拉了一百零八个兄弟占山为王,从此三分天下,各自太平。”
齐远瞩都听傻了,目瞪口呆道:“最开始不是个女鬼吗,怎么最后成了猴子大王?徐哥你这故事……好诡异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徐衍呵呵一笑,心说还有更诡异的故事呢。
比如说我都成了死人,却在这给你讲故事。
一个年轻的炼尸官听完故事觉得背后发寒,不由自主的四处看了看,忽然发现山脚下一侧的荒草间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东西!”
年轻的炼尸官手忙脚乱的动用了灵视符。
随后此人的眼珠上多了一层幽暗的光泽。
开启灵视,即可看到鬼魅精怪的灵体。
众人急忙戒备,纷纷取出灵视符要动用,结果遭到费材阻止。
“灵视符数量有限,并且只能持续一刻钟的时间,每次只需一两人使用即可。”
费材说完,众人立刻明白过来。
这要大家一起用,一刻钟之后将全都成为‘瞎子’,别说斩杀鬼魅,连看都看不到人家。
“可有发现?”费材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年轻的炼尸官茫然四顾。
“过去看看。”费材控制炼尸走向荒草方向。
炼尸刚到近前,惊飞了几只秃鹫。
草丛间现出白骨。
众人寻过去一瞧,原来是个小山坳,犹如在山脚挖了个大坑,里面铺满了尸骸!
有人的骨头,也有野兽的骨头,不知多深。
费材脸色凝重道:“死了这么多人,山里的东西胃口不小啊。”
“我能看到山上有很重的灰气,应该是鬼气。”开启灵视的年轻炼尸官死死的盯着半山腰,道:“咱们会不会对付不了?”
“鬼魅之物的确麻烦,对付起来相当棘手。”费材沉声道。
“山坳挺深,埋骨至少上百具,山里的东西主要吃的是途径此地的路人。”徐衍用一根枯树枝探了探埋骨地的深度,得出结论。
齐远瞩道:“确实路上没怎么看到尸骨,如此说来,那东西喜欢盘踞在此山,咱们只要用栅栏把山围起来,路过的行人不就安全了。”
徐衍将手里的枯枝插在地面,道:“用不着围栏,多做几个牌子,写上此山有妖路人绕行,不是更方便。”
众人听得有理,纷纷点头。
费材也赞同徐衍的想法,点头道:“立牌子警示路人的确是个法子,不过,不除掉邪祟的话,咱们可没有功勋值可拿。”
一听功勋值,徐衍二话不说,将插在地面的枯枝拔出来摔在一旁。
“砍它!”
办法千万条,得功勋值的法子只有一条,那就是完结案子。
“准备好掩息丸,阴魂鬼物会分辨活人气息,而掩息丸可令气息不外泄,都打起精神来!上山。”
费材一声招呼,当先行去。
炼尸官们走上山路的时候,四周的阳光随之暗淡了下去。
一片乌云飘来,正好遮住头顶的烈日。
好端端的初夏时节,忽然吹起冷风,蜿蜒的山路仿佛通往阴间。
自从登山开始,费材命众人必须时刻有一人开启着灵视符,负责戒备鬼物靠近。
山路时而陡峭,时而平坦,路上尽是碎石铺就。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抵达了半山腰的一座古寺。
徐衍抬头看去。
“兰若……哦五善寺。”
五善寺的庙门由于年久失修早已破败,剩下个门框,一眼即可看到不算太大的正殿。
殿宇昏暗,看不清里面供奉的佛陀,影绰绰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轰隆隆。
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雷声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庙宇四周窃窃私语。
第47章 小倩是你吗
紧贴着寺庙后方有一颗参天古树,枝叶茂密,数人方可合围。
从正面看去,五善寺的殿门宛若树洞一般。
“装神弄鬼。”
费材第一个走进大门,喷着酒气喝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庙里住着何路神仙!”
徐衍始终觉得这座寺庙修建得奇怪。
别的寺庙大多临山而建,或者前后无遮,没听说靠着树建的,又不是树屋。
尤其虚掩的正门,像极了一张大嘴……
“这庙好像有古怪,咱们可得小心,呃!呃……救我!”齐远瞩的脖子突然被人掐住,眼前发黑。
袭击齐远瞩的竟是他自己的炼尸!
徐衍手起刀落,将齐远瞩的炼尸斩成两半。
噗通一声。
尸体倒地的同时,背后背着的一桶火油也应声掉落,洒了满地。
“炼尸被鬼物侵染,服用掩息丸,快!”
费材说罢接连出刀,漂浮于附近的几道阴鬼碎裂开来,发出气球破裂般的轻响。
徐衍用不了灵符,看不见鬼物,只好防备叛变的炼尸。
齐远瞩从惊诧中回过神儿来,看向满地火油道:“咱们用火攻,烧了这破庙!”
咔嚓一声惊雷。
大雨落下。
满地的火油成了无用之物。
齐远瞩懊恼道:“我这是乌鸦嘴啊,怎么刚说火攻就下雨?”
雨幕中,传来一声惨叫。
有个年轻的炼尸官大意之下被一具炼尸偷袭,身受重伤。
雨水不仅冲刷了火油,更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灵视法的效果被极大限度的影响。
激起的雨雾更让阴魂鬼物多了屏障,炼尸官一方立刻危险大增。
“进庙!”
费材驾驭铜尸冲向五善寺,直接破门而入,其他人紧随其后。
徐衍走在最后。
他回头看了眼山岭。
浓雾伴着大雨,不见天日。
一瞬间,徐衍的脑海里浮现出关门打狗四个字。
仿佛那些阴魂鬼物的出现与瓢泼大雨的来临,就是为了逼迫众人闯进庙门。
这雨,来得古怪。
徐衍在疑惑的时候,行走在山岭间的辛子柔忽然回头朝着远处的荒山望去。
“又起雾了,希望西衙的人此行顺利。”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辛子柔毫不迟疑的走向山岭之外,然而她所在的地方别说大雨,连点乌云都没有。
如果此时从落凤岭的上空俯瞰,会发现一个奇异的景象。
山岭深处的五善寺周围大雨不断,其他地方则一片晴朗。
五善寺,正殿。
费材顾不得头上的雨水,打量四周,全力戒备。
由于吃下掩息丸,周围虽然有少许鬼物徘徊,但不再扑杀过来。
大殿正中,供奉着无头的泥塑佛像。
年久失修加上天气潮湿,佛像的浑身仿若融化,沾染着不知是苔藓还是水渍的东西。
正殿里空荡荡,除了无头佛像之外,别无他物。
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里面没有更强的鬼怪,若是仅仅周围的鬼物阴魂,费些时间倒是不难对付。
徐衍始终望向头顶。
大殿的构造不太寻常。
不说但凡庙宇必有供桌香炉,从没见过那座寺庙的穹顶修得凸凹不平啊。
齐远瞩对无头佛像比较好奇,走过去抬头瞧着。
“这什么佛啊,怎么湿漉漉的?”
他想伸手去碰,结果嗖的一声!
无头佛像竟如长蛇般蠕动起来,将齐远瞩卷住,顷刻间缩进了后门。
“休走!”
费材大惊,急忙与铜尸追了上去。
其他人刚打算追出去,整个大殿居然晃动起来。
四壁歪斜,穹顶与地面不断起伏,众人站立不稳。
穆正初神色微变,凝声道:“这不是庙,而是……”
“树妖的嘴巴!”徐衍急急喝道:“快退出去!”
众人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那无头佛像是树妖的怪舌伪装,齐远瞩被卷进了树妖的肚子,而费材追出去的后门则是树妖的喉咙。
五善寺的大门开始合拢,大嘴在闭合。
穆正初的反应最快。
他催动狐妖炼尸迅速窜出,以炼尸的躯体挡住合拢的大门。
趁着狐妖炼尸抗起的出口,众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大殿。
徐衍最后一个出来的,身后大门轰然闭合,炼尸秀才留在了大殿里。
庙外空地。
一众炼尸官后怕不已。
五善寺的外表此时发生了变化。
伪装成砖瓦的树皮缓慢蠕动,整个庙宇时而扭曲时而复原,无比诡异。
“齐远瞩和材叔怎么办!”
“他们不会被吞杀了吧!”
大家心急不已。
“试试火灵符。”穆正初提议,立刻有三人一起朝着庙宇打出灵符。
火光炸起。
三张火灵符的威力已经不小了,形成的火焰将整个庙宇包裹。
然而庙宇外层完全是厚重的树皮,加上大雨不断,火灵符形成的火焰很快被熄灭。
三张火灵符,只能将树皮烧出焦黑而已,根本伤不到树妖本体。
“这家伙皮太厚了!”
“从外面根本伤不到它!”
人们更加焦急,认为费材与齐远瞩凶多吉少。
“外面烧不到,那就在里面烧。”徐衍道。
他把炼尸留在庙里的目的,是用秀才背着的火油来点燃这个树妖。
“能控制炼尸?”穆正初道。
“试试看,应该可以。”徐衍说着掐动法诀,装模作样的施展控尸术。
如果真是的控尸术,其实已经失效了。
树妖的大嘴合闭,不仅阻断外人进入,也切断了空气间的灵气波动,从外面很难控制里面的炼尸。
徐衍这边则不同。
他的控尸天赋无需灵气。
心念转动间,视野改变,徐衍看到了炼尸眼前的景致。
大殿并没坍塌,只是四周在扭曲晃动。
头顶不断落下类似涎水的东西,滴在地面油滑恶心。
熟悉秀才的身体后,徐衍紧了紧背后的火油桶。
“树妖姥姥?还真是倩女幽魂啊,不知里面有没有俊俏的女鬼。”
徐衍往后门走去。
门外黑漆漆,传来咕噜咕噜的异响。
这一刻,徐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身负书笈的孱弱书生,门外则是一场至死不渝的人鬼之恋。
“小倩?”
“小倩是你吗?”
“小倩……你吗!”
美好的憧憬往往只是憧憬,现实很残酷。
刚走出门口,一个苍老而丑陋的怪脸出现在眼前,大口一张把炼尸吞了进去。
没有坠落,而是在黑暗里一路朝上方滚去。
徐衍控制着炼尸拼尽全力护住火油桶,直至被卡在某处类似枝杈的地方才堪堪停住。
树妖的躯体里是四通八达的树洞,形似蚁巢。
树洞里挂着一个个凄惨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这些年被树妖吞噬的路人。
人脸扭曲狰狞,发出低沉的哀嚎,贴上来撕咬着炼尸。
没理睬四周的人脸,徐衍控制炼尸尽力将油桶固定在一处角落,随后用拳头猛砸树皮。
庙外空地。
徐衍本体的目光盯着树干,仔细分辨着什么。
他在寻找炼尸的方位。
只要找到炼尸,相当于找到了火油桶。
第48章 战魂
大雨连绵,雾气升腾,想要在这种环境里察觉到树干的微弱变化,相当困难。
树皮的震动太小,靠眼睛很难分辨,只有爬上去才能感受得到。
“火灵符裹箭,等我信号。”
徐衍说完几步冲到树下,开始徒手攀爬,穆正初立刻张弓搭箭做好准备。
将攀爬的速度控制在一个看似合理的最大限度,好不容易爬到离地十丈多的高度,徐衍停下,将耳朵贴在树干,同时控制炼尸用力敲击。
不是这里……
接连听了五个位置,终于在第六个位置的时候发现树干有所震动。
徐衍让炼尸用出最大的力道。
咚。
找到了!
徐衍朝着右侧方连连挥手,告知方位,随后顺着树干滑下。
下落的途中,耳畔传来弓弦震颤的声音。
嗖!
轰!
一支缠着火灵符的羽箭不偏不倚的钉在了徐衍示意的方位,炸起一团烈焰的同时,引燃了树皮后的火油桶。
一时间巨树中段冒起滚滚浓烟,火光在树干里熊熊燃起。
树妖吃疼,发出沉闷的咆哮。
树顶的叶子纷纷翻转,从叶片上落下更多的水珠,形成瓢泼大雨。
原来之前的大雨都是从树顶的叶子上而来。
这树妖竟懂得用叶子储存雨水制造大雨与山雾!
然而雨再大,只能淋湿树皮,熄灭树皮上的火焰,对树干里的火油无能为力。
树干本就中空而干燥,加上火油,一旦烧起来,火势顷刻滔天。
树下的庙门里传来噗通响动。
灰头土脸的费材拖着齐远瞩冲了出来。
“这把火烧得太及时了!烧死你个老树妖!”
费材脱困后破口大骂。
能不骂么,为了救下齐远瞩,他把铜尸都搭里了,用炼尸堵了树妖的大嘴。
齐远瞩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费材得知原委后,抹了把脸上的泥巴。
“你们俩好样的!”
“徐衍的功劳,我只是帮忙而已。”穆正初连连摆手。
“是大家的功劳……”
徐衍刚要客气两句,忽然脚下的地面塌陷,冲出十几条树根,将他缠住后拽进地底深处。
费材等人也站立不稳,相继跌落。
大坑深不见底,好在不是直的,而是七扭八歪,土石凹凸,掉进去的人们不至于直接摔死,多被卡在某处,还有机会重新爬上去。
别人摔不死,是因为没有树根缠绕。
徐衍却倒了霉。
可能那树妖听见了是他炸的火油桶,十几条根须只将他缠向地底。
徐衍只觉得耳边生风,一路朝下,半晌后跌落在一处泥潭里。
若非尸鬼的强横身躯,换成旁人绝对挺不住。
徐衍摸索着爬出泥坑,找出火折子,燃起火光。
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地窟,几乎填满了树根,只剩下不大的空间。
树妖的埋根之地!
咕噜噜。
泥潭开始冒泡,如烧开的沸水。
在徐衍的正对面,冒出一个丑陋苍老的大脸!
这张脸比庙后的那张更加凝实,完全由树皮组成,是树妖的妖魂以根须显化。
“吃……”
“吃掉你……”
丑陋的大脸发出短促的声音。
徐衍微眯双眼,道:“制造迷雾吸引血食,你这老妖果然生出灵智,再不除掉,怕是要挪移本体,遁土而行。”
加入司天监之后,徐衍没少看书,对世上的妖魔鬼怪了解不少,知道树妖这类精怪一旦修炼有成,是能在山野间遁走的。
“吃……”
树精的大脸依旧发出着单调的字眼,开始低吼。
它虽生出灵智,但智慧不高,类似动物,与人还无法比拟。
随着树精的低吼,泥潭里相继冒出一个个鬼物,足有上百道,全都青面獠牙,每一个鬼物身后都连接着一条树根。
一时间地窟里阴风大起,鬼语森森。
厉鬼方可显形。
无需灵视符,徐衍即可看到群鬼朝他围拢而来。
“看来没有小倩。”
徐衍大感失望。
鬼物他不怕。
反正没有生机,猛鬼附体也没什么感觉。
难缠的是这些厉鬼与树根融合在一起,相当于成了树妖的一部分,与寻常的阴魂鬼体截然不同,威胁巨大。
徐衍先是尽力躲避,由于空间狭窄,很快身上多了两道伤口。
躲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反击才有活路。
心念转动。
徐衍动用了仅剩的恶灵法相。
刹那间灵甲浮现,笼罩于身,形成一层厚重古朴的甲胄。
灵甲出现的同时,隐约有千军万马的吼声在地窟里炸起!
一条厉鬼最先扑来,结果激发出一片甲叶上的古老灵体。
只见那灵体手持残刀,身披破甲,一手掐住鬼物的脑袋,一手落刀,一下将厉鬼切成两半。
呼呼声大起。
一道道灵体从甲胄上升腾,幻化出无畏的大军,朝着群鬼冲去。
只一个冲锋,群鬼便被冲击得七零八碎,散裂成一股股阴气,彻底消失。
随后灵体集结,摆出古老的战阵,将残破的刀剑对准了树妖元神。
树妖的大脸上出现惊悚的神色。
“战魂……战魂!”
它不断后退,但是晚了。
灵甲所化的战魂发动了第二轮冲锋。
徐衍仿佛听见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出现的号角与战鼓的声音,还有一群悍卒从胸膛里吼出的呐喊。
杀!!!!!!
地窟里刮起了猎猎狂风。
犹如战旗不倒。
狂风从这一头卷向另一侧。
徐衍眼睁睁看着树妖的元神被无数战魂斩杀、撕裂,直至哀嚎着彻底消失。
风过之后,泥潭平静下来。
树根开始枯萎。
根若死,树必亡。
“你自找的……”
徐衍在亡者殿中查看。
恶灵的法相彻底消失。
树妖除掉了,灵甲也用不成了。
除非再召唤一次小蓝。
看着身上的灵甲慢慢暗淡,逐渐消失,徐衍暗自思忖。
如果树妖没喊战魂,他也没想到组成灵甲的灵体居然全都是战士亡魂。
战场上战死的悍卒,每一个都携带着浓重的煞气与不灭的战意,连树妖元神都能绞杀。
看来灵甲不仅能防御,也可消灭鬼怪之流。
如此说来,小蓝所在的地方一定离着战场不远,或者就在某处古老的战场。
轰隆隆。
头顶有碎石纷纷落下。
由于树根枯萎的缘故,造成地层挪移。
徐衍不敢久留,爆发出尸鬼的全力,终于在地洞坍塌前爬了出去。
“好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好!”
费材刚把徐衍拉出来,脚下出现裂痕,他急忙后退,与众人退出了五善寺的范围。
等逃出百丈远,众人才回头望去。
轰鸣中,燃烧的古树缓缓坍塌。
徐衍道:“材叔,这次的功勋值不会只有一点吧。”
“树妖不好对方,值两点了。”费材肯定的点头道。
才两点啊……
徐衍满心无奈。
都搭上了灵甲,还没凑够五点功勋值。
齐远瞩这时恢复了精神,道:“徐哥真是命大!我都以为你死定了,地底有什么?”
“洞里是树妖的树根老巢,我给它来了张火灵符。”
灵甲没了,多报一张火灵符也是好的。
第49章 三大爱好
落凤岭之行所耗费的装备,回到西衙便发放了下来。
徐衍得到一张额外的火灵符。
功勋值也如费材预料的那般追加到两点。
距离换取转灵诀只差一点了。
时至月底,随着火灵符发放的还有半个月的月俸。
在司天监当差,俸禄是半点不差的。
费材亲自带来的月俸,交给徐衍一张百两的银票后又神神秘秘的掏出二十两纹银。
“半桶油。”
徐衍心领神会,袖子一摆那银子便落入口袋。
“休沐的两天出去走走吧,西衙太闷,还是街上热闹,尤其是翠云楼。”费材挤了挤眼,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要是银子不够,材叔可以先借给你点。”
本以为徐衍会说我是那种人吗,结果得来的却是一句要不要利息。
费材连忙找个由头,落荒而走。
这年头不怕妖魔鬼怪,就怕借钱的。
看着费材的背影,徐衍总结出这位材叔的三大爱好。
喝酒,白嫖,报假账。
带着烧焦了半边身体的炼尸,徐衍去了趟针线婆婆的住处,打算碰碰运气。
普通的铁尸可没有秀才好用。
针线婆婆找了结实的胳膊和腿,又用些兽皮充当血肉,不大会儿的功夫,炼尸变得完整无缺。
“试试看。”针线婆婆微笑道。
徐衍道了声谢,控制炼尸活动四肢,动作连贯毫无阻塞。
缝尸匠的手艺果然精湛。
“最近看到红莲了吗。”
“没看到她,不过这次见识了一个树妖,难缠得很,里外火攻才搞定。”
“肯定用了火灵符吧,怎么叫里外火攻呐,难道你被树妖吞了去。”
“不是我,是炼尸,喏就是这个秀才,上山的时候我多了个心眼,让炼尸背着一桶火油来着。”
“狡猾的小家伙呵呵,这就对喽,你要做炼尸官对付妖魔鬼怪,就得比妖魔鬼怪还要狡猾才行,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那可太难了,妖魔鬼怪多狡猾啊,其实我这人老实又善良,真的。”
针线婆婆当然信了,一个劲的点头。
肯陪她一个老太婆聊天的年轻人,当然是最善良的。
趁着休沐的时间,徐衍换上普通的长衫走上街头。
没有官服与炼尸,一身轻松。
入眼处,皆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好一个生机勃勃的大商王朝。
林家铺子的点心看起来不赖,一个个晶莹剔透引人食欲大开。
李家早点的包子听说馅儿大肉多,吃一个顶俩。
王婆家的酥饼名气最大,入口即化满嘴油香,马姐家的糖果样式最多,小孩看了会流口水。
还有苏氏的烤鸭,东哥家的肘子,鱼掌柜的大盘鱼,都是名满皇城的美食。
即便徐衍没有饥饿这种感觉,看着满街的美味还是心里挺馋的。
这家……肯定是黑店。
路过永济堂的时候,徐衍朝里面瞥了一眼。
药房极其气派,人来人往,单单是坐堂先生就有五位之多,不时有抓药看病的进进出出,店里的伙计忙忙碌碌。
徐傲那家伙这次是下足了本钱。
一路出城,行至一片无人的荒林深处。
徐衍盘坐于一块青石后。
凝了凝神,取出第二粒藏神丹。
张口服下。
他这次出城,可不是真的要游山玩水,而是打算再次召唤亡者。
灵甲消失,其实在没接到案子之前没什么危险,但皇城里有徐傲那个危险的家伙,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多一份保命的手段,总归是好的。
亡者殿开启。
徐衍安坐于大椅之上,先扯动云雾遮挡容貌,随后望向左手边的石椅。
石椅上出现的亡者应该是固定的。
如果这次依旧召唤左手边的石椅,有很大可能还是小蓝出现。
人都有好奇心。
徐衍将目光挪开,落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上,尝试召唤新的亡者。
结果任凭如何发力,大殿上空的云雾也出现了漩涡,可就是不落下来。
仿佛那漩涡太重,以徐衍的力量难以扯动一样。
怎么回事?
召唤失灵了?
仔细感受了一番,徐衍恍然大悟。
不是召唤失灵,而是这个位置上所出现的亡者,需要更加庞大的力量!
以徐衍如今的元神程度难以为续,这才出现云雾转动却无法落下的一幕。
看来亡者之间的境界各不相同。
有些实力强大或者相距极远的,如今还无法召唤……
徐衍暗自猜测着,逐一尝试。
当他试了一圈,回到右手边的石椅之际,头顶的云雾漩涡终于动了,形成漏斗急坠而来!
徐衍明白了状态。
以他如今服用了藏神丹的元神之力,只能召唤两个亡者。
一个是左手边石椅上的小蓝,一个是右手边石椅上即将出现的新的亡者。
风声呼啸,漩涡越来越快。
一抹血光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徐衍静静的坐在石椅上,倚着椅背,以一种轻松随意的姿态迎接第二位亡者的来临。
很快,漩涡消失。
石椅上出现了一道殷红的人形血影,看不出男女老幼,完全由鲜血组成,阴森诡谲。
在血影出现的瞬间,血光中仿佛纠缠着四条手臂。
一双冷漠又谨慎的眼睛在血影身上睁开。
当看到不远处被迷雾笼罩着的身影,血影的目光始终冷静,不过身上骤然收缩的血光却预示它的紧张。
徐衍没开口,默默关注着血影的变化。
不同于小蓝的凶煞,血影给人的感觉是血腥而残忍。
血影不是恶灵,而是另一种徐衍不得而知的东西,既然在血中孕育,姑且称之为血魔。
血魔这种称呼不大好听,徐衍打算给第二位亡者也起个好记的代号。
就叫……小红。
血影盯着徐衍望了好一阵,血雾翻滚中发出压抑低沉的女子声音。
“我有充沛的血煞之气,有浓郁精纯的血池,还有腐蚀一片固定区域的能力,你想要什么,明说吧。”
血影冷静的程度堪称惊人,为了自保不惜先交出自己的底细。
徐衍愣了下。
对方的这份冷静,徐衍差点以为是一位熟人,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
出现在亡者殿的,必定是亡者。
“不要误会,召唤你的目的,只是为了一次验证。”
徐衍声音低沉的说话,将面对恶灵的说辞搬了出来。
果然,血影被唬住,问出了与小蓝同样的问题。
“验证什么?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验证这世上是否还有徘徊于生死之外的存在,你可以叫我亡者,欢迎来到只属于亡者的殿堂。”
第50章 第二个亡者
被亡者殿扯来的血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从血影冷静的目光中,徐衍看出了一种东西。
多疑。
血影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徐衍这种能将它元神扯入亡者殿的神秘存在。
“亡者,亡者殿……”
血影一眼不眨的盯着徐衍,沉声道:“我确实是不死不活的状态,可能与你类似,但未必是你的同类,验证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血影的语气很平静,但能听出一丝忌惮在其中。
“当然可以。”
徐衍大度道:“客人想要告辞,随时都可以离开,不过,你真的不打算聊聊么,毕竟天下间像你我这种异类实在太少了。”
“少么……”血影环视四周的大椅,目光出现狐疑。
“当然少,迄今为止,你是第二个来到亡者殿的客人。”徐衍道。
“第一个客人是谁?”血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是一个强大又憨厚的恶灵朋友,人很好的,当然如果能控制住自身的力量就更好了。”徐衍道。
“憨厚的……恶灵?”
血影显然被徐衍的描述所震惊,道:“恶灵往往生于怨念,它们的内心充斥着怨恨,是邪恶又可怕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憨厚。”
“邪恶的东西,未必不会憨厚,就像世上有些外表正直善良的人,骨子里却透着恶毒一样。”
徐衍这句话说完,血影的目光晃动了一下,身上翻滚的血光预示着它内心的变化。
徐衍始终在察言观色。
血影一定被某个外表正直的人伤害过,没准它沦为如今的模样,就与外表良善之人有关。
“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善良,活着的人,都该死!”血影恶狠狠的诅咒着。
“没错,活着的人确实都该死,我有办法杀掉所有活人,想听听吗。”徐衍道。
“真的?我不信,除非你是神灵。”血影诧异道。
“我不是神灵,我只是徘徊于生死之外的小小亡者,而我的办法也很简单,它叫……时间,只要时间依旧流逝,世上所有的生命都将走向死亡。”徐衍道。
“天道规则罢了,这叫什么办法,骗人的把戏。”血影嗤道。
“也不算完全的骗人,你只看到了时间的外表,可曾看到时间的内核。”徐衍道。
“时间的内核?”血影再度疑惑。
“花开花败,草长莺飞,万物生灭均与时间相关,我们无法控制别人的时间,却有机会掌握自己的时间,我们要做的,是沉入时间的长河,变作河底的一块顽石,无惧河水冲刷,无视时间法则。”
徐衍的声音变得苍凉而低沉,继续道:“做到这一点,即可观世间生灭如过眼云烟,成为永恒的亡者。”
关于时间的描述震撼了血影,令其一时陷入徐衍那不可思议的观点当中,难以自拔。
徐衍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如同看尽世间繁华的沧桑老者,回味着悠久岁月中的点滴记忆。
果然给忽悠瘸了,徐衍在心里暗想。
幸亏有亡者殿这个够分量的道具,否则换成在街边茶摊,要敢说这番话非得挨打不可。
过了许久,血影身上的血光逐渐平复。
她沉声道:“永恒……谁知道我这个鬼样子能活多久,即便能不死不灭又如何,有些恨,除非死掉,否则永远也无法磨灭。”
“你在恨着什么。”徐衍恰到好处的发问。
“恨老鼠、恨蜈蚣、恨蟑螂,恨摸进我屋子的男人,恨在背后戳我脊梁的女人,恨那些惧怕我的孩子,恨所有我看到的活物!”
血影的声调越来越高,浑身血光汹涌,大有失控之态。
徐衍有过小蓝失控的经验,他已经准备好扯动云雾来禁锢对方,不过很快血影竟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有着扭曲的人格,也有着极强的自控力。
比起恶灵小蓝,血影小红要难缠棘手得多。
小蓝最起码比较单纯憨厚,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力量,而血影的扭曲人格已经固定,很难改变,更别说成为朋友。
既然做不成朋友,盟友倒是可以。
徐衍从血影的话语中分析着她的过往。
老鼠蟑螂,摸进屋子的男人,指指点点的女人,被孩童所惧怕……
血影应该是一个孤独的人。
从小独自生活。
一个女孩,一个人居住,必然对老鼠蟑螂这些小虫产生恐惧。
她在生活过的地方被人欺凌过,不仅没得到可怜反而被旁人指指点点,由此变得更加孤僻,连其他孩童都觉得她怪癖可怕。
凄惨的遭遇,让她产生杀戮的念头,于是成为了如今的血影。
一个可怜又可怕的家伙……
徐衍得出最后的结论。
恶灵小蓝已经够可怜了,没成想血影小红更可怜,徐衍暗暗感慨。
能成为亡者的家伙,果然都没什么好经历。
自己的前身秀才,不也是被活活打死的么。
“以杀戮的血腥来抚平内心的创伤,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
徐衍思索着措辞,道:“世上有许多强者,小心踢到铁板。”
“不会的。”
血影声音平静道:“我只杀普通人,积累血池,等我强大到一定的地步再去试着杀掉低阶的修行者与妖物,一点点积累实力,像一朵食人的花,在彻底开放之前我会始终伪装成花儿的样子,哪怕任人欺凌。”
血影说完,徐衍觉得后背发寒。
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那么,祝你早日盛开。”徐衍由衷的送上自己的祝福。
因为他知道,花开之时,便是花败之始。
“一定会的。”
血影的双眼下方扯开个口子,形成一副渗人的笑容。
大殿上方涌动的云雾逐渐平复,徐衍察觉到召唤之力即将消失。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我们后会有期吧。”徐衍往后靠了靠身体。
“你是不是很强?”血影在消失前,忽然发问。
“你认为呢。”徐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这种问题一旦回答,无论什么答案都不会令人信服。
因为所问之人的心里,必定有个了一个固定的答案。
“亡者,你有没有复活死人的能力。”血影感受到自己在消失,她有些急迫的问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抱歉,死而复生这种事,我无能为力。”徐衍道:“怎么,你想脱离如今的状态?”
“我是死是生都无所谓,是另一个人,她不该死的……”
在遗憾的呢喃中,血影逐渐消散,彻底不见了踪迹。
空荡荡的大殿里,徐衍微微皱眉。
不该死?
到底谁不该死?
第51章 血河
血影小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而且那人已经死了。
她想借助亡者的力量令其复活。
徐衍可没有那种能耐。
从这份迫切中,看得出血影小红还不算完全的冷血。
至少她心底的深处还有个惦念。
可麻烦的是,小红所惦念的人已经死了,没救了,血影将彻底变成冷酷之心,完全侵浸在杀戮当中。
成为一个专杀普通人的恶魔……
“不知她在没在大商,要是被司天监盯上,没准能见面。”
徐衍双手交叉,一边沉吟一边用手指敲击着石桌。
“积累血池是什么意思,她在以血池修炼?杀人放血?那得杀多少人才够。”
一时想不通血池修炼是什么邪恶的法门,徐衍看向右手边的空椅。
血影消失之后,果然如上次一样在石椅上方残留着一道元神法相,模糊暗淡,类似幻象。
徐衍注意到血影的法相身上,隐约有四条手臂,如同多手怪物,可仔细看去又好像不是。
血影本就模糊,残余的法相更让人看不清究竟。
徐衍不再关注血影的轮廓,开始以心念扯动法相。
当法相被连接之际,一份奇异的感觉顷刻出现。
徐衍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血水当中,周围是水流般的猩红血液,深不见底。
随着念头转动,无穷的血水会随着徐衍的心念改变方向与形态,可拍击高空,也可沉入地底,所覆盖的区域将遭受血煞之气的腐蚀。
怪不得血影小红说她有腐蚀一片区域的能力,原来指的就是这片奇异的血水。
徐衍就此获得了第二种能力。
血河!
散开心念,法相复原。
“血煞腐蚀的破坏力应该不会太弱吧,要是没有硫酸来得劲大的话,那就陪大发了。”
徐衍盯着血影法相暗自思索。
“刚才在血流里的感觉很奇妙,仿佛我自己也变成了鲜血,莫非血河除了腐蚀能力之外,还有其他的功能,比如说,挪移。”
在亡者殿里只能感受法相的能力,无法真正的运用。
想要试一试,必须在外界直接召唤出法相的能力,只是那样一来太过浪费,以灵甲只能开启两次的限制来看,血影的血河能力至多也就用上两次而已。
大范围的腐蚀力其实对徐衍来说用处不大。
西衙那么多炼尸官呢,有什么困难是群殴做不到的,单打独斗的都是莽夫,群殴才是真理嘛。
范围腐蚀不如群殴有效,但是挪移的话可有用多了。
想象一下,如果自己能化作一股血水渗透到地底,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任何地方,那种感觉多美好。
“希望真有挪移的功效,比起范围攻击,瞬移才是保命的手段啊。”
徐衍不无感慨的自语着。
如果血河真有挪移之效,那么血影小红就没说实话。
还是憨厚的小蓝好相处。
血影给徐衍的感觉除了阴森冷酷之外,还有更深的心机。
离开亡者殿,徐衍恢复状态。
青石旁的花草尽数枯萎,与上次一样,十丈以内草木凋零。
站起身,徐衍没立刻离开,而是决定尝试一下血河真正的能力。
只小试一下,应该不会影响血影法相的凝实程度。
无法确定血河的确切功效,徐衍始终心里不踏实。
念头一动,沟通血影法相。
随后徐衍抬起左手,眼睁睁看着手掌消融于一股血水当中,犹如融化了一般!
诡异的景象,无比惊人。
徐衍没时间顾忌,用融化的血手触及旁边的青石。
下一刻,更加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徐衍的血手竟浸进了青石当中!
感受着血手在青石里缓慢游动的滋味,徐衍凝重的目光终于变得轻松,切断与法相的联系。
抽出血手,融化的掌心慢慢复原。
再看旁边的青石。
被血手浸透的位置颜色明显发黑,多了一些如蜂巢般细密的缝隙,不仔细看的话难以发现。
一次小试,徐衍彻底明悟了血河的能力。
血煞的腐蚀力确实惊人,连石头都能消融,更让徐衍惊喜的是,血河果然有着挪移的能力!
只要他将全身融入血河,然后侵入青石,即可随着血水出现在石头的另一侧。
尽管这种挪移是利用水流的流动来完成,速度缓慢,远远比不得神技瞬移,但对于现在的徐衍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要能逃,快慢不是问题。
查看一番亡者殿内的法相,并无明显的暗淡。
还能用两次,徐衍放心了下来。
西衙内灯火通明。
刚一进门,便看到齐远瞩一副火急火燎的神态。
“去哪儿,天都黑了。”徐衍道。
“徐哥!你可算回来了,正找你呢。”齐远瞩拉着徐衍往里走。
“谁找我?”徐衍纳闷,刚休息一天就有人找,自己人缘没那么好吧。
“当然是官正大人。”齐远瞩道。
一听是西衙官正,徐衍更摸不着头脑,问齐远瞩,对方也不清楚原委。
一路来到西衙深处,徐衍见到了常玉春。
“大人寻属下何事?”徐衍拱手道。
虽然休息日,顶头上司的召见也不能随意应付,至少礼节得到位。
齐远瞩以为官正找徐衍有要事,知趣的告退,结果常玉春摆了摆手,示意他旁听无妨。
“徐衍,你是知远县的秀才对吧。”
常玉春这么一说,徐衍更觉得莫名其妙。
莫非查老底儿来了?
“确是知远县的生员。”徐衍如实道。
“既然是秀才,想必文采不俗。”常玉春点点头,道:“明日太子殿下摆宴设下诗会,西衙在邀约之列,你与我一同赴会,做不做得出好诗不打紧,别给西衙丢太多脸面即可。”
“诗会?”徐衍愣了一下。
齐远瞩在旁边直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徐衍赶紧答应下来。
太子设的诗会,阵势必定不会小了,能结交的都是豪门贵胄,即便做不出什么好诗好句,弄个打油诗去见识见识场面也是好的,说不定被哪位郡主公主的看上,那就飞黄腾达了。
见徐衍愣了下,常玉春只当他诧异紧张,笑着安抚道:“无需担心,即便做不出来,我也不会怪你。”
徐衍听罢神态凝重的再次拱手,道:“敢问大人,赴约诗会算不算功勋值。”
第52章 诗王
诗会而已,徐衍毫不打怵。
别说大商太子设的诗会,即便一众青州文豪当面又能如何。
一套床前明月光,试问谁人不服。
徐衍所关心的不是诗,而是功勋值。
常玉春怔了片刻,莞尔笑道:“当然算,此次赴约诗会,算你一点功勋值。”
算就好,徐衍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
人家都说了,做不出来也不怪罪,去就行。
白来的功勋值,哪能不要呢。
诗会的地点设在被誉为皇城第一楼的醉仙楼,当徐衍跟着常玉春赶到的时候,醉仙楼已经不接外客了,竟是被包了场。
“包场醉仙楼,太子果然有钱。”徐衍不无感慨道。
“太子殿下自然金银无忧,不过此次诗会的花费无需东宫,而是国舅出资。”常玉春道。
一听国舅花钱,徐衍立刻联想到药商徐傲。
太子要吟诗作乐,找谁不好,偏偏找司天监的人,而且西衙的炼尸官一个个死气沉沉,办案是把好手,与吟诗作对根本不挨边。
这场诗会,会不会是徐傲另有图谋?
想到这里徐衍加上了谨慎,别人无所谓,徐傲必须防备。
刚一进门,立刻迎上来一个大胖子,满脸油光,肥头大耳,模样富态和弥勒差不多。
“常大人!哈哈许久不见,常大人风采依旧呀。”
“姜大人过誉了,西衙的人能有什么风采,倒是姜大人,好像又胖了几斤。”
“这不最近闹肚子吗,要不然呐,至少还能胖个十几斤哈哈。”
“姜大人风趣,请。”
“请!”
醉仙楼内金碧辉煌,明显又重新布置了一番,大厅四周多了十多棵桃树,由硕大的瓷缸装着,桃花开得正盛。
花树下,是一个个温软的坐塌,一侧陪着美人,仔细一瞧,翠云楼的花魁尽数在列。
水仙正在大厅中独舞,惹来阵阵掌声。
包场醉仙楼已经是大手笔了,再请来翠云楼的所有花魁,此次诗会的规模之大花费之高,堪称惊人。
落座后,徐衍得知与常玉春客套的胖子叫姜大川,是礼部尚书。
在场的不止礼部,还有其他各部的大员、皇朝中各大世家的后生俊杰,豪门贵胄。
但凡在大商有头有脸的,不说全都到场也差不多少。
居中正位坐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随意的长衫,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模样与国舅卜太宁神似。
这人便是大商太子,商泰之。
徐衍多看了太子两眼。
虽说外甥象娘舅,这太子长得也太像娘舅了,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舅的儿子。
太子右手边的位置上坐着国舅卜太宁,再旁边则是老熟人药商徐傲。
在太子左手边,坐着个异域装扮的老者,一身粉红的长袍上绣满了花朵,发鬓高挽,小眼睛斜瞥着看人,满脸倨傲。
入内后,二人先拜见太子。
“常玉春呐,你们西衙不是总和尸体打交道嘛,本宫养的一只金丝花猫死了,你去给我弄活它,挺好玩的东西,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真是扫兴。”
太子一张口,徐衍就明白了这位基本是个废物。
复活花猫,亏他也敢想。
常玉春脸色尴尬,道:“太子恕罪,属下的炼尸虽然能与活物一样动弹跑跳,但依旧是死的,无法复活,猫也一样,若太子喜欢,我可以派人再去购来一只新的。”
太子略感失望,道:“这样啊,那算了吧。”
商泰之瞄了眼一旁的徐衍,道:“你就是知远县的那个秀才?听说文采不俗啊,今天我有贵客,你可别给大商丢脸。”
徐衍谦虚道:“属下倒是念过几年书,文采二字可不敢当。”
上来先给自己扣一顶大帽子,徐衍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他就一知远县的秀才,什么时候文采斐然了?又什么时候传到太子耳朵里?
徐衍扫了眼徐傲的方向,见其正与旁人高谈阔论,没事人一样。
肯定是这孙子暗中挑事……
徐衍觉得徐傲对他始终有所怀疑,这次没准是一次试探,试一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秀才。
其实难怪徐傲怀疑。
之前徐衍不过是个穷书生,手无缚鸡力,肩无扛柴骨,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司天监的官差,这转变确实有点惊人。
再加上当初永济堂开业之际的不告而别,与大缸里的楚红莲丢失一事,徐傲怀疑也理所应当。
不就是作诗么,徐衍心中一阵冷笑。
太子只当徐衍在谦虚,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二人落座。
常玉春和徐衍刚要退下,只听坐于太子一侧的那个穿花袍子的老头开口了。
“年纪轻轻连点豪气都没有,还秀才呢,老气沉沉,你那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可知书中自有凌云志,书中自有万丈豪!”
这话说得可难听了。
常玉春闻言脸色一变,道:“西衙的秀才与别处不同,没那么多棱角,不如阁下这般锋芒毕露,西衙的人犹如钝刀,砍人是不行的,但捅人嘛,非死即残。”
西衙官正常玉春,出了名的护犊子,哪怕在太子当面他也敢据理力争,丝毫不讲情面。
这边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太子谁也不帮,笑吟吟的等着看热闹。
姜大川连忙来圆场道:“常大人消消气,这位是桃花国的王爷,大名鼎鼎的诗王谢逊。”
怪不得礼部尚书在这负责接待,原来诗王还有着王爷的身份,虽然桃花国不大,王爷这种皇亲国戚也有几斤份量。
徐衍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眼,诗王的名字居然和某位狮王一样,就是风采差了太多。
常玉春冷眼道:“恕在下见识浅薄,没听说过诗王这号人物,尸王倒是有所耳闻,去年刚宰过一个。”
“粗俗!”诗王谢逊撇嘴道:“就知道打打杀杀,怪不得司天监的名号那么凶,果然都是杀出来的。”
常玉春还想说话,一旁有个阴柔的声音传来。
“我要是常大人呐,就早点落座,看舞吃酒,人家可是诗王,若是讽你一首七绝诗,你拿什么反驳,还不得遗臭万年喽。”
徐衍循着声音望去。
说话的是个模样与声音同样阴柔的男人,与常玉春差不多的年纪,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穿打更人的官衣。
此人给人的感觉如同毒蛇一样,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夏无风……”
常玉春的目光变得阴沉了下来,不在与诗王计较,带着徐衍落座。
夏无风这个人徐衍没见过,却对其大名早有耳闻。
夏无风正是打更人的官正,南衙的话事人。
第53章 有好处
众人落座。
常玉春身旁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英姿飒爽,朝他举了举茶杯。
“人家是桃花国的诗王,一代文豪,你一个赶尸的和人家置什么气,有能耐做出一首绝句压死他。”
白衣女子语气随意的说道。
“我一山野村夫哪会什么绝句,但凡能弄出一首打油诗我也不至于带个秀才来。”常玉春无奈道。
“西衙居然还有秀才?真是罕见。”女子打量着徐衍,忽地嫣然一笑,道:“秀才郎,要不要来我的东衙呢,有好处呦,发你个水灵灵的美娇娘。”
“真的假的?发我一个行不行。”常玉春立刻如临大敌,敢挖西衙的墙角?门都没有!
“没问题呀,常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自个儿去东衙挑就是了。”白衣女子咯咯一笑,露出一口银牙。
听到这里,徐衍已经猜到白衣女子的身份。
敢与常玉春开这种玩笑的,必定是东衙的官正,寻灵使的首领,倪秋雁。
除了北衙的官正之外,诗会上聚集了司天监的三位官正。
炼尸官与寻灵使是一路,同属监正一派,常玉春与倪秋雁才能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但两人对夏无风则基本无视,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徐衍以下属的身份见过倪秋雁,混脸熟的机会可不能浪费喽。
没准东衙真发姑娘呢。
这时舞姬退下,响起笛声悠悠,诗会正式开始。
为了活跃气氛,姜大川腆着肚皮来到场中,朝着四周拱手道:“既是诗会,自然要以吟诗为乐,鄙人不才,偶得小诗一首,咳咳,江上月影江上风,树下银狐树下踪……”
礼部尚书摇头晃脑,一副自我陶醉的神采,吟起来没个完,一连吟了三首才恋恋不舍的归座。
四周众人报以热烈掌声。
管他诗做得好不好,只要官比自己大,肯定先拍为敬。
姜大川其实是做了个引子,气氛搞得好,别人才有兴致,随后有世家学子争相上前,吟出自己的诗词。
在大厅一侧,有专人将诗会上所出现的诗词记载下来,落笔如风刷刷点点。
笛声悠扬,笔墨飘香。
从外表看,诗会倒是雅致,可太子的神态很是不耐,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目光游离,明显心不在焉。
当一个世家子吟出一首又是偷香窃玉又是春风一度的诗句之际,太子的注意力才集中过去,听得连连点头。
徐衍明白了。
原来太子喜欢的不是吟诗,而是淫诗。
本来还打算亮一亮诗仙诗圣的绝句,给西衙长点脸面,现在徐衍决定不亮了。
给这种家伙听床前明月光,实属糟蹋诗仙的名声。
不听诗的,大有人在。
比如常玉春与倪秋雁。
“她还没回来么。”倪秋雁借着饮茶的功夫,用不大的声音说了一句。
话是说给常玉春听的,由于徐衍就坐在旁边,隐约听得到。
常玉春没说话,缓缓摇头,目光低垂,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怕是出事了。”倪秋雁的语气中透着担忧。
常玉春的眉头拧了起来,好半晌道出一句低语:“凶多吉少。”
说完这句,两人不再言语,各自喝着茶,听着诗,听没听进去一言半句就无人得知了。
徐衍也没心思听诗。
以他分析,倪秋雁口中询问的那个她,很有可能是西衙的楚红莲。
楚红莲的下落不止对西衙重要,连东衙也相当看重。
徐衍本以为楚红莲之死很简单,不过是与强敌同归于尽,如今看来好像另有隐情。
忽然想起写着横七竖九的那份密函。
很有可能楚红莲在与强敌同归于尽之前,找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或者是重要的消息,而如今,那份被东衙与西衙同样重视的消息,只有徐衍自己知道。
沉吟之际,徐衍觉得有目光在自己附近徘徊。
抬头看去,目光早已消失。
瞄了眼对面正与旁边人高谈阔论的徐傲。
徐衍很清楚在这种场合,除了徐傲这孙子,没人会关注自己一个小小的炼尸官。
不行,自己与楚红莲见过面的消息,早晚得告知常玉春。
虽然徐傲不知道自己在牢狱中与楚红莲相逢的经过,但他可以从县令陈洲骅的嘴里打听出来,除非将当初的当事人全部灭口,否则消息迟早会传到西衙。
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早点通知常玉春。
想到这里,徐衍朝着常玉春的方向偏了偏头,低声道:“大人可是在担心楚大人的下落。”
常玉春猛地扭头,徐衍甚至听到他脖子骨头发出的嘎巴一声响。
“你见过她?”常玉春震惊道。
徐衍点点头正要开口,只见常玉春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一摆手,低声道:“回去再说。”
不远处,夏无风正扭头望来,犹如嗅到血腥的鲨鱼。
打更人的官正必定是高手,敏锐的感知令人不寒而栗。
徐衍立刻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品着茶水,仿佛刚才只是与常玉春在探讨茶道。
自从常玉春得知楚红莲的下落,心里长草了一样,不停的拿起茶杯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杯子里都没水了还自顾自的往下喝。
徐衍连忙帮着倒茶。
常玉春发觉失态,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焦躁,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位诗王好像对咱们大商的诗词歌赋不感兴趣,每首诗他都会呸上一声。”
徐衍将话题拉到诗会上来。
“狗眼才看人低,桃花国的文豪,哼,也不知有没有真本事,没准他那呸呸呸就是一首诗呢。”
常玉春撇撇嘴,不屑说道。
此时诗会气氛正浓,一位久居皇城的年迈文士走上前来,吟出一首赞美皇城繁华的七律,顿时迎来无数赞叹。
这年迈文士在大商颇有名望,在诗词之上有不浅的造诣,场中众人隐隐视其为牛耳者。
不料诗刚吟完,立刻招来诗王谢逊的嘲讽。
“啊呸!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叫唤,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猫狗之声呢?”
谢逊斜着眼,满脸鄙夷的骂道。
年迈文士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点指着谢逊脸憋得通红。
谢逊冷笑一声,道:“怎么,不服?你那也叫诗么,充其量算个灯谜,既然玩灯谜,你且听好,我给你出一个,如果猜得出来,这场诗会算你夺魁。”
第54章 请听题
诗会改成了灯会。
谢逊所言,是在羞辱大商的文人墨客。
不过太子不在乎。
刚才还直打哈欠的商泰之一听灯谜,顿时来了精神,催促谢逊快些出谜,让众人猜猜。
诗会是雅事,而灯谜就纯粹是热闹了,二者的档次相差甚远。
在场的文人虽然不满,可太子发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洗耳恭听,见识见识桃花国的灯谜有何高深之处。
谢逊仰着脖子,一脸孤高,清了清嗓,道:
“千里残月残花影,腊月一到雪花飘。”
他的灯谜就一句话,说完往后一靠,故作高深。
场中众人议论起来,交头接耳,互相探讨。
过了半晌,无人回应。
常玉春小声嘀咕道:“什么残花败柳的,腊月可不下雪怎地,这哪门子的灯谜,鬼能猜得出来。”
倪秋雁摆弄着茶杯,道:“人家的灯谜高深得很呢,其中有喻字,我猜不出全部,只能猜到必有马字。”
常玉春道:“马?什么马,千里马?”
倪秋雁道:“不对,不是千里马。”
常玉春挠挠头,他决定不再参与这种文人墨客的游戏,根本不适合他这种粗人。
徐衍在一旁看个乐呵。
他当然猜得出谜底,但他不打算多嘴。
反正来喝喝茶就有一点功勋值到手,何必引人注目呢。
既然诗王想装逼,那就让他装个痛快好了,反正早晚挨雷劈。
渐渐的,四周的声音消失,直至变得鸦雀无声。
这灯谜出得太过巧妙,竟一时没人猜得出来。
谢逊得意一笑,道:“给你们个提示,谜底说的就是你们这帮附庸风雅之辈。”
听闻此言,怒目而视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就是没人敢当面反驳。
连人家的灯谜都猜不出来,拿什么去反驳呢。
国舅卜太宁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谜底真这么难猜?你举荐的那个秀才也猜不出来吗。”
徐傲微笑道:“字谜种类繁多,若非有所涉猎确实难猜,不过我那位秀才朋友是有真本事的,他在知远县远近闻名,断然不会让国舅爷失望。”
卜太宁道:“我有什么失望,这是太子设的诗会,希望他真能做出几首诗来,别扰了太子的兴致就好。”
徐傲连连点头称是,仿佛对徐衍信心十足。
主位上的商泰之也猜了许久,连说几个答案,谢逊始终摇头。
见实在无人猜得出来,商泰之道:“谜底到底是什么,诗王不妨明说吧。”
谢逊得意的摇头晃脑,道出谜底。
“千里得马字,残月得尸字,残花重影得一比字,合为屁。腊月是十二月,合为青字,再加上雪花状的米字,合一个精字,这谜底吗,自然是马!屁!精!”
谢逊说出马屁精的时候连点了三下。
他第一个点的是姜大川,第二个点的是老迈文士,第三个点的正是看热闹的徐衍。
姜大川脸皮够厚,被点了一下只当没看见。
老迈文士脸皮薄,被点了一下差点气吐了血。
徐衍最无辜,什么也没说连诗都没做,不仅被点,对方的手指还不挪开了,指着他不放。
徐衍往左偏头,谢逊的手指往左偏。
徐衍往右偏头,谢逊的手指往右偏,跟定了他的脑袋。
“躲什么,马屁精说的就是你们这种家伙,除了阿谀奉承之外你还会什么?端茶倒水的秀才,哼,我看呐还不如去当太监。”
原来谢逊指点徐衍,是看到徐衍给常玉春倒茶水。
在谢逊看来,只要有功名在身,就不该做什么端菜倒水的事,这也是他瞧不起姜大川与年迈文士的原因所在。
徐衍见躲不开,只好正了正脖子,道:“灯谜是吧,不如我也出一个,你来猜猜。”
“好哇!你出。”谢逊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徐衍不气也不恼,笑吟吟的道:“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嗯打一字。”
谢逊果然有点墨水,略一沉吟立刻猜出了答案。
可不等他开口,就见对面的徐衍对他竖起中指,比出个古怪的手势,同时道出了谜底。
“日。”
谢逊不高兴了,道:“我已经猜出谜底,你为何提前公布答案。”
徐衍道:“我知道啊,你猜出来了我也日。”
谢逊疑惑道:“你也日?你日什么?”
徐衍道:“当然是日你姥姥了。”
谢逊顿时脸色一沉。
不等谢逊发作,徐衍又道:“小小灯谜看来难不住诗王,不如咱们换个玩法,我出两道趣味题,你来猜,猜对一道我输一千两,猜对两道我输一万两,若你输了也一样的价钱,如何。”
谢逊一算,即便两道题全都猜错了,大不了输出去一万一千两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连错两道。
“好!黄口小儿,出题吧。”
“请听题,说你在沙漠里,口渴难耐,有一杯清水和一杯浊水,你先喝哪一杯。”
徐衍的趣味题别开生面,听得所有人兴致勃勃,有人觉得先喝清水,有人认为先喝浊水。
谢逊沉吟了一下。
他认为先喝哪一杯恐怕都不对,这种题目本身就带有迷惑,让人猜不到真相。
很快,谢逊了然于胸,哈哈大笑起来,道:
“先喝的既不是清水也不是浊水,而是将一清一浊两杯水调成两杯半清半浊之水,如此一来既不难下咽又能喝到两杯的水量,足以解渴救命。”
谢逊的见解听得众人恍然大悟,之前对其不服的也暗暗挑起大拇指。
桃花国的诗王的确有两下子,至少在场的众人没猜到答案。
正在谢逊得意之际,忽见徐衍摇头。
“答错了。”
“不可能!那你说先喝哪一杯?”
“哪杯也不喝,而是喝你背后背着的一桶好酒,既然有酒,喝什么水呀。”
“我背着酒?你没说啊!”
“你也没问呀。”
“我……”
谢逊只觉得血往上撞,心窝子里憋了一口恶气,怎么也出不去。
是啊,他的确没问呐,鬼知道他去沙漠还背着酒桶。
“好,算我输,第二题。”谢逊稳了稳心神,冷静下来。
他又不是三岁孩童,这种小把戏,用一次而已,在他身上不可能用第二次。
徐衍微微一笑,道:
“请听题,说你在沙漠里,口渴难耐,有一杯清水和一杯尿,你先喝哪一杯。”
此题一出,四下哗然。
太子被逗得哈哈直笑,这算什么题,连傻子都答得出来。
谢逊微眯着眼,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答题而是先问。
“我背没背着酒?”
“没有酒。”
“旁边有没有湖?”
“没有湖也没有水。”
“天上下没下雨?”
“万里无云。”
“周围有没有人帮忙?”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你自己,而且你快渴死了,答案只在两个杯子里选择,你到底先喝哪个。”
谢逊确定这道题没有其他的陷阱,于是放心下来,道:“我当然是先喝清水!”
“不对,你会先喝那杯尿。”
“不可能!就算我怕死也先喝清水,等快渴死的时候才会考虑喝不喝那杯尿,怎么可能上来先喝那杯尿?”
徐衍默默的看了眼诗王谢逊,道:“因为清水要留着给你以后吃……屎的时候漱口用。”
常玉春和倪秋雁正喝茶呢,听到如此奇葩的答案同时把茶水喷了出来。
第55章 斗诗
醉仙楼里哄笑不断。
连街上走过的行人都被笑声所吸引,驻足观望。
厅内,诗王谢逊脸色苍白,就像吃了一嘴苍蝇,想吐还吐不出来那么难受。
什么破题?
荒唐至极!
作为出题人,徐衍还好心的帮着讲解。
“我可不是骂你,而是沙漠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能吃的东西,只有自己身上的东西,你想想,除了屎,你还有什么能吃的,总不能自己吃自己的肉吧。”
“我宁可饿死渴死!”诗王谢逊咆哮起来,“也不会去吃……呕……”
刚喊一句,诗王自己差点没吐喽。
“放心,快饿死的时候,你会吃的。”徐衍语重心长的说道。
太子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国舅也陪着笑,只要太子开心,管他作诗还是答题都没所谓。
徐傲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表情从不变化,让人猜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一众大商文士虽然对徐衍的趣味题不屑一顾,但能让诗王吃瘪他们乐见其成。
常玉春的脑子转得不太快,这会儿刚想明白答案的含义,他还特意将自己代入一番。
“你这什么题啊,太恶心了吧。”常玉春说完还抹抹自己的嘴角。
“恶人自须恶人磨,恶心题出给恶心人不是正好吗。”倪秋雁朝着徐衍投去赞许的目光。
其实徐衍也不想羞辱人家,怎奈人家蹬鼻子上脸,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马屁精,那没办法,只能教一教桃花国的诗王如何做人了。
忍辱负重这种事,徐衍是不会做的。
他的原则是念头通达,不留隔夜仇。
诗王谢逊忍着恶心,对徐衍怒目而视,喝道:“黄口小儿!此乃诗会,休要卖弄你那恶心的把戏,有辱斯文!若有文采,与老夫比一比真正的诗词之道!”
“是你先有辱斯文的。”徐衍辩驳道:“我不过倒了杯茶,就被你说成是马屁精,如果我拿了把刀,你还不得说我是杀人犯,原来桃花国的诗王不会别的,只会捕风捉影,哦对了,你还会猜灯谜。”
谢逊目光阴沉,深吸一口气,喝道:“好!咱们回归正题,既是诗会,自然以做诗为主,老夫提议,以仙为题,大商的文豪墨客们,请教了!”
人家点了以仙为题,算是定下格调,接下来众人做诗必须围绕着仙这个字。
乱哄哄的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有人低头沉吟,有人若有所思。
常玉春撇嘴道:“好大的口气,仙?他懂个屁的仙。”
倪秋雁好笑道:“你懂。”
常玉春道:“我不懂,所以我连提都不敢提,哪像那家伙,还以仙为题,真当自己是诗王了,我倒要听听他究竟做得出什么绝世佳作。”
倪秋雁环视四周,道:“人家既然敢定题必定早有腹稿,倒是我们大商这边的文士,招架得狼狈了一些。”
招架狼狈说得都算好听。
在场的文士当中,会作诗的不在少数,但突然定题,很难做得出真正的好诗。
打油诗倒是简单,说出去非得被谢逊嘲笑不可。
人家是诗王,可不是打油诗王。
“不就是仙嘛,我先来好了。”
太子卜太宁打破僵局,开口吟道:“早上一柱擎天,晚上法力无边,夜御仙女七个,后宫养满神仙。”
此诗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神态各异。
有的憋着笑,有的脸发黑,有的垂头丧气怒不敢言。
这哪是诗,连打油诗都不算。
根本是浪荡子的一派胡言嘛。
诗王谢逊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他不傻,只要是太子做的诗,哪怕狗屁不通他也不会品评什么。
毕竟人家是主人,至于其他人嘛,那就无所顾忌了。
为了挽回颜面,之前的年迈文士清了清嗓,吟出一首寻仙,尽管不算多好,好歹点了题,押了韵,对了仗。
随后又有几人相继作诗,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谢逊强忍着耐心听完众人作的诗,冷哼一声起身道:
“是我高估你们了,一群马屁精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你们听好了!”
谢逊此时精神一震,语气沉沉,吟出诗篇。
织女初秋渡鹊河。
逾旬蟾苑聘嫦娥。
蓬莱仙子今宵降,前後神仙引从多。
餐玉蕊,抚云璈。
寿筵戏彩捧金荷。
黄金照社三儿贵,他日潘舆侍绮罗。
……
一诗吟罢,场中鸦雀无声。
谢逊撇嘴扬眉,一副目中无人的骄狂之态。
倪秋雁品味着诗中意境,点头道:“好诗,桃花国的诗王名副其实,大商的文士怕是要甘拜下风。”
其实不仅倪秋雁看得出来,即便常玉春这种粗人都听得出来,诗王的这首诗比起之前那些文士做的要强出太多。
一比较,高低立判。
“很高?”国舅微微偏头。
“很高,不亏为诗王。”徐傲微笑道。
“太子怕是不喜,让那秀才应付一二,他不是挺会出题的吗。”国舅脸色微沉。
徐傲闻言立刻点头起身,朗声道。
“诗王佳作确实不凡,不过呢,我大商也有人才济济。”说着徐傲望向徐衍,笑道:“徐公子的才华在知远县闻名遐迩,今日贵客登门,你可不要藏拙呀。”
徐衍心说果然是这孙子使坏。
原主书生确实有点才华,哪个秀才没几首酸诗腐词的,不过徐衍依旧没打算出头。
刚才已经恶心了诗王谢逊,自己占了便宜又何必再去卖乖。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诗王可没打算放过徐衍。
谢逊眼睛一横,道:“既然徐公子小有名头,不妨与老夫斗诗一场,看看你肚子里到底装着墨水还是狗粪!”
让野狗闭嘴,只有当头棒喝。
徐衍点头道:“斗诗是吧,你且听好。”
一句话,满场安静下来。
太子抻着脖子,国舅侧着耳朵,姜大川搓着胖手,年迈的文士眼露希翼。
常玉春老神在在,倪秋雁微微诧异,夏无风面带好奇,徐傲的笑容越发深邃,一群花魁齐齐将美目望来。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徐衍身上。
随后,人们听到了一场语气洒然的轻吟。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吟毕,四周寂静。
专门负责记载诗句的下人早忘了落笔,呆若木鸡。
诗王谢逊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他听得出诗词之妙远高于自己作的那首,尤其前四句气度浑然天成。
可悲催的是,整首诗由于太长,他根本没记下来。
吟完诗,徐衍落座,以茶水润喉。
不是斗诗么,你能做出比这首还长的,算我输。
半晌后,谢逊踉跄跌坐,哀声道:“甘拜下风。”
诗王认输。
全场默然。
没有欢呼也没有雀跃,更没有惊才绝艳的赞美与感叹,所有人都呈现着同样的懵逼状态。
这诗……也太长了吧!
倒是常玉春最先打破沉默,他一拍大腿,吼出一个好字。
反正听不懂,谁长谁第一。
第56章 未来的太子妃
持续了半天之久的诗会,入夜后才在太子的一声哈欠中宣告结束。
醉仙楼外,倪秋雁亲昵的拍着徐衍的肩膀。
“看不出来呀,你这小秀才还真有几分本事,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来我们东衙,本官说话算话呦。”
“都是子柔姐那样的吗。”
“比子柔还水灵呢,动心了吧,只要你一句话,监正大人那边的调令我可以马上帮你办妥。”
常玉春生怕徐衍真答应,用手捂着徐衍的嘴巴,怒气冲冲道:“这小子生是西衙的人,死是西衙的鬼!谁也别想抢走!”
一旁夏无风走了过来。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何用。”夏无风阴测测的笑了笑,朝着徐衍道:“与其挑东衙,不如来南衙,打更人正好缺个有才情的。”
夏无风的插手,使得常玉春与倪秋雁立刻神色变冷,两人大有联手的架势,对其敌意十足。
常玉春冷声道:“我常某人向来不强人所难,西衙不像你们南衙,有进无出,西衙的人想去何处就可以去何处。”
这句话是点给徐衍听的。
徐衍自然得表态,朝着夏无风拱了拱手,道:“多谢夏大人抬爱,属下还是比较适合西衙,不高攀了。”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客气,不料夏无风冷哼一声。
“别后悔。”
留下一句冷语,夏无风扬长而去。
“什么事都想参合一脚,他也不嫌累得慌。”倪秋雁低声道,望着夏无风的目光充满忌惮。
“权柄是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早晚他会自食其果。”常玉春的眼里同样有忌惮之色。
打更人的官正,在大商的权力之大,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司天监的监正,皇城里没人能压得住夏无风。
“回去了,这场诗会真是别开生面,有点意思。”
倪秋雁走向东街,慵懒的挥了挥手,身影融入人群当中。
“大人,属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诗王欠我一万一千两银子,西衙能不能出面帮着讨要一下。”
“这个……你自己想办法。”
华灯初上。
皇城的街头依旧热闹。
回西衙的路上,常玉春几次欲言又止。
“倪秋雁那家伙喜欢开玩笑,她说的话别太当真,东衙确实女孩子较多,但也不是随便能娶得走的,一个个眼光高着呢。尤其是辛子柔,已有婚约在身。”
常玉春声音顿了顿,又道:“你可知辛子柔的夫君是谁,正是当今太子,你口中的子柔姐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那可惜了。”徐衍道。
还以为辛子柔要嫁的是什么如意郎君。
太子商泰之除了身份高贵之外,并不是什么好货色,从其做的淫诗即可看出一二。
“辛子柔与太子的婚事,还是监正一力促成。”
常玉春目光复杂,轻叹道:“太子的品行确有不妥之处,但毕竟是大商的储君,监正大人此举,也有与皇家修复隔阂的用意在其中。”
徐衍听罢没有意外。
既然司天监内部都分为两派,可见皇帝与监正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至于造成这份隔阂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徐衍不得而知。
街上的喧嚣掩盖了常玉春语气中的担忧,看似灯火辉煌的皇城之夜,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
晃了晃头,常玉春抛开烦躁的思绪。
“诗作得真不错,连我这种俗人都听得出不凡,尤其还那么长,没少下功夫吧。”
“官正见笑了,那首诗其实不是我作的,而是小时候听一位游方道人吟唱,觉得新奇便记了下来。”
“我说嘛!那么长的诗,你念完别人都记不住,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作得出来,那游方道人怕是奇人,可有名讳?”
“是不是奇人不知道,反正挺爱喝酒,自称青莲居士。”
“青莲居士?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常玉春搜肠刮肚也没发现与青莲居士有关的记忆,只当是一位喜欢饮酒作诗的文豪雅客。
走出喧嚣长街,转进清静的小巷。
常玉春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他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急迫,问道:
“你在何处见过她。”
常玉春口中的她,指的是楚红莲。
“知远县的县衙。”徐衍低声说道:“两月之前,属下由于谩骂县令从而入狱,遭了同狱马匪的毒打后窍穴受损假死了过去,恰巧楚大人出现救了我。”
徐衍对这件事的经过没有隐瞒,因为没必要。
只要常玉春派人去详查一番,很容易从县令陈洲骅的口中得到实情,所以犯不上说谎。
“知远县……她去牢里莫非要炼尸。”常玉春皱眉道。
“好像是要炼尸,之前大人让县令收集了一些尸体,但大人当时极其虚弱,救了我之后已经没了力气,让我扶着她回到县令的书房休息。”
徐衍装作回忆道:“后来我去协助县令调查一起凶杀案,等回来的时候,大人已经走了。”
“她可曾说去往何处?”常玉春迫切的追问道。
“没有,只说要休息一下。”徐衍道。
常玉春沉默了下来,前行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
徐衍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才道:“楚大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我当时见她的气色很差。”
常玉春没说话,摇了摇头。
徐衍能看得出来,前边的官正有着很重的心事,而且是与楚红莲有关。
徐衍无法透露太多有关楚红莲的消息,包括那份密函,否则他自己容易被怀疑。
能告知常玉春的消息,只有这么多。
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常玉春站定脚步,徐衍也停了下来。
“见过她的消息,切勿外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常玉春的神态相当凝重,有告诫的意味也有命令的语气。
“属下知道了。”徐衍凝声答复。
皓月下,西衙官正高大的身影在此时显得苍凉了几分。
常玉春的态度,预示着楚红莲临死之前的行踪对监正一脉的西衙和东衙来说十分重要。
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内情,徐衍也想知道,但以他如今的地位还接触不到。
常玉春并未在巷子里感慨多久,他很快收拢了心情与徐衍走出巷子。
二人走出不远,见一棵老树下围着很多人。
经过的时候得知发生了命案。
身为司天监,遇到命案常玉春不会置之不理,分开人群查看。
第57章 不祥的珍珠
死者披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袍子,是个瘦削男人,死状凄惨,额头凹陷,眼睛鼓着。
尸体旁的老树上染着血迹。
远处有官差围拢而来,驱散了围观的百姓。
常玉春摆了摆手,官差们立刻退下,守在周围待命。
“你怎么看。”常玉春道。
“这人是个修行者,从外观判断是撞树而亡,却不像自杀,一个人的脖子发力有限,头锤的力道很难达到如此程度,至少要推山手的力道才能造成如此伤口。”
常玉春的目光略带赞许,道:“怎么看出的他是修行者。”
徐衍道:“我与穆正初曾经去过黑市,参与黑市交易才会穿这种样式的黑袍子。”
当初刚来皇城的时候,徐衍与穆正初为了购买炼尸术去了黑市,所以徐衍对黑袍印象很深。
“刚出黑市便遭劫杀,想必是买了不该碰的东西,既然遇上,这件案子交给你了。”
常玉春唤来官差,命其调查死者身份,对徐衍道:“等调查结果回来,再按案子的危险程度派遣人手。”
徐衍拱手称是。
涉及到修行者杀人的案子,西衙将直接接手,不过巡查走访这种事还是交给地方的官差去办。
毕竟西衙人手有限,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案子不急,调查结果也需要时间,回到西衙,徐衍第一件事是领取了诗会的功勋值。
加上前两次的案子所得,正好凑够五点。
终于能换到转灵诀了!
徐衍一大早去了趟功勋阁,别的都没看,只换转灵诀。
揣着功法回到住处,徐衍就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般兴高采烈。
再怎么装活人,没有灵气始终是个破绽。
迫不及待的翻开功法,入眼的是一篇晦涩的记载。
每个字徐衍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很难揣摩,每一句都要翻来覆去的默念多遍才能大致理解其含义。
看了小半天,徐衍对于转灵诀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转灵诀的功效,是将灵气转换为其他自身气息,例如精气,血气,怒气,煞气之类,甚至曾有人以转灵诀将自身灵气转化成妖气、鬼气、魔气等等稀奇古怪的气息。
以转灵诀上记载,从来没有反向修炼的先例。
而徐衍正是打算用自身的尸气,转变为灵气,所以正常修炼转灵诀是无效的,只能逆转法门。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修得出来,徐衍没有半点把握。
“以灵转气,以气凝息,以息化法,万般变化……”徐衍呢喃道:“既然有万般变化,反着修炼也能有效才对,试试看吧。”
想要逆修功法,前提是将功法彻底悟透才行。
以徐衍对功法的陌生程度,悟透转灵诀不知得何年何月。
好在西衙里有老手能问,不至于一个人苦苦探究。
“材叔,什么叫凝息成轻清之气用以化浊?”
费材小心翼翼的品着手里的一杯元阳烈,道:“轻清意为天与阳,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这句话是教你凝出上升的清气,用来分化本身的浊气,让自身的气息达到一种纯粹的平衡……五点功勋值呐,换什么不好换个转灵诀,这玩意即便修成了也用处不大呀。”
“看着好奇就换来练一练,那这句呢……”
徐衍用三杯元阳烈,换得费材对于转灵诀的全部见解,相当于得到了一份详细的说明书。
尽管还是有些不太懂,但比单独看功法可强得多。
至少能慢慢摸索着修炼。
皇城里的差役,办事比起别的地方要快得多,晌午时分便将昨晚凶杀案的线索交到西衙。
徐衍接过卷宗过目。
死者是住在皇城的世家子弟,有炼气境的修为在身,昨晚在黑市归来的途中死于非命,死者在黑市花费重金购得了一颗名为海魂珠的珍珠也不翼而飞。
海魂珠也叫鲛人泪,珠子里孕有一滴奇特的海水,据说是鲛人的眼泪,会随着珠子转动而不断晃荡犹如一片缩小的海面,仔细聆听能听到轻微的波涛声。
合上卷宗,徐衍目光了然。
明显的劫财,海魂珠便是凶手杀人的缘由。
由于牵扯了修行者被杀,此案可出动三名炼尸官,由徐衍召集,共三点功勋值。
徐衍先找了办案老道的费材,剩下一个名额本打算叫上身手最好的穆正初,不料穆正初刚接过任务出门了,恰好撞见齐远瞩,于是带上了这位少东家。
一行三人结队完毕,正式开始调查皇城内发生的凶杀案。
随着卷宗而来的,还有一个线索,是个目击者。
此人住在案发现场附近,他当时听到外面有动静,从门缝里目睹了全部经过。
据此人描述,根本没有凶手,是死者发了癫狂自己往老树上撞,一连撞了十几次,最后不动了。
“自杀?莫非那海魂珠有什么特殊的控魂之效?”齐远瞩猜测道。
“伪装而已,只要动用遁行符隐去身形,外人自然看不到凶手行凶。”费材道。
“目击者提前听到的动静也许是凶手故意弄出的响动,为了让人看到死者自杀的模样。”徐衍道。
“徒手杀掉一个修行者,凶手定是个武道高手,不太好对付。”费材分析道。
“敢在皇城地界当街杀人,凶手胆子太大了吧。”齐远瞩道。
“这场凶杀有一个转移视线的绝佳道具,便是那海魂珠。”费材见二人不解,道出原委。
“海魂珠极其罕见,一旦出现必定成为不祥之物,历来的主人不是家道破落诡事不断就是横死在外,没一个有好下场,据说珠子里的海水是鲛人的诅咒。”
“这么邪门!”齐远瞩低呼道:“凶手打算以海魂珠自身的诡异来转移视线,达到脱身之效!他劫走了海魂珠,如果远走高飞咱们上哪找去。”
徐衍道:“凶手的目的十分明确,想必对海魂珠早有了解,他未必会留着那件不祥之物,没准海魂珠还会出现在黑市。”
费材点头道:“有可能,反正没什么线索,下次黑市再开的时候咱们走一趟去瞧瞧。”
这次凶杀案留下的线索并不足以追踪到凶手,唯一的机会是等他再度作案。
距下一次黑市还有半月的时间。
徐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潜心钻研转灵诀。
随着理解的加深,徐衍逐渐掌握了转灵诀的精髓。
反复验证多次,徐衍觉得差不多了,开始尝试逆修转灵诀。
一丝尸气被调动而出。
尸气顺着体内经脉逆转,如逆流之水,诡异又古怪。
如果这是灵气,逆转之人必定经脉受创。
毕竟经脉如河渠,只可顺行,不可逆流而上。
徐衍则不同。
他的经脉经过了死木汁的强化,本身又是死物,尸气在经脉中逆转对他来说毫发无损。
经过无数次的艰难尝试,半月之后,一丝不同于尸气的气息终于出现在徐衍的尸身之内。
灵气!
第58章 赊账
为了验证,徐衍特意取出青色的灵视符,以新生的气息将其开启。
灵视符贴于身上的同时,徐衍的眼前出现一层类似青芒般的光泽,可借助灵符之力看到鬼魅魂体,或者是使用了遁行符的修行者。
确认气息的本质为灵气之后,徐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了灵气,无法动用灵符的短板被补齐,徐衍在西衙住得将更加踏实。
接下来徐衍继续尝试逆修转灵诀。
所获取的灵气始终只有一丝。
无论他如何努力,哪怕溢出更多的尸气,结果还是一样。
经脉里能通行的灵气只有一丝。
徐衍在无奈之余,猜测是自己的经脉被死木汁的改造所固化,如锈死的水管,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畅通。
一丝灵气也好,反正勉强够点燃灵符了。
当晚,便是黑市开始的日子。
与费材和齐远瞩汇合之后,三人找到小客栈。
“敢在皇城里开设黑市,幕后之人怕是来头不小吧,莫非背后是皇族在把控。”徐衍猜测道。
费材摇头道:“黑市不是皇族的,而是南衙的。”
齐远瞩惊奇道:“黑市居然是打更人的买卖!那可是日进斗金啊。”
费材羡慕道:“何止日进斗金,根本是摇钱树,负责黑市的家伙叫李寺,是南衙的筑基高手,夏无风的心腹,他脸上满是青色的胎记,有个绰号叫鬼脸,此人心狠手辣出了名的冷血。”
这一期的黑市比较热闹,参与者有两百多位,三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关注着交易。
中场的时候,出现了一件罕见的拍卖品,竟是飞行法器,出价者众多,最后以百粒灵沙成交。
购买了飞行法器的黑袍人与黑市主人耳语了几句,不知给了什么好处后提前离开。
黑市尚未结束,其他人可走不了。
交易继续。
徐衍有些遗憾。
那人购买飞行法器之后,所有人都投去狂热的目光,连费材和齐远瞩都一样。
原本此人是诱饵的最佳人选,如果为了劫财,半月前的凶手没准会再度出手。
可人家足够谨慎,提前走了,将其当做诱饵的计划随之落空。
本以为这次黑市白来一趟的时候,交易台上出现了一件特别的东西。
是一颗海蓝色的珍珠。
晶莹剔透,珠子里包裹着一滴奇特的海水,珠子在展台上一动不动,里面的海水竟自行涌动,如同有浪涛在起伏,奇异无比。
“海魂珠!”费材一眼认出珠子。
“海魂珠很常见?”徐衍诧异道。
“怎么可能常见,这东西罕见得很,几十年未必会出现一颗,肯定是凶手又来销赃。”费材断定道。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决定追踪海魂珠的主人。
费材让齐远瞩盯着台上的珠子,有人报价就跟上,他和徐衍不动声色的找到黑市主人。
“李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黑市里的海魂珠涉及一场命案,我们要知道卖家是谁。”费材直接道明来意。
“这里是黑市,你认为我会透露卖家的身份吗,做买卖有做买卖的规矩。”李寺丝毫不讲情面。
“那颗海魂珠极有可能是赃物,凶手就在这里!”费材急切道。
“与我有关吗?黑市里的东西有几件干净的呢。”李寺冷漠一笑,道:“出了黑市,随便你们追查,不过在黑市里,容不得你们撒野,若敢坏了规矩,你知道下场。”
费材当然知道下场。
他要敢在黑市当场拿人,李寺就敢和他翻脸动手。
打更人的蛮横,炼尸官可远远不及。
一想到人家的筑基修为,费材只能压下火气,道:“好!我不坏你黑市的规矩,赊账总可以吧。”
“你赊账不行,我信不过,除非你们西衙赊账,我倒是可以通融一二。”李寺冷淡道。
“就用西衙赊账!台上的海魂珠我们西衙买了。”
费材说完将自己的虎头令拍给李寺当做质押,结果人家根本不接。
徐衍很自觉的将自己的令牌拿出,连齐远瞩的一并押了出去,李寺这才点了头。
以三块炼尸官的令牌做抵押,终于得到黑市主人的同意,三人能赊账带走海魂珠。
费材气哄哄的回到原位,问道:“叫价多少了?”
“三万两。”齐远瞩道。
一粒灵沙价值一千两,三万两白银相当于三十粒灵沙!
“三万一千两!”费材继续叫价,毫不犹豫。
这可是明码标价,管它多少钱,只要是真正的物证赃物,回西衙即可报账。
怕就怕这颗海魂珠不是赃物。
到时候这笔账只能三人摆平了,倾家荡产也得自己掏腰包。
“三万二!”
有人紧跟不舍。
“三万三!”费材丝毫不让。
反正决定了买下海魂珠,无论多少钱都得拿下。
最后的报价,定在四万五千两。
如此高额的价格,齐远瞩都听得眼皮直跳。
他家开药铺的不假,寻常出手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但那可是四万多两,真金白银呐!
倒是徐衍对银子的数量无动于衷,始终稳如泰山。
不是他视钱财如粪土,而是兜里根本没钱。
光脚不怕穿鞋的,几万两还是几十万两对他来说一样。
反正都赔不起。
买下海魂珠之后,费材没自己去拿,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珠子收进炼尸怀里。
鱼饵已经做成,就看之后有没有大鱼上钩。
过了不久,黑市结束。
“分头走。”费材低语道:“你们远远的随着我即可,切勿接近炼尸。”
二人点头,出门后分道扬镳。
费材曾经叫价,撇不开干系,他与炼尸只能同行,而后在一条长街转角处装作告别,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揣着海魂珠的炼尸成了孤家寡人,默默的走在午夜的街头。
穿街过巷,竟一路无事。
费材跟在很远的地方,眉头逐渐锁起。
与炼尸的特殊关联,让他可以在不看炼尸的同时察觉到炼尸的举动。
距离足够远,不应该被人怀疑。
费材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这颗海魂珠与凶杀案无关?
若是新的海魂珠,可钓不出凶手。
四万多两银子呐……
费材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肉疼,就在此时,他与炼尸之间的联系出现波动。
远处,行至一片荒凉地段的炼尸,突然遭遇了奇袭。
第59章 鱼饵丢了
徐衍走在距离费材百丈开外的位置。
午夜的街头没有行人,月光又充足,远远能看到费材的轮廓就够了。
若是离着近了,凶手可未必会出现。
远处费材的影子出现变化。
来了!
徐衍立刻催动灵视符。
凶手既然能干掉炼气境的修行者,说明相当危险,而且擅用遁行符,必须提前防备。
刚刚贴上灵视符,就看到原本空荡荡的街头出现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这边疾奔而来。
来人是个六旬老者,身形高大健硕,鼻正口方,气度不俗,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杀人的凶徒。
这人速度迅猛,几个呼吸便到了近前,铁锤般的重拳扑面而至。
好快的速度!
徐衍不躲不闪,迎着对方的猛击轰出一拳。
嘭!!
两人的手臂各自被崩开,一次交锋竟不相上下。
徐衍暗暗吃惊。
他这一拳可没保留,完全动用了尸鬼之力,足以堪比虎爪一击,对方居然能挡得下来。
其实对方更加吃惊,攻向徐衍的拳头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修的是炼体法门,拳上的功夫了得,手劲极大,他这一拳能轰死一匹马,结果在今天遇到了对手。
一击之后,此人转头就逃,片刻不留。
费材从远处追来,边追边喊,语气焦急:“截住他!珠子在他手上!”
费材的体力不算多好,没多久便被甩出去老远,齐远瞩更不用说,都没发现凶手的影子。
凶手一路疾行,穿街过巷,对地形相当熟悉,时而钻进街旁的民居店铺,在不惊动屋子主人的情况下又从后墙翻出。
虽然身手矫健,由于与徐衍对了一记重拳,加上时效的关系,此人身上的遁行符接近消失,在夜幕里时而显现出身影。
徐衍只跟了两条街,在一处转角停下脚步。
随后一只毫无生机的夜莺腾空而起,呼扇着翅膀,一双小眼盯住了凶手所在的方向。
凶手绕行了很远一段路,经过多次伪装落脚,又悄悄遁走,最后他认为甩掉了追兵,从侧门走进一片极大的院子。
凶手的一举一动没人看到,却没逃过夜莺的双眼。
不久后,徐衍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子外面。
绕到院落的正门,徐衍看清了此地是何处。
竟是国舅府!
难不成国舅最近手头紧,缺钱了?
徐衍返回头,与费材齐远瞩碰了面。
“追丢了?”费材担忧不已,这要是追丢喽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追丢,那人比较狡猾,三番两次更换路线,险些被甩掉。”徐衍道。
“那就好,人呢。”费材急急道。
“进了国舅府,我没打草惊蛇。”徐衍道。
“国舅府!”
费材和齐远瞩异口同声,两个人表情一样,不可思议。
“你没看错?”费材道。
徐衍肯定道:“错不了,凶手进了国舅府的侧门。”
“国舅缺钱了?”费材与徐衍一个想法。
齐远瞩在一旁嘀咕道:“先有翠云楼一掷千金赏花魁,后有诗会包场醉仙楼,国舅爷最近的花费可不小呢。”
“看到模样了吗。”费材在得到徐衍的肯定后,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咱们直接拿人!”
为了防备凶手逃脱,费材让齐远瞩去调来五百官兵,将国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准备妥当,费材走上前去,用胖手砸门。
国舅府的门房才睡下不久,被砸门声惊醒后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一见是司天监的人,门房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得知来意后连忙通报国舅。
不多时,门房带着国舅的吩咐回转,道:“几位大人,国舅爷已经睡下了,你们要拿人的话明天再来,今天国舅府不待客。”
费材被气得不轻,强压怒火道:“你去告诉国舅爷,我们要是走了,下次来的可就不是西衙的人,而是打更人了。”
一听打更人,门房顿时一哆嗦,再次去禀报。
等了半晌,国舅卜太宁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到底什么事啊,兴师动众的,连西衙的炼尸官都登门了。”
“打扰国舅爷休息,咱们西衙办案是为了大商百姓安居乐业,希望国舅爷理解一二。”费材客气了一句,道:“有凶手进了国舅府,我们来追查凶犯。”
“凶手进了我家?不会吧,再怎么说,我这府里也有不少护院看家,还养着几条猛犬,什么凶手能大摇大摆的闯进来。”
“属下亲眼得见,凶手确实进了国舅府,只要搜查定可将其抓出。”徐衍道:“我们也是为了国舅的安危着想,毕竟家里藏了个杀人犯,国舅想必也睡不踏实。”
卜太宁若无其事的哼了一声,摊开双手,道:“既然你们非说我府上有凶手,那就自便吧,找不到的话可与我无关喽。”
三人刚要准备搜查,就见国舅身边走出个白发老者,身形高大,气度稳重。
“夜深了风凉,主子还是移步暖阁小憩片刻。”高大的老者微微躬身,一副下人姿态。
卜太宁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刚要走,徐衍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
“这位老人家,不知是何国舅府的何人呢。”徐衍盯着高大的老者发问。
卜太宁瞥了徐衍一眼,不耐烦的道:“他是我府上的管家,怎么,你怀疑他是凶手?”
徐衍翘了翘嘴角,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就是凶手!”
国舅府的白发管家,正是在街头与徐衍交锋的凶手。
白发老者听闻大为诧异,满脸疑惑道:“这位大人,无凭无据的可不能诬陷好人呐,我一直在府上睡觉来着,从未出去过,更不曾杀过人,你怕是认错了吧。”
徐衍微笑道:“怎么会认错呢,你这位老人家身手了得,三位炼尸官都差点把你追丢喽。”
国舅卜太宁脸色一沉,道:“司天监的确一手遮天,但大商皇族也有皇族的威严,胆敢冤枉我府上的人,即便我能忍,恐怕皇后娘娘也忍不下这口气。”
卜太宁抬出皇后,想要为自家的管家撑腰。
费材道:“国舅爷言重了,咱们西衙可不敢一手遮天,咱们就是办案的苦哈哈,绝对不会冤枉任何好人,当然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歹人。”
卜太宁哼了一声,道:“那就好,想要拿人,你们拿出证据来吧,我府上的管家不可能会去杀人行凶。”
齐远瞩在一边诧异道:“证据?徐哥亲眼得见的凶手,还要什么证据?我们炼尸官亲自做人证还不够吗?”
白发老者沉默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狡辩,退在国舅身后。
卜太宁不冷不热的道:“大半夜的你们追个人,就那么容易认出了容貌?除非你们三个全都看到是他行凶,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抓个倒霉蛋顶罪,一个炼尸官的人证,哼,份量还不够。”
宰相门前七品官。
国舅府的管家虽然没什么官职在身,但地位在皇城里可绝对不低。
费材与齐远瞩确实没看到凶手的模样,唯独徐衍与其交锋过一次。
局面至此,西衙一方陷入被动。
第60章 意外收获
强行拿人的话,势必与国舅府交恶,到时候再惊动皇后,后果将难以收拾。
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不仅凶手逍遥法外,连那颗海魂珠都搭了进去,更不是办法。
费材与齐远瞩正在纠结之际,徐衍反而始终平静。
看了眼白发老管家,徐衍道:“国舅说得在理,夜黑风高的,我与凶手只交锋了一拳而已,或许会看错。”
卜太宁得意的笑了笑,他认为炼尸官一方服软,不料徐衍的下一句立刻一针见血。
“不过,我们交锋的那一拳力道可不小,不妨让这位老管家抬起手来瞧瞧,他的指骨是否还留有印记,如果毫无痕迹,凶手自然另有其人,如果有痕迹的话……”
徐衍下一句没在明说,反正听的人都明白含义。
听闻此言,白发老者微微低垂的目光晃动了一下,一缕凶芒在他眼底掠过。
卜太宁的脸色变得更沉了。
他沉默许久,示意老者抬手验证。
白发老者缓缓抬起双臂,伸展五指,于此同时,徐衍与费材三人全力戒备,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灯光下,老者右手背的指骨果然与左手不同,皮层隐隐发红,如同与重物撞击过一般。
徐衍冷冷道:“凶手果然是你,还要狡辩吗。”
那一拳的力道之大,除非是铁手,否则不可能毫无痕迹。
徐衍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把握让凶手显形。
白发老者依旧沉默,盯着徐衍的目光里充满杀机,看得出他正打算杀人灭口。
只要杀了三个炼尸官,自然没人还会怀疑他是凶手。
卜太宁的神色变幻了一下,抡起巴掌。
啪!!
一个嘴巴扇在管家的脸上,将其打了个趔趄。
老管家挨打后立刻把头垂得更低,不敢吭声。
“混账东西!我平时待你不薄,犯得着去觊觎什么珍珠吗,想要珠子找你主子不就行了,国舅府什么珠宝没有!要你去街上去抢去夺?”
“奴才知罪了。”
卜太宁大骂一通,气得气喘吁吁,平复了好一会儿,转向费材三人。
“下人我已经教训过了,西衙的三位也该走了,如果没吃饭的话,府上有现成的宵夜和好酒。”
这就送客了。
齐远瞩瞪起眼睛,诧异道:“他是杀人凶手,要抓回去治罪的,国舅爷打个嘴巴就完了?”
卜太宁冷声道:“他杀了谁?今晚有人死了吗?你们三位不是活得好好的。”
说完卜太宁转向老管家,喝问道:“你抢了人家什么珠子?在哪呢,还不速速交出来。”
白发老管家回答道:“奴才一时被贪心蒙蔽,觉得海魂珠奇异玄妙想要夺来据为己有,不过并未得手,西衙的三位高手以炼尸为饵,我没抢到,这才匆匆逃回府上。”
费材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放屁!珠子明明被你抢了去,我们身上根本没有!”
卜太宁挡在老管家身前,面无表情道:“也许是你们弄丢了呢,他说了没抢到你没听到吗,多说治他个劫掠未遂的罪名,明儿我让他自己去衙门自首,好了,我乏了,你们该走了。”
三言两语,卜太宁就要打发了西衙的三人,他明显是在为府上的管家开脱罪名。
海魂珠不仅涉及四万多两银子,还涉及上次被杀的修行者,是重要的物证,如果找不到,想要给国舅府的管家定罪可不容易。
今晚是三人设下陷阱引出凶手,对方确实没杀人。
即便老管家对炼尸下了杀手,炼尸也不存在被杀一说。
费材很快冷静下来,道:“走可以,找到海魂珠,我们自然会离开,还请国舅通融一二,我们要搜查国舅府!”
卜太宁冷冷的盯着费材好一会儿,道:“好哇,西衙办案,我可不敢阻挠,你们搜吧。”
费材不再废话,从官兵手里调来几条训练有素的猎犬,然后拿出装有海魂珠的木盒。
管家从炼尸手里夺走了海魂珠,却没抢走装珠子的盒子。
吩咐了个搜字,费材当先牵着一条猎犬闯进国舅府。
一个时辰过后。
上百名官兵加上三位炼尸官,将国舅府搜了个底儿朝天,竟然没有海魂珠的丝毫下落。
虽然没找到海魂珠,徐衍却在国舅府隐秘的一处宝库里见到一盒子走盘珠,足足八十一颗。
可不是徐衍不识货。
他自然认得出海魂珠与普通走盘珠的不同。
拿出这盒子走盘珠,是因为盒子上面刻着慧宁宫的字眼。
徐衍记得很清楚,城门处海捕文书上通缉的宫女罪名便是蓄谋盗取慧宁宫的一盒子走盘珠。
这种走盘珠可不是单独一个两个,而是一盒八十一颗,大小均匀一致,珍贵的程度可想而知,即便是皇后也未必能有第二盒。
那么国舅府里的走盘珠,又是从何而来呢。
徐衍答应过小宝的妹妹小玉,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替小太监查一查真相。
此时为了验证心中的疑团,徐衍将走盘珠带到卜太宁面前,打算趁机套出些消息。
国舅府被翻了三遍,海魂珠的影子都没有。
费材正焦急的时候,看到徐衍带着个大盒子走了过来。
“很多珠子。”徐衍压低声音,说着将盒子翻开。
费材一眼便认出盒子里是走盘珠,而非海魂珠,两者差距太大,海魂珠里有一滴类似海水的鲛人泪,极好辨认。
费材不明白徐衍的用意,按理说在黑市里徐衍也见过海魂珠,不应该认错啊。
一旁的国舅嗤笑了起来。
“那是产于静海的走盘珠,个个均匀不差毫厘,由珠宝商甄选多年才凑齐了九九之数,整个大商只此一盒,独一无二。”
卜太宁自傲的一番诉说,道出了走盘珠的珍贵。
徐衍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得卜太宁更是自得,认为遇到了土鳖。
殊不知徐衍惊讶的并非走盘珠的珍贵,而是国舅的耿直。
都不用下套了,国舅自己先把走盘珠的底细抖了出来。
徐衍吃惊般说道:“整个大商,就这么一盒子走盘珠?不可能吧。”
卜太宁得意洋洋道:“没见识,大商的走盘珠自然不止一颗,不过能达到如此品相的,只此一盒,懂了吧。”
“懂了,这么说连皇宫里也没有如此品相的走盘珠喽。”徐衍点头道。
“那是自然……你想说什么。”卜太宁有点回过味儿来。
“我想说的是,慧宁宫里丢的那盒走盘珠,原来是国舅偷的。”徐衍说着,指了指盒子边缘刻着的慧宁宫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