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绿洲里灿烂的小珍珠（下）
芬撒里尔的建筑风格与诺欧通大相径庭，严格来说，它称不上都市。
罗伊娜这辈子从未离开过诺欧通，对于目的地——威利斯局长多次提及的首都格拉兹海姆的印象，仅停留于邮局同事带回来的数张彩印照片。
照片里首都街景和建筑模样与诺欧通近似，砖石砌成的高层建筑由瓦砖盖住房顶，沥青路面铺出宽阔大街，供电动机械车辆来往行驶。区别在于首都的宗教建筑更多、面积更大、人口更稠密、房屋也更高。
而芬撒里尔却是真正意义的村庄，这里的沙砾被铲除后露出岩石表面，形成一条不太显著的道路，便是绿洲内唯一干道。
道路两侧，房屋大多由土黄色砖块铺设，统统是一层独栋平房，上方铺有奇怪的三角形结构房顶，至高点可达五到八日轮不等。
地面则分布着错落繁杂的开放式水槽，直径不足十个【微日轮】（1），用铁质五金盖在上方避免村民意外落足。
水槽将位于芬撒里尔中央地带的天然湖水引至各民居，供给生活用水。天然湖占据村庄三分之一面积，河岸种植大量芭蕉树和椰树等植物，还有水车灌溉农田、养殖牲畜。
而绿洲外围平铺摆放着大量钢化玻璃，罗伊娜初次见识这种东西，不清楚具体派什么用处。除此之外，这里没有政务厅，也没有邮局。但有别于寸草不生的穆斯贝尔大沙漠，芬撒里尔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沙漠珍珠，展现出生机盎然的绿洲风光。
“那只信鸽呢？”
“拜克斯吗？他飞出遗迹探查盗贼团动向了，晚点会回来。”
“这样啊…”
罗伊娜搀扶诺恩斯走在街头，像是游客般对周围充满好奇：“生活在芬撒里尔如同与世隔绝，仿佛遗迹外一切都与绿洲无关。”
“即便是沙漠绿洲，这里也属于遗迹城邦的一员，绝不会与世隔绝。”
诺恩斯又泼了盆冷水，似乎对芬撒里尔有些隐晦的不满。罗伊娜放弃争论，领着他继续深入遗迹中心。
熙熙攘攘的当地村民对两位陌生人的出现有所警惕，大多停下手头工作避而远之。当地人虽然没有恶语相向，还是能够感受到敌意。
遗迹守护者拉克夏同意接纳他们时，曾提出过不得私自干涉绿洲其他人日常生活的条件。尽管如此她仍旧感谢这片土地，能够提供和平安静的歇息之地。
“这不是罗伊娜小姐，怎么出门了，啊！？”一位医生打扮的中年女性喊住他们，“他的伤势还不能…”
“抱歉，欧兰达女士…”罗伊娜回以尴尬笑容，表达对固执同伴的无奈。
欧兰达是芬撒里尔唯一的医生，受拉克夏委托为受伤的诺恩斯治疗和包扎伤口。他们临时居住的房屋也由欧兰达腾出来，那里平时用于临时医院。
“这么快就进行大幅运动，很容易造成伤口重新崩裂的。”欧兰达本想靠近，看到黑衣男人刻意躲避，便不再勉强，“总之，接下来需要潜心养伤，保持心情愉悦。”
“嗯，谢谢您。刚才我听从意见，摘取了小部分月见草带回屋子，希望花香能够平复这位患者的焦虑心情。”说完，罗伊娜忍不住白了一眼。
“没错，月见草香味具备镇定作用，所以我特地采摘种子来芬撒里尔栽培。”
欧兰达指向身后大片花海，里面种植着黄色和粉色的花卉，均是月见草。虽然白天不会盛开，花苞以蔚蓝湖水为背景，随风摇曳的景象令罗伊娜陶醉。
她小时候通过修道院书籍图片了解到月见草后，立刻被吸引得入迷，却极少有机会见识到真花，这次在芬撒里尔可谓弥补了遗憾。
“听说月见草在诗蔻蒂背面很稀有，好漂亮呐～”
“是啊。我出生于正面，在月见草包围下长大。现在离开家园后变得容易思乡，所以取来种子种植于此，偶尔还能用做药物。”
欧兰达轻轻触碰花苞，像在抚摸至爱的孩子。
“您故乡在哪里？”罗伊娜忍不住追问道，关于星球正面她几乎一无所知。
“【陪都】（2），距离芬撒里尔至少得两个月行程。”
听到陪都两字，诺恩斯立刻警觉起来，抬起胳膊把少女推到背后。欧兰达见状，不禁失笑。
“别紧张，我知道你是瓦尔基里。但陪都也有很多普通人，我就是普通人。”
“…”诺恩斯沉默下来，观察面前妇女的微表情。
“你们刚进入芬撒里尔时伤势很重，普通人恐怕熬不过来。你不但身体强壮，而且没有生命危险。”欧兰达大方地解释她知道身份的原因，“再说肩部如此明显的印记，早就说明了一切。”
“别卖关子！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印记代表的含义。”
“起初不知道，只不过前段时间也有相同印记的女性来到芬撒里尔，并且主动表明自己瓦尔基里的身份，所以…”
“有瓦尔基里来过！”诺恩斯突然间激动地咆哮，吓得欧兰达躲进花海中不敢出来。
“…是位棕色长发女性，年龄大约三十余岁，她似乎在调查沙漠中出现的奇怪脚印…”
“现在人呢，还在这里吗？”
“几天前往格拉兹海姆方向离开了。陪都人都很害怕瓦尔基里，所以不敢问太多…”
“可恶，居然晚了一步。”
诺恩斯紧握拳头重重锤击身旁树木，手指因此又多处几道浅色血印。他无暇顾及伤痛，撇下不明所以的医生，拉着罗伊娜往遗迹方向走去。
“赶紧拿回雷瓦汀之剑，离开芬撒里尔。”
“为什么？伤势还没康复，而且电摩托也坏了，怎么可能离开。”
“不要废话！必须追上那个女人，她是…”
过于激动造成了伤口再度裂开，诺恩斯痛苦地捂住腹部，无法坚持走路，选择靠在树桩边喘气休息。
“诺恩斯先生总是这样…！顽固、冷漠、自傲，根本不听从旁人劝阻，也不顾及他人感受，老是自说自话做决定。”罗伊娜嘴上发着脾气，双手却在处理伤口处略有宽松的绷带，帮忙重新止血，“离开诺欧通是一次，从盗贼团逃亡是一次，现在硬要离开绿洲又是一次。明明芬撒里尔如此和平，为何你总对这里充满恶意呢。”
诺恩斯面部抽搐，忍受伤痛的折磨，艰难地挤出话语：“遗迹内一切都是假象，绿洲、花海、水源，离开阳衍就将化为不复存在的虚无。但人心却永远真实，它的狡诈和险恶无处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善人。”
罗伊娜不明白眼前男人所说的话，她打从心里觉得，他们或许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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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撒里尔遗迹没有雄伟壮观的城墙，非富丽堂皇的宫殿，它只不过是座形状类似金字塔的沙丘，坐落于绿洲正北方。
沙丘遗迹高约二十日轮，宽度和深度则能达到一百日轮以上。尽管和诺欧通石英城墙没法比，依旧是绿洲内最庞大的建筑。
由正前方石梯踏入正门，这里没有人站岗把守，完全呈开放状态。简陋昏暗的长廊通向遗迹深处，两边摆放用于照明的烛台。
罗伊娜搀扶诺恩斯，小心翼翼地往深处移动。清脆脚步声响彻在遗迹内，很快引来了它的“正牌”守护者。
男人身高足足有两日轮，头上黑色直发根根竖起，如同苍劲的尖针。他目光锐利，透露出不可靠近的凶相。黝黑完美的肌肉线条，充满浓郁沙漠气息。
芬撒里尔遗迹守护者拉克夏站在两人面前，似乎不准备轻易让路。
“拉克夏先生，那个…”罗伊娜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合理解释出现在此的缘由。
“记得我们达成过条件，未经允许不得随意在遗迹内行动。”
“对不起，可是他…”邮差少女用眼神向旁边耿直的同行人求助。
“瓦尔基里…”拉克夏目光转向身上捆满绷带的男人，由于身高高出一截，俯视之态看起来带有蔑视，“收留你已经破了芬撒里尔规矩，请老实点。”
“哼，我不是这里收留的第一位瓦尔基里吧？”
诺恩斯回以蔑视眼神，两位男人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看来欧兰达又多嘴了。但据我所知，你的那位同类已经不再是瓦尔基里。”
“…无所谓，请交还银剑，便会马上离开。”
拉克夏听明白两人来访目的，表情若有所思：“暂时不能交还，等康复再说吧。身受重伤的瓦尔基里不过是沙漠里的小虫，只会自取灭亡。”
“既然想要耍花招，我就不再客气了！”
诺恩斯取出离开病床时，从房间偷偷顺走的水果刀，想要先发制人。然而伤痛令他动作迟缓，不仅招式遭到轻易识破，武器也被拉克夏从腰际拔出的银剑击飞。
“诺恩斯先生！”
罗伊娜挡在同行者面前，与不久前救过她的守护者对峙。她在诺欧通城墙见过这把银剑，与城邦军芬里尔司令是同一把。
“…进来吧，阳衍大人想见你们。”
拉克夏似乎被少女的勇气所折服，苦笑着收起武器后，转身往遗迹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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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深处有间偌大会客厅，面积大约五十日轮，比之诺欧通石英城墙正厅略小。
会客厅平铺有垫子和茶几，上面竟然还堆放着学习书籍。罗伊娜见过其中几本，自己曾在修道院日间课堂读过。
“罗伊娜小姐，诺恩斯先生，终于见到你们啦～”
欢快可爱的娃娃音由会客厅侧面传来，长相娇小的女孩蹦蹦跳跳来到两人旁边，拉着罗伊娜来到垫子和茶几处，礼貌地招呼坐下。
她颈部挂着饰品，吊坠是枚灿烂的白色珍珠。
“欢迎来到沙漠绿洲，我的名字叫伊敦，芬撒里尔阳衍。”
罗伊娜惊讶地张开嘴巴，难以置信所听之名。她还以为眼前不拘小节的女孩，大概只是位仆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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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微日轮：长度单位，一百微日轮=一日轮
2、陪都：圣都亚格拉希尔的卫星都市
第十一节 微小愿望 潜于巨大奢望（上）
名为伊敦的女孩双手托腮、屈膝坐在凉爽席垫上。她身材娇小玲珑，白皙面容稚嫩可爱，浅蓝色长发盘成团子梳在脑后，露出毫无岁月痕迹的额头。两枚圆圆的黑色瞳孔不停旋转，她正好奇地打量对面两位陌生访客，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身旁表情严肃、严正以待的拉克夏则没有心思放松，尽管视线并不聚焦于阳衍，却无时无刻都在关注会客厅内任何细微动静。身为遗迹守护者，守护阳衍是他的使命。
“那个…”
罗伊娜率先打破沉寂。如同女孩新买的公主玩偶被盯着看了数分钟后，恐怕任何人都难以保持淡定。
“你说～”伊敦立刻笑逐颜开，期待地盼望问话。
“伊敦小姐…真得是芬撒里尔的阳衍吗？”
“当然～名副其实。”女孩没有因为收到质疑而不悦，大方地展示胸前白色珍珠吊坠，“快看，这就是遗迹圣器——蜃景珍珠。”
如此直白地介绍重要圣器，拉克夏后背不禁流下冷汗，强忍住焦虑之情。
罗伊娜暂且相信了女孩的身份，尽管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伊敦小姐…大人，和我的故乡诺欧通阳衍完全不同…”
“叫我伊敦就行，反过来也叫你罗伊娜。这里是绿洲芬撒里尔，没有遗迹城邦诸多规矩。”伊敦用双手托住自己的头部左右摆动，看起来心情极佳，“诺欧通阳衍是怎样一个人呢？”
“其实我也只有一面之缘，她是位成熟美丽的女性，声音很温柔，不过…”
罗伊娜还想叙述更具体的印象，被身旁诺恩斯阻止了。阳衍女孩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穿，她低头俯看自己的身材，忍不住叹气。
“成熟女性呐～我也想快点成熟起来，可是…好像天生就很瘦小。”
“伊敦…还是个女孩，将来肯定会变成落落大方的成熟女性。”
“我都十五岁了，还有希望吗？”
“十五岁！？”罗伊娜惊讶于听到的数字，“那与我年龄相同。”
“真的吗？可罗伊娜看上去就成熟许多啊。果然只有我身材娇小，呜呜呜…”
从惊喜到伤心，女孩多变的神态令人忍俊不禁，会客厅内的紧张氛围不经意间融化了。
“呐，罗伊娜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嗯，就是心里面一定想要实现和做到的事情。”
“我好像…没有特别想过这些事情…”
娇小阳衍起身坐到罗伊娜身边，各种古怪问题缠着她不放：“我有个微小愿望，希望能够离开芬撒里尔去沙漠看看。听说世界上有大海，河流，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这个愿望并不微小啊，很容易实现～等电摩托修理好之后，就…”
看见面前身份高贵的阳衍缓缓低头，双眸显出出失落和无奈，罗伊娜没有继续说下去。
阳衍永远无法离开遗迹，其生命与遗迹紧紧相连，从生到死都会受到名为命运的束缚。
“对不起…”
“不用道歉，这是属于我的命运，必须选择接受。看起来是微小的愿望，实际却是巨大奢望。不过也许未来某天，命运遭到改变也不一定呢。”
被阳衍紧抓手臂依偎，罗伊娜居然感受不到紧张不适，好像妹妹在身边撒娇般，尽管她们实际是同龄人。
“伊敦真得很乐观，希望愿望能够实现。”
“谢谢～所以，罗伊娜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再度谈及相同问题，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答案，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思考过何为愿望，“可能是希望为更多人传递一份温度吧。”
伊敦歪着头，听不懂耳边陌生的词汇：“传递一份温度？”
“在诺欧通，我的职业是邮差，为城民们寄送来自家人、爱人、朋友的信件。”拍拍身后邮差包，她接着说，“信件里往往写满了互相间慰问和倾诉的话语，是人与人连结感情纽带的载体，无论距离多远，收信人都能从信件中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关心，体会到名为感情的温暖。而我想要成为使者，传递这份温度。”
“使者，听上去好厉害！”阳衍女孩两眼放光，用水润瞳孔凝视着罗伊娜，珍珠吊坠零零作响，“那可以为我传递吗？”
“当然可以。伊敦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装好，然后告诉我寄到哪座都市。”
“寄给拉克夏，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兴奋的阳衍迫不及待地拿出白纸，像模像样地写起来。站在旁边的严肃守护者故意咳嗽一声，脸颊看上去有些微微泛红。
“给拉克夏先生的话，根本不用寄信，直接递给他就好了。”
罗伊娜拼命解释关于邮寄信件的细节，包括远距离通信和邮局工作流程。不过女孩似乎一知半解，仍旧快乐得书写内容，不一小会白纸上便涂满横七竖八的文字。
“能帮我看看有没有错别字吗，拉克夏总喜欢纠正，每次能找出一堆。”伊敦撅着嘴，斜视身旁一丝不苟的守护者，尽情表达不满。
“嗯，只是…”
罗伊娜接过信纸，眼神瞟向旁边早已不耐烦的同伴，然而诺恩斯却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没事，你陪芬撒里尔阳衍吧，我去附近走走。”
“别乱走，伤势还…”
她来不及阻止，就被伊敦拖住手臂动弹不得。
“我负责跟随瓦尔基里，请罗伊娜小姐多陪会阳衍大人，谢谢。”
拉克夏向两位女孩鞠躬后，紧跟着离开了会客厅。偌大空间里，只剩下伊敦可爱的撒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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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撒里尔沙丘遗迹相比之其他都市，体型可谓迷你，也意味着其覆盖的屏障地界相当局限。
诺恩斯测算了从下榻房屋抵达沙丘内部的距离，全程不足五百日轮。加上通往绿洲入口位置，整座遗迹直径最多不过一千日轮。遗迹内人口熙熙攘攘，以及并不富裕的农田畜牧，想来常驻村民也不过数百人。
这样一座微型遗迹，充当着穆斯贝尔大沙漠中转站，竟然能够逃过近来疯狂侵占遗迹的城邦军，维持和平生活秩序，背后肯定存在隐情。
“想去哪里，瓦尔基里？这里是芬撒里尔，不是诺欧通，更不是圣都亚格拉希尔。请客随主便。”
诺恩斯没有停步，仔细检查沙丘通道两侧的铁门，不错过任何细节：“刚才已经说过，请交还银剑，我便会马上离开。”
“恕难从命，除非你能自己找到。”
“明明就在遗迹内，却感受不到圣器的存在，那个阳衍女孩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这件事和阳衍大人无关。况且凭你现在这幅模样，拿回雷瓦汀之剑又能如何？”
拉克夏突然闪到身前，把他强硬地摁在墙边。挣扎一番无果后，诺恩斯选择放弃抵抗。
“关你何事！遗迹守护者负责保护所在遗迹阳衍，瓦尔基里负责执行守护诗蔻蒂的使命。我们互不干涉介入，这是规矩。”
“别以为我不知道，罗伊娜小姐包里的东西！”两名男人眼神相瞪，气势互不相让，“我听说了诺欧通之事，而诺欧通的遗迹圣器出现在你们手中，这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你想替天行道，找遗迹城邦邀功？”
“哼！没这个好心情。”
诺恩斯被一把推开，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疼痛由腹部传至肺部，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芬撒里尔可以帮助你们顺利抵达格拉兹海姆，但是…”拉克夏的言论出乎意料，“身为瓦尔基里，内心竟然充满空洞、矛盾和困惑，导致圣器雷瓦汀之剑亦收到影响而无法发挥真正实力。这样下去即便离开芬撒里尔，罗伊娜小姐也会成为城邦军手下的沙漠孤魂。”
“空洞、矛盾和困惑…一个遗迹守护者竟敢在瓦尔基里面前大放厥词。”诺恩斯嗤笑起来，嘴唇不停颤抖。
“生活在不公平世界中，许多人受命运之名束缚，渐渐失去内心真实的愿望。看来即便最强大的瓦尔基里，同样没有例外。”
拉克夏转身往角落移动，手臂扬起向前方摆动。
“跟我来，带你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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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遗迹最西侧角落，隐藏着机械机关所控制的密室石门。进入密室后尾随至最深处，这里没有任何光线，仅靠烛台照明，年轻瘦弱的男生关押在此。他佩戴眼镜，额头圆形印记黯淡无光，还未从昏迷中清醒。
诺恩斯记得这名男生，是先前穆斯贝尔大沙漠追逐战时，从翼手盗贼团长梵车上跳过来的其中一名团员。身材瘦弱的流民显然低估了女生惊人的爆发力，被罗伊娜击晕后，一同带入芬撒里尔。
拉克夏识出其流民身份，立刻带至遗迹关押。遗迹守护者并非忌惮男生，而是担忧随之而来可能存在的隐患。
“翼手盗贼团不会丢下同伴，这群疯子会千方百计进入芬撒里尔夺回他。”
拉克夏用锁链捆绑住手脚限制男生行动，准备待其醒来后继续审问。
“把他扔出遗迹不就没事了，这个流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太想当然了，送人出城意味着需要开启绿洲’结界’，把芬撒里尔完全暴露于遗迹城邦眼前。”
“…”诺恩斯听懂话中深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城邦军的威胁也渗透到此。”
“没错，不仅诺欧通和津利，芬里尔同样不会放过芬撒里尔。”
“即便如此，你依然愿意接纳我们…”
“我早就说过了，芬撒里尔可以帮助你们抵达目的地，只是这个流民盗贼的存在将可能激怒翼手们，进而成为城邦军进驻绿洲的棋子。”
“阳衍伊敦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需要知道，但你需要。守护芬撒里尔，需要真正强大的瓦尔基里帮助。
“需要我的帮助…”
“换言之，你我存在互相利用的关系。你帮助我们驱逐城邦军，我帮助你们离开大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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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关上石门，两人重新返回会客厅。比起来时，气氛缓和了许多。
无形之间，诺恩斯与芬撒里尔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们必须互相利用，才能各得所需。
“为什么要帮我们，同意罗伊娜进入绿洲？”
诺恩斯质问道，他需要确信眼前守护者不是虚伪的敌人。
“因为我有个巨大奢望，如果想实现它，必须寄望于你们的成功。”
“…”
“你的愿望是什么，瓦尔基里。”
”愿望…”
诺恩斯同样给不出答案。
第十二节 微小愿望 潜于巨大奢望（下）
篝火堆缺乏新鲜木材充当燃料，势头正渐趋微弱，不久后就会完全熄灭。
莱雅站立于篝火旁，他没有佩戴墨镜，原本从不离手的那副遭到瓦尔基里破坏后，成为沙漠里无用的垃圾。对此他至今耿耿于怀，那副墨镜是他最偏爱的私人物品。
转动着不同色彩的瞳孔，右眼映出三四位垂头丧脑的流民，他们痛苦低吟，承受着身躯伤痛。紫红色左眼则无法反射光线，视野一片虚无。
昨天在穆斯贝尔大沙漠中心地带，莱雅乘坐的电摩托遭到雷瓦汀之剑破坏，随即跳下车用双腿努力追逐，试图抢回近在咫尺的遗迹圣器。他相信瓦尔基里背部和腹部遭到重创后，不可能逃得很远，而前方绿洲是唯一的避难所。
然而无论莱雅如何迫近，绿洲仿佛永远与他保持相同视距，仿佛遥不可及。随着一阵强烈沙尘暴袭来，绿洲消失于地平线之上，眼前只剩天空与沙漠。
海市蜃楼…
他听说过关于芬撒里尔遗迹的传说，当地阳衍能够启动圣器之力，创造出绿洲虚影，迷惑和妨碍沙漠中的不友善者进入遗迹内部。
显然，莱雅便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放弃计划，他重新返回电摩托损毁处，救起几位坠车受伤的盗贼，找到其中一辆尚能行驶的载具原路返回金伦加峡谷。
遗憾的是，翼手盗贼团长的身影并未被发现。梵所乘摩托遭到严重破环，经历多次翻滚后爆炸起火。熊熊烈火之中既没发现遗骸，也没看到活人。莱雅相信，盗贼团长已经尸骨无存。
“一定要找到那个瓦尔基里，然后为团长报仇！”
基米希愤怒地把匕首插入木板，情绪失控怒目圆睁。他是少数存活者之一，而原本十四人规模的盗贼团，现在仅剩下不到十人。
“流萤，这件事因你们挑起来，至少给个说法吧。”
另一位幸存者贾杰尔相对冷静，他明白想要复仇和重振盗贼团，必须依赖于更强势力。
“我对此也很遗憾。”莱雅摊开双手，假惺惺地表达无奈，“然而因我们挑起的说法实在无法苟同，合作基于双方共同愿望之上，梵团长应当也明白。”
“团长死了还怎么求证！别想撒手不管！”基米斯冲上来想要攻击他，紫红色左瞳闪出耀眼光芒，袭击也被轻易躲避开来。
莱雅淡定地摆正姿态，没有朝发狂的长辫子盗贼说话，而选择直视贾杰尔，他认定剩余盗贼里只有这位平头男人能正常沟通。
“我可没说撒手不管，只是要重新对齐一下合作的愿望和要求。”
“翼手盗贼团要求很简单，救回菲泽斯、杀死瓦尔基里，为团长复仇。”贾杰尔眼神锐利，直视与之谈判的流萤高级干部。
“这么小的愿望？如果同意继续合作抢夺遗迹圣器，流萤完全可以满足你们更大的奢望，这也是梵团长之前想要的回报。”
贾杰尔心里清楚团长之前提出的合作要求，但眼下局面，他对这种奢望嗤之以鼻：“哼！还在说拥有遗迹这种无稽之谈，最终只是害死自己。”
“与其说无稽之谈，咳咳…不如称之为机不可失来得更恰当。”
沙哑厚重的男人声音伴随咳嗽，由洞穴通道外部传来，引起了盗贼们的警惕。两鬓斑白的长者走入基地，淡定地站在莱雅身旁，他左侧脸颊有道骇人刀疤，额头留有圆形印记。
“是谁？”贾杰尔质问道，右手紧握弯刀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别紧张，翼手盗贼团。”长者笑着缓和气氛，“鄙人斯坦福，流萤高级干部，排行RankIV。”
“又是流萤？你们最近究竟在捣什么鬼！”
“哈哈哈！鄙人为各位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强大力量？强大到何种程度？”
“强大到足以让瓦尔基里变成脚下杂碎。”斯坦福高举手中物品，那是枚做工精良的银质戒指，“所以合作与否，取决于在场各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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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尔德关闭电摩托引擎，下车来到石壁边缘，仔细观察岩石上几道崭新显眼的裂缝。
与其他因风蚀而产生于表面的自然裂缝不同，眼前这几道缝隙很浅，触摸开口能够感受到尖锐刺手的锯齿条纹。
更奇怪的是裂缝分布没有规律，多条横竖线交叉汇聚，在峡谷石壁上留下暴力而残忍的创伤。
“这是铁器所致，而且痕迹刚出现不久。”指尖残留金属摩擦造成的余温，他推动摩托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
根据诺欧通遗迹守护者雷克斯提供的金伦加峡谷地带图纸，尼奥尔德深入腹地寻找邮差少女的行踪。
两天前在人满为患的石英城墙遗迹内，承受着所有诺欧通人的期许，他答应寻找离开都市的罗伊娜。
尼奥尔德不明白，一位平凡无奇的邮差为何能够引起近乎全城人民的关注和关心，而背后缘由似乎不单纯因为少女怀揣着遗迹圣器。
可当他寻求真相之时，所有人却静默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被诺欧通刻意隐瞒起来。最终他答应了请求，当星际风离境之后再度出发。
至于为何选择答应，一方面是为了感谢罗伊娜对流民的善意和仁慈，另一方面和佐科雷有关。他在这位情报人外套里，发现了一枚萤火虫纹章。
反政府组织流萤普通成员通常只配拥有绿色昆虫纹章，而萤火虫是只属于首领耀夜才拥有的特殊纹章。意味着佐科雷买卖遗迹圣器并非单纯私利，背后有流萤的介入，而且联络人是首领耀夜。
流萤到底在蓄谋什么，尼奥尔德无论如何都得搞明白，以免曾经的青梅竹马在错误道路上越陷越深。
“这是！”
距离石壁裂缝不到两百日轮处，很快有了新发现。几具男性遗体卧倒于沙石地，经过太阳暴晒和食腐动物侵蚀，部分遗骸结构已经不完整。
尼奥尔德强忍呕吐感近距离观察，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在额头拥有圆形印记，同时身体遭受到多处深浅不一的剑痕。
“流民…从打扮看来，恐怕便是雷克斯所言的峡谷盗贼。”
出发前，红发遗迹守护者曾经提醒过，金伦加峡谷活跃着一批以抢劫货物为生的流民组织，代号翼手。而这群盗贼，极有可能威胁到罗伊娜的生命安全。
从干净利落剑痕看起来，不出意外应当死于瓦尔基里之手。放在往常，目睹流民遭到杀害，他恐怕早已暴跳如雷。
然而提前知道盗贼身份，却让尼奥尔德内心毫无波澜。原来流民群体，一样存在败类。
“翼手拥有至少十几人规模，而这里仅有零星几位，看来罗伊娜小姐肯定遇到了阻碍。”
他沿尸体所在区域继续往里跑了几十日轮，却没有发现更多盗贼。而沙石地上几道尚未风化的轮胎印记，给出新的追踪方向。
“轰轰轰！”重新发动引擎，尼奥尔德顺着印记持续深入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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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对比手中图纸，尼奥尔德坚信眼前洞穴就是雷克斯口中翼手盗贼团的营地。
洞穴前有块峡谷地带难得一见的大平地，这里碎石遍布，虽然没有出现骇人的流民遗体，却布满了摩托车轮留下的胎印。
一根根锯齿长条印记犬牙交错，延展向东面直到视野尽头。从这些迹象可以判断，曾有多辆电摩托从这里出发。
洞穴门口岩壁上，留下一道异常硕大且深厚的裂痕。痕迹同样崭新尖锐，应当是相当体积利器所致。
“肯定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战斗，但愿罗伊娜小姐安然无恙。”
尼奥尔德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和幻术面具，谨慎地踏入洞内。这是他手中最后一副面具，向诺欧通交出三件遗迹圣器后，他再度一无所有。
穿过寂静潮湿的隧道，墙上烛台依旧燃烧着微弱火苗，预示曾经有人生活于此。抵达尽头，一块宽阔空间展现在眼前。中间用木柴堆砌的篝火燃烧殆尽，黑色焦烟从灰烬中飘出。他用手触碰木柴，发现早已冰冷无温。继续往里深入后，发现整个洞穴完全人去楼空。
“盗贼团不像短暂告别，更像丢弃了据点，他们去哪里了？”
最尽头处，桌上破损的铁笼吸引到尼奥尔德注意。挪开废铁，他发现一根白色羽毛。
“这是…那只信鸽的羽毛…果然，罗伊娜小姐曾经来过此处。”
尼奥尔德开始焦虑起来，假设翼手盗贼团挟持拥有遗迹圣器的罗伊娜，离开峡谷奔赴驻扎于津利的城邦军基地。那不仅奉命保护少女的任务面临失败，连整座诺欧通的牺牲都变成枉然。
他迅速按原路离开洞穴，准备骑上电摩托循轮胎印记继续追寻下去。只要尚存线索，依旧保留追回罗伊娜的一线希望。
“轰轰轰！”
抵达大平地前，外面传来了电摩托引擎的动静。尼奥尔德迅速返回篝火堆，躲藏于石板后面，屏气凝神生怕暴露。不一会，传来有些孩子气的男生声音。
“为什么要来大峡谷，待在城里不好吗？有吃有喝。”
“我们很快就回去，只是来确认下。”随后是女生声音，语调柔和耐心，却能够听出同样很年轻。
尼奥尔德很熟悉这两个声音的主人，他们是成长于流萤的青梅竹马——娜瑟露思和梅尔克。
为什么娜瑟露思会来峡谷？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仅靠听觉来判断两人方位。
“可是耀夜大人都说峡谷交给斯坦福和莱雅了，梅尔克负责监视城邦军才对。”
“没错～但我还是不放心。斯坦福看似行事稳重，可一旦耀夜大人发话，就会失去理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很好啊，把敌人都杀了，嘿嘿嘿。”
“翼手盗贼团不是敌人，他们和流萤一样都是流民。可斯坦福却连同类都要利用，实在太激进了。”
“斯坦福，做得不对？”
“不…”娜瑟露思似乎有些犹豫，“斯坦福负责执行末日黄昏第二篇章，他的计划步调都很完美，只是…”
“只是什么？露思姐，最近你好奇怪哦，总会话说半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害怕耀夜大人会把诗蔻蒂引向真正末日，到那时不仅流民无法实现愿望，连生存下去本身都会成为奢望…”
“梅尔克会守护露思姐。”
“谢谢。现在看起来，斯坦福和莱雅已经离开峡谷前往穆斯贝尔大沙漠了。既然如此，我们先回津利吧。”
“嗯～肚子都饿了，快点走吧。”
伴随说话声渐渐远去，尼奥尔德大口喘气，补足缺氧造成的脑部不适。惊人信息量不断涌入大脑，斯坦福和莱雅、末日黄昏、穆斯贝尔大沙漠。
尼奥尔德并非流萤高级干部，平时不允许接触组织的秘密。但他曾听流萤同伴盖娜提及过末日黄昏，那是对旧秩序的颠覆。唯有推翻旧制，才能迎来新生。
流萤首领耀夜正在掀起这场颠覆，并由所有高级干部推动执行。而且翼手盗贼团目的地看来并非津利，而是大沙漠，想必罗伊娜应该同样如此。
他心脏怦怦直跳，遗迹城邦到处羁押阳衍，控制遗迹圣器；
流萤躲在背后，发起末日黄昏；
瓦尔基里则目标首都，企图带走TierS级圣器冈格尼尔沙漏；
诗蔻蒂，无疑正卷入一场混乱的漩涡中心。
————————————
娜瑟露思带上头盔，梳理好绿色长发。确认副驾驶座同伴坐稳之后，她踩下油门发动引擎。
这次短暂离开津利遗迹来到峡谷，她不仅瞒着城邦军芬里尔司令，同样没有知会首领耀夜。
斜视停靠于远方平地角落，标有诺欧通字样，无人骑乘的电摩托，她拉起护目镜往峡谷南面驶去。
第十三节 女生的心思如湖水深（上）
罗伊娜睡得很沉，离开诺欧通后经历两整天白月的奔波，她迎来了“久违”的黑夜。
芬撒里尔夜晚微凉，天空悬挂着行星乌尔德和若影若现的月球蓓露丹迪，勾勒出三颗星球特有的相互运动轨迹——时而交织，时而偏离，以此为规律永恒不息。一切仿佛回到了诺欧通，即使夜晚是遗迹创造的虚伪假象，至少天空没有撒谎。它带来平和的心境，也带来睡意。
临时居住的房屋拥有两间卧室和客厅，她和诺恩斯分开休息。罗伊娜难以适应白天睡眠，趁此机会满足地补充了睡眠。
白天再临，经过一整天修养，诺恩斯不仅伤口迅速愈合，自行活动也不成问题。医生欧兰达完成简单换药后，给出明天就能完全康复的结论。
面对送到嘴边的汤勺，脾气古怪的瓦尔基里竟然听话地吃起了早餐。
“虽然还没有原谅诺恩斯先生。不过在大沙漠，你为了救我而受重伤。所以，我有必要负责看护直到康复。”
“…”
罗伊娜打从心里认为，自己和眼前男人相处，无论性格还是对世界的认知都完全迥异，根本不可能合得来。然而身体康复之后究竟该去哪里，她却没有想好。
“小娜，我回来了。”
翅膀颤动声从屋外传来，白色信鸽准确无误地停驻在窗沿，挥去身躯积攒的沙尘。经过昨日缜密巡视，拜克斯确认翼手盗贼团放弃了追踪，消失于沙漠。
早上睡醒后，信鸽便再度离开遗迹，勘查整片穆斯贝尔大沙漠地形，希望尽快确认离开芬撒里尔的路径。
“往东约一日路程会抵达【埃吉尔湖】（1），那里可以短暂休整。我已经掌握了定位方向，绝不会迷路。”
拜克斯得意地说道，期望获得拍档赞许。但罗伊娜并没有因为目的地清晰而高兴，反倒失落起来。
“翼手盗贼团情况呢？”
昨日信鸽外出勘查时，发现大沙漠上许多报废损毁的电摩托，其中不乏流民尸体。其中有辆更是持续爆燃，受到太阳炙烤长时间无法熄灭。
盗贼团似乎考虑到运输困难，没有把丧生同伴带回基地，而选择直接暴尸野外。幸存者则选择离开，从沙砾痕迹看来，似乎返回了峡谷。他们没有继续寻找芬撒里尔，对于罗伊娜来说是幸事，既能确保自身安全，也不至于给绿洲引火烧身。然而诺恩斯却不这么想。
“普通人想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中寻找到芬撒里尔，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况且现在正值白月，气温严酷，恐怕这群盗贼已经放弃了。”
拜克斯说出判断，他今天以绿洲为圆心，勘察了足足两个大日轮范围半径，视线里除去黄沙别无他物。
“别高兴太早，翼手肯定会重返绿洲。”诺恩斯毫不留情地驳斥，“他们的同伴还在这里，绝不会见死不救。”
“啊，对！”罗伊娜想起跟随电摩托，昏迷后共同进入绿洲的瘦弱男生，“可是盗贼团连沙漠里的同伴遗体都能不管不顾，还会…”
“会！流民具有很强的共生意识，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千方百计救出同伴。而且遗迹不允许流民居住，芬撒里尔不可能长期扣押盗贼。”
“所以…释放流民时，绿洲的屏障会产生漏洞，成为翼手和流萤威胁的时机？”
“没错，所以遗迹守护者才会组织内部有生力量，举办比武大会来提升战斗力，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前天离开沙丘遗迹时，守护者拉克夏提出将举办比武大会，招募芬撒里尔年轻男性参赛，而胜利者报酬将是雷瓦汀之剑。
“虽然雷瓦汀之剑不可能旁落他人，但这个守护者很聪明，想通过圣器来…”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互相伤害…”
罗伊娜打断了诺恩斯，低头默默呻吟着。最近她经历太多变故，亲眼目睹故乡遭星际风破坏、认清遗迹内虚伪假象、以及多方势力争夺遗迹圣器而不择手段的现实。在芬撒里尔“和平”的两日，她特别思念特妮莎、思念威利斯、思念贝尔萨主席和游民孩子们。
“遗迹和圣器真得可以给诗蔻蒂人带来幸福吗？”她仍旧低着头，并未特定问向某人。
见到瓦尔基里无意回答，拜克斯只好叹着气说道：“遗迹可以带来幸福，几千年来始终如此。”
“那为什么只要少数人可以获取幸福？如果大家公平享有，就不存在冲突和战争，没有抢夺和伤害，这样不好吗？”她抬起额头，眼眶没有泪水，只有迷茫，“尼奥尔德先生曾经说，他想夺取圣器，创造出流民生活的新世界，不依赖阳衍，不依赖教会。”
“那个流民不过是理想派。”诺恩斯闷哼一声。
“理想派？如果创造出所有诗蔻蒂人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这个理想，我也愿意为之努力。”
“少在这里天真！”瓦尔基里突然地怒吼，吓到了罗伊娜，“阳衍为遗迹贡献生命，并由守护者保护。月鸣拥有天赋，让星球变得更好，他们都是神之子；普通人生活于遗迹内过着平凡生活，他们组成遗迹城邦，引导星球繁荣稳定；而流民作为神之弃子，命运注定被蓓露丹迪神所抛弃，亡命于诗蔻蒂。这是由遗迹文明所决定的世界秩序，但凡任何人想打破这种秩序，无论遗迹城邦还是流萤、亦包括背后指使的乌尔德殖民军，最终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混乱和灾难，并将毁灭诗蔻蒂！”
“…那么，瓦尔基里又是什么？诺恩斯先生所说净化诗蔻蒂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诺恩斯没想到少女会问这个问题，自从邮局相识后，两人被一系列突发事件所推动，携带圣器逃离诺欧通。紧接着遇到峡谷盗贼，阴差阳错地重聚和逃亡，最终抵达芬撒里尔。细细想来，他们至今没有机会坐下来真正认识彼此。
“瓦尔基里是诗蔻蒂的守护者，我们负责维护世界秩序，净化星球上的污秽。除此以外之事，一概无视。”诺恩斯看向窗外蓝天，凝视悬挂于天顶的星球。
“那为何要来救我？我既不是阳衍，也没有圣器，更不知道怎么净化，为什么我是…希望的火种…？”由于天真理想遭到驳斥，罗伊娜有些激动，不断反问面前伤者，“如果只为了送信，根本不需要邮差，诺恩斯先生自己带着冈格尼尔沙漏去首都也行。”
“因为希芙大人…”
诺恩斯选择正面回答问题，眼神也由窗外转而直视少女。罗伊娜立刻想起温柔美丽、为诺欧通牺牲自己的阳衍圣女。
“希芙…阳衍大人…”
“希芙大人希望我守护你，带着遗迹圣器共同前往格拉兹海姆。而我的使命，便是遵循希芙大人的意愿。”
“所以…诺恩斯先生根本不是出自关心，只是因为希芙大人的使命，才会回到峡谷救我。”
“是的。”
罗伊娜听到答案，立刻脸涨得通红。她把手里碗勺重重放在床边，起身离开房间。
“果然只是自作多情，诺恩斯先生根本不值得原谅，也没有必要负责看护。”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少女关起，留下两位“男士”面面相觑。拜克斯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起来。
“哎～瓦尔基里真不愧为蓓露丹迪教会培养的机器工具，连哄女孩开心都不会。”
“不追她吗？”
“不用。女人生气时，最好别主动招惹。”白色信鸽飞上天空，享受属于自己的清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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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鼓着腮帮子生气地离开房间，她忍住泪腺，不断在内心咒骂冷酷无情的同行者。
不能哭！为这种冷血动物伤心简直是笑话！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同情和原谅他，就该狠心撒手离开，早点回到诺欧通。
她下定决心，等待电摩托完成修理就会独自返回故乡。至于背包里的冈格尼尔沙漏，还给诺恩斯仍他处置。
“罗伊娜，早上好～”
活泼可爱的呼唤打破紧张氛围，梳成团子头的女孩蹦蹦跳跳地向她跑来，身边没有任何随从陪伴。
“伊敦大…”罗伊娜话说一半，想起彼此承诺，赶紧改口，“伊敦…你怎么独自跑出沙丘遗迹了？”
“因为…我想带罗伊娜去个地方～”
与其留在这里受气，还不如到处逛逛舒缓心情，忘却讨厌的人和事。于是受芬撒里尔阳衍邀请，两位同龄少女并肩行走于绿洲中。
相比前些日刚抵达此地，罗伊娜完全适应了芬撒里尔的气候和环境，对部分村民也开始熟悉起来。村民们戒备心同样略有放松，偶尔看到她还会主动招呼，如同回到诺欧通那种亲密无间的即视感。虽然这种互相打招呼的热情，可能更多来缘于身边娇小少女。所有人见到阳衍现身，无不鞠躬致意。
罗伊娜生活在诺欧通时，每年最大期盼便是祭礼日上可以见到阳衍真容，可惜每次总是失望而归。
阳衍与城民保持隔阂，互不干涉，据威利斯局长所说，这条规矩不仅是诺欧通，遗迹城邦几乎所有都市都维持这种秩序。这种秩序确保遗迹安全稳定运行，也确保为之付出生命的阳衍获得绝对安全。
“伊敦明明是阳衍，居然不顾身份擅自离开沙丘遗迹，大方地走在芬撒里尔街头。”
“啊？”娇小阳衍的身高刚至罗伊娜腰部左右，对话时需要抬头仰视，“为什么阳衍不能离开遗迹？”
“为什么…也没什么原因吧。听说这是秩序和规矩，诺欧通阳衍就从来不在大家面前现身。”
“好奇怪呢～芬撒里尔没这种秩序，我也不喜欢被规矩束缚。芬撒里尔就是大家生活在一起的大家庭。”
伊敦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她对绿洲外世界一无所知，反倒无形间逃离了诺恩斯口中所谓世界秩序。
“伊敦保持原来样子就行。”罗伊娜开心地笑起来，仿佛觉得自己的天真理想也并非毫无可能实现。
“刚才提到的诺欧通阳衍，她是怎样一个人？自从离开圣都来到芬撒里尔，我再没见过其他阳衍。”
阳衍由位于圣都亚格拉希尔的蓓露丹迪教会统一管辖分配，年幼阳衍得到任命后，才会启程离开圣都踏上未知土地，为原本完全陌生的人类贡献生命。
“她叫希芙，是为美丽端正、声音温柔的成熟女性，长长头发批至腰间。”罗伊娜回忆起和阳衍短暂的邂逅。
“希芙…好听的名字。”
“但是…希芙大人去世了。为了对抗城邦军保护诺欧通，她选择牺牲自己，把希望的星火保留下来。”
罗伊娜垂下眼眸，盯着邮差包里鼓起的冈格尼尔沙漏。她曾经接受希芙的愿望，答应和诺恩斯一同把冈格尼尔沙漏带到格拉兹海姆。
可是现在却与同行者闹起别扭，根源竟然也是希芙。难道自己在吃阳衍圣女的醋？
罗伊娜拼命摇头，灰色发丝变得凌乱起来。自己并不讨厌希芙大人，只是讨厌那个冷酷无情，说话毫不掩饰的“直肠子”。
她继续倾诉故乡发生的变故，包括星际风侵蚀和遗迹失去屏障的结局，这些事情超越了伊敦认知，
“如果未来某天我死了，芬撒里尔肯定也会变成诺欧通一样，一无所有…”
伊敦停下脚步，两人恰好来到天然湖边，平静水面如同此刻心境般低落无澜。看到阳衍女孩陷入忧伤，罗伊娜赶紧安慰起来。
“不会。芬撒里尔有大沙漠保护，外人很难轻易找到。”
“嗯，而且有拉克夏守护着我，肯定会没事。”
提及拉克夏，阳衍很快切换心情，这让罗伊娜哭笑不得，忍不住再度抱怨起自己的那位“守护者”来。女生和女生在一起，总难避免针对“木头”的某些话题。
“伊敦有拉克夏真好，哪里像我，只能靠自己。”
“怎么会！你不是有诺恩斯吗？听拉克夏说，他可厉害了。”
“切，算了吧。他眼里根本没有我，只有自己的使命。”
“男人都这样，拉克夏也经常说守护阳衍是自己的使命，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
“…你哪来听来的这种说法啊？”
“书上！上面说女生心思如湖水，深不可测。按我说，男人才表里不一，喜欢装腔作势。”
“什么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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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少女一路说说笑笑，越过天然湖沿水道顺势向上游方向移动。
与绿洲街道内部铺设于地表下方的水道不同，这条水道更宽阔，也没有进行任何排污处理。
距离沙丘遗迹几百日轮处，她们顺利抵达某处小沙丘，这里可以俯瞰整座绿洲。不算宽阔壮观的沙漠村庄，以天然湖为中心，洋溢着生机盎然景象。
小沙丘正对绿洲的另一面则有处瀑布，水流由瀑顶倾泻而下落入池塘，再经水道引流注入天然湖，为芬撒里尔提供生命之源。
罗伊娜没有见过瀑布，对眼前景象颇为震惊，没想到沙漠内竟然存在如此体量水源。她用手触摸清澈水面，感受冰冷温度传递至全身。
“居然是真水，我一直以为天然湖是遗迹创造的假象。”
“既可以说真水，也可以说是假水。”
伊敦结束关于男人们的话题，转而表情严肃起来。她取下悬挂于颈部的白色珍珠吊坠，摆在瀑布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由于水流声太过轰鸣，罗伊娜听不清阳衍少女在说些什么，只看见眼前闪烁出一道明亮白光，她不得不用双手遮挡来保护眼睛。
这道白光，与冈格尼尔沙漏启动时一模一样。当光芒暗去后，眼前光景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瀑布消失，转而变成数根由罗马柱撑起的巨大挑高空间。地表有道狭窄水道，水流不断从空间深处流出。
“这…”
得到伊敦同意，她大胆深入空间内部，沿不断向下的石阶，最终抵达高约十日轮的宽敞地下密室。然而道路由此戛然而止，尽管水流依旧不断从更深处流出，但两位少女却无法继续前进。一面硕大石墙密不透风地挡在她们面前，形成一条死路。
“这里就是秘密之地。”
伊敦抬手指着石墙，胸口白色珍珠吊坠散发淡淡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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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埃吉尔湖：诗蔻蒂最大淡水湖，坐落于穆斯贝尔大沙漠内部，成因不明，普遍认为水源来自北陆高原冰川。
第十四节 女生的心思如湖水深（下）
罗伊娜仰起额头纵览眼前的硕大石墙，它高度至少有十日轮，比诺欧通借宿的杰奥夫妇家来得还要高，完全挡住了通往地下空间深处的道路。右下角有个圆形孔洞，清水由背后溢出，顺势流向下游的芬撒里尔。
石墙呈灰白色，用手触碰可以感受到表面凹凸不平的颗粒。地底长期照射不到阳光，流水带来湿气，使得细菌在石墙滋生，带来黏糊糊的触感。
除此之外，视线内看不见任何可供人通行哪怕钻进去的缝隙，若非水流由内而外，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里就是地下空间的终点。
“芬撒里尔天然湖由此为源头，而地下空间的清水则来自距离绿洲足足一日行程远的埃吉尔湖。”
伊敦俯身蹲下，用手心捧起清水而饮。水质甘甜清澈，一番咀嚼后，她从口腔中吐出残存于水内的细微杂质。
“沙砾…？”
罗伊娜认出了杂质成份，虽然含量极为微小，不影响到水质健康，但确实其中存在着黄沙和碎石。
修道院日间课堂读书时，她学习过有关穆斯贝尔大沙漠的知识。这座横跨诗蔻蒂背面三分之一面积，常年干涸缺水的人间地狱内部，却保留着星球最大淡水湖泊——埃吉尔湖。而芬撒里尔水源存在沙砾，无疑预示着水来自埃吉尔湖。
“我以为绿洲所有景象都是阳衍通过遗迹之力构造的假象，没想到水源却真实存在。”
“正如罗伊娜所说，除了天然湖，其他都是虚假景观。但水是生命之源，不可能造假。”伊敦解释道，“埃吉尔湖通过这条地底水道，把清水引至芬撒里尔，成为绿洲数百条生命生存的基础。诗蔻蒂人延续文明，真正依靠的仍然是大自然之力，而阳衍和遗迹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罗伊娜同样俯身接水一饮而尽，甘甜味和沙砾造成的苦涩感在口腔内混杂。
“既然如此，为何要把地下空间隐藏起来，伪造成瀑布模样？”
伊敦没有正面回答，重新来到石墙前抚摸粗旷表面。由于身高原因，她的手臂覆盖区域有限。
“知道瀑布是怎么出现的吗？”
“瀑布…”
罗伊娜直视阳衍胸前的吊坠，经过刚才那道明亮白光后，珍珠重新恢复黯淡。意识到目光聚焦在吊坠上，伊敦大方地取下饰品，神情略有丝遗憾，她没想到答案这么快不攻自破。
“蜃景珍珠，芬撒里尔的遗迹圣器，听拉克夏说是TierA级。”
“TierA级圣器…”罗伊娜下意识地捂紧邮差包，细节动作完全暴露于阳衍面前。
“嗯～和罗伊娜包里的圣器相比似乎要低一个级别。”
发现秘密被揭穿，她更加紧张地把包挪到背后，脚步不由自主后退，磕到石梯差点绊倒。
进入芬撒里尔，她始终坚信阳衍伊敦和守护者拉克夏是出自好心而帮助他们，绝不会打冈格尼尔沙漏主意，没想到秘密早就暴露了。
“放心，芬撒里尔对其他遗迹的圣器没有兴趣，有蜃景珍珠就足够了。”也许是为让罗伊娜放心，伊敦没有特地拉进距离，继续介绍着手中圣器的特殊技能。
蜃景珍珠长期存放于芬撒里尔沙丘遗迹内，由历任阳衍担任宿主，守护这座沙漠绿洲。借助圣器技能，阳衍可以在芬撒里尔外围制造海市蜃楼，欺骗对绿洲抱有邪念的入侵者，使其迷失于沙漠内。同样于遗迹内部，圣器幻化虚拟景象，营造绿洲舒适宜居的自然环境，包括本不存在的瀑布。
“所以…蜃景珍珠允许我们进入绿洲，而没有制造海市蜃楼。”
罗伊娜回忆起沙漠追逐战时，她再危难时刻发现了绿洲，原来背后是遗迹圣器伸出的“援手”。
“圣器认为你们值得相助。”伊敦总结道，把吊坠带回颈部。
“即便如此，没有必要用瀑布掩盖这里吧，毕竟地下只是堵没有入口的石墙。”
“因为地下空间拥有秘密，而秘密可能和诗蔻蒂不为人知的真相有关。”
“秘密，真相？”
伊敦再次发动圣器技能，让白光微微泛起照亮空间。视线逐渐明亮后，石墙浮现出模糊不清的线条轮廓。
罗伊娜努力在轮廓中寻找规律，直到白光完全照亮墙面后，她忍不住惊呼出来。石墙竟然是一副巨大浮雕，上面刻有栩栩如生的图像。
图像里有人，还有形似狼的动物，人与狼共存于沙漠内，以火为伴，惺惺相惜。
“狼…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已经灭绝？”
罗伊娜再度回忆起书本上知识，由于遗迹野外恶劣气候，及其残暴性情无法与人类共存，而不适宜迁入遗迹内，狼早在诗蔻蒂完全灭绝。
“这堵浮雕是旧世界产物，保留了先古文明的历史。”伊敦收起圣器，地下空间瞬间恢复黑暗，“但至少证明阳衍出现之前，古代诗蔻蒂人并不依赖遗迹，拥有不同的生存方式。”
“不依赖于遗迹和阳衍的不同生存方式…”罗伊娜脑海浮现出尼奥尔德的梦想，以及诺恩斯所坚持的世界秩序。
如果先古文明证实诗蔻蒂人可以打破固有秩序，创造没有不公平待遇、没有遗迹屏障也能和平生活的世界，或许这份天真理想就可以实现。
“我想摆脱阳衍的命运，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娇小阳衍一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表情，双目夹杂着悲伤与决心，“我的奢望，是未来可以离开芬撒里尔，和拉克夏一起走遍星球各处，自由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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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地下空间，少女们踏上返回芬撒里尔中心区域的路途。瀑布虚像重现眼前，掩盖藏于其后的真相。
涓涓细流越临近绿洲，水道越宽阔，直到并入天然湖，成为一片汪洋。它仿佛阳衍伊敦愿望的缩影——源自微小，终于巨大。
然而奢望终究是奢望，伊敦对石墙背后的世界一无所知，对先古文明真相一无所知，她甚至无法踏出芬撒里尔半步，唯有束缚于这片沙丘之中，面对残酷命运无计可施。
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天然湖，转向沙丘遗迹方向。罗伊娜受不了这种压抑绝望的氛围，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没有想过继续调查地下空间的内部吗？”
“其实…大沙漠里有片人工绿洲，由某位精通机械技术的月鸣所建造，她在那边偷偷帮忙调查。”
“月鸣？”
罗伊娜唯一认识的月鸣，就是在诺欧通掀起动乱的情报人。佐科雷拥有识别圣器级别的天赋，因而走向堕落和沉沦。
“那是位年轻开朗的少女，与我们同龄。由于经常需要补给沙砾，所以会来芬撒里尔购买材料。”
“可是这位月鸣为何不选择在遗迹内调查，而要跑去人工绿洲呢？”
“我和拉克夏曾经带月鸣见过石墙，答案是会损害到水源，所以无法通过炸药进行爆破。但她提出地下空间不会仅有一处入口，水源由此流出，必然有地方流入。”
罗伊娜对情报人之事心有余悸，她很担心月鸣来自遗迹城邦，协助芬撒里尔调查地下空间背后存在着入侵野心。
“月鸣虽然是神之子，但也许别有目的…”
“托莉雅值得信赖，因为…”
伊敦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们已经抵达沙丘遗迹前。正在此处举行的比武大会，吸引了少女们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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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人聚集在沙丘遗迹前，围绕软质栏杆构成的中心舞台，堵得里层外层水泄不通。
呐喊声、鼓励声、偶尔还能听到挑衅教唆的口哨，芬撒里尔村民沉浸于眼前之事，暂时忘却了工作和心事。
中心舞台上两位身穿便服的男性面对面，手持武器互相试探。他们坦诚相待，没有负重任何精致盔甲。
原因很简单，两人手中武器并非金属利剑，只是普通不过的木制刀具。即使击中躯干，顶多疼痛难耐无法继续战斗，不足以伤及性命。
居左方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拉克夏占据明显优势，他连续晃动身体引诱对方进攻。
另一方年轻稚嫩的挑战者，受到台下观众嘘声和挑唆后开始沉不住气，主动刺向实力强劲的遗迹守护者。
拉克夏轻易躲过攻击，用木刀击中年轻人后背获得胜利。这场对决看似结果简单，实际也耗费了接近十分钟，挑战者并不如看上去的轻松对付。
伴随情绪高昂的欢呼声，伊敦单独站在人群外围，忍不住兴奋地鼓掌，为自己优秀的守护者叫好。
罗伊娜同样感同身受，芬撒里尔阳衍不仅拥有愿望，还拥有为她实现愿望、不离不弃的勇敢战士。阳衍的真实一面或许和当初以为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们被蓓露丹迪神赋予特殊命运，可一旦这层身份褪去，实际不过是追求普通愿望的一介凡人。
啪啪啪！
白色信鸽由天而降，扎实地落到罗伊娜肩膀上。由于阳衍待在身旁，拜克斯不敢说话，乖乖做只普通小鸟。
“有事吗？”罗伊娜侧脸低语。她清楚拍档性格，若非急事不会轻易落地。
拜克斯用轻到仅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瓦尔基里马上要登场挑战守护者。”
“啊！可是他伤还没好，怎么…”
也许说话声太激动，伊敦注意到她不安的神情，马上凑了过来。罗伊娜尚未编出合适理由解释前，中心舞台再度人声鼎沸。
诺恩斯已经换上黑色外衣，手拿相同木刀站上挑战者之位。而他的对手，正是芬撒里尔遗迹守护者拉克夏。
第十五节 神之子们面对命运的方式（上）
拉克夏收起武器，反手把木刀放至背后，示意自己将不再做出攻击举动。
他如此游刃有余，是因为面前对手被轻松击倒在地，暂时不能爬起身来。而且，击倒次数不止一次。
名为诺恩斯的对手虽然穿着体面且身材健硕，实际却伤势未愈，无法百分百投入到战斗中来。
拉克夏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接受守护者训练时，曾有幸见识过瓦尔基里压倒性的实力，而面前这个男人显然不足以背负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比武大会正式结束，请回去好好修养。作为晋级决赛选手，待身体完全康复，我会考虑交还雷瓦汀之剑。”
拉克夏并不想乘人之危，他和“偶然”路过芬撒里尔的两位访客存在互相利用价值，所以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当他转身离开中心舞台时，虚弱呼喊声传来。
“等下…”
男人因为虚汗而湿透，勉强用木刀撑地重新站起来，他额头冒着虚汗，蓝色发丝浸湿后根根竖起。
“都说会交还雷瓦汀之剑了，何必如此顽固。”
“瓦尔基里不允许失败，失败意味着死亡。”诺恩斯抬起额头来，灰色瞳孔透露出不服输的意志。
“真是麻烦！瓦尔基里总喜欢背负所谓使命，最终毁于自己的命运。”
拉克夏重新摆正木刀决定奉陪到底，他相信有时候唯有走入万劫不复时，才能迎来凤凰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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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次被击倒，又无数次咬紧牙关站起身来。诺恩斯的心智早已被疼痛所侵蚀，忘记自己为何而坚持。
他想夺回圣器雷瓦汀之剑，那不仅是瓦尔基里身份之证，亦是完成希芙托付使命的关键钥匙。
尽管等到身体康复，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取回。但他等不了时间，或者说整座星球等不了时间。
使命必须尽快完成，携带冈格尼尔沙漏抵达格拉兹海姆，对抗乌尔德殖民军和遗迹城邦，净化诗蔻蒂。
然后…需要怎么做？
诺恩斯心中竟然没有答案，无论在十五年前那片冰原上，还是诺欧通昏暗城墙内，希芙大人只说过一句话。
带着冈格尼尔沙漏去往格拉兹海姆，成为烙印于诺恩斯内心坚不可摧的使命。为此不惜经受十五年磨难历练，从无名小卒变成瓦尔基里。
名为诺恩斯的男人，活着即为完成希芙大人的使命。而如今希芙已逝，他更不能失去使命。否则诺恩斯这一存在将失去意义，中途出现任何阻碍和敌人都必须彻底击败。
“嗙！”
腹部受到拉克夏木刀捅刺，他失去平衡摔倒在舞台边缘，久久无法起身。他连随身武器都无法守护，和谈守护冈格尼尔沙漏、守护诗蔻蒂、守护…那个少女。
“诺恩斯先生！诺恩斯先生！”
彷徨间有人正呼唤着他的名字，呼唤在圣都被收养时所赋予的新名字。
“诺恩斯！”
他意识清醒过来，视线逐渐由模糊聚焦至清晰。舞台边缘，邮差少女正流着眼泪哽咽，不断拍打舞台来唤醒他，以至于手心泛起赤红。
“罗伊娜…”微弱回应从唇边溢出，他感觉到无形力量由体内燃起。
“别打了，我们回家好吗？这样下去会死的。”少女仍旧再哭泣，既像抱怨又像哀求，“早上我说得都是气话，我会负责看护你直到身体健康。”
“谢谢…罗伊娜…”诺恩斯直呼邮差少女姓名，省去敬称，“但不该由你守护我，而该由我守护你，这是对使命的忠诚和执念…”
他停顿数秒，突然改口说到：“不，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需要守护的东西。我们一起抵达格拉兹海姆，净化诗蔻蒂，完成使命。”
“东西…”
罗伊娜不知如何回答，她看到不断走近的拉克夏，试图用眼神向芬撒里尔遗迹守护者求情。
“诗蔻蒂存在许多受到命运眷顾的神之子——阳衍、月鸣、守护者，还有瓦尔基里。他们背负使命，受命运驱使而活，最终被迷茫和杂念所困，失去自我存在价值和意义，失去未来。”木刀抵住对手背部，拉克夏冷酷地说道，“瓦尔基里诺恩斯，如果你无法找回本我，迟早将遭遇比现在更严重的危机。”
诺恩斯没有吱声，力量源源不断由内向外扩散，这种久违感觉，即使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时也只遭遇过一次。他肩部的瓦尔基里印记正闪烁出耀眼光芒，当拉克夏意识到时，本能反应发出的警告已经为时已晚。
来不及撤退逃跑，也来不及格挡掩护，一股冲击波突然以诺恩斯为中心向外扩散。拉克夏受到冲击，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木刀被拦腰截断。
“这场比武大会，我赢了…”
看着手持木刀的瓦尔基里走到面前，拉克夏首次体会到失败的乐趣。
“哈哈哈，看来迷失自我的瓦尔基里总算有所前进。虽然只是一小步，却足以震慑任何对手。”
没错，拉克夏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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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兰达拆开绷带，将废弃白色纱布层层卷起，丢弃至房间内专门收纳医疗物品的垃圾桶中。
她仔细观察结痂伤口，外敷药物完全吸收，起到出乎意料的治愈效果，可以判断为完全康复。
刚过去这天，经历比武大会与守护者拉克夏交战，任何专业医师都会认为这场鲁莽无意义的争斗，肯定会延长治愈周期。
然而患者不仅没有加剧伤势严重性，反倒恢复得更快，如同回光返照。
“不愧是瓦尔基里，身体异于凡人。”欧兰达没有重新敷药，她偷偷瞥了眼男人肩膀持续间断闪烁光芒的印记，开始收拾起医疗物品，“总之，今天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谢谢你，欧兰达女士。”
罗伊娜向医生道谢，礼貌地送至房门外。
“别和这个女人走得太近。”诺恩斯起床开始穿衣服，从动作速率看起来确实已无大碍。
罗伊娜始终不敢正视，男人健硕如块状的肌肉、健康小麦色肌肤配合均匀呼吸一起一伏，令她内心波澜不定。
十五岁少女尚处花季，从未见过异性赤身裸体的模样，自然会羞涩难堪。她撅着嘴，等到男人穿戴完毕才抱怨起来。
“欧兰达女士也算救命恩人，不要老对他人充满怀疑态度。”
诺恩斯没有接上话题，拿起床边插入剑鞘的雷瓦汀之剑。昨天战胜拉克夏后，遗迹圣器终于完璧归赵。
窗台边的白色信鸽终于等到机会插嘴，自从进入绿洲，他始终克制说话欲望，避免身份暴露：“如果瓦尔基里身体无碍，我们可以考虑出发了。在芬撒里尔待了足足三天，恐怕城邦军和流萤早已有所行动。”
“需要立刻前往格拉兹海姆。你呢，回家还是跟从？”诺恩斯看着邮差少女，等待答案。
罗伊娜内心泛起不满，明明昨天亲口诉说想要一起抵达格拉兹海姆的愿望，如今却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跑来询问意见，真令人讨厌。
“我…”她刚想顶嘴反驳，局促敲门声由屋外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房门。
前来拜访的正是芬撒里尔阳衍伊敦与遗迹守护者拉克夏，整座绿洲最核心和不可或缺的两位大人物，竟然如同普通城市居民，不拘小节地四处露脸现身。恐怕放眼诗蔻蒂遗迹城邦全境，唯芬撒里尔一处。
他们对诺恩斯身体迅速康复一事并不感到意外，了解到诺恩斯希望尽快离开芬撒里尔的想法后，拉克夏主动分享情报。
“芬撒里尔东北郊外有片人工绿洲，里面居住着一位月鸣少女，名叫托莉雅。她精通机械制造和维修，或许可以帮助你们。”
“托莉雅？”
罗伊娜想到伊敦提及过这个名字，不过阳衍少女正用手指抵住唇部，做出“嘘”的动作，她便没有多做声。
遗迹守护者没有观察到女孩们的互动细节，自顾自接着说：“人工绿洲平时通过海市蜃楼进行伪装，外人无法察觉，所以需要这个。”
他拿出一枚珍珠碎粒交到罗伊娜手中，看起来似乎是圣器蜃景珍珠的一部分。诺恩斯略表疑惑，眼神注视着那枚碎粒。
“人工绿洲？月鸣怎么会在沙漠里做这种事？”
“谁知道呢？神之子们大多性格古怪，你不也这样。”
拉克夏语气略带调侃，从口袋里取出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有芬撒里尔、埃吉尔湖和人工绿洲大致方位，起到导航作用。
“如果离开绿洲的话，海市蜃楼屏障会被打开吗？”
“不会，你们有珍珠碎粒，所以阳衍大人不需要关闭屏障。”拉克夏看了眼伊敦，阳衍少女立刻乖巧地点起头来。
“那由我独自前往，其他人留守绿洲。”诺恩斯接过地图准备出门，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胳膊。
罗伊娜正使出吃奶力气，拖着自作主张想要离开房子的同行者：“我也要去！”
“穆斯贝尔大沙漠充满危险，一旦遇到峡谷里…”
“既然诺恩斯希望我一起去格拉兹海姆，那维修电摩托也得一起。”
不确定是否因为用力拉拽缘故，她的脸颊逐渐红润。
“顺便说句，今天早晨收到诺欧通消息。那边已经脱离星际风侵袭，幸存者被安置于遗迹内，看来暂时算渡过难关了。”
拉克夏无视面前闹别扭的年轻男女，交代完所有事情后转身离开房间，阳衍伊敦倒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吗，拜克斯！诺欧通暂时渡过了难关！”
罗伊娜兴奋地来到白色信鸽旁边，完全忘记伊敦仍旧在场的现状。拜克斯只得狼狈装傻，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太好了…”反倒是性格向来冷漠的瓦尔基里，竟然挤出难得一见的话语。
“那我决定暂时不回家…无论诺恩斯出于何种使命，既然收到信件委托，邮差必须负责到底。”
“…”诺恩斯手抵额头，做出无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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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动引擎行驶在穆斯贝尔大沙漠，罗伊娜重新戴起贝雷帽，抵御持续炙烤的骄阳。
电摩托受到严重损坏只能以极其低速行驶，甚至比手推都来得慢。但他们必须发动引擎，不然就可能因为重量超标而沉入沙底。
驾驶座归属诺恩斯，在地图和拜克斯双重指引下，他们很快抵达标记位。通过圣器蜃景珍珠碎粒，寻觅到人工绿洲。
这是片面积仅修道院一半左右的小型绿洲，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部不仅有植被和水源，还搭建了帐篷和木制房屋建筑，以及许多不明用途的金属机械和轰鸣作响的发电机。
“有人在吗？”
罗伊娜跳出副驾驶座，出声呼唤绿洲主人。她邮差包里多出一份信，需要交给名为托莉雅的月鸣少女。
离开芬撒里尔前，阳衍伊敦偷偷把她拉到角落，避开诺恩斯和拉克夏视线，塞过来两份精心包装的信封。
其中一封写有“托莉雅收”字样，是伊敦传递给月鸣少女的讯息，内容主要介绍罗伊娜此行目的和原因，算是引荐信。
另一封则赫然写着“拉克夏收”四个大字，看来几天前沙丘遗迹内动笔书写的悄悄话，终于顺利完成了。
罗伊娜欣然接受前者，随后拒绝接收第二封。她给出理由很简单，告诉身边人的话，不需要刻意通过第三方传达，直接说出会就行。
“那我得回去再改改，不然会让拉克夏看笑话的，等罗伊娜回来再送信！”
伊敦红着脸收起信，转身返回遗迹守护者身边，拉着不明所以的拉克夏就跑。
这一幕不禁让她羡慕，明明都是同龄女孩和守护者，为什么彼此关系差别会如此之大呢？罗伊娜忍不住瞥了眼黑衣男人，又埋冤起来。
“有人在吗？”
她又喊了声，绿洲内帐篷和房门都没有锁，然而从里到外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可能出门了吧，我去周围看一圈。”拜克斯准备飞向天空，被诺恩斯提前阻止。
“这里有海市蜃楼，离开珍珠碎粒就无法识别伪装，所以最好不要随便离开。”
白色信鸽赞同了判断，只能飞上屋顶尽量拓宽视野。远处沙漠里铺设着许多芬撒里尔见过的同款钢化玻璃，那边似乎是人工绿洲边缘。
罗伊娜走出帐篷，来到临近的奇怪金属机械旁。这些机械表面设有许多仪表盘，指针标记着Max符号，机械通过多根软管道连接远处类似泵的设备。
由于发电机持续作业，机械随之颤动作响，发出骇人的声音。她好奇地转动仪表盘按钮，想查看机械到底派何用处。
“不可以动！”
惊呼声突然从绿洲中心传来，刚才还没有人影的房屋前，一名少女突然从地下打开井盖钻了出来。她头戴安全帽，右侧瞳孔配有放大镜，穿着沾满污渍灰尘的工装，大呼小叫地冲向机械。
罗伊娜立刻停下手指，让按钮停留于原位。反倒是工装少女过于激动，奔跑途中绊到电线，连人带帽翻滚在地，露出长长的茶色头发。
霹雳吧啦！轰！
因为受到电线突然拔断缘故，发电机发生意想不到的短路事故，瞬间起火燃烧。
“哇啊啊！”工装少女赶紧翻找灭火器。罗伊娜和诺恩斯见势不妙，上前帮忙扑灭火情。
几分钟后火源被扑灭，随之发电机也停止工作，成为一堆废铁。
“哎，我真是毛手毛脚，这下有得花时间修理了。”少女情绪低落，不过并未完全消沉，语气听上去似乎修理并不困难，“你们是谁，居然能够进入人工绿洲？”
罗伊娜从邮差包里取出信件和珍珠碎粒，工装少女阅读期间，顺便简单介绍了身份和由来。
“原来如此。”阅读完毕，工装少女伸出右手，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托莉雅，欢迎来到未来绿洲。”
第十六节 神之子们面对命运的方式（下）
托莉雅招呼访客进入整片绿洲独此一栋的房屋内，她手里握着类似遥控器设备，几番按压操作，屋内立刻告别酷热变得清爽起来。
“抱歉，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喝点茶。”工装少女径直走入里侧房间，并没有端茶送水的意思。
正当罗伊娜不明所以之时，一个金属材质、外形酷似普通男孩的机械人从厨房移动出来，手上拖着木盘和茶壶茶杯。
它底部装有滚轮，后面则背有电池设备提供能源动力。来到餐桌前，机械人熟练地放置茶盘，倒水送水一气呵成。
“这是…”罗伊娜惊讶地打量面前机械，一度怀疑内部藏有人在恶作剧。可无论如何摆弄，金属表面严丝合缝，没有供人进出的缝隙。
拜克斯停在机械人身上，不断用尖嘴啄刺表面。机械没有疼痛闪躲，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
“听说格拉兹海姆拥有人类外貌的机器，可以从事各类工作，没想到真得存在。”信鸽仍旧充满好奇，直到发现机械人无法开口说话，“看来还是我更加高级。”
“会说话的鸽子！”
此时工装少女正好从房间走出，听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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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莉雅换掉沾满尘埃的工装，换上新外套，恢复年轻女孩该有的可爱整洁模样。只不过所谓新衣服，也就是另一件工装。
发现信鸽会说人话后，她的科学欲望再次被点燃，抓住小鸟就是一番研究，好在罗伊娜及时解围，才算冷静下来。
无论外表容貌、穿着打扮，还是性格举止，托莉雅都与普通活力满满的女孩无异。
“正如伊敦所言，我是月鸣。”她大方地介绍身份，短短两个字却意味着她和绝大多数女孩，完全不同。
月鸣，和阳衍一样誉为神之子。他们出身便拥有某项天赋，是蓓露丹迪神赐予诗蔻蒂人的礼物。
由于独树一帜的特殊能力，月鸣大多为遗迹城邦工作，推动诗蔻蒂向更好的发展方向演进。
整座星球人口中，月鸣只占不足百分之零点五，而其中超过百分之八十任职于城邦政府，所以普通乡下小镇根本见不到月鸣。
罗伊娜此前唯一认识的月鸣，便是诺欧通情报人佐科雷，拥有识别圣器级别的天赋，并最终走火入魔遁入黑暗，引发星际风灾难。出此原因，她对月鸣没有好感。
“月鸣都具备某种天赋，听说你精通机械制造和维修。”诺恩斯主动向工装少女提问。
“嗯。任何器械无论用途，我都擅长发明创造和使用，整片未来绿洲便是其中之一。”
罗伊娜看向外面，用于灌溉植物和花卉的设备都由机械运作，而水源来自发动机所连接的金属器械。
“太不可思议了，竟然可以在大沙漠里创造出电和水。”
“其实并不难，由太阳光传来的能源经过机械操作，就可以轻易转换成电能。水源只需要建设采集、储藏和灌溉设备，就能引导至绿洲内。你们感受到屋内凉快感觉吗？这也是制冷机带来的效果，通过电力将水变成冰来降温。”
”这个机械人也是你发明创造的吗？”罗伊娜好奇地指着刚才送茶倒水的机械。
女孩骄傲地介绍自己的杰作：“它不是机械人，叫机器人更合适。可以帮助人类完成简单工作，这东西连乌尔德都没有。”
“实在…太神奇了…”
“神奇的是居然有会说话的动物，这才有趣！”
拜克斯发现托莉雅盯着他，立刻害怕地飞出房间逃命去了。罗伊娜无奈地笑着，只能想办法岔开话题为拍档解围。
“拥有如此厉害的发明，应该去遗迹都市里面工作更合适吧？”
“有时候天赋也会变成压力，很多月鸣选择为遗迹城邦工作，最终成为工具而迷失自我。所以我躲到大沙漠来，逃避现实，追求自己想要的未来。”
“自己想要的未来…”
“为何要待在大沙漠，做这些无意义之事。”诺恩斯打断少女间的对话，问题一如既往直接冷漠，罗伊娜马上还以埋冤眼神。
托莉雅愣了下，随后起身来到窗边，凝望一望无际的沙漠：“我想改造穆斯贝尔大沙漠，把不毛之地变成整片绿洲。”
“所以说，这些无意义之事…”
“那你又为何在此？”托莉雅打断男人鲁莽的言语，“身为瓦尔基里，却带着普通女孩找我修理电摩托，意义何在？”
诺恩斯沉默不语，自从随身围巾被星际风吹走后，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物件遮挡肩部印记。但凡听说过瓦尔基里之名的人，都能轻易认出身份来。
罗伊娜夹在当中尝试解围，认识诺恩斯以来，她已经充当过好多次和事佬，竟然渐渐熟悉了这种角色。
好在托莉雅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收到影响，爽朗得笑起来：“说实话，瓦尔基里出现于此的原因，并不让我在意。虽然生为神之子，我却对蓓露丹迪教和遗迹没有任何兴趣。我更喜欢通过科学改造大沙漠，期盼未来为所有诗蔻蒂人创造新的生存沃土，包括流民在内。”
月鸣少女两眼放光，诉说心中理想的未来。罗伊娜相信这是真情流露，不参杂任何虚假和谎言。
也许月鸣之间同样存在差异，不是所有人都像佐科雷那般作恶多端。她喜欢托莉雅自由活泼的性格，与自己有着熟悉的相同感。
然而身份之别终究令她有所顾忌，不得不刻意保持住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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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莉雅把放大镜罩在右眼前，熟练操控手中工具，为受损严重的电摩托进行维修。从外壳到驾驶表盘区域都损坏严重，部分轮胎也有起泡漏气问题。
幸好人工绿洲内应有尽有，不仅零部件充足，而且型号匹配，易于上手维修。不到两个小时时间，载具外观几乎焕然一新，如同换了辆新车。
“这是Type-C型电摩托，即使在首都也很难见到，应该是诺欧通新引进的车型吧？”
谈及设备型号，酷爱机械的月鸣少女便滔滔不绝，得知两位访客来自小镇诺欧通，更是充满好奇。
“嗯，这是诺欧通邮局新采购的载具，用于配送城际委托信件，只是…”罗伊娜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她还无法完全信赖面前少女。
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托莉雅完成所有修复工序。擦掉额头汗珠，工装服又变脏了不少。
“幸好最近拿到了一批新零部件，而且我的车也是Type-C。”仓库里停着一辆新车，似乎是她使用的载具。
得到允许后，诺恩斯踩上油门发动引擎。短暂轰鸣持续几秒后，引擎声逐渐减弱。
“奇怪…”托莉雅反复检查，最终把目标聚焦在电瓶上。她耐心地拆下零部件，用仪表进行一番测试后，得出结论。
“电瓶电量不足，恐怕之前受损后发生了大量漏电，你们能靠这辆破车撑到抵达绿洲还真是运气爆棚。”
“有办法解决吗？没电的话，就算车子修好也发动不了吧。”罗伊娜代替同行者提问，她担心身边两人又要话不投机。
“小Case，补充电源就行了。不过充电设备不在这里，要去太阳能区域。”托莉雅指着远处大量铺设的钢化玻璃，距离他们大约两百日轮。
太阳能区域由三十块玻璃板构成，通过吸收恒星密米尔在白月期间不断照射的阳光能量，经由特殊电子器件转换为电能，储存于蓄电池中。
每段白月历经十五天，吸收的太阳能通过电路管道输送至人工绿洲，供给所需电能。剩余则积攒起来，供黑月期间使用及托莉雅的沙漠改造计划。
同样技术也复制于芬撒里尔，此前罗伊娜在绿洲天然湖外看到的钢化玻璃，便由托莉雅开发和制造。帮助遗迹在资源并不丰富前提下，供给所需能源。
这项发明并非来源科技文明更先进的行星乌尔德，而由托莉雅本人原创。乌尔德资源丰富，并且没有长达十五天的白月，所以对太阳能并不依赖。
三人抵达太阳能区域后，找到蓄电池所在位置。托莉雅熟练地把电瓶接入容器中，开始充电操作，预计一小时左右便能充满。
“我很讨厌乌尔德人，他们仗着高科技欺压诗蔻蒂，强行占领首都，建设星际轨道。”
月鸣少女言语中透露出对行星的厌恶，她始终没有抬头仰望那颗硕大星球的轮廓。
“可遗迹城邦并不想反抗，倒更愿意…”罗伊娜没有说下去，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联手抢夺阳衍和遗迹圣器之事，其他人并不知情。
“更愿意和乌尔德合作是吧？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托莉雅一语中的，“我出生在格拉兹海姆，所以对乌尔德殖民军很熟悉。”
“嗯…”
“所以我选择逃出首都，来到芬撒里尔结识伊敦后，她启发了我面对命运的新方式。”
“比如改造穆斯贝尔大沙漠，把不毛之地变成整片绿洲…？”
“这只是一部分，带你们去个秘密之地。包括你，瓦尔基里。”
托莉雅指着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由于电瓶充满还需时间，三人往其中一块钢化玻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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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玻璃下方隐藏有一道极其隐秘的石阶，宽度仅够单人行走。罗伊娜跟在少女身后，小心翼翼地迈入地底，诺恩斯负责殿后。
地底氛围与芬撒里尔地下空间非常雷同，走到石梯尽头后，托莉雅打开探照灯，许多刻有图案的浮雕瞬间展现在三人面前。
“和芬撒里尔瀑布背后的地下空间一样，果然它们是连起来的！”罗伊娜惊呼道。无论视觉还是触觉，凹凸不平的颗粒外加白色细菌沉淀都如出一辙。
“为什么沙漠下面会有这么庞大的空间…”
诺恩斯也深受震撼，昨天他倾听了罗伊娜的诉说，但并未过分在意。原因是他并不认为大沙漠底下会有所谓空间，直到如今眼见为实。
“伊敦信中提及，希望带你们进入地下空间。”
托莉雅继续往深处走，两侧石壁逐渐拉开距离，最终敞开形成巨大的圆形宽阔空间。空间两侧都有隧道，连向深不可测的尽头，地面则有条水道，水源自右向左流动，回荡着潺潺之声。
“人工绿洲的水源同样取自地下空间，饮用之后会发现里面夹杂了沙砾与碎石。”
“果然来自埃吉尔湖，这条水道直通芬撒里尔！”
托莉雅点头认同，她高举探照灯照亮左侧的隧道，坍塌而下的岩石完全挡住去路，无法深入前进。
“前方或许就是芬撒里尔那堵石墙的背面，可惜隧道受到破坏暂时无法连通。”
“那右边呢？”罗伊娜在黑暗中摸索方位，光线打过来，她看不到右侧尽头。
“右边隧道很深，因为担心迷路所以不敢前进探索，也许会直达埃吉尔湖吧。”
“这里距离埃吉尔湖至少有一日行程，地下空间如此庞大，简直…”
“简直像一座遗迹都市。”
诺恩斯不禁感叹，抢先说出罗伊娜想说的话。如此巨硕建筑结构加上画有图案的浮雕，更让人联想到遗迹和人类生存的迹象。
可穆斯贝尔大沙漠地底藏有遗迹，无论瓦尔基里内部还是蓓露丹迪教会都从未提及此事。除非有人刻意隐瞒，否则便是惊人的地理发现。
罗伊娜在探照灯帮助下，靠近墙浮雕观察一幅幅图案，其中大部分绘有人类和狼群互动的信息。
从主次关系来看，狼在两者间地位更高，以火焰和雷电等符号突出，好似拥有特殊力量，而人类则极为渺小如同仆从。
走到尽头浮雕前，她的目光被画中某个人类所持之物吸引。人类举起三个物件，坐于王座上，看上去像在号召狼群。而狼则不再威风凛凛，顺从般蹲下。
这幅画与其他所有浮雕所绘内容大相径庭，人狼主次关系颠倒，更重要是人类所持物件其中之一相当眼熟。
“难道说！”
罗伊娜突然恍然大悟，从邮差包里取出冈格尼尔沙漏，摆在浮雕前仔细对比。直到实物和图案完全贴合，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颤抖起来。
冈格尼尔沙漏竟然出现于先古文明的诗蔻蒂人手中，并用于控制和指挥不可一世的灰狼。
“为什么遗迹圣器会出现在沙漠地底的浮雕中，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诺恩斯来到面前接过沙漏，两人面面相觑找不到答案。大沙漠地底埋藏着巨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被当代诗蔻蒂文明所知。
第十七节 远古的呼唤（上）
女孩把黑色长发梳成左右两片马尾辫，在发尾部分精心设计了类似环形圈圈造型，眉毛特地修饰，唇部涂了口红，搭配哥特式黑色连衣裙，以及系在领结处的红色丝带，整体造型非常搭配。
她年仅十岁，身材和心智都尚未发育成熟，却早早开始钻研梳妆打扮，就是为了在首领耀夜面前留下好印象。
身为流萤高级干部成员之一，女孩非常崇拜收留自己的耀夜，甚至达到疯狂迷恋程度。只要耀夜返回流萤基地——希敏约格脉冲，她几乎每时每刻都粘在身边。
可此时此刻首领并不在身边，她也不在希敏约格深不可测的地下都市中，这里是穆斯贝尔大沙漠，诗蔻蒂环境最糟糕的地带。
女孩必须承受着骄阳烈日，烦人的小细沙不断漏进黑色皮鞋内，挠得脚底板异常难受。
“啊！还要多久才能到埃吉尔湖！弗蕾雅快崩溃啦！”
名叫弗蕾雅的女孩仰天长啸，向其他两位同行者抱怨，她喜欢说话时直呼自己名字。
同行者之一，皮肤黝黑、肌肉精炼健硕的高大女性倒是很适应严酷气候，她留着褐色短发，两侧耳垂挂有吊坠来告示并不明显的性别。看到女孩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不愿起来，她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等候。
“再坚持下，弗蕾雅大小姐。估计还有半小时路程就能到达。”
“哎～还有半小时，宾娅莎能背弗蕾雅走吗？”女孩向高大女性宾娅莎撒起娇来，张开双手摆出求抱抱姿势。
宾娅莎无奈地紧锁眉头，这次前往埃吉尔湖执行任务，她主要负责领路工作。
由于常年活跃于穆斯贝尔大沙漠地带，她比起另两位同伴更熟悉地形地貌。然而比起大沙漠，喜欢折腾惹事的女孩反而更加麻烦。
“喂，弗雷少爷，能管下你可爱的妹妹吗？”宾娅莎决定把麻烦丢给另外一位同行者时，才发现身材矮小纤弱的男孩早已走远。
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弗雷留着清爽整洁的黑色短发，他听到了呼喊声却故意没有理睬，仍旧按原步调继续前行。
“喂，救救我呐，RankI大人！”
宾娅莎又一次高呼求助，男孩方才回头。弗雷虽然发型与弗蕾雅完全不同，也没有涂抹精致妆容和朱红双唇，但从脸型和眼眸轮廓来看，他们长相一摸一样。
事实上，反政府组织流萤的高级干部RankI弗雷与RankII弗蕾雅，是对双胞胎。他们年龄同为十岁，性格却天壤之别。
此次这对双胞胎与RankVII宾娅莎联合行动，目标是位于穆斯贝尔大沙漠内部、诗蔻蒂最大淡水湖泊——埃吉尔湖。该行动配合峡谷地带的RankIV斯坦福与RankVIII莱雅，成为首领耀夜发起末日黄昏第二篇章的重要一环。
可是组织最强的两名干部，却是不折不扣的刺头和问题儿童。弗雷面无表情地回到同伴身边，他手腕套着两只翡翠圆环，左手中指则有枚银色指环，做工都非常精致。
“弗蕾雅不是妹妹，是姐姐！”
弗蕾雅看到双胞胎男孩走近，表情愈加夸张演戏。她平躺在沙漠上，摆出不愿起身的姿态，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如果不能及时完成末日黄昏，耀夜大人很快会知道谁拖了后腿。”弗雷俯视身下耍无赖的双胞胎女孩，语气平淡中透露出威胁。
“…”弗蕾雅撅着嘴，她不希望自己在首领心中留下坏印象，又不愿此时此刻妥协认输，内心矛盾交织。
好在宾娅莎主动伸出右手，才总算给耍无赖的女孩找了台阶，不情不愿地起身后，她拍掉黑色连衣裙的沙砾。拜刚才躺着所致，鞋子里流入了更多杂质。
“弗蕾雅可是为大局考虑，勉为其难继续忍受这沙漠！而且再强调下，我是姐姐，不是妹妹！”
宾娅莎旁观这对问题儿童双胞胎拌嘴，忍不住感到担忧和无奈。末日黄昏交给他们，真得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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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三人顺利按原计划抵达目标地点——一座无比巨大、深不见底的蔚蓝湖泊。
湖泊呈月牙型，南北狭窄冗长、中间宽阔，人站在最南端无法目视到北侧湖岸。这就是卫星诗蔻蒂最大淡水湖泊——埃吉尔湖，面积可达到普通遗迹都市的两倍有余。湖面如明镜般平静，支流水道将水源引向沙漠各处，其中就包括首都格拉兹海姆和流萤基地希敏约格。
白月期间，穆斯贝尔大沙漠很少受到星际风侵袭，湖岸边坚固的岩石挡住了大部分受阵风影响扬起的沙砾，确保水质纯净。
“所以，真得如耀夜大人所言，那东西就在附近？”
宾娅莎的问题无人回答，只得先撑起帐篷，搭建临时使用的营地，她对此次行动始终保有疑虑。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不忘向等级高于自己的同伴进行汇报。
弗蕾雅显然累了，一屁股坐在湖岸享受水面微风的凉爽，不忘用手心接水喝个痛快。
而RankI弗雷显然没有闲情逸致，瘦弱男生向来缺乏人情世故，眼中只有任务和结果。他目不转睛地眺望湖泊，探索深处的秘密。
独自走到海拔较低的湖岸边，他将掌心轻轻置于湖面，顿时冰凉感袭来，抵消掉持续照射的太阳高温。
套在手腕处的翡翠圆环慢慢发出变化，由淡绿转为深绿，湖面以掌心为原点，形成一道向外扩散的涟漪，掠过遥远湖心。
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弗雷似乎做了个小实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紧接着深绿色圆环转为白色，不断持续发光，直到如同恒星密米尔般明亮。下个瞬间，以掌心为原点，埃吉尔湖面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就是流萤RankI的力量啊～”
宾娅莎一边感叹一遍逃进帐篷内，她可不想被湖水淋湿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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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尔德仔细研究来自雷克斯的图纸，确认自己已到达地图边缘地带，在往外便会离开金伦加峡谷，进入穆斯贝尔大沙漠。
眼前现实情况同样如此，漫天黄沙随风飘扬，不断有小颗粒吹进耳朵和鼻孔里，让人颇为难受。
从希敏约格脉冲来诺欧通时，他选择了沿南侧戈壁地带绕行。一旦进入大沙漠区域，意味着失去判短方向的所有工具，随时可能葬身于此，所以正常人轻易不会走进去，
然而沙漠入口处几道模糊不清的轮胎印记，似乎证实翼手盗贼团已经进入腹地。继续追查还是就此放弃，尼奥尔德有些犹豫不决。
不久前在盗贼团基地里，他偶然听到娜瑟露思提及末日黄昏。尼奥尔德在组织内部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卒，并非流萤高级干部成员，原本无法接触到组织机密，但末日黄昏他却时有耳闻。原因来自该计划最初发起者，曾经视为亲人和姐姐的盖娜。
盖娜是流萤高级干部之一，同时也是尼奥尔德、娜瑟露思和梅尔克的收养人，希敏约格脉冲阳光小屋拥有者。
她最早向首领耀夜提出末日黄昏计划，认为光靠暴力和偷窃无法真正改变流民的命运，唯有从根源上创造出新世界秩序，才能重塑诗蔻蒂。
末日黄昏就可以创造所谓的新世界秩序，然而执行计划第一步时，盖娜就不幸去世，计划被迫搁浅暂停。
尼奥尔德以为末日黄昏会随盖娜之死，一同湮灭在过去。没想到首领耀夜竟然从未放弃，几年后联合遗迹城邦重启计划。
盖娜曾经提及，末日黄昏是对旧秩序的一次毁灭，过程中无法避免死亡和失去，唯有经历痛苦才能重获新生。
尼奥尔德不理解为何幸福要以末日为代价，明明流民可以凭借努力去争取公平的命运，为何要毁灭所有。他当时不能理解，现在依旧不能。
“必须阻止斯坦福和莱雅，绝不能让末日黄昏降临。”
尼奥尔德下定决心，发动引擎顶着风沙驶入大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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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几座沙丘，沙漠里的轮胎印记变得模糊起来，由于高低差造成沙砾沉降，许多印记被新沙覆盖而难以辨别。
所幸绝望并为到来，大约两百日轮外，五辆无人驾驶的电摩托并排停靠，旁边有座高耸的突兀沙穴。
尼奥尔德将电摩托和其他载具停靠在一起，下车检查后，发现这些电摩托完好无损，没有破损遗弃迹象。以沙穴为中心，除了相向行驶的轮胎遗迹，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他拿上探照灯开始观察沙穴内部，一道石阶由沙漠向地底深处延伸，谨慎地步行到达最底部，地底竟然深藏着一片宽敞空间。
“看来盗贼们进入了沙穴，没想到穆斯贝尔大沙漠底部竟然别有洞天。”
地下空间的石墙表面被炸出大洞，脆裂石块随意散落四处。黑色焦印崭新烫手，角落里则发现了数张破碎烧毁的白纸。
“无字文书…果然是斯坦福干的。”
尼奥尔德钻入大洞继续往里深入，光线越来越暗，探照灯只能提供有限视野，伴随耳边不断响起的水流声。他在某处转角发现异物，起初以为是石块，走近后吓了一跳，差点狼狈地摔倒。
地上居然是人类尸体，他强忍恶心感把探照灯直视尸体，男人身体结构完好，穿着破烂不堪，睁大双眼面目狰狞。血液由眼角、鼻孔和口腔外溢，死状相当恐怖。
继续上移光线，尸体额头上显著的圆形印记清晰可见，外加身体尚未僵硬看来，尸体肯定就是翼手盗贼团成员。紧接着在不远处，他又发现了另外两具情况完全相同的男人尸体。
流萤高级干部斯坦福和莱雅领着盗贼团进入沙漠底部地下空间，随后出现多具死因不明、死相恐怖的盗贼尸体，他们到底怀着何种目的？这一切，是否与末日黄昏密切相关？
“喔噢噢噢！”
空间深处突然传来呼唤声，惊吓到了不知所措的尼奥尔德。
离开地底返回沙漠，还是继续独自深入一查究竟，他再度陷入两难抉择。
第十八节 远古的呼唤（下）
人工绿洲一片寂静，所有机械关闭电源后处于停工状态，之前着火烧毁的其中一台发电机，被单独挪到仓库边等待报废处理。
房屋窗帘紧闭，阻挡白月期间永不落日的太阳，百褶帘经过特殊处理后，不仅完全遮挡了紫外线，甚至起到降温作用，营造出接近夜晚气候的体感。
两位少女并肩而睡，仰视空白一片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实际上按照芬撒里尔遗迹时间算起，现在已经接近夜晚十点。
从上午出发，罗伊娜经历长途跋涉到达人工绿洲，加上修理电摩托、充电和探索地下空间，不知不觉间时间便来到晚上。只不过白月混淆了时间观念，让人总觉得还是白天。
月鸣少女托莉雅从太阳能区域带回电瓶，熟练地安装在载具上，确认引擎成功发动。由于接近深夜，在她提议下，罗伊娜和诺恩斯同意在人工绿洲暂住一晚，缓解身体疲累。
“睡了吗？”托莉雅很久没和其他人睡过同一张床了，颇感不自在而难以入眠。
“没有，吃完东西反倒有精神了。”
罗伊娜侧头，发现月鸣少女用同样动作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她并非不适应有人同床共枕，童年在修道院时，晚上几乎没离开过特妮莎修女长。
罗伊娜无法入眠的理由，源自沙漠地底神秘的浮雕。
“听说托莉雅小姐受伊敦所托，在此调查地下空间。”
“嗯。不过除了伊敦所托，也有自己的考虑。”
“为了实现改造穆斯贝尔大沙漠的愿望吗？”
“沙漠形成的原因源自动植物匮乏和星际风造成的土地沙化，而且卫星诗蔻蒂缺乏海洋，气候生态极不平衡，降雨量远远少于行星乌尔德。”托莉雅双手摆弄姿势，向她解释着地理知识，“如果利用机械技术的话，或许能够改变地貌。”
“真得可以吗？大沙漠面积这么庞大，需要非常多植物和水源才可以做到吧？”
“机械就是未来，乌尔德连星际航行的飞船都能建造，我也可以。”
“怎么做？”
“利用埃吉尔湖，那里水源充沛且多掩埋于地下，只要把水源引导至陆地，通过机械来实现净化和循环，就可以创造出一个个人工绿洲。”
“像芬撒里尔那样？可是光有水也不够吧，还需要遗迹提供屏障庇护，不然星际风…”
罗伊娜亲身经历过风暴灾难，任何机械和生命在星际风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更何况一个小小绿洲。
“所以还要发明足够抵挡自然灾难的人工屏障，这样诗蔻蒂人未来就可以摆脱遗迹束缚，随意生活在任何地方。”
托莉雅认为地下空间可能以前并非掩藏于沙漠之下，而是存在于陆地上，直到先古文明衰弱，土地沙化才逐渐陷入地底。
地下空间曾经保护过诗蔻蒂人，因为部分浮雕出现过风暴图案，而人与狼并不惧怕灾难，安然无恙地生活在空间内。
起初托莉雅怀疑是遗迹脉冲，但伊敦否定了这个结论。这些浮雕证明了，即便没有阳衍和遗迹，人依旧能够掌握自身命运。
伊敦希望找到真相，摆脱阳衍的束缚；托莉雅希望找到真相，完成改造星球的愿望。探索地下空间的秘密成为两人私下计划，就连守护者拉克夏都不知情。
“伊敦和托莉雅不愧为神之子，始终在为自身愿望而不懈努力，我就…”
罗伊娜垂下眼眸，生活在诺欧通时，她励志成为邮差，传递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并将之视为愿望。如今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我从未因为自己是月鸣而感到高兴…神之子需要背负命运，做出许多违心之事。然而又因为是月鸣，才拥有改造诗蔻蒂的机会和能力，如此想来也很矛盾。我为此和父母闹僵，四处躲避遗迹城邦通缉，选择长期生活于绿洲内…”
“真坚强，托莉雅小姐…追逐愿望和不向命运屈服的决心，令人感到钦佩。”
“你呢，小娜～”托莉雅未经同意改用昵称，“跟随瓦尔基里行动，你又在追逐哪个愿望呢？”
“我…”
罗伊娜陷入沉思，她到底想要追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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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从短暂睡眠中醒来，失去了困意。肩旁少女传来微弱鼾声，似乎还在遨游梦境。
她们有说不完的话，从家庭出身到学习工作，从遗迹景观到旅行见闻。爱聊天的托莉雅就像台机器，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活力，直到精疲力尽才停止作业。
罗伊娜也在不知不觉中入眠，醒来时已经完全迷失时间，不清楚睡了多久，现在何时何分。
她本可以继续睡回笼觉，可内心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辗转反侧。为了不影响到托莉雅，她决定起身离开房间去外面走走。
拜克斯正趴在客厅里那台机械人头顶上休息，营造出一种征服对方的假象。听到动静声，白色信鸽警觉地清醒过来。
“怎么了？才睡一会就起来。”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罗伊娜摆出“嘘”的姿势，环顾客厅，本应在沙发上休息的男人不见踪影，“诺恩斯呢？”
“没注意，可能出去了吧？”信鸽飞到肩头，两人共同走出房屋。
太阳辛勤地工作在苍穹顶端，相比刚离开诺欧通时，方位似乎更偏西侧地平线些。时间过去了四天，白月正不断缩短，待恒星密米尔完全落下，诗蔻蒂背面将迎来又一轮黑月。
从太阳能区回到绿洲后，罗伊娜第一时间向拍档分享了地下空间之事，可惜无所不知的信鸽也对先古文明一无所知。
在蓓露丹迪教和所有诗蔻蒂人心中，遗迹便是文明开端，如果真有更早文明形式存在，这个发现显然足以轰动整颗星球。
“调查先古文明有意义吗？即使找到古代人类不依赖遗迹生存的证据，那已经是过往云烟，并不适用于现实世界。”
拜克斯对阳衍伊敦的想法嗤之以鼻，与其考虑古代之事，解决当前星球的危机更加迫在眉睫，比如持续抢夺圣器的遗迹城邦。
“安心啦～我和诺恩斯没有忘记任务。明天便会启程出发，把冈格尼尔沙漏带到格拉兹海姆。”
话音刚落，罗伊娜便在绿洲高地角落找到自己提及的黑衣男人。诺恩斯坐在沙地上，眺望一望无际的穆斯贝尔大沙漠。
“那个…你不多休息会吗？”
可能早就感知到邮差少女的存在，诺恩斯并没有回头，眼神依旧凝视远方。
罗伊娜习惯了如此待遇，毫不在意地坐在身旁，并肩眺望沙漠。拜克斯则飞下肩膀，故意站在两人中间。
“需要休息的是你。瓦尔基里受过专业训练，并不容易疲倦。”
“听上去挺厉害的样子～那怎么总让自己陷入危机。”
她故意打趣，经历不算长时间的相处后，似乎渐渐抓到了调侃这个男人的分寸，知道对方不会因此生气。
“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他人。”
“可这位瓦尔基里说要守护我，一起去格拉兹海姆完成信件委托，净化诗蔻蒂～”
“…”诺恩斯一时语塞，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居然失去了对话主动权，“没想到你居然会改变主意，同意继续履行委托。”
“别小看邮差！我们每天给客户送信，会聆听到许多收信人分享的信件内容。时间久了，自然懂得分辨话语中的真诚和虚伪。”罗伊娜脸颊有些绯红，她相信是日晒导致的缘故，“你说得话…我相信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就没有放弃委托的必要。”
“这样啊…”
看见对方不置可否的模样，她接着打开话匣子，掩饰内心的波澜：“可到达首都后，该怎么做才能净化诗蔻蒂？冈格尼尔沙漏收信人——格拉兹海姆星际飞船发射塔的冯塔里克，这个人是谁？”
罗伊娜没有随身携带邮差包，而是放心地留在屋内，不过收信人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其实我也不认识，这条信息希芙大人提供的。”
“不认识！？”她没有想到这个回答，“那如果叫做冯塔里克的收信人根本不存在，或者是陷阱的话…”
“绝无可能，希芙大人绝对不会搞错。”诺恩斯斩钉截铁地打断质疑，“瓦尔基里需要做的就是执行使命，完成任务。”
“诺恩斯…很信任希芙大人。”
“嗯，她对我而言无比重要，是我的恩人…”
诺恩斯又回忆起过往片段，寒冷冰原中，希芙缓缓摘下围巾披在他肩部，绽放出美丽笑颜。
“所以…诺恩斯的愿望，便是实现希芙大人的遗愿…”
诺恩斯没有否认邮差少女说出的结论，身处芬撒里尔时，拉克夏也曾问及愿望是何，他当时没有找到答案。然而比武大会即将放弃之时，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却令他说出“一起抵达格拉兹海姆，净化诗蔻蒂”的话语。
“诺恩斯需要守护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它不是我，而是未来你所珍视之人。但请永远铭记，守护的使命必须源自你的内心。”
十五年前来自希芙最后的话语，刻在二十岁男人心中无法磨灭。也许他的愿望不是实现希芙遗愿，而是寻找到…
“喔噢噢噢！”
响彻天际的嘶吼传到三人耳中，拜克斯率先做出反应，飞上天空观察周围环境。
诺恩斯立刻握紧雷瓦汀之剑，直视声音来源之处——太阳能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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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被要求留在原地，目视两位同伴小心翼翼地朝钢化玻璃处移动。
刚才的巨响不仅打断了两人聊天，同时吵醒正在熟睡的托莉雅。月鸣少女走出房屋时穿着便服，睡眼惺忪。
那个声音不像源自机械设备，也不像人类所能发出，它似乎源自遥远深处，向沙漠里的人工绿洲呼唤着。
“嘘…”
罗伊娜示意托莉雅不要出声，然而巨响始终没有再度传来，空气安静得可以听见吞咽口水声音。
她指了指远处，诺恩斯即将接近太阳能区域，白色信鸽则在空中为其监视。直到两人靠近钢化玻璃，一切依旧别无异样。
“难道是幻听吗？”
罗伊娜一度产生自我怀疑。刹那间，视野内发生惊悚一幕。
嘭！钢化玻璃被由内而外的冲击力所破坏，残渣碎片飞得到处都是。一团黑影由地底窜出，伴随着骇人嘶吼声。
第十九节 居高临下者自命为王（上）
臀部承受着崎岖地面引起的剧烈颠簸，罗伊娜紧紧抓住副驾驶两侧扶手，避免自己被甩出电摩托。
狭窄石梯收到外力挤压后，扩展成一条足以容纳载具通行的宽敞道路，可想而知，那团黑影拥有多么巨大的体型和力量。
石块从岩壁上脱落，阻碍了通往地下空间的前进方向。好在托莉雅熟练地操控电摩托，闪转腾挪急速飞驰，很快便到达先前驻足过的三岔口。
绘有先古文明图案的浮雕没有收到冲击，保留在相对完好无损的石壁上，只是部分刻有人类形象之处，多出数道长约两到三日轮的锐利刮痕。
“这不像武器所致，即便再锋利的金属，也无法在如此坚硬岩石表面，留下这么深长的印记。”
托莉雅用放大镜近距离检查刮痕，没有发现任何金属成分，反倒嗅出一丝奇怪味道。
“快看地上，这些脚印！”
拜克斯首先观察到地面的异样，信鸽瞳孔能更快适应暗光环境，看得也比人类清晰。
数枚直径半日轮左右大小的印记，中心呈三角形，三角形上方则有四个小圆形。沿着脚印往三岔口左侧追随过去，原本受倒塌废墟阻塞的隧道，被外力冲击而散开，展现出背后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
“通道被打开了，这个方向通往芬撒里尔。”
托莉雅重新发动引擎，把探照灯挂在车头照亮隧道。前方除了空气中飘扬地微生物外，看不见任何其他物体踪迹，那个黑影早就走远了。
“前方是芬撒里尔，那通道尽头…瀑布下的石墙…”罗伊娜开始担心起来，如果黑影借助地下空间袭击绿洲，后果将不堪设想。
“芬撒里尔也可能不是尽头，只是中途某个出口。”托莉雅带上安全帽，招呼同伴上车，“快点追上去，我有股不祥预感。”
“我也是…”
罗伊娜内心隐隐猜到黑影的真面目，可她不愿意承认，因为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电摩托疾驶于隧道中央，仪表盘显示车速临界六十大日轮每小时，这是载具能够到达的极限。
隧道地形并不复杂，途中偶尔遇到通往南北两侧的分叉道，但脚印始终指向西侧。笔直延伸的沟渠坐落于一侧角落，把水源引向芬撒里尔方向，沟渠上方石墙上不断出现崭新的浮雕。
托莉雅熟练地操作电摩托，在漆黑环境中一路前进，罗伊娜则坐在副驾驶位置，屏息观察这些浮雕。
载具行驶速度很快，她只能依稀辨识出大致图案，无法观察到细节。绝大多数图案都显示了人类与狼共存的景象，其中狼都占主宰地位。
为何先古文明中，狼会是世界之王？又因何狼会突然消失不见、彻底灭绝？
绘于浮雕上的冈格尼尔沙漏，在先古文明中扮演着什么作用？这座地下空间无限隐秘的未知前方，兴许能得到答案。
“喔噢噢噢！”
撕裂咆哮声再度响起，托莉雅赶紧抓紧龙头，把探照灯打向正前方。
黑影就在视野不远处，两名少女绷紧神经，准备迎接强劲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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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咆哮不断从前方传来，罗伊娜摘掉安全帽，在引擎呼啸间仔细聆听动静。除了嘶吼，她确实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
托莉雅转动引擎，将油门推到峰值。黑影若影若现，空气中散落着一丝类似动物毛发的杂物。
“喔噢噢噢！”
再度传来咆哮声，可这次并非源于正前方，而来自侧面。
托莉雅警觉地踩下刹车降低车速，紧接着侧面石墙突然遭到外力撞击而粉碎，整座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
电摩托紧急制动造成翻滚后，两名少女纷纷摔下车来，跌落在地上。所幸提前预判刹车，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好疼…怎么回事？”罗伊娜感到臀部和腰部疼痛难忍，艰难地趴在地上。
原本位于前方的黑影早已远去，身边多出了某种生物粗旷的喘息声。拾起滚落一旁的探照灯，她找到倒在另一侧的托莉雅，以及蜷缩于驾驶座内的拜克斯，三人看起来都平安无事。此时罗伊娜才抬起探照灯，照向不断传来喘息声的方位。
那团黑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它有四肢和尾巴，全身覆盖着灰色绒毛，体型比普通人类更为硕大，身长至少达到三日轮。再往上便能看到红色瞳孔和长满锋利锯齿的口腔，唾液随舌头滴至地面，腐蚀岩石。
这是头灰色巨狼，模样与浮雕所绘完全一致。它不停喘气，压抑着兴奋情绪，张牙舞爪地朝向罗伊娜。
“狼…”
巨狼瞳孔受到光线刺激缩成一根直线，脸颊变得更加狰狞。她害怕地后退到电摩托旁，之前种种迹象已经猜到了黑影真面目，然而直到亲眼目睹，才把难以置信的猜想变成现实。
“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罗伊娜小姐。”
狼的后背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声音轻浮，在探照灯下露出容貌。驾驭和控制巨狼之人，正是金伦加峡谷里结识的流萤RankVIII莱雅。
“莱雅先生…这都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巨狼干的。”
莱雅笑着玩起文字游戏，他没有佩戴黑色墨镜，两枚异色瞳孔清晰可见。
托莉雅趁巨狼注意力集中在罗伊娜身上之际，机敏地沿沟渠返回电摩托旁边，确认载具受损情况。两名少女眼神交互，领悟到彼此之意。
”为什么早已灭绝的灰狼，会出现在沙漠地底？”罗伊娜继续提问，想要借此拖延时间。
“无可奉告。”莱雅摊开双手，轻蔑地嘲笑起来，“比起关心狼，你更应该关心自己安危才是。”
“我可以杀死她吗，流萤？”
熟悉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这个声音不属于莱雅，也不属于拜克斯。暗无天日的地下空间内，居然还藏着另一个人。
“谁在说话！？”
罗伊娜紧张地摇摆探照灯，企图寻找到声音主人。她想起来，这个声音属于翼手盗贼团其中一位长辫子男人，可无论如何寻找，都没有看到踪影。
“哈哈哈，蠢女人！我就在眼前！”面前巨狼嘴唇大幅度摆动，更多口水滴了下来，看上去十分恶心。
“狼在说话…？”
“没错，正是基米希本人是也！成为巨狼后，我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罗伊娜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亲眼见到巨狼已经足以震慑三观，没想到狼还会说人话，而且真实身份竟然是不久前穷追不舍的盗贼流民。
等等…会说人话的狼？
她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异样，转身查看电摩托，发现拍档拜克斯已经不在原位。白色信鸽悄悄飞到巨狼面前不停骚扰，逼得巨大动物闪躲不及。
“居然和老夫一样会说话，看来必须好好谈谈了。”
“快点上车，趁机会离开这里！”
托莉雅迅速修复好电摩托，一把将发呆同伴拽到车上，疾速驶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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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反身倚靠在副驾驶座，观察身后穷追不舍的巨狼。尽管拜克斯的骚扰为她们逃跑创造出空隙，却无法阻止恐怖敌人迅速的逼近。
巨狼速度快得惊人，它强劲有力的四肢交叉提速，转眼便再度现身于视野中。唾沫从口腔中大量分泌，彰显野兽对猎物的渴望和贪婪，莱雅则稳坐于后背之上，居高临下露出得意的表情。
“速度再快点，他们要追上来了！”
罗伊娜感受到与星际风降临时，不相上下的恐惧和害怕。然而现实是电摩托已经满载运行，不可能再快了。
托莉雅不时回头观察追击者和自己的距离，月鸣少女似乎更加冷静沉着。
“快用我带来的武器攻击它，找那把红色机械。”
“红色机械？”罗伊娜慌张地在座位下方翻找，终于发现一把红色涂装、形似枪械的装备，“这个能做什么？”
“扣动扳机射击那头野兽，这是榴弹枪，里面装了火药。”
她费力地举起沉重无比的机械，颤抖着瞄准巨狼，摁下扳机。
“嘭！”
巨大后坐力把她推倒在座位上，射出的榴弹轨道呈抛物线上升，完全偏离目标，击中隧道顶部。虽然没有击中巨狼，爆炸引发的崩塌有效地延缓了追击速度。
根据托莉雅指导，重新上膛瞄准目标，这次罗伊娜提前对后坐力有所戒备，榴弹轨道尽管仍有偏差，仍然准确击中巨狼前脚旁的地面，引发剧烈爆炸。
伴随一声嘶吼，巨狼收到冲击所伤，发出痛苦的咆哮。可两名少女没有如愿摆脱危机，不一小会，莱雅再度驾驭野兽追了上来，速度变得更快。
腹部和腿部多出血色印记，似乎更加刺激了巨狼的野性，令它看上去更加凶残。
“继续装弹射击，别停下！”
“是！”罗伊娜不敢怠慢，这把榴弹枪一共装载有六发火药，目前还剩四发。瞄准目标连续射出两发，都稍有偏向后命中侧面石墙。巨狼敏捷地躲过榴弹，追赶节奏没有丝毫影响。
“可恶！”慌忙地重新上膛，这次有意瞄准地面来延缓追击。榴弹射出，地面炸出许多砖块，扬起浓厚灰烟。
“成功了！”罗伊娜刚想欢呼，巨狼突然从烟雾中腾空而起，如王者降临般突围而出。它再度完美躲过榴弹，毫发无损。
这次腾空飞跃大幅拉进双方距离，已经能够直视到那嗜血的红眸。罗伊娜惊恐地上膛最后一颗弹药，却因为手滑而滚落下车。
“可恶，要被追上了！”
托莉雅见势不妙，如果继续直行加速，恐怕会进入到巨狼攻击范围而车毁人亡，她必须改变路径。在莱雅指挥巨狼腾起前半身、挥舞利爪攻击载具的瞬间，电摩托紧急向右侧转向，惊险地躲过袭击，沿隧道分叉路疾驶而去。巨狼来不及“刹车”，惯性向前俯冲，被抛下些许距离。
“呵呵，尽耍小聪明。”莱雅嗤笑起来，紫红色左瞳在黑暗隧道里显得光彩夺目。
巨狼喘着粗气来到分岔口，目视前方一望无际的狭窄通道：“按照事前约定，她是我的猎物。”
“放心吧基米希，我们各取所需，绝不会互抢食物。”巨狼兴奋地奔跑起来，嘶吼声震耳欲聋。
第二十节 居高临下者自命为王（下）
引擎发出“噔噔噔”噪音，停在一片扇形大厅中央，微弱光线由穹顶缝隙透入。
这里是隧道分叉路尽头，大厅三面垒起高达数十日轮的石壁。石壁前方布有沟渠，将清水引至前方蓄水池内。数颗连接穹顶的圆柱破烂不堪，成为先古文明遗留下的废墟。石壁从左到右，刻画了五幅巨型浮雕，叙述历史的故事。
最左边那幅，人类依旧听命于狼，躲在巨兽身后耕田灌溉。
第二幅，狼与其他野兽激烈颤抖，动物身上布满抓痕与血印，尸体抛于荒野。
第三幅，狼带领幸存者开始迁移，人类掌握了火与水渠技术，开始占据种群主导。
第四幅，人类开始反击，与狼站在对立面。可狼凶猛无比，人始终处于卑微。
最右边那幅，人类开始使用物件，天空出现了恒星密米尔与两颗星球，狼离开了种群。
罗伊娜仔细阅读完所有浮雕，意识到先古文代曾经依赖于灰狼，直到发现某些更强大力量之后，成为卫星诗蔻蒂的新王。
而更强大力量便是遗迹圣器，在最后一幅浮雕中，人类手中拥有三件图案清晰可辩识的物件——沙漏、指环和手镯。
沙漏从形状和体形看来，毫无疑问便是冈格尼尔沙漏。
“喔噢噢噢！”
嘶吼声逐渐逼近，罗伊娜和托莉雅躲在电摩托之后，等待穷追不舍的敌人。她们进入死路无处可逃，唯有直面凶残的野兽。
流萤RankVIII莱雅驾驭灰狼进入大厅，停留在载具面前。他左眼呈紫红色，右眼则是普通灰色。
“异色瞳…”罗伊娜注意此前莱雅一直佩戴墨镜，看来是有意掩盖瞳色差异。
“哈哈哈，不是异色瞳。”莱雅笑着否认，异色瞳是极为罕见的生理现象，在诗蔻蒂只占万分之一，“这是预知眼。”
“预知眼？”
“TierC级遗迹圣器，把义眼植入眼眶与神经系统相连，从而具备视觉功能。”
莱雅的左眼灵活转动，证明它并非单纯机械，而是如真实眼珠般活灵活现。
“义眼？那你原来眼睛呢？”
“没用的废品当然选择丢弃。”莱雅若无其事地说，“预知眼能够提前判断未来一秒内将会发生之事，所以任何攻击对我而言都是无效的。”
罗伊娜回忆起穆斯贝尔大沙漠时，流萤RankVIII总能轻易躲避雷瓦汀之剑的攻击，包括刚才也同样完美避开榴弹枪。
“为了使用圣器不惜自残，流萤竟然干着如此残忍之事…”以前罗伊娜认为流民想要的是生存，如今看来，其中有些人更渴望力量。
“人类附身于巨狼，难道也是源于圣器之力？”
托莉雅举起另一把银质枪械，瞄准面前眼眸猩红的野兽。然而弹药尚未上膛，巨狼伸出前爪凶残地拍掉枪械。它露出锋利牙齿，随时想把猎物碾碎。
托莉雅摔倒在地，好在狼爪并未伤及身体。罗伊娜慌张地扶起同伴，同时感受到因恐惧带来的颤抖。
巨狼此刻正站在石壁前，与浮雕绘出的形象如出一辙，只不过背后图案里，人类使用圣器驯服了野兽。
等等，使用圣器驯服了野兽！？
罗伊娜幡然醒悟，悄悄摸索起邮差包，取出冈格尼尔沙漏，准备启动圣器技能冻结时间。
“休想得逞！”
莱雅有备而来，透过预知眼判断出对方行动后，提前射出弓箭，命中发光的遗迹圣器。
冈格尼尔沙漏受到外部冲击，从罗伊娜手中脱落，滚落到水道内，白色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所幸沙漏并未被箭矢击碎，依旧完好无损。
她着急地想重新取回圣器，被跃步而出的巨狼横加阻断，无法靠近水道。莱雅从狼背从容跳下，拾起冈格尼尔沙漏握在手心。
“终于夺回TierS圣器了，这样末日黄昏计划将更进一步，哈哈哈！”流萤RankVIII开怀大笑。
“末日黄昏…”
罗伊娜在诺欧通时听说过这四个字，是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策划控制整颗诗蔻蒂的阴谋。然而她无法对抗巨狼，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圣器从手边夺走，失去冈格尼尔沙漏，意味着邮差丢失信件，委托也将失败，她无法同诺恩斯前往首都。
“诺恩斯…帮帮我…”
她在内心呐喊男人名字，邮差少女首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依赖着那个人。
与此同时，一阵凉风由耳边呼啸而过，泪水因而飞扬起来。石壁浮雕映出一闪而过的白色光影，高速接触巨狼，快到连莱雅的预知眼都来不及提防。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座地下空间，连地面和石壁都为之颤抖，罗伊娜和托莉雅捂紧双耳，避免失聪。
红色血液由巨狼眼眶大量溢出，它右眼遭受袭击而重伤，始作俑者正是一只白色信鸽。
“可恶，竟然敢啄瞎我！”
灰狼体内的基米希痛苦哀嚎，疯狂舞爪企图捕捉到鸽子，连莱雅都无法控制。
托莉雅趁机拾起被打飞的银质枪械，瞄准失控巨狼射出子弹。弹头击中腹部后迸发出大量电磁，束缚住基米希的动作，大厅里满是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月鸣少女重新装弹，准备瞄准莱雅发射第二发电磁炮时，被流萤高级干部用预知眼轻松躲过。
“小把戏！”
莱雅射出箭矢摧毁电磁抢，拔出匕首想要杀死对他有威胁的月鸣少女。手无寸铁的托莉雅无处可逃，只能向同伴发出求救。
“小娜，快使用圣器！”
“哎？可是冈格尼尔沙漏不在手上…”
情急之下，罗伊娜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珍珠碎片。那是阳衍伊敦所托，芬撒里尔遗迹圣器蜃景珍珠的一部分。她拿起碎片，孤注一掷抛向地面摔个粉碎。
碎片发出白色光芒，圣器技能启动，莱雅受到影响停在原地，陷入海市蜃楼的幻境中。
罗伊娜趁此机会夺回冈格尼尔沙漏，与拜克斯和托莉雅回到电摩托旁，这次她坐在驾驶座上启动了引擎。
“如果不能阻止追击，等到海市蜃楼过去，他们还是会赶上来。”
托莉雅从副驾驶底部摸索出一个魔方形状器械，摆在地面上。魔方开启后，体型接近半只巨狼大小的机械人从里面走出来，数量有二十多个。它们把莱雅和基米希团团包围，控制在狭小范围内动弹不得。
“本来想把发明用作改造沙漠的，没想到竟然能用来逃命…”
托莉雅重新跳上电摩托，借助圣器和机械帮助，两个少女再度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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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恩斯被一只灰色巨狼咬住，拖入到地下空间内。一根根尖牙利齿释放出杀意，时刻想要咬碎嘴里的“食物”。
他撑起雷瓦汀之剑卡住口腔下颚和上颚，令其无法闭合。这种状态显然令巨狼极为不适，野兽反复撞击石墙，用奔跑制造加速惯性，试图摆脱口腔异物。
然而雷瓦汀之剑巍然不动，诺恩斯用意念控制住剑身，小心翼翼地在舌苔上往外爬行。
“喔噢噢噢！”
震耳欲聋地咆哮声由深处向上，引发口腔剧烈颤动。本就充满唾液的舌苔前后伸缩，他紧紧抓住剑身控制平衡，避免滑入腹腔，然而恐怕很难继续坚持下去。
命悬一线之际，诺恩斯决定做出冒险：“出鞘吧，雷瓦汀！”
接收到意念指令，剑鞘想要往外开启，却因为空间有限而持续顶到口腔侧壁。
这显然令巨狼极为痛苦，野兽立刻减缓速度，用头颅撞击石壁来缓解疼痛。
惯性成功将诺恩斯抛出口腔，他顾不上身躯的痛楚，抓住灰色皮毛攀爬到背脊部位，骑在巨狼身上。野兽更加丧失控制，一边疾跑一边跳跃晃动，努力想把背部猎物甩下去。
诺恩斯唤回雷瓦汀之剑，把剑刃顶在背脊。动物感受到危险气息时，通常会选择安静下来，可这只狼并没有。
“痛…难受…力量…愿望…同伴…”
不断有含糊词语从巨狼嘴里蹦出来，虽然词语不成体系，却的确是人类语言。
“你会说话？”诺恩斯惊讶过后，迅速恢复冷净，“控制住意识，别被野性所压制！”
他将雷瓦汀之剑刺穿侧面石壁浮雕，想增加摩擦来让巨狼减速，可屡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金属溅起火星洒到毛发上，令野兽更加痛苦。
“对不起了，为让你冷静下来，找回人类意识，我必须这么做！”
诺恩斯无奈地举起银剑，向巨狼腹部侧面狠狠刺下。
————————————
灰狼无力地趴到在地，虚弱地呻吟和喘气。腹部正在迅速愈合，伤口很浅并不会危机性命。
诺恩斯成功让这头巨型野兽冷静下来，唤回潜伏于内在的人类——贾杰尔原本的意识。
“没想到翼手盗贼团成员，居然会把灵魂移植于狼…”
“为了获得力量救回同伴，实现更好未来的愿望…”灰狼的语言比刚才清晰许多，意识也完全清醒了。
“谁给了你灵魂移植的力量？”
“名叫斯坦福的流萤高级干部，他怂恿我们献出身体，与狼共存。”
“流萤居然会有…果然和遗迹城邦的联盟并不简单。”
诺恩斯知道关于灵魂移植的秘密，但这个力量理应不属于反政府组织流萤。
“很多同伴无法承受灵魂抽离的痛苦而死去，只有四个人挺了过来。”贾杰尔叙述意识模糊前的记忆，“我和基米希跟随RankVIII莱雅继续探索地下空间，紧接着突然感觉意识被神秘力量所剥夺、占据、最后失控…”
“那是灰狼原有的灵魂，如果不是刚才用银剑打伤腹部，或许你已经死了。”
“…他们…流萤从没说过会有生命危险…”
“后悔吗？放弃肉体成为狼。”
“…不知道…原本我只想获得更多力量，救出菲泽斯，为首领报仇之后，获得进入遗迹生活的权利。可是现在这幅模样，却害死了更多同伴，我…”
“原来如此。难怪意识会被压制，一切源自内心的动摇。”
“什么意思？”
“灵魂移植意味着新灵魂与旧灵魂共存，两股意识在体内博弈，居高临下者为王。如果你对自我产生怀疑，自然就会被旧灵魂所压制，而它便是狼本身。”
“如果狼的灵魂完全控制住我的话…”
“你就会死去！”
贾杰尔重新站起来，身型是诺恩斯数倍，完全挺起胸膛高度可达五日轮左右。即使知道灰狼灵魂目前属于普通人类，依然会令人感到恐惧。
“我想恢复原来模样，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吗，瓦尔基里？”
诺恩斯收起雷瓦汀之剑，来到巨狼身边，再度跃上脊背。
“我知道解除灵魂移植的方式，只是…从未有人尝试过，愿意冒险吗？”
“哼！流民的一生都在冒险。”
“但首先必须阻止流萤的阴谋，他们利用翼手盗贼团复活先古文明的灰狼，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流萤想进攻芬撒里尔遗迹，抢夺阳衍和圣器！”
“果然…带我去芬撒里尔。只能能拯救绿洲，我会释放菲泽斯，并且重新让盗贼们恢复人形。”
巨狼喘气幅度持续加剧，坐在脊背上都能够感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贾杰尔越来越兴奋，迈起四肢飞奔起来，他必须为死去的同伴赎罪，同时也是拯救自己。
很快，诺恩斯在黑暗尽头看到一丝光明，一堵通顶高墙被砸出窟窿，光线由外部直射进来。
贾杰尔弯身钻出缝隙，踩着石梯登上高处，离开地下空间后，两人视线变得宽敞起来。
时间正处遗迹新一天黎明前的黑夜，地平线边际透出微薄亮光，然而天空并不黯淡，因为不远处的绿洲正陷入火海之中。
芬撒里尔，沦陷了。
第二十一节 为之牺牲的理由（上）
拉克夏等候在会客厅外，左手紧紧拽着腰际银剑，丝毫不敢怠慢。
身为芬撒里尔遗迹唯一守护者，他几乎与阳衍形影不离，唯独在十五岁少女不方便时才会刻意回避。
现在正是不方便时，阳衍伊敦接受例行身体检查，不合适有任何异性在场。
八年前，拉克夏从守护者总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毕业，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遗迹守护者之一。然而这名众望所归的金牌学员，却没能得到梦想中圣都亚格拉希尔任免。他被迫陪同新任芬撒里尔阳衍——年仅七岁的伊敦，跨越半颗星球奔赴沙漠绿洲。
前任阳衍在芬撒里尔待了四十年，终于耗尽生命而逝。即便如此也算阳衍中的高龄，这和遗迹面积狭小有关。
芬撒里尔本是诗蔻蒂旅行者途径穆斯贝尔大沙漠时，重要的补给中转站。由此出发，前往邻近首都格拉兹海姆，大都市津利或者北上高原都很便捷。所以尽管绿洲面积有限，这里总是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初临绿洲，芬撒里尔并没有给拉克夏留下好印象。由于遗迹内大多为过路人，所以不需要过多固定设施。除了清澈见底的天然湖、高耸沙丘和信仰蓓露丹迪教而建的教堂，眼前只有漫天黄沙和简陋帐篷。
“为什么特地在沙漠里，维持一座遗迹都市呢？”
带着疑惑，拉克夏接受命运，开始履行遗迹守护者的使命，芬撒里尔将成为他一生的归宿。
然而他很快便遇到困了难，阻力并非来自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而是遗迹核心人物——阳衍。
誉为神之子、圣女的伊敦性格孤僻、不善言辞，终日把自己紧闭于沙丘内，连守护者都不允许近身。
他常常听到女孩在屋内哭泣，这让同样不过十二岁的拉克下难以理解。阳衍是万众瞩目的宠儿，整座都市都要围着转，身份令人羡慕和冲击，伊敦却孤芳自傲难以接近。拉克夏从小接受这种思想熏陶成长，觉得芬撒里尔圣女并不称职。
“如果能被主教看上，前往亚格拉希尔担任守护者，就能够守卫传说中优雅美丽的圣都阳衍了。”
抱着这份怨念，拉克夏愈发不满于现状。虽然任劳任怨地维护遗迹秩序与安全，甚至为绿洲出工出力。但他放弃接触阳衍，全部事务交由侍女处理，对伊敦不管不问。阳衍和守护者形同陌路人，放眼整个诗蔻蒂也属特例。
闲暇之余，拉克夏精心策划绿洲扩建工程。这里没有城墙，所以遗迹理论上可以向外扩张，增大绿洲地界。
来到芬撒里尔第三年，绿洲面积和人口比此前提升两倍有余。由天然湖引自核心区的水渠建设完成，接下来便能建造更多房屋和设施。
拉克夏想大干一场，引起圣都注意，将来重返亚格拉希尔。
直到那一天，意外彻底改变了血气方刚的芬撒里尔守护者。
“拉克夏大人！”
侍女惊慌失措地闯进工地，拉克夏此时正在即将竣工的蓓露丹迪教堂内。
“不好了，拉克夏大人！阳衍大人她，她…”
拉克夏自知情况危急，焦急地返回沙丘。时隔三年后，首次再见到他理应如影随形的少女。十岁的伊敦依旧娇小柔弱，丝毫没有长大痕迹。
正如侍女所言，阳衍正身陷高烧，说话含糊不清。常年避光不出，让少女看上去异常憔悴，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她全身散发出白色光芒。
“失礼了！”
拉克夏没有得到允许，褪去一部分阳衍贴身衣服查看光芒根源。少女尚未发育成熟的胴体，布满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光斑。
“这是！”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状况，至少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没有教授过。
“死神的…印记…”伊敦极为虚弱，嘴角勉强挤出笑容，似乎在向自己的守护者道歉，“阳衍枯竭的征兆，我可能就快死了…”
“死…”拉克夏清楚这个字的含义，却不清楚其背后根源，“可芬撒里尔这么小，怎么可能如此快就…”
他轻触一个个光斑，感受从死亡之境传来的冰冷。芬撒里尔没有敌人和威胁，他始终觉得阳衍不需要过分守护，却没料到事态竟迅速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局面。
为什么阳衍这么快就枯竭了？为什么伊敦这么快就将死去？
难道因为，扩建绿洲的行为才导致…
“对不起，阳衍大人…对不起…”刚毅坚强、满怀抱负的遗迹守护者，人生第一次落下眼泪。
“拉克夏没有错，是伊敦不对，害你必须一同来到芬撒里尔….”少女挤出一丝力道，抬手为守护者拭去泪水，“我还有个小小愿望，可惜没机会实现了。”
拉克夏瞪大眼睛凝视面前圣女，他很少与伊敦交流，对小小愿望更是毫不知情。
“如果我不是阳衍，该有多好…”
少女眼泪中的笑容令人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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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夏大人，拉克夏大人…拉克夏大人！”
女人连续三次重复呼唤，总算把陷入深思的守护者拉回现实。
欧兰达医生离开会客厅，结束今日例行检查准备道别离开。她简单介绍了阳衍的身体状况，光斑虽然依旧存在，不过并未出现增幅迹象，一切安好。
“谢谢…”
拉克夏鞠躬表示感谢，他很少对阳衍以外之人如此恭敬，令女医生有些惊讶。不过欧兰达并未在意，回以微笑后转身离开。
“对了，刚才你好像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离开沙丘遗迹前，欧兰达问道。
“没事。”拉克夏摇摇头，似乎着急想回到伊敦身边，“只是想起遥远过去的一些回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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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内除了伊敦没有第二个人，阳衍身体检查时通常不允许无关人士陪同，因此侍女们被派到绿洲各处忙其他事情了，暂时还没回来。
她为自己穿好内衣和裙子，动作有些磨叽，刚想披上衬衣时，遗迹守护者若无其事地推开厅门。
伊顿见状赶紧转身，害羞地不知所措，把整个背部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她立刻蹲下来用沙发遮掩。
“真是的，拉克夏进来怎么都不敲门！”
阳衍少女出声抱怨。随着年龄来到十五岁，身体已经发育完毕。虽然身材仍旧娇小，但确确实实有所变化。
“对不起，过去这么久时间，我以为已经穿戴完毕。”
拉克夏嘴上道歉，却并没有离开之意，反倒继续走近赤裸上身的阳衍，拿起上衣为少女从身后披上。
“笨蛋！我自己来！”伊敦抢过衣服，后背顺势又露了出来。
娇小瘦弱的背部印有几十个白色斑痕，显得特别突兀。好在疤痕并未扩散，几年来始终维持原状，也不再散发令人恐惧的白光。
拉克夏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冰冷手指触碰肌肤刹那，伊敦激烈地发颤了一下。
“好冷呀…怎么了，拉克夏？”
“对不起…”每当看到这些光斑，身材魁梧的守护者便会陷入自责，仿若犯错孩子，“因为我的错，才会…”
伊敦迅速穿好上衣，转身正对拉克夏，两人眼眸直视彼此。
“其实我想感谢这些光斑，有了它们，我们才会打开心扉、惺惺相惜。”
“感谢…？”
“命运都有正反两面，光斑的出现即意味着死亡将降临，也带来如今美好时光。成为阳衍亦是如此，既幸运，也不幸。”
“不幸绝不会发生。”拉克夏挥去眼神中短暂脆弱，“这次我要好好利用瓦尔基里，完成多年来的奢望。”
话音刚落，他发现眼前阳衍身体的异样。并非光斑再现，也没有高温发烧，而是少了某样重要物件。
“蜃景珍珠呢？”始终悬挂于伊敦颈部的芬撒里尔圣器，居然不见了踪影，
“啊～”少女此时在想起来，身体检查前曾褪下来过。她开始在座椅上翻找，然而找遍会客厅任何角落，都未发现圣器。
“可恶！”
拉克夏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留下目瞪口呆的阳衍，径直冲出沙丘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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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保持着一派和谐景象，水车徐徐转动，把清澈水源输送到田野间滋润早苗。
拉克夏没有闲情逸致欣赏风光，他急匆匆地赶往诊所，使劲敲门却无人响应。随后来到临时租用给罗伊娜的患者安置处，依旧空无一人。
正当他慌不择路时，不远处绿洲入口传来异常喧哗声。自从芬撒里尔沿用新规之后，任何过路客都需经过严格把关才能放行入内，这阵喧哗不同寻常。
“怪物！有怪物！”
“要做什么！”
男人和女人的尖叫此起彼伏，围堵人群不断后退，惊恐于不知名的异物。拉克夏推开村民，走到人群最前方。
不告而来的访客是名两鬓斑白的老者，神情温文尔雅。他手捧书籍，看似传教的教父。
令人胆寒惊恐的并非这位老者，而是他身边一头长满灰色毛发、巨大凶狠的野兽。
“芬撒里尔不欢迎陌生访客，请报上名来！”
拉克夏记得在瀑布背后，地下空间浮雕上见过同样模样野兽，那是早已被认定灭绝于诗蔻蒂，存活于先古时期的巨狼。
他握紧腰际银剑的手心微微颤抖，即便强如遗迹守护者，初次近距离目睹巨狼也难免有所畏惧。
老者笑着合起书，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在下斯坦福，来自流萤组织的高级干部，排行RankIV，想必守护者殿下听说过。”
一眼即被看穿身份，拉克夏咽下口水努力保持镇定：“流萤来芬撒里尔做什么？这里地小人稀，想必流民们看不上。”
“哈哈哈，流民哪有权利挑三拣四。”斯坦福环视一圈眼前绿洲之景，“我奉遗迹城邦之名，带领军队入驻芬撒里尔，请守护者殿下多多配合。”
老者想往里走，被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拉克夏拦了下来。两人虽然都面带微笑，眼神间却早已摩擦出火花。
“很抱歉，芬撒里尔不接受城邦军进驻，请回吧。”
“哦～这件事可由不得守护者殿下阻挠。芬撒里尔属于遗迹城邦一部分，自当无条件接受城邦命令。”
“不接受又能怎样？”拉克夏拔出一小截银剑，对脚下绿洲寸土不让。
斯坦福立刻识趣地退回原处，张开双手摆出人畜无害模样：“如果不接受，恐怕…”
“哪里这么多废话，直接闯进去抓住阳衍不就行了！”
两人之外突然传来第三名男性说话的声音，拉克夏警戒地四下张望，最终把视野聚焦到野兽身上。虽然他不愿相信和承认，但声音来源确实发自灰狼裂开的大嘴。
“狼…会说话？”
“哼！芬撒里尔关押我们的盗贼团同伴菲泽斯，今天一定要救出来。”狼的唇部起伏摆动，与人类说话时模样极其相似。
“盗贼团同伴菲泽斯…”拉克夏想起关押于沙丘囚牢里的瘦弱男生，“你是流民盗贼，却又是狼…？”
人类灵魂移植于动物体内，而且还是本该灭绝的先古生物。芬撒里尔守护者目光重新注视老者，很快在其手指上发现一枚奇怪的银质戒指。
“那个是…!”他立刻拔出银剑，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挥去。
“喔噢噢噢！”
巨狼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挡在两人当中与拉克夏形成对峙。老者趁此机会躲至身后，撕掉温文尔雅的假面，露出阴险笑容。
“尼布罗根指环…为什么会在流萤手上？你们究竟酝酿着何种阴谋！”
“小小芬撒里尔守护者，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斯坦福重新拿起书籍，若无其事地翻阅起来。
“即使牺牲性命，我也绝不允许你们进驻绿洲！”
拉克夏仰天长啸，与巨狼直面交锋。
第二十二节 为之牺牲的理由（下）
巨狼抬起躯干的身高达到足足五日轮，比芬撒里尔许多建筑都来得高大。
唾液从沾满血丝的牙缝里溢出，滴落到砂石地表面。沙砾被酸性液体腐蚀后，蒸发成气体。
狼的两只前脚掌向地面扑来，对阻挡在前的守护者发起攻击。拉克夏虽然躲了过去，但冲击带来夹杂细沙的狂风，把他震倒在地。
来不及起身反击，巨大爪子再度踩了过来，他拔出守护者银剑抵挡，锋利致命的尖爪近在眼前。
“遗迹守护者不过如此，果然拥有力量会变得不一样！”巨狼气焰嚣张，持续向前爪施力，想要彻底碾碎猎物。
拉克夏抓住狼发力空隙，转动身体移至侧面，躲开下踩的狼爪，用银剑挥出一道血痕。
身为同期守护者里的精英，他以最年轻第一名成绩从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毕业。尽管委任至芬撒里尔之后，鲜有机会与高手切磋，但严于律己的态度和守护伊敦的信念驱使下，实力并没有明显退步。对手越强，他就越兴奋。
“喔噢噢噢！”
巨狼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侧身向受伤一面跪倒后，用另一只前爪发起反击。
拉克夏早有防备，抢先一步低腰闪过，准确砍中前爪后部。两只前爪先后遭受重创，巨狼瘫倒在地无力抵抗，喘息声比先前来得更为急促。
“千万别小看遗迹守护者！”
灵活地由腿部攀爬上躯干来到巨狼背脊，拉克夏用银剑抵住脊椎，掌握了敌人命脉。
然后在了结这匹先古巨兽刹那，空气中传来一阵煞人呼啸声，拉克夏遭到突然袭击而失去平衡，由背脊滚落到地面。
砂石地上多出许多白纸，不同于书信那种柔软纸面材质，这种纸尖如刀锋般锐利，径直戳入坚硬地表。
“我可不能对巨狼被杀坐视不管，它们还需要派上用处。”
始终躲在后方的RankIV斯坦福言语淡定从容，手中书籍敞开，里面被撕去了好几页白纸。
拉克夏重新调整姿势，巨狼暂时构不成威胁，对手转为眼前“温文尔雅”的老者。
“听说流萤高级干部拥有从各处脉冲窃取的圣器，看来并非道听途说。”
“无字文书，TierB级圣器，来自于希敏约格脉冲。”斯坦福大方地介绍手中圣器，“如其名，书里全是白纸，但它们张张如同尖刀，直取对方性命。”
“这么干脆得介绍圣器技能，看来胸有成竹。”
斯坦福合起圣器眺望远方：“因为你的对手不是我。”
“我的对手不是你？”
拉克夏还没搞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绿洲深处便传来巨大爆炸声，源头来自沙丘遗迹后方瀑布方向。伴随剧烈地震和尘土飞扬，芬撒里尔刮起了沙尘暴，
“可恶，果然有其他阴谋！”
拉克夏顾不上眼前威胁，撇下流萤和巨狼往沙丘方向跑去。瀑布离遗迹很近，意味着伊敦有危险。
————————————
种植于街道两旁绿意盎然的棕榈树、天然湖岸边沙滩、以及绿洲远方美丽自然景观，通通消失于拉克夏的绛紫色瞳孔中。
这些美景本就不存在，而是由阳衍伊敦勾勒而出的虚伪幻象。如今幻象荡然无存，说明绿洲蜃景已经解除，某人盗窃走芬撒里尔遗迹圣器，抹去了所有力量。
然而唯独途径街心花园时，鼻间洋溢的月见草花香依旧相安无事。天色即将进入夜晚，月见草开花了。
拉克夏匆忙赶回沙丘遗迹，昨天还人流涌动的比武广场熙熙攘攘。侍从们惊恐地倒在地上，大理石地砖留有硕大无比的动物脚印。
“发生什么事了？”拉克夏质问其中一位阳衍最贴身女仆，但侍从完全回答不上话来。
“快说！”再一次严厉呵斥，方才得到些许零碎信息。
“瀑布那边…爆炸，跑出来…巨大黑影…像狗…很大的狗。”
“那不是狗，是狼。没想到…巨狼不止一匹。然后呢，狼去了哪里？”
“里面…”手指沙丘深处，侍从嘴唇灰白，牙齿在口腔内激烈碰撞。
丢下魂不守舍的女仆，他径直跑进遗迹深处。抵达会客厅时，发现阳衍伊敦已经遭到入侵者劫持。
犯人正是一匹与绿洲入口处相同体型的灰色巨狼，还有它的“操控者”，那位熟悉之人。
“欧兰达…”拉克夏倒吸一口凉气，拔出银剑直面他最信任的女医生，“没想到真得是你！”
欧兰达手握白珍珠吊坠，爬上巨狼背脊成为居高临下者，俯视芬撒里尔两位至关重要的核心人物。
把银色发丝染成黑色的中年女性，昔日那份和蔼沉稳不在，也并未露出阴谋得逞时的得意之情。她脸上写满沧桑和悲伤，似乎自己才是被劫持的受害者。
“我等这一刻，足足有八年。”她开口时声音沙哑，语调充满痛苦煎熬。
“八年…是你用蜃景珍珠解除了海市蜃楼，放流萤进入绿洲？”
“没错！除了流萤，城邦军很快也会从津利赶来入驻遗迹。”
“为什么要背叛芬撒里尔？你是这里最原始的居民之一，为何要出卖所有人。”
伊敦和拉克夏初访芬撒里尔时，欧兰达就已经居住于此。八年来这位善良医生参与了许多绿洲改建工作，并兢兢业业地照顾阳衍和其他村民。
“因为我痛恨遗迹！痛恨蓓露丹迪教！痛恨阳衍和遗迹守护者！”欧兰达的咆哮声响彻于沙丘内，回声绵绵不绝。
“欧兰达明明说喜欢我，希望带我去诗蔻蒂其他美丽地方旅行，看更多月见草…”
伊敦轻声细语地说着，她并不害怕身边巨狼，唯有对信赖之人的背叛而心寒。
“那些全是谎言！其实我发自心底厌恶你，厌恶遗迹里的一切！”中年女性脸部扭曲，似笑非笑，“我的孩子…就是芬撒里尔上任守护者，最终被蓓露丹迪教害死！所以我绝不会原谅与教会相关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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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兰达独自生活于陪都，自从芬布尔之冬事件发生之后，气候变得寒冷煎熬。丈夫本就患有心血管疾病和痛风，低温使得病症日益加剧。
虽然她是名远近闻名的医生，依赖医术和药物努力延续爱人生命，终究在前个冬天，脆弱丈夫英年早逝，而他们没有幸存子嗣。
受够了鬼气候和陪都日趋紧张的氛围，欧兰达下定决心离开故乡，目的地则是诗蔻蒂背面。她想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在首都格拉兹海姆生活一阵后，她与喧嚣嘈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一年后又再次启程踏入穆斯贝尔大沙漠，前往另一座遗迹都市津利。
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星际风，夹杂沙尘暴席卷穆斯贝尔，欧兰达侥幸存活下来，并且发现了绿洲。
她相信命运，所以决定定居于芬撒里尔，除了为感谢小村庄救命之恩，也源于这里年轻的遗迹守护者。
遗迹守护者萨切里是位年轻小伙，眼角上扬的特征与她丈夫一摸一样，额头发际线处有道浅浅月牙胎记。
欧兰达相信萨切里正是自己的亲身儿子，那个遥远日全食当天，她从子宫分娩出亲身骨肉，却被遗迹城邦认定为守护者而带走。
母子仅见过一面，便必须接受永远分离的悲剧，只记得婴儿额头处有这道月牙胎记。
萨切里自然认不出她，但欧兰达并不埋怨，只要能生活于芬撒里尔，默默陪在亲身儿子身边，算是弥补了前半生留下的遗憾。
好景不长，芬撒里尔年迈阳衍枯竭而亡，整座绿洲都在期盼新任阳衍到来时，萨切里却自杀了。
年轻守护者是虔诚的蓓露丹迪教徒，信仰近乎到疯癫痴狂，他无法接受阳衍离世，毅然选择共赴黄泉。
欧兰达承受不起失去骨肉的打击，开始走向极端，她深深痛恨蓓露丹迪教和遗迹，认为世界畸形的秩序两次夺走了自己儿子和一位丈夫。
于是她开始酝酿复仇计划，向遗迹报复、向秩序报复、向世界报复。
通过主动拉近与阳衍关系，欧兰达成为伊敦最信任之人，旁敲侧击了解到圣器蜃景珍珠。然而仅凭一人不足以解除守护者拉克夏的威胁，她需要同伴。
“数月前我去格拉兹海姆采购药品时，偶然认识了反政府组织流萤的首领耀夜。”欧兰达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想起孩子，眼眶难以抑制的湿润，“听说了乌尔德、遗迹城邦和流萤的共同计划，我心动了。这足以改变诗蔻蒂，终结蓓露丹迪教残害人类生命，掌控他人命运的秩序，拯救更多和萨切里一样不幸遭到教会利用的孩子。这是我的愿望，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愿意为之牺牲！”
“改变命运的方式有很多，为何要选择极端？”伊敦仰头看向居高临下、曾经仰慕和崇拜，默默视为假想母亲的女人，“拉克夏也是守护者，他就不值得拯救吗？”
“所以劝你们放弃抵抗，乖乖听从城邦军，这样大家都能拥有和平结果。”
声音从会客厅外传来，走进沙丘的斯坦福领着受伤巨狼，与流萤埋于芬撒里尔的接应人汇合。解除海市蜃楼后，他才成功找到绿洲。
“遗迹城邦不会伤害芬撒里尔任何人，包括阳衍和守护者。”
拉克夏把银剑对准斯坦福，并不准备放弃抵抗：“一派胡言！我得到津利和诺欧通情报。两座遗迹阳衍，一位牺牲生命，一位受到关押，和所谓不会伤害的说法大相径庭。”
“确实阳衍需要另派用处，统一交由耀夜大人和芬里尔司令处置。但我至少可以保证，现在她不会收到任何伤害。”
“伊敦绝不会交给你们！”
拉克夏向流萤RankIV发动进攻，斯坦福警觉地撤退，由两匹巨狼保护在前。
“芬撒里尔守护者，奉劝你收手投降，不然阳衍性命难保！”
拉克夏把注意力回到伊敦身上，发现欧兰达手持匕首抵在娇小少女颈部，随时都会动手。
“不要挣扎，冲动只会让所有人都得不偿失。”斯坦福也打开了无字文书，做出严厉警告。
面对拥有圣器的流萤高级干部、两匹巨狼和劫持伊敦的欧兰达，局面以一对四，拉克夏必须孤注一掷。
他移动到会客厅侧面屏风前，把藏在此处的某人拉出来展示在巨狼面前，那人正是关押于遗迹内的人质——翼手盗贼团菲泽斯。
佩戴眼镜、清秀瘦弱的盗贼团帐管于两天前恢复意识，为防止其他盗贼入侵绿洲，拉克夏把人质挪动至屏风后暗房内，以便未来某天充当诱饵。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翼手盗贼团想救出同伴，现在人质就在眼前。如果不收手的话，这位男生就会没了性命。”他把银剑抵在菲泽斯背部，眼神凶横地凝视两匹巨狼，摆出绝非玩笑的态度。
翼手盗贼团成员放弃人类躯体，将灵魂移植于狼，便是希望获得力量拯救同伴。巨狼们明显有所动摇，不仅气息不再急促，动作也僵硬犹豫起来。
“哈哈哈哈！果然不能小看守护者，竟然还留有一手。”斯坦福不再故作儒雅，“可惜这些流民牺牲肉体那一刻，同样也牺牲了自主可控的意识。”
老者高举左手，展示佩戴于无名指的银质戒指。金属饰品泛起白光，照亮整间会客厅。
拉克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名为尼布罗根指环的饰品在他眼前“显灵”。巨狼气息变了，它们瞳孔布满血丝，神态呲牙咧嘴，如同饥渴野兽等待主人允许狩猎的指令。
“去把芬撒里尔毁了，直到阳衍和守护者放弃抵抗。”斯坦福一声令下，两匹巨狼迅速跑出遗迹，留下骇人咆哮声远去。
“住手！”
拉克夏想要追上去，被老者阻挡下来。斯坦福撕下一张白纸掷向地面，会客厅瞬间烟雾弥漫。
他努力寻找流萤干部身影，此时又一张白纸从正面飞来，刮擦到脸颊留下一道血痕。随后数张白纸以同样方式发起偷袭，在健硕身体各处遭成不同程度刮伤。
拉克夏努力掌握攻击套路，终于用银剑挡住了锋利白纸，纸张被砍掉半截卡在刀身上。此时他才发现，白纸上层还附着另一张白纸，两张重叠在一起。
“快逃，拉克夏，那是爆炸纸！”
伊敦率先察觉到异样，阳衍独有的敏锐感知力，能够提前预判圣器技能。
然而警告为时已晚，抛向半空的银剑连同两张白纸一起爆炸，巨大冲击波和火药威力重创躲避不及的守护者。
浑身是血的拉克夏，摔倒在伊敦和欧兰达身前。
————————————
欧兰达推着阳衍伊敦，斯坦福则羁押重伤的拉克夏，四个人离开会客厅来到沙丘遗迹前。
不同于绿洲外沙漠日复一日的白月，遗迹时间步入黑夜，地平线远方早已黑幕降临。
然而天空却被火光染成白色，芬撒里尔的房屋、教堂、供电设备以及月见草花坛，遭到失去理性的巨狼破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村民们有人倒地生死不明，有人哀嚎哭泣，有人逃命般离开，眼前景象如同人间炼狱。
伊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自己为之献出生命的土地上。她无法承受家园被毁的打击，更无法承受拉克夏牺牲生命来守护自己。
“我答应放弃抵抗，交出芬撒里尔，听从遗迹城邦安排…”娇小少女看向斯坦福，神之子正向被神抛弃的流民苦苦哀求，“求你们放过拉克夏，放过其他人，求求你。”
“如果这是阳衍大人的愿望，遗迹城邦一定照做。”
斯坦福假惺惺地鞠躬致意，用戒指控制巨狼停止破坏返回沙丘遗迹。杀红眼的野兽，爪子和躯干布满鲜血。
“不能…放弃抵抗…伊敦，不能放弃…我们的愿望…”
“我必须放弃，拉克夏…”伊敦看向清醒后奄奄一息的守护者，泪水浸湿了衣领，“我们的愿望终究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只希望…至少你能活下去。”
第二十三节 黄昏的变奏曲（上）
诺恩斯从巨狼背脊跳下，沿着水道往芬撒里尔走去。眼前绿洲陷入一片火海，焦烟中夹杂沙尘，失去了往日繁荣景象。
天空依旧维持着黑夜，蔚蓝色行星乌尔德轮廓分明，另一颗卫星蓓露丹迪则刚刚探出半颗“脑袋”。这至少证明了阳衍伊敦仍然活着，守护芬撒里尔遗迹的正常运转。
“气息…在那边。”巨狼贾杰尔停下脚步，往沙丘遗迹方向望去。灵魂移植于野兽，为他带来异常敏锐的嗅觉。
“气息？”诺恩斯视线由天际转向陆地，“谁在那边？”
“同伴。准确来说，狼。”
“还有其他狼，除了你之外！？”
“盗贼团有四人挺了过来，完成灵魂移植，所以总共应该有四头狼。”
诺恩斯立刻奔向化为废墟的沙丘，两匹巨狼包围着芬撒里尔遗迹守护者拉克夏和盗贼团人质菲泽斯。
而不远处，中年医生欧兰达则劫持了阳衍伊敦，身边还有位两鬓斑白的长者。
“瓦尔基里…救救阳衍…”身负重伤、声音虚弱的拉克夏发出求救，他努力保持住意识，手中依旧握紧断去半截的银剑。
两批巨狼见到赶来现场的盗贼同伴，竟然和杀死首领梵的仇人站在一起，瞳孔立刻布满血丝，流露出愤怒杀意。
“贾杰尔！你怎么和瓦尔基里在一起！”三头野兽相互靠拢，摆出势不相让的态势。
啪啪啪！
不合时宜的鼓掌声，暂时打断了紧张氛围，声音来源便是始终捧着一本厚重书籍、仿佛置身事外的长者。
诺恩斯拔出雷瓦汀之剑，他知道这本书不是普通物件，而是名副其实的遗迹圣器。老者额头印记闪烁光芒，展露其真实身份。
“瓦尔基里先生，可让我们组织追逐好久，感谢你自己送上门来。”
“组织…流萤吗？撇开遗迹城邦单独行动，看来所谓联盟也各怀鬼胎。”
“联盟不过是利益的集合体，而流萤计划很简单，得到冈格尼尔沙漏，迎接末日黄昏。”
“末日黄昏！？”
诺恩斯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还来不及继续质问，他注意到埋于书籍下方的左手无名指，还隐藏着另一件圣器。
“小心点，瓦尔基里…这个人有尼布罗根指环，流萤有备而来！”拉克夏挤出所剩不多的力气，向战友传达重要讯息。
“哈哈哈，重新自我介绍下。鄙人流萤高级干部RankIV斯坦福，任务为消除芬撒里尔海市蜃楼，控制阳衍和圣器，而这就是末日黄昏第二篇章。”
斯坦福示意欧兰达将放弃抵抗、低头不语的阳衍伊敦带回沙丘内部，随后亮出那枚指环阻挡在遗迹前。
“尼布罗根指环，诗蔻蒂仅有三件的TierS级圣器之一，如今就在芬撒里尔，在我斯坦福手中。”
“末日黄昏第二篇章…TierS级圣器…”
诺恩斯不愿相信流萤干部所言，但戒指无论样式、成色、光芒和金属材质来看，都毫无疑问为尼布罗根指环。联想到身后三匹移植人类灵魂的巨狼，谜题引刃而解。
“流萤不可能拥有真正指环，这一定是复制品，没错吧？”
“没错，但即便是复制品，同样拥有等同力量，足够毁掉这座绿洲！”
斯坦福发动圣器技能，三匹巨狼立刻像失去理智般大声嘶吼，往诺恩斯周围集中。
“贾杰尔，你可以对抗住遗迹圣器的控制力，就像刚才那样。”
贾杰尔似乎听到了呼唤，左右晃动来对抗强大的尼布罗根指环。
“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吧，瓦尔基里？”
“当然！”
灰色巨狼竟用牙齿咬伤自己前肢，直到口腔溢满血液，才终于恢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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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遗迹前，两匹灰色巨狼正互相角斗不分上下，瓦尔基里则用雷瓦汀之剑对付剩余的一批。
二对二局面看似还需焦灼一番，躲在遗迹前的RankIV斯坦福则淡定自若，只需要简单操控指环，就能够近观他人自相残杀。
拉克夏暂时获得自由，也许没人在意深受重伤的守护者，他凭着顽强信念，用半截银剑撑起身躯，可刚走几步又再次瘫倒在地。
旁边另一位无人监视、始终沉默不语的瘦弱男生菲泽斯，走过来扶起了他：“没事吧？”
“我要把伊敦…救出来…”
“可凭这副身体，根本…”
“谢谢关心…呵呵，没想到堂堂守护者竟然需要感谢一位流民人质。”拉克夏苦笑道，“你的盗贼团同伴就在面前，不和他们一起离开吗？”
“他们…真得还是同伴吗？”
菲泽斯恐惧地注视着三匹嗜血成性的野兽，不禁陷入怀疑和困惑。他迫切想知道团长梵如今身在何处，如果团长在场，肯定能搞定一切混乱。
“诗蔻蒂人千年来始终如此，为了力量可以出卖一切。”拉克夏推开男生，举起银剑冲向前方的流萤高级干部，“可如果连愿望都放弃了，不再守护任何重要之物、不再努力争取任何东西，单纯拥有力量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见遗迹守护者向自己冲过来，RankIV斯坦福暂时放下指环，翻阅另一件圣器无字文书，直到白皙纸张上出现火球图案。
圣器无字文书具备两种技能，其一是将书页化为坚硬锐利材质，白纸如刀锋攻击对手；第二则可以拷贝他人圣器技能，留存于文书内，宿主可使用一次技能。
火球和爆炸符都是斯坦福拷贝的两项其他圣器技能，原本属于流萤同伴，另一名高级干部。
“永别了，芬撒里尔守护者。”
他撕下书页，白纸在空气中幻化变形，最终成为一团火球，向迎面而来的守护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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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冈格尼尔沙漏！”
少女呼唤声伴随巨大引擎轰鸣，响彻于沙丘遗迹前。然而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除此之外所有人，包括三匹灰狼，都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团火球距离拉克夏仅咫尺之遥，一旦两者相触将会造成难以预估的后果。所幸驾驶电摩托，及时赶回芬撒里尔的罗伊娜，使用冈格尼尔沙漏的技能，冻结了周围的时间。
“罗伊娜！”唯一未受影响的诺恩斯，惊讶于邮差少女突然现身。但显然如今不是互相质问的好时机，他们必须挽回局面。
“我该怎么做才能解除时间冻结，把大家安全带出芬撒里尔？”
“冈格尼尔沙漏宿主通过触碰物体，便能解除其冻结状态。”
在诺恩斯指导下，罗伊娜依次唤醒了身边的托莉雅和拜克斯。紧接着巨狼贾杰尔也恢复意识，并接受请求触碰了菲泽斯。
所有人都对眼前情况一头雾水，把目光聚焦于手持发光玻璃沙漏的少女身上。
“稍后再解释。”罗伊娜最后唤醒之人是拉克夏，情绪激动的守护者顾不上状况，想要闯入沙丘带走伊敦，最终半途因体力耗尽而昏迷过去。
“没想到冈格尼尔沙漏竟然如此强大！”斯坦福突然自行解除了冻结状态，手中指环闪闪发光，“幸好有尼布罗根指环在手，免于了控制。”
刚才那团火球击中前庭，沙丘遗迹顿时被大火所包围。斯坦福从无字文书里释放出更多火球，环绕其身。
“休想伤害小娜！”
然而在拜克斯干扰下，RankIV身陷鸟喙猛烈啄击，暂时无法发动进攻。
趁此机会诺恩斯拉住罗伊娜，把她抛到巨狼贾杰尔背脊上。又把身受重伤的拉克夏，连同菲泽斯搀扶至电摩托副驾驶座。
“暂时撤退！对方有尼布罗根指环，我们不是对手！”
诺恩斯一声令下，驾驭巨狼往绿洲出口疾驰而去。电摩托和拜克斯紧跟其后，留下了流萤RankIV和仍旧处于时间冻结状态的两匹巨狼。
“有趣！”
斯坦福合上无字文书，没有在意敌人逃跑，转身往沙丘内部走去。
他相信这些人一定会为了阳衍，再度返回芬撒里尔，黄昏的变奏曲不过刚刚鸣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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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为昏睡在床的拉克夏披上被单，轻轻关上房门回到客厅。拜克斯站在最喜欢的窗沿位置，关注着户外一举一动。
“谢谢你，拜克斯…”她向亲密无间的拍档表达感谢，白色信鸽勇敢地面对流萤莱雅和斯坦福，救了她两次。
信鸽飞回到少女肩膀上，他答应过特妮莎保护这个女孩，所做一切自然都理所应当：“那个守护者，怎样了？”
罗伊娜无奈地摇头，在缺少医生治疗情况下，能否从重伤中康复过来，唯有期盼奇迹出现。
几小时前，她骑着灰色巨狼由芬撒里尔顺沿大沙漠返回人工绿洲，途中听说了有关欧兰达医生暗中协助流萤，打开绿洲屏障，挟持阳衍伊敦之事。
至于为何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会背叛芬撒里尔，恐怕只有拉克夏知道实情。
“遗迹内一切都是假象，绿洲、花海、水源，离开阳衍就将化为不复存在的虚无。但人心却永远真实，它的狡诈和险恶无处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善人。”
她想起不久前诺恩斯所说之言，当时觉得特别不可理喻，责怪同伴过分固执多疑。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太天真了，不懂得世界真实的模样。
离开房屋，巨狼贾杰尔蹲坐于人工绿洲仅有的小块空地上，和诺恩斯谈论着某些事情。见到罗伊娜过来，他一丝犹豫之后，选择继续把话说下去。
“沙漠追逐战结束后，流萤的莱雅带我们返回峡谷，随之而来是同为流萤的斯坦福。”贾杰尔回忆起尚为人类身份时最后的片段，“盗贼团都希望报仇，因为瓦尔基里害死团长，掳走了菲泽斯。斯坦福当时便发出邀请，说能够给到所有人足以压制瓦尔基里的力量。”
“灵魂移植？”罗伊娜抚摸灰色毛发，仍旧不相信内在灵魂就属于翼手盗贼团成员。
“流萤起初没有提及灵魂移植，斯坦福和莱雅带上盗贼团幸存者重返大沙漠，找到藏于沙丘底部的某个地下空间。我们跟着走进深处，看见里面躺着四匹沉睡的灰色巨狼。”
“属于先古文明的生物，竟然一直完好无损保留在地下空间内…”
罗伊娜复述她在浮雕上看见的图案和故事，人类拥有遗迹圣器后，逐渐摆脱了屈服于巨狼的命运，成为诗蔻蒂新主宰者。
“我们也不清楚，那些狼没有生命体征，只是肉体完好而已，根本没想到居然存在于先古时期…”贾杰尔说话有些颤抖，彷佛噩梦在脑海重演，“斯坦福很快暴露真面目，把盗贼团同伴推到巨狼身边，用指环说着咒语。随后大家变得疯狂和狰狞起来，有人承受不住精神压迫想逃出洞穴，最终灵魂脱离肉体而死去。”
“最终活下来的…是沙丘遗迹前的四匹狼？”
“我和基米希、雷蒂、比萨卡，只有四人顽强熬过了灵魂移植，失去肉身成为复活巨狼的工具。”贾杰尔在芬撒里尔时听到了指环真名，他相信瓦尔基里知晓真相。“究竟那枚指环是什么，为何能够移植人类灵魂。”
“…”诺恩斯原本想回避问题，但看到同样渴求真相的少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枚指环，真名为尼布罗根。”
“尼布罗根指环？”罗伊娜复述一遍名词，确认自己没错听茬。
“它和冈格尼尔沙漏一样，属于TierS级圣器，技能为操控灵魂。属于格拉兹海姆遗迹所有，百年前血红英灵事件后，便消失了踪影，从未现身于世…”
“所以我会说话，也因为那枚尼布罗根指环吧！”
白色信鸽突然飞到众人中间，他开口说话时惊吓到不明真相的贾杰尔。
“是…但究竟谁把你移植于信鸽，目的又为何，很抱歉我并不知情。”诺恩斯态度诚恳，看起来并未撒谎。
拜克斯暂且不再追问，比起追溯自己身世，眼下更重要的是解放芬撒里尔：“TierS级圣器怎么会在流萤手中，他们用来复活先古巨狼，到底隐藏着何种阴谋。”
“恐怕一切都与末日黄昏有关。”
“末日黄昏…究竟是什么计划？”罗伊娜已经好多次听说这个名词，也知道自己寄送冈格尼尔沙漏去首都，就是为阻止这个计划，净化诗蔻蒂。然而关于末日黄昏，她却一无所知。
“那是人类文明的终焉！”
陌生男性抢先回答了邮差少女的问题，他声音年轻冒失，蓬松头发不加修饰，和几天前诺欧通离别时别无两样。
罗伊娜又惊又喜，因为流萤成员尼奥尔德，出乎意料地现身于人工绿洲中。
第二十四节 黄昏的变奏曲（下）
用扳手拧紧螺丝，固定好金属支架，重新撑起重达数十公斤的钢化玻璃板。托莉雅不太放心地摇晃结构，来确认沉重是否达到标准。
她擦去茶色头发上的汗珠，工装也再度沾满沙尘。白月的恒星无时无刻都在照耀诗蔻蒂每一寸土地，同时也带来了能源和希望，只要在各座遗迹都市铺设足够量的太阳能发电设备，就可以大大减轻阳衍为供给能源所消耗的力量，延长寿命。
“这些全都是贾杰尔干的吗？”
站在旁边手拎工具箱，为托莉雅搭手帮忙的清秀男生菲泽斯，亲眼目睹破烂不堪的太阳能区域。
由于受到外力破坏，不少板材拦腰截断无法复用，只能修复相对良好的钢化玻璃，至少确保供电量满足人工绿洲需求。
菲泽斯手劲并不如外表看上去弱不禁风，拎着重大十几公斤的工具箱站了近一小时，他没有喊过累。
“应该是吧，不过这不怪他。毕竟体内人性和狼的野性相互搏斗，难免存在失控可能性。”
托莉雅倒很乐观，主动开导起事件起因之一的翼手盗贼团成员。正因为菲泽斯囚禁于芬撒里尔，其他盗贼们才会受流萤蛊惑，将灵魂移植于巨狼之上。
“好在有部分板材可以修复，应该足够维持人工绿洲继续运转一阵子。”
“人工绿洲可以修复，芬撒里尔就…”菲泽斯意志消沉，似乎在思考着某些事情。
两人收起储电瓶启程返回，因为电缆断裂，太阳能区域无法直接供电至人工绿洲，他们选择最原始的人工运输方式。
“尽管芬撒里尔暂时沦陷，可我们保留了所有有生力量。遗迹守护者、瓦尔基里、圣器、巨狼、盗贼，还有本天才机械师～。我们肯定会发起反攻，夺回绿洲和伊敦。”
菲泽斯听到好似来自少女鼓励和打气的发言，愣在原地，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听说你是月鸣？没想到神之子居然会愿意和流民共处。”
事实上邀请他来帮忙修复太阳能区域的，正是托莉雅本人，或许因为他看上去最闲吧。
“啊～我从不在意这些身份。”少女坦然地说出内心想法，不加修饰和伪装，“蓓露丹迪教给予诗蔻蒂信仰和虔诚，我并不否定它。但教会没有权利划分人的命运，给予不公平人生，所以如果世界秩序无法打破，那就去改变它。”
“改变？听上去和流萤很像，他们想为流民争取公平权利，可惜…把路走偏了。”
菲泽斯对反政府组织流萤很熟悉，他曾经短暂生活于希敏约格脉冲，直到团长梵出现后脱离。
“为什么要争取权利？”托莉雅歪着头，“自己创造，不和任何人抢，自然就不会有冲突和矛盾。”
“创造？”
“看到这些钢化玻璃板和人工绿洲吗？虽然现在只是一小步，但将来我想改造整片穆斯贝尔大沙漠，创造出普通人和流民都能生存的巨大空间。到那时候，就不用再去争取任何东西。”
“听上去很理想化。”菲泽斯面露微笑，并非无法苟同女孩的愿望。只是内心觉得，命运恐怕会更为残酷，“但如果能够实现，我愿意加入。”
可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创造而非争取，正是团长梵的信念。
————————————
托莉雅和贾杰尔回到人工绿洲，此时距离他们逃离芬撒里尔已经过去近五个小时。
除了身负重伤处于昏迷的拉克夏，所有人留在户外不愿入睡，为阳衍伊敦的处境而忧心忡忡。诺恩斯、罗伊娜、拜克斯和巨狼贾杰尔看到两人回来，主动打起招呼。
“都不休息下吗，养精蓄锐才能重新出发。”托莉雅努力保持乐观精神，边开玩笑边卸下电瓶，准备装入用于发电的大型器械内。
菲泽斯则不再帮忙，后续步骤是他未知的专业领域。与巨狼一番眼神对视，翼手盗贼团年轻财管略有不满和怨恨。
“对不起…我不该鲁莽行事，害死了所有同伴。”贾杰尔低下头颅，像只犯错的“宠物”向主人祈求原谅。
“在芬撒里尔做人质时，阳衍和守护者并没有加害于我。”菲泽斯坦城地说明情况，“你们应该调查清楚再行动，团长提醒过很多次。”
巨狼没有反驳，回到峡谷面对流萤口中力量的诱惑，在场所有盗贼都无法保持冷静和清醒，包括他自己。
“梵团长真得死了吗？”
“…嗯，电摩托着火爆炸，恐怕无法幸免。”贾杰尔瞥视一眼旁边的瓦尔基里，如今他对“仇人”竟然没有了恨意。
“有发现尸体？”
“据RankVIII莱雅所说，现场全是焦炭，尸体估计烧得不成模样了。”
“莱雅…”菲泽斯用手托腮思考起来，“团长不会如此不堪一击，等事情过去后，我回到事发点再亲自调查。”
两位翼手盗贼团成员的交谈暂告段落，罗伊娜总算找到间隙插嘴打断。
“你好，菲泽斯。”她尴尬地露出笑容，主动伸手示好，“我为在大沙漠里打晕你，还有害死部分团员，向你道歉。”
“这就是战争，没人可以独善其身。”菲泽斯握手回礼，年轻男生性格异常沉稳，与其他团员都大相径庭。
嘭！
绿洲内唯一的房屋大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陌生男人。菲泽斯立刻警觉起来，然而他关注到，其他人似乎并未所动。
“他是流萤的尼奥尔德。虽然是流萤，但尼奥尔德是同伴。”罗伊娜赶紧解释道。
————————————
“末日黄昏。”
尼奥尔德首次听说这个词大约是两年前，当时他还生活于希敏约格脉冲的阳光小屋。
小屋主人盖娜是尼奥尔德义姐，岁数大整整十岁。盖娜收养了同一批来到希敏约格的三名流民孩子，并且视如己出。
她是尼奥尔德崇拜敬仰的对象，不仅因为从小受到照顾，还有其他原因。
盖娜是流萤高级干部成员，高位RankI，拥有首领耀夜给予的TierA级遗迹圣器，频繁出入于星球各处遗迹和脉冲，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受到英雄战绩耳濡目染的熏陶，三名收养于阳光小屋的流民孩子中，娜瑟露思和梅尔克不断提高战斗力，逐渐成为流萤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很快便会得到首领召唤升格为新任干部。
反观尼奥尔德则缺乏天赋，成为同龄人里的吊车尾。别说升格干部，连执行任务的机会都寥寥无几，但这并不影响他和盖娜间深刻的亲情。
“娜瑟露思性格自卑，容易陷入迷茫，梅尔克疾病不太稳定。而尼奥尔德则成熟乐观，更适合带着他们两人一起活下去。”
每逢提到阳光小屋未来时，盖娜不忘反复念叨这句话。实际上尼奥尔德内心也很自卑，担心自己承担不起这份职责——守护阳光小屋里每个人。
几天前，盖娜执行任务归来，她此行前往北陆高原地带，探索隐藏遗迹和宜居环境。
返回希敏约格脉冲后，一改平时先去阳光小屋会面孩子们的惯例，盖娜决定拜访首领耀夜。她在北陆高原发现的神秘画稿里，记载了关于末日黄昏的信息。
乌尔德一号卫星诗蔻蒂，在其漫长岁月中经历过文明更替，直到现今由蓓露丹迪教和遗迹主宰的文明时代。而上个时代主宰者，属于生存于星球上的巨兽们。
这些巨兽体内孕育着遗迹圣器，令它们避免自然灾害侵蚀。有一天，名为末日黄昏的终焉灾难降临，巨兽们就此消亡陨灭。人类成为新主宰者激活遗迹，繁衍文明与后代。
“只要让末日黄昏再度降临，蓓露丹迪教引领的旧秩序将被消除，取而代之是属于流民的新文明。”
盖娜带回的画稿里记录着各种巨兽形态与栖息地，其中距离希敏约格脉冲最近之处，位于接近大沙漠埃吉尔湖区域。
她主动请缨前去调查巨兽，搞清楚关于末日黄昏的更多细节，帮助流民推翻蓓露丹迪教和遗迹城邦。
首领耀夜同意了末日黄昏计划，但并未派遣更多高级干部同行。对于黄昏降临是否真实存在，耀夜和盖娜存在巨大分歧。
最终盖娜死于这次行动，阳光小屋从此失去了主人。
————————————
“令诗蔻蒂文明进行更替的终焉灾难——末日黄昏…”听完叙述，罗伊娜忍不住看向面前灰狼，“所以流萤始终都在默默执行盖娜小姐当年计划，并付诸行动。”
尼奥尔德咬紧牙关，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表现：“没错…恐怕除了芬撒里尔，他们还在其他地点同时行动。”
“如果末日黄昏降临，诗蔻蒂会变成怎样？”询问的是菲泽斯，他更关心结果而非琐碎的前因。
“我不知道…但盖娜临死前曾说，必须阻止黄昏，避免世界和人类一同进入终焉。”
“！！！”所有人听到尼奥尔德的话都大为震惊。
“两年前盖娜独自前往埃吉尔湖时，我和娜瑟露思因为担心而偷偷跟踪在后。到达目的地时，处于白月的埃吉尔湖竟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湖水倒灌至沙丘上，浸湿整片湖堤。盖娜就站在埃吉尔湖前，她浑身湿透，留下落寞孤寂的背影。”
“当时发生了什么？”罗伊娜和托莉雅异口同声地问道。
尼奥尔德摇摇头，他并不知道事情起因：“看到我们过来，盖娜拒绝靠近，只留下必须阻止黄昏的遗言，就…”
“就？”
“跳入湖中自我了断…”
尼奥尔德表情痛苦狰狞，至亲之人近在眼前却无力拯救，他屡次试图忘却这段悲惨记忆，却总挥之不去。
“盖娜小姐选择了自杀…”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后，耀夜大人不会再提及末日黄昏，没想到流萤竟然一直暗中计划，甚至发展到了第二篇章。”
“恐怕联盟遗迹城邦也是计划的一环。”
诺恩斯尚未离开布列达布里克堡垒时，窃听到遗迹城邦的末日黄昏计划。起初他以为计划服务于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现在看来流萤才是幕后真正推手，
与城邦军共同行动，给到流萤名正言顺出入各处遗迹和脉冲的机会。
尼奥尔德单膝跪地，顾不上诺欧通时对瓦尔基里的偏见，向曾经敌人求助。
“如果世界各地的巨兽得到复活，黄昏降临，世界和人类将一同进入终焉。我虽然不明白盖娜遗言的含义，但她从来不会危言耸听，流萤正推动极其危险的计划，必须立刻阻止！”
“这里有各种身份的人存在，月鸣、瓦尔基里、守护者、流民、巨狼、普通人、信鸽，我们代表诗蔻蒂星球各种身份和阶级，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摈弃隔阂，就一定能守护星球，阻止流萤。”
罗伊娜突如其来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所有人都想到这点，唯独她有勇气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这颗星球自从蓓露丹迪教建立秩序以来，早就套上命运枷锁，失去了所谓团结。他们没有信心，能做到齐心协力。
————————————
嘭！
又一记响亮推门声打破沉默，身体缠满绷带的遗迹守护者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左顾右盼，发现停靠于发电机旁角落的电摩托，拖着伤腿想要骑上去。
“住手！”
诺恩斯抢在前面夺走载具。拉克夏推开阻碍，想要再次爬上驾驶位，被一把拉下后摔倒在地，疼痛感瞬间袭来。
“走开，瓦尔基里！你没资格阻拦我。”
“就凭你现在这幅模样，回到芬撒里尔又如何？”
诺恩斯想起几天前在沙丘遗迹里，守护者曾对身受重伤的自己说过相同话语。如今局势颠倒，颇有一番讽刺意味。
拉克夏艰难站起身来，推搡挡在身前的瓦尔基里，向他咆哮怒吼。
“我不能失去伊敦，伊敦也不能失去我。如果不能救出她来，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这份命运纽带，没有人会懂！”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来自拉克夏脸颊，随即印出红晕。罗伊娜来到两个男人中间，给了芬撒里尔守护者一记耳光。
“罗伊娜小姐，你…”
“笨蛋！”罗伊娜眼泪在打转，她不是哭泣，而是激动和生气，“伊敦牺牲自己，才换回你的生命，现在又要白白送死吗！？”
“如果伊敦死了，这条命又有何用？”
“活着才能守护希望，活着才能争取实现愿望…”
罗伊娜嘀咕着，而拉克夏渐渐失去力气，再次昏厥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