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女孩遇到男孩 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下）
夜色已深，街道亮起黄灯。铺上石板的诺欧通小巷告别喧嚣，营造出令人昏昏欲睡之感。
两侧矗立着许多矮平房，大多为两层楼建筑，仅有少数还有光线从窗帘后透出，诺欧通人正在安静中等待新一天到来。
然而所谓新一天，不过是遗迹所虚拟而成的假象，诗蔻蒂人习惯了依赖假象，而不敢面对更现实的命运。
诺恩斯并不受假象所影响，二十年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他大半以上时间都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度过。那里虽然也有遗迹和阳衍，却从不编织任何谎言。
正因如此，即便漫漫长夜，诺恩斯也没有丝毫睡意。他隐匿行踪，避开人群聚集的大道，穿梭于迷宫般纵横交错的诺欧通古老城区内，提防周围任何潜在威胁。最终他抵达目标，一栋灰色外墙毫不起眼的二层独栋楼房。
与同街区其他房屋雷同，眼前这栋没有亮光，想必主人早已入睡。通往二层的铁质楼梯搭建在户外，意味着无需进入底楼便能够直接通往上层。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设计，恐怕房屋原来并非民居，而曾经用于仓库或办公机构使用，出售后才改造为家居。
诺恩斯压低气息踏上阶梯，脚步保持轻缓。锈迹斑斑的老式铁梯没有像往常那样咯吱作响，自然不会惊醒睡眠敏感的人。来到青色木纹大门前，轻轻转动门把，不出意料地由内部紧锁。
他转而注意到左侧屋檐，由于遗迹很少下雨，银灰色瓦砖角度平稳易于站立移动，是通往二层房间外窗的捷径。诺恩斯心里暗自庆幸，小心翼翼向距离不过几米远的目标挪动。
“偷窥十五岁女孩卧室可不是好习惯。”成熟稳重的男性声线，用老气横秋描述更为妥当，打破诺欧通黑夜宁静。
“看来她拥有一个好保镖，时刻守护在身边。”诺恩斯倒也没有受到惊吓，依旧从容地向窗口移动，试图看清男性面目。
然而窗台外并没有人影，仅有一只健硕（肥胖）的白色信鸽，旁若无人地值守不离。
“信鸽…会说话？”这反倒让他颇为惊讶，忍不住抛出疑问。
“大惊小怪，世界无奇不有。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位委托送信到格拉兹海姆的客户吧？”信鸽转动小小头颅，谷粒般眼珠炯炯有神，直视擅闯民宅的可疑人物，“恕我直言，请放弃委托！别把小娜置入危险当中，她没有表面看上去坚强。”
诺恩斯没有逃避视线，似乎看穿了某些真相，胸有成竹地和信鸽聊起了天。
“这不是委托，而是她的命运。罗伊娜不属于诺欧通，留在这里不会获得安宁余生，必须由我来守护她。请别设法阻碍，不然我会负责清除所有阻碍。”
“看来你知道些事情。”信鸽没有质疑他的说法，不过从口气来看似乎也并非知道所有真相。
“我还知道关于你的秘密，比如为何你会说话、会拥有人类意识、会失去过去记忆、以及会出现在此。”
“！”信鸽没有说话，但从他微微颤动的翅膀上能够读出内心起伏。
“如果答应不再阻碍委托，我可以帮助你找到身世秘密。男人间的秘密交易，能达成吗？”
“哼！虚张声势，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否说到做到。”
“谢谢，看来今夜不虚此行，明天见。”诺恩斯话毕，准备从屋檐直接跳至街巷离开。
“喂！大半夜跑来偷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来看看她身边有没有麻烦而已，显然我多虑了。如此称职的保镖在身边，看来值得放心。”
“哼！我叫拜克斯。保镖谈不上，但我一定比你更重视她。”
诺恩斯消失在夜幕中，没有多说支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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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梳理头发，为两颊抹上散粉，罗伊娜坐在镜子前精心打扮一番。
“要去相亲吗？”
无视拍档调侃，最后用淡红色唇膏收尾，她戴上贝雷帽，左右不停侧身比对，才算勉强满意自己的妆容。
罗伊娜往常对自我形象并不精致要求，她才十五岁，不需要每天花枝招展地吸引男生注意。况且整天骑自行车在露天街头挥洒汗水，化妆根本就是浪费材料。
可是今天她必须早起半小时，用杰奥太太送的化妆品好好修饰自己。为了办理跨城信件通关手续，罗伊娜需要登门拜访政务厅，麻烦工作人员开具允许放行的审核通知书。如果形象可人，对于通过审核具有良性作用。
这条建议是刚入职时，威利斯偷偷传达的诀窍，尽管局长看上去不太正经，姑且只能选择相信。
离开梳妆台，罗伊娜转身面向房门，看到等得不耐烦的白色信鸽。或许今天自己太过惊艳，拍档竟然愣在原地忘了说话。
“没话交代的话，那我出门咯。”这是她想要的反应，证明没有白白早起。
“喂，确定不用陪同吗？你搞得定政务厅？”
“拜克斯又不同意我去格拉兹海姆，那也不用陪着办理手续了呗。”罗伊娜还有点生气，十五岁女孩依旧顽固任性，快速逃离房间。
“真是的，没关系吧？”拜克斯像老父亲，正面对女儿长大离家的现实。
政务厅位于诺欧通两条横贯大道——中央大道与广场大道交汇处北侧，距离邮局并不遥远，都市里所有公务和市政职能均需要在此办理手续。
由于诺欧通归首都格拉兹海姆管辖，政务厅长官也由首都委派，不过其他工作人员则当地选拔。她虽然认识其中几位，谈不上熟络，所以只能老实地按规矩走流程。
“请出示证件！”
刚抵达政务厅门口，两位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男人便粗暴地拦住道路。昨天从局长口中知悉，祭礼日临近，格拉兹海姆远道而来的城邦军会进驻都市。看来传闻无误，罗伊娜只得无奈地展示邮局工作证。
其中一位军人边翻阅证件，边斜眼打量着她，表情并不友好，气氛令人感到不适。
“诺欧通邮局，来政务厅什么事情？”
“办理城际信件通关手续，听说最近出入诺欧通需要审核。”
“没错，我们就是城邦军，负责管理祭礼日期间都市安全。”
罗伊娜耸耸肩表达赞同，她不想多唠叨，只想快点逃离现场。
“手里包裹是什么？”
“就是要办理通关的信件，客户委托我们送至格拉兹海姆。”
“麻烦打开看下。”
“这个…”面对强硬质问，她硬着头皮反驳回去，“私人信件不能随意拆开，抱歉不能答应。”
“如果不同意打开，你就不能进去。”军人举起长剑拦住大门，语气显得不容商量。
“怎么这样…”罗伊娜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准备顶嘴反击时，被身后声音抢先一步。
“既然证实为邮局工作的邮差，何必为难她办理手续呢？你也不想信件被别人拆开来看吧？”
罗伊娜扭头寻找甜美声线的来者。一位绿色长发、脸颊清秀、额头被刘海遮挡的女生走过来，身材比她高半个头。
与女生年轻外表相衬，是两把叉在腰肌的匕首，以及穿在脚上形状怪异的黑色鞋子。缠绕在小腿上的金属铁丝与鞋身连为一体，却没有捆绑肌肉的紧绷感，这种鞋靴款式从未在诺欧通见过。
“娜瑟露思小姐，你怎么来了。”驻守政务厅的军人见状，虽然放下警戒神情，却也没十分客气，“听说你们上午在诺欧通找人…”
“已经找到了。”被称为娜瑟露思的女生来到罗伊娜身边，“刚回来就撞见军人欺负女生，看来需要和司令官反馈一下。”
两位军人神情尴尬，不悦地解释道：“你说严重了，我们不过是坚守岗位罢了。”
“遗迹城邦军奉命前往诺欧通，维持进出城秩序，可没说捣乱都市正常民生秩序。”
面对无法反驳的质问，军人无奈地抓着脑袋，让出堵在身后的道路来。
“矛盾解决，你可以去办理手续咯。”娜瑟露思再次笑起来，与刚才威严斥责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谢谢…那我告辞了。”虽然对眼前事态不置可否，罗伊娜还是礼貌感谢，小碎步进入政务厅。她并不想跟城邦军产生过多瓜葛，即使那位女生帮助了自己。
凝视邮差少女仓皇离去的背影，娜瑟露思表情逐渐凝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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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手续比想象中更顺利，政务厅工作人员没有过多为难，简单检查包裹外观和邮递信息便准许放行，也未强行要求打开包裹，消除了罗伊娜不安的情绪。
往年临近祭礼日，诺欧通出入城手续也会变得复杂许多，但从未出现不允许城际邮递的情况。她觉得城邦军把气氛搞得过分紧张，好在没有影响到委托工作。
心情恢复阳光，罗伊娜自信地认为，今天这副完美妆容明显起到效果。快步走在政务厅中庭走廊，她计划先回邮局，收拾出差相关必备物品和其他信件。
诺欧通经常会收到目的地是格拉兹海姆，以及沿途其他遗迹都市的委托。通常威利斯局长会累积起来一次性进行送件，这样既能节约费用，又能降低城外活动的危险。既然她接下委托，自然需要负责其他信件。
来到室外，阳光迎面直射，驻扎在政务厅外的军人比刚才又有增加，人数超过十人。
有必要这么多人吗？带着内心疑惑，她无暇探明原委，悄悄从侧面绕回到广场大道。事不关己，没理由找麻烦。
“等等！”然而她又被军人拦下，这次换了个人。
“您好…我来政务厅办完事准备离开，如果没事的话…”
罗伊娜有些胆怯，闪身想要逃离，却直愣愣撞进身旁另一名军人怀里。脑袋和盔甲碰撞后，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两眼冒起金星。
可是并没有好心人扶起她，军人拔出银剑，凶神恶煞地怒视：“我们怀疑你是可疑分子，麻烦走一趟。”
身穿盔甲的军人们二话不说，把倒在地上的少女直接架起来，不由分说地拖着往外走。
罗伊娜紧紧护住包裹，挣扎着想要脱身。然而面对肌肉健硕的城邦军，她的力量不足挂齿。
“凭什么抓我！我是诺欧通市民，今天来政务厅办理通关手续，根本不是可疑分子！”
视线范围内，不久前为自己脱围的绿发女生娜瑟露思正凝视着她，这次似乎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
“小娜！”
蔚蓝天空挂起一阵飓风，没等两名军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人脸部已经受到尖刺啄伤，痛苦地掩面倒地。
罗伊娜趁机摆脱束缚逃向墙角，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不是别人，正是最好的拍档拜克斯。
“鸟？什么情况？”另一名军人立刻拔出银剑，挥舞着攻击空中闪转腾挪的白色信鸽，最终等待他的自然是一波猛烈啄击。
“拜克斯，谢谢你。”
“晚点再说，赶紧离开！”跟着信鸽，罗伊娜起身朝不远处铁门飞奔而去。只要离开政务厅进入大道，相信在诺欧通市民面前，城邦军也不敢随便抓人。
“休想逃出这里！”
然而他们失去了最后希望，一支多达数人的城邦军纵队挡在铁质大门前，各个身材魁梧全副武装。
“可恶！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面前城邦军把空间围成密不透风的圆弧，拜克斯只能领着少女步步后退。他可以飞上蓝天顺利脱身，但身后罗伊娜却无路可逃。
“放弃挣扎，乖乖和我们回去接受审讯。”带头军人向前出队，面对烦人的啄击，灵巧地闪避后用剑柄挥倒眼前信鸽。他的实力远强于刚才两位。
罗伊娜跑到受伤的拜克斯面前，把拍档抱入怀中，泪水抑制不出流向染红的羽翼。
“对不起，果然我谈不上是保镖。”总是毒舌唠叨的拍档，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有谁来救我，有谁吗？”她在内心哭诉，期待暴风雨中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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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惨叫声从军队里传来，其中一名军人盔甲被砍破，无力地瘫倒在地。很快周围两人也应声倒下，甚至来不及做出反抗。
“保持警戒！”带头军人注意到局势反转，顾不上面前目标女孩，拔出银剑迎战直冲自己的不速之客。
“嗙！”剑身相击，余音环绕于政务厅前。挡下这剑，使他有机会认清对手。
那是一位蓝发黑衣，披着围巾的男性，手持与自己并不相同的银质长剑。剑身拥有难以形容的纹理，好像古老咒文。
“居然是圣器，你是…？”
来不及质问，银剑突然凭空消失。军人卸力后站立不稳失去平衡，他来不及反击，后脑勺便遭到痛击失去意识。
电光火石一幕，被躲在后面的罗伊娜看在眼中。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她手中包裹寄信人，名叫诺恩斯的奇怪男人。
“诺恩斯先生…”
她来不及发问，手腕就被诺恩斯粗暴抓住，不由分说地带离一团糟的战斗现场
罗伊娜在暴风雨中等来的，究竟是曙光，还是灾难呢？
第十三节 平静就是等着被打破（上）
右手腕被黑衣男人牢牢紧抓，奔跑于诺欧通小巷中逃避穷追不舍的城邦军。
左手护着受伤后昏迷不醒的白色信鸽，肩上挎着装有包裹的邮差包。脸上妆容因为汗珠冲刷而印出污渍，头顶贝雷帽随时都有掉落危险。
如此狼狈不堪情景，恐怕是罗伊娜早晨精心打扮时，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她从未被异性长时间触碰过，心里不断传来强烈的抵触，却又只能心甘情愿跟随在后，不知该逃向何处。
“诺恩斯先生，我们去哪里？这里不是邮局方向。”
这块片区是诺欧通西侧工业区，小巷两侧林立着厂房和工地，平时由邮局同事吉尔和其他前辈负责收送信，她则很少过来。
“邮局距离政务厅很近，位置并不安全，而且会连累到无关人士。”诺恩斯没有回头，反倒将手腕抓得更紧，步伐相应加快。
“为什么会连累？我又不是可疑分子，城邦军肯定有误会。”遭遇一系列匪夷所思处境，她仍旧不明就里，还得忍受当下手腕的痛楚，“好疼…”
对于少女“控诉”，诺恩斯并没有减轻施力，而是选择假装没听见。两人穿过巷尾进入开阔地带，视线前方是高耸的石英城墙。
“逃进遗迹，就能暂时摆脱城邦军追逐。”
“遗迹？那里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地方，你想再给我增加莫须有罪名吗？”
罗伊娜激烈抗拒着，扭头想要离开。再度被强拉回来时，手腕产生短暂的严重扭曲。
“好疼啊！”她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焦虑，向面前信件客户大声喊叫。可能气势上吓到了对方，手腕暂时得到释放，她立刻抽身和眼前黑衣男人保持距离。
“我不去遗迹！而且拜克斯受了重伤必须赶紧治疗。”
“光靠你自己不可能对抗城邦军，很快就会被重新抓捕起来。”
“为什么！”她再度质问，迫不及待寻找答案，“我只是诺欧通普通邮差而已，为什么城邦军要抓捕我？难道说…背后原因与你有关，所以我才收到牵连。”
诺恩斯保持沉默，似乎并不打算作答。罗伊娜突然想到政务厅前一幕，利索地把邮差包翻到胸前，打开拉扣取出那枚包裹扔到男人面前。
“是不是和这个包裹有关？现在还给你，别再与我有任何瓜葛。”不等男人回复，她扭头向南侧移动。
然而并不宽敞的小巷里，早已堵满全副武装的军人。城邦军成功在两人内讧时，再度迎面追了上来。
“休想逃跑，可疑分子！乖乖跟我们走！”
“城邦军要找的是包裹吧！它就在地上，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去质问那个奇怪的寄信人吧。”
罗伊娜天真地以为可以从麻烦事中抽身，却遭到意想不到的阻拦。
“你也得走，邮差罗伊娜。”军人铁面无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比起诺恩斯更重更疼。
“放开我！”她想挣扎却无济于事，眼泪不争气地再度落下。
刹那间，面前军人的手腕被突然闪过的银剑砍伤。献血碰洒在罗伊娜身上，染红了白色工装。
诺恩斯再度出手，如同之前那样保护了她。更多城邦军人见状一拥而上，企图通过人数优势压制。受到惊吓的罗伊娜被保护在身后，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知道有什么地方既能躲避追击，又能治疗这只鸽子？”
面对问题，她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整点的钟鸣声响彻在诺欧通上空。
“…有个地方或许可以…”
诺恩斯迅速撂倒面前城邦军，捡起包裹跟随女孩往城墙反方向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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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妮莎细心地使用药物擦拭因撞击造成的创伤，伤口周围白色羽毛染上血液，形成一道弧形红印。
拜克斯仍旧处于昏迷，所幸生命并无危险。修女长用白色绷带缠绕微微起伏的腹部，确保药物能够准确敷在伤口上。
蓓露丹迪修道院平日承担着临时医院职能，免费治疗那些无力承担正规医疗费用的穷人和流民。虽然动物并在服务范围内，紧急状况下只得临时处理。
“拜克斯不会死吧？”罗伊娜目不转睛地注视治疗全程，不安和惶恐挂在脸上，精致妆容早就面目全非。
老妇人回以温柔眼神，轻轻抚摸女孩让她平静下来：“没事，只是皮外伤，苏醒后就会恢复。”
拜克斯是罗伊娜最重要的拍档，她承担不起失去朋友的风险，甚至忘了换掉沾染鲜血的工装。
特妮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崭新的修女服，此时邮差少女才醒悟过来，脸上既狼狈又心有余悸。
“最近城邦军行动诡异，最好不要离开修道院。”特妮莎虽然在和少女说话，眼神却直视着卧室角落里的男人。
接收到暗号，男人主动离开。修女长留下罗伊娜独自更换衣服，紧跟着走到屋外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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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修道院塔楼，照入代代修女精心呵护的庭院。男人隐藏于银杏树下，等候老妇人到来。
“没想到你还活着，待在这个小修道院里默默坚守。”诺恩斯先开口，他始终手握银剑警惕地观察周围。
特妮莎没有因为年轻男人出言不逊而生气，反倒笑着走到身旁用力拍打后背。
“十五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年的小猫还是没有改掉野性！”
“您也保持着优雅气质，特妮莎司铎。”眼神逐渐缓和下来，诺恩斯自从来到诺欧通后，鲜有地放松警惕。
“叫我修女长吧。司铎早就成为过去式了，听说你加入了瓦尔基里，一定很辛苦吧。”
“比起你们而言只能算九牛一毛，这些年来日夜坚守使命，保护着希芙大人最后的希望。”
“看来你去见过希芙了，果然还是这么粘她…希芙还好吗？”
“谈不上好…毕竟她的时间和灵魂封印于圣器内。人间沧桑尽无关联，除了那孩子以外。”诺恩斯目光转向修道院居住楼，表情变得忧伤起来，“希芙大人命令我释放灵魂，带着冈格尼尔沙漏离开诺欧通。”
“希芙还是原来的希芙，为爱情、亲情和友情可以牺牲自己。”特妮莎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面对修道院玻璃窗花闭目祷告，“愿主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保佑希芙，保佑那孩子。”
“我会保护她顺利抵达格拉兹海姆与冯塔里克会面。在此之前希望你们能抵御住城邦军，防止他们接近。”
“刚才已经派修女进入都市传递信号，动员邮局发出风声，指证军人肆意抓捕无辜市民，恐怕现在军队进入南面街市都很困难。”
“不愧是当年雷厉风行的黄金之师，难怪诺欧通能维持十五年和平。”
“再长的和平不过都是假象，平静就是等着被打破，命运的风暴终将回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守护最后的希望。”
特妮莎握紧诺恩斯手掌，传达她视死如归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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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抚摸着拜克斯破烂不堪的羽翼，老气横秋的信鸽平时非常在意形象，出门前总要一番打理，确保白白净净翱游在诗蔻蒂天际之上。
然而为了保护她，拜克斯失去光彩，不再能听到唠叨和训话，竟然已经变得难以习惯和适应。
尽管罗伊娜从小生活在人来人往的修道院内，但修女们黄昏后会离开回家，同龄人毕业后远走他乡，前来祈福的市民只是匆匆过客。罗伊娜时常为此感到孤独，她没有父母亲人，除了特妮莎，甚至能诉说心肠的朋友都很难寻觅。
拜克斯的意外出现，弥补了罗伊娜心底深处空虚的窟窿。他们俩时而拌嘴、时而合作无间，共同分享彼此人生。
“让你过来充英雄，把自己栽进去了吧！”她犟嘴不忘讽刺一番，眼泪却又忍不住滴下，“一定是那个奇怪男人的包裹，才害我们被城邦军盯上！”
罗伊娜心中默默认定，包裹内肯定装有违禁品，也许是从遗迹城邦偷取的宝贝或者钱财。她甚至怀疑诺恩斯便是威利斯局长口中提到的反政府组织流萤，听说那些流民专门偷遗迹圣器，经常被城邦军通缉和追捕。
“过会我和婆婆去政务厅举报，交出包裹后就能洗脱嫌疑了。”她对着白色信鸽自言自语道。
“别干傻事！如果把包裹交给遗迹城邦，会害了整颗诗蔻蒂星球。”
罗伊娜顿时脸涨得通红，未曾料到诺恩斯早已偷偷返回卧室，装模作样地倚靠在门框边。她因为自言自语被当事人听个正着而无地自容。
“这么说…果然是违禁品吧！你是流萤，专门偷东西的那个反政府组织，难道里面藏着诺欧通遗迹圣器？”
她指着书桌上的包裹，由于既愤怒又含羞，显得更加面红耳赤。
“我不是流萤，而是瓦尔基里。我并非偷窃圣器，而是在保护圣器。”诺恩斯走近床边，吓得她害怕得躲进墙角。
“罗伊娜小姐，接下来我所说皆为真相。无论你相信与否，诗蔻蒂正在经历一场难以避免的暴风雨，只有你我才能净化这场灾难。”
平静确实需要打破，诺恩斯决定迈出这一步。
第十四节 平静就是等着被打破（下）
遗迹是诗蔻蒂留给人类的礼物。
它不仅是一座座恢宏建筑，提供给人类栖息生存空间。更是无比坚固的屏障，抵御和保护生命免于灾难侵袭。
诗蔻蒂人于几千年前，首次在星球正面大平原上探寻到遗迹的踪影，便开始对其进行研究。
为何这颗星球常年遭受星际风暴和陨石侵袭，却能够在满目疮痍的星球表面，存在如此完整、庞大的巨型建筑呢？
抱着疑惑和求生欲，诗蔻蒂人首次踏入遗迹内部。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巴掌，相比气势磅礴的外观，遗迹内部断壁残垣，格局错综复杂且大多疏于阳光，昏暗潮湿的环境并不适宜人类居住。
先人们放弃了生存于遗迹内部的想法，但是他们发现了许多造型奇特的物件。这些物件大多布满灰尘，不像拥有任何特殊力量，却无法被物理破坏。
物件被带出遗迹，成为诗蔻蒂人的护身符和图腾，他们相信有遗迹之物陪伴身边，便能远离灾难。
诗蔻蒂文明的飞跃，源于阳衍出现之时。
人类依附于大平原几处遗迹长达百年岁月时间内，星际风没有停止对文明侵蚀和破坏。每当大型风暴生成，弱小无助的诗蔻蒂人逃进遗迹内部，借助坚硬厚重的外壳躲避灾难。
但有一次，史无前例的灾难出现了。一团黑色星际风夹杂着雷鸣呼啸而来，许多小型遗迹竟然也未能抵御住灾难，连同人类文明共同沦为废墟。
唯独某处遗迹似乎拥有结界般的神秘力量，隔绝了外部呼风唤雨的“恶魔”。周围幸存者闻风而动，向遗迹汇聚。
诗蔻蒂人首次发现圣女的存在，那个特殊命运之人能够激活遗迹之力，创造无比坚固的屏障。
风暴过去，圣女被奉为神之子，成为其他人朝拜和信仰的对象——阳衍。
阳衍周围亲信还发现了此前遗迹内部的奇特物件，在遗迹之力激活下同样拥有无与伦比的特殊能力。
这群亲信为了名正言顺地拥有所有奇特物件，以阳衍为核心创造蓓露丹迪教，收回所有遗落在人类手中的物件。
蓓露丹迪教将其称之为遗迹圣器，规定只有阳衍才可占有，规则延伸至星球上所有遗迹。诗蔻蒂文明就此奠定，由此延续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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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恩斯打开包裹，取出内部包装简易的信件。
那不是一封普通信件，而是一只内部看似空空如也的玻璃器皿。器皿外表平凡普通，既没有镶嵌黄金钻石，也没有暗藏玄机。
“这是…沙漏？”
罗伊娜小时候也有过沙漏，由修女赠送用来计算完成作业的时间，只是里面通常会储存细沙。
“没错，这是沙漏。”诺恩斯重复强调一遍。
“…政府军为一个沙漏，所以强行逮捕我？”面对不可思议地现实，她疑惑地左右摆头，“而且为一个沙漏，竟然需要通过邮递信件方式送达格拉兹海姆，这难道是恶作剧吗？”
“它既是沙漏，又不是沙漏。”诺恩斯走到窗前，让阳光穿透手中玻璃器皿。光线经过反射汇聚成点，印在泛黄墙壁上，“它是诗蔻蒂遗迹圣器，而且是TierS级。”
“遗迹圣器？”
罗伊娜从威利斯局长口中听说过，遗迹内部存在着具备超能力的物件，是阳衍圣女独有的宝物。
“我从诺欧通遗迹取出，负责守护和护送它前往格拉兹海姆。”
“取出？确定不是偷出吗？”她眯着眼，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男人。
“确实有只萤火虫想偷，可惜被我赶走了。最近诺欧通并不太平，城邦军和反政府组织流萤纷纷进驻城内，他们都瞄准了圣器。”
“圣器归诺欧通遗迹阳衍所有，为何遗迹城邦要破坏规则，违背蓓露丹迪教义擅自夺取。”
“不仅诺欧通遗迹，遗迹城邦以祭礼日为由，正向诗蔻蒂背面所有遗迹都市增派城邦军队，借此调查和搜刮所有圣器。”
“他们疯了吗？难道不怕因此与圣都和阳衍发生冲突，把星球推入对立面？”
“他们并不惧怕，因为遗迹城邦背后拥有更加强大势力，操纵着这出戏码。”
“流萤？不可能！反政府组织和遗迹城邦是死敌，怎么可能联合起来。”
罗伊娜并非不谙世事，她对星球内部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略有耳闻，这得益于她有一位百事通的信鸽拍档。
“流萤是否参与到联合势力，我对此并不知情。但背后更大黑手，应该是行星乌尔德。”
“乌尔德？”她不自觉抬头仰望，完全忘记自己正身处室内，看不见那颗高挂天空的硕大星球。
“自从血红英灵事件后，乌尔德始终没有放弃占领整颗卫星诗蔻蒂的野心。他们开始了新计划，联合遗迹城邦搜刮圣器，软禁阳衍，从而掌控诗蔻蒂命脉，进而控制整颗卫星。而这场计划，名为末日黄昏。”
血红英灵、搜刮圣器、软禁阳衍、末日黄昏…脑袋里突然涌入巨大信息量，罗伊娜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思考着刚才陈述里的逻辑和因果，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卷入涉及星球存亡的阴谋之中。
“我为什么要相信这些事情？你可能在撒谎！”相对诗蔻蒂星球的命运而言，她如沧海一粟般渺小，只能弱弱反驳，无力地做着挣扎。
“我来自瓦尔基里，效忠于蓓露丹迪教，由圣都派来保护诺欧通遗迹圣器。”
诺恩斯取下丝绒围巾，展示出肩部发光的印记。瓦尔基里…罗伊娜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担心不过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们可以信任他，并且…帮助他！”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老气横秋的嗓音抢先打断两人紧张的气氛。受伤昏迷的信鸽拜克斯虚弱地睁开双眼，凝视面前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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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繁华喧嚣的中央大道上，娜瑟露思并没有因为阳光直射而产生抱怨。
她享受舒适温度、享受脚下硬实的沥青道路。因为这些都只在遗迹地界内才能够拥有，一旦离开遗迹都会成为奢望。
然而诺欧通的和平早已不复存在，因为她和城邦军的出现，拉起了小镇紧张对立的事态。早晨于政务厅抓捕可疑人物未遂后，传闻很快遍及诺欧通每处角落。
市民们愤怒于城邦军滥用职权的行动，他们在中央大道南侧拉起警戒线，禁止所有军人进入诺欧通南部片区。
军队本想继续动用武力突破警戒线，然而上级发来传讯，要求驻扎诺欧通的军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就地观察局势演变。
娜瑟露思因此接到任务，需要为城邦军选择城内驻扎地，延续对立局面。走在中央大道，她看见每条通往南片街道口站岗巡视的市民。
“区区一位普通邮差少女竟能引发整座都市戒备森严，看来遗迹城邦找对了人。”娜瑟露思把绿色发丝梳理到耳后，厚实刘海却依然把额头牢牢盖住。
“喂喂，露思姐，我们可以杀了这些人冲过去吗？”
言语举止略显疯癫，走路左右摇晃的小胖子名叫梅尔克，是与娜瑟露思共同行动的同伴。
由于遗传及幼年时缺乏治疗，梅尔克患有精神疾病需要照顾。虽然两人同龄，站在一起却好似姐弟关系。
“不许胡闹，如果再把事情搞大，可就不利于执行任务咯。”娜瑟露思尽量使用安慰语气，避免同伴引发事端。
“真是的！来诺欧通本来想大干一场，好无聊～对了！哥哥是不是也在诺欧通，去找他吧！”梅尔克一会失落一会亢奋，精神很不稳定。
“晚点再找哥哥好吗？先陪露思姐姐去前面那个地方，看到没？”
“哇，好厉害的地方！里面有坏人可以杀吗？”
娜瑟露思尴尬地陪笑，继续耐心地安抚同伴情绪。她所指向的不远处目标，正是诺欧通遗迹——石英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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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拒绝这种无理请求！”
顶着一头红发、满脸皱纹的遗迹守护长，似乎并不打算轻易答应要求。
娜瑟露思则尽量保持克制，如果连她都情绪失控，难保身后神经质的胖男孩会掀起无法收场的举动。
“雷克斯队长，我敬佩您对遗迹的衷心。但现在请配合遗迹城邦执行任务，同意军队进驻遗迹。”
“历史上从没有过如此天方夜谭！蓓露丹迪教和遗迹城邦互不干涉、友好合作的世界秩序延续近千年，凭什么在诺欧通破戒！？”
雷克斯回以嗤之以鼻的冷笑，转身招呼守护者们返回通往城墙外层的石阶。
“您如果执意妄为，我只得代表遗迹城邦最高执行长官，向圣都亚格拉希尔通报事实。诺欧通遗迹守护队无视圣器被窃，包庇可疑分子。”
娜瑟露思有备而来，从容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守护长雷克斯停下脚步，仅仅透过背影就能看出内心动摇。
“可以进去了吗，露思姐？我小便快憋不住啦！”梅尔克左右摆动，努力克制生理需求。
“可以哦，有请盔甲叔叔带我们进去吧！”
她咬紧双唇，努力向面前遗迹守护者挤出微笑。这场赌博，娜瑟露思先赢一局。
第十五节 情报人当然百事通（上）
佐科雷透过二层楼玻璃窗看向室外，街道告别了不久前人流攒动的景象，恢复往昔平静。
他的联排独栋房屋坐落于众多高层建筑中间，门前恰好是多条横纵小巷交汇处，空间视野还算开阔。可惜受到建筑阻挡，这里照射不到充足光线而常年阴暗。
确认事态平息后，他离开窗前返回工作台旁专属皮质椅放松地坐下，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这栋两层楼建筑既是佐科雷家，也是他经营的公司——诺欧通百事典当铺所在地。
典当铺，顾名思义是专门接纳别人急于脱手的好东西，以低价收入高价抛出为营业手段的公司机构。通常客户典当物品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缺钱，急于套现解决困境；另一种则是赃物，通过转手来规避风险。
佐科雷的百事典当铺不限货品来源，无论白货黑货，但凡有价值之物都来者不拒。而且他慷慨大方，会以高于市场出价回收，于是很快占据了诺欧通市场。
更奇怪的是百事典当铺只收不出，至少在诺欧通没有顾客成功买过典当货品，即使有钱人出再多钱亦无法交易，公司似乎并不缺钱。
没人知道佐科雷如何积累到无限财富，就好像背后有家银行，源源不断输送着金银钱币淘购市场上好货占为己有。
因此有传问称他是富家子弟，在格拉兹海姆都有多套房产。另有典当铺同行造谣他是遗迹城邦官员，靠贪污公款来满足个人喜好。
但这些传闻都缺乏证据而不攻自破，丝毫不影响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所以佐科雷迅速成为诺欧通名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近几个月，市场上开始出现恶性竞争。百事典当铺求购之物可以恶意抬价，甚至造假来蒙混过关。
佐科雷并不准备坐以待毙，他先下手为强，在诺欧通培养自己的“情报部队”，收集与货品相关所有情报，包括拥有人、来源、货品质量、实际价值及是否有同行参与。依靠情报战避开别有用心的卖家，继续收购值得买进的良货。
这支情报部队为了掩人耳目，均由小孩子组成，他们中最年长者大约十岁，最年幼不过刚入学校。
小孩子虽然腿脚卖力好差使，也不容易引起同行警惕。可是毕竟资历尚浅，对于情报价值辨别能力有限。佐科雷倒也宽容大度，无论价值高低，几乎对每条情报照单全收，全额支付小费给到孩子。久而久之，情报部队不断扩增，信息网覆盖整座诺欧通。
百事典当铺摇身一变成为百事通情报屋，生活于诺欧通每个人、发生的每件事、连政府要员和遗迹守护队都有与之相关情报流入这间不起眼屋子内。
宝物收藏家、典当铺老板从此拥有另一重身份——情报人。
几天前，佐科雷捕捉到一则敏感情报，遗迹城邦将派遣精锐军队，以祭礼日为借口进驻诺欧通。这支军队有别于传统城邦军，组织构成异常复杂，人员来自诗蔻蒂各不同势力，背后更有【乌尔德殖民军】1介入。
他们目标明确——夺取诺欧通遗迹控制权，将阳衍纳为俘虏并收回遗迹圣器。除了诺欧通，相同举措也在其他遗迹内实行。维持于遗迹城邦、蓓露丹迪教和行星乌尔德三方间长达百年的微妙平衡，逐渐显露出失衡预兆。
“暴风雨即将来临啊…”
佐科雷靠在皮质椅背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弹簧摩擦声。如果爆发动乱或战争，他的典当铺生意估计将走到尽头，必须提早规划起未来出路。
咚咚咚！局促敲门声传入屋内，打断不着边际的思绪。佐科雷扶正皮椅，咳嗽一声示意访客请进。
两名衣服邋遢的十来岁男孩进入屋内，小心翼翼地关紧房门后，拘谨地站在宽阔红木桌前等候主人发话。
“城邦军抓捕的对象搞清楚了吗？”
佐科雷无奈地先开口说话，通常他会要求孩子们赶紧说正事，不要在典当铺停留过久时间。然而眼前两名男孩刚加入情报部队不久，还不懂规矩。
“打听到了！冲突发生在政务厅门前，对象是一男一女。”左边孩子鼓足勇气先开口。
“这我知道。我想要的情报是，一男一女分别是谁？”佐科雷手抵眉间不住摇头，对情报不太满意。
右边孩子顺势接话：“女的问清楚，是诺欧通邮局邮差罗伊娜，早晨带着一个包裹进入政务厅办理信件通关手续。至于男的没人知道身份，只看到手持一把奇怪银剑，确认不是城里人。”
“罗伊娜？包裹？奇怪银剑？”大脑疯狂旋转，期盼从记忆中搜寻到关于这个名字的线索，最终一无所获的佐科雷选择放弃，“他们逃去哪里知道吗？”
“据说往南面逃跑，估计是修道院或者流民据点。现在大人们沿中央大道竖起警戒线，抗议城邦军挑起事端，拒绝军队进入南面。”流利汇报重要信息的依然是右边的男孩。
“哦～很有趣！”他对这条情报相当满意，忍不住笑出来，“回典当铺路上没人跟踪吧？”
“没有，老板请放心。”
选择两名新孩子执行任务，正是因为他们在城里相对面生，即使遭到城邦军识破和抓捕，也不至于牵连到典当铺。
按照约定，佐科雷支付相应报酬。右边男孩拿到更多，体现了情报价值衡量的公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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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男孩们离开，典当铺重新恢复平静。拜城邦军制造事端所赐，早上开门到现在都没有客户莅临。
佐科雷把门外招牌翻转过来，呈现“歇业”字样后，用钥匙从内部紧锁。随后关闭窗户拉紧窗帘，确保四周无人窥探，才缓缓走到书架前。
他取出其中标有《月见草培育方法》的书籍随手扔在茶几上，书架内层空出一格，里面藏着枚并不显眼的按钮。轻轻按下，内部立刻传来机关齿轮和链条震动的响声，书架呈九十度旋转，露出墙壁里侧的暗室。再次确认四下无人，他才放心地走入其中，书架随之缓缓恢复原状。
面积约五十日轮的密室内，墙壁整齐排列着木质高架，每排长度二至三日轮左右。架子上等距摆放形状造型各异的货品，其中不乏花瓶等造型奇特的工艺品，也有诸如笔杆还有鸭舌帽等看上去很廉价的东西。
这些货品并非佐科雷的日用品，而是他花费重金从原拥有者手中买下的典当物，随后精心包装收藏于此。
在某个圈子里，佐科雷名声在外几乎无人不知。货品原拥有者大多不是诺欧通人，他们从其他遗迹长途跋涉，为百事典当铺慕名而来。
佐科雷年轻时曾是位探险家，出入于诗蔻蒂星球上丛山险峻、沙漠荒地，因而结识不少同道中人。凭借广袤人脉和财富累积，他退出前线舞台后依旧总是货源充足，不断扩展收藏库，逐渐累积到如今成绩。
走近最靠近暗门的木架旁，戴起那顶其貌不扬的鸭舌帽。很快帽子泛起白光，佐科雷整个脸庞随之发生奇妙变化，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
“虚面帽，来自大平原地区，TierC级圣器。”
他念念有词，取下遮阳帽后，脸庞恢复原状。紧接着来到另一侧木架，拿起笔杆在墙壁上画出一副门的图案。
神奇之事再度发生，墙壁立刻呈现透明状态，联通了密室和外部办公室，两边畅通无阻。
“梦想画笔，来自希敏约格，TierC级圣器。”佐科雷得意地用笔杆尾部的笔擦拭去图案，暗室恢复为原本密不透风的环境。
没错，百事典当屋正是从各类小偷手中，高价收购诗蔻蒂遗迹圣器勾当的公司。他收藏的正牌宝物已经达到三件，其实不乏高端货。
“那个宝瓶真是稀世珍宝。”放回笔杆，佐科雷准备走向置于最深处，静静欣赏那件单独放置、至高无上的艺术品时。
叮咚！办公室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打扰别人欣赏，可不算好客户。”他并没有生气，淡定地离开密室，重新合上书架，前去迎接意料中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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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乌尔德殖民军：行星乌尔德在卫星诗蔻蒂上设置的军事机构，总部坐落于首都格拉兹海姆，由殖民军总司令管辖。虽然受行星政府约束，通常殖民军拥有较高的自主权和管理权。
第十六节 情报人当然百事通（下）
联排建筑的一层木门紧闭，结实厚重的横梁插入门栓，使用铁质环形锁牢牢固定。视线沿木门侧边楼梯向上，可以看见两楼窗帘严丝合缝。
罗伊娜眨巴着眼眸，不禁怀疑主人是否正在屋内，而且她还分心于周围的动静，生怕城邦军突然从角落窜出，再度不由分说地动用武力。
“上楼吧。”冷漠地说完简单话语，蓝色头发的黑衣男人自顾自踏上台阶，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
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确定是这儿吗？我记得这栋楼好像是典当铺…”
“确定。”男人转弯进入走廊，脚步停留在挂有“歇业”标示牌前，除此之外木门旁边没有其他任何招牌。
“好像店没开，诺恩斯先生…”她拉了下男人衣角，在愈发强烈的不安感催化下，产生想要原路返回的冲动。
咚咚咚！
男人没有理会，用指关节干脆地敲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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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信鸽苏醒后，很快确认身体并无大碍。不仅如此，还变得比以前更加唠叨。
“你又没见过诺恩斯先生，怎么摆出一副全盘皆知的态度？”
罗伊娜对拜克斯突然提出要帮忙送信感到颇为不解，这位拍档昨晚还劝阻她不要离开诺欧通，现在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会不会脑子摔傻了。
“你才摔傻了！不过皮外伤，调理之后就能完好如初。”由于全身捆着绷带，翅膀暂时无法随意拍打，拜克斯只得通过转动头部来表现自己良好的状态，“这个男人肩膀的印记值得信任，他是瓦尔基里——隶属于圣都亚格拉希尔的王牌部队，专门负责保护阳衍和圣器。”
“保护阳衍和圣器不是守护者的职责吗？”
罗伊娜为遗迹守护队送过信件，有幸认识其中几位年轻战士，信件大多从名叫布列达布利克的地方寄来。
“遗迹守护者负责保护遗迹，安排当地阳衍起居，而瓦尔基里则负责所有阳衍的安危，处置星球各处突发事件，并直接由蓓露丹迪最高主教管辖。两者间相互合作，亦相互独立。”诺恩斯做出解释，顺势重新披上围巾，避免暴露给可能出现的陌生人。
“好麻烦！这几天各种乱七八糟的名词萦绕在耳边。流萤、城邦军、守护者、瓦尔基里，我只是个普通邮差，并不想卷入其中。”
罗伊娜捂住耳朵摆出痛苦表情，她对政治并不敏感，偶尔听闻他人提及，总是当作谈资来听听，从未想过牵扯其中。
诺恩斯走过来，出人意料地拉开她耳边的双手。没想到冰冷无情脸庞下，竟然有双温暖手心。
“既然是邮差，安全无误地送达信件便是使命。你接下委托，不能半途而废。”
“你这是道德绑架吧，我当然能以过分危险为由中断委托。”罗伊娜下意识地抽手，不愿和面前男人有任何肌肤之亲。
“那诗蔻蒂生死存亡之事，你也选择熟视无睹吗？许多人会因为战争再起而失去亲人，甚至中断彼此的联络。”
“…”罗伊娜欲哭无泪，失去亲人是她内心最柔弱的伤疤，而诺恩斯有意无意地撕开了上面浅浅一层创帖。
“可是我们正遭受城邦军通缉，现在别说送信去格拉兹海姆，连出城都不现实。”
“我认识一位情报人，或许他知道可以避人耳目，偷偷逃出诺欧通的办法。”
诺欧通有如此厉害人物？抱着满腹狐疑，罗伊娜无奈地叹气，接受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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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宽敞的典当铺，由于窗帘紧闭缘故，无法清晰看清室内布局。罗伊娜膝盖不慎撞到茶几侧边，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抱歉抱歉，平时典当铺不营业的时候，我喜欢暗环境来平复心情，毕竟商人做不成生意都会比较焦虑。”
看不清脸庞的当铺主人，边说着抱歉边走向窗户。他拉开窗帘后，零星光线照入室内，勉强提高了能见度。
这间面积足足一百日轮的办公室，放置着表面布满漏洞、露出内侧毛绒的破沙发用作会客，实木纹书桌搭配顶部写有“百事典当铺”牌匾，以及侧面堆满书籍的书架。除此之外，便只剩墙纸脱落的光秃秃墙壁，比起修道院都显得寒酸。
“欢迎光临典当铺，我是佐科雷。”人到中年的老板面带微笑接待他们入座沙发，他两鬓斑白鼻子高挺，身材颇为健硕，使实际年龄并不好猜，“抱歉今天当铺不营业，但既然客户敲门，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佐科雷先生，听说你是诺欧通情报人，我们有事情想打听。”诺恩斯开门见山不多客套。城邦军随时可能突破中央大道进入城南片区，眼下没功夫浪费时间。
“哦～我这儿可是典当铺，您是不是搞错了？”佐科雷慢悠悠地倒上两杯茶，递上时不忘和女孩有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流。
“不用拐弯抹角，我知道你身份。”
“哈哈哈～不愧为城邦军通缉的可疑分子，果然知道很多。”
诺恩斯惊讶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流露出敌意，室内氛围立刻紧张起来。
“别紧张，你都说我是情报人了，怎么会不知道两位为何而来呢？”佐科雷悠闲地抿着茶水，示意一声不发的女孩也品尝一口。
“既然互相知道底细，请告诉我避开城邦军追捕，逃离诺欧通的捷径。”
“我这儿可是典当铺～”中年男人重复刚才的话，把水尽见底的茶杯放回茶几，翘起二郎腿轻微摆动，“典当铺规则——客户给我货品，我回报等值钱财，等价交换才能愉快合作。需要获得逃离诺欧通的情报，先得付出等价之物。”
佐科雷指着面前黑衣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后指尖缓缓转向沙发上的女孩。
看到自己成为焦点，罗伊娜紧张地放下茶杯，双手不自然地摸索起来。除去贝雷帽和邮差包，她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物，不过邮差包里装着诺恩斯委托送信的遗迹圣器。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把邮差包藏到身后。
“这个包能打开看下吗？如果里面有等价之物，你们就能获得情报。”刚才的细节动作被敏锐的情报人抓个正着。
“里面都是私人信件，不方便给第三者看。”罗伊娜犟嘴回应，保护着邮差包。
“私人信件…”佐科雷摊开手无意强取豪夺，淡定地从沙发上起身，“既然如此，恐怕只能恭送客户了。”
诺恩斯不想就此毫无收获的离开，他站立在原地，取下腰际紧握的银剑展示在三人面前，犹豫许久后选择开口。
“这件武器…可以用来换取情报吗？”
佐科雷起初颇有兴趣，虽然没有粗鲁地动手取剑，但从不同角度观察剑鞘和剑柄外观，随即表情变得索然无味，再度下起逐客令
“普通银质长剑而已，不足以换取情报，很抱歉。”
“这不是普通银质长剑。”
诺恩斯竖起武器，从鞘中拔出剑身。一抹耀眼银光闪烁于昏暗屋内，瞬间所有人都无法睁开双眼。
“难道说…不可能，你怎么会…”银光缓缓柔和，佐科雷移开遮光手，重新看向面前长剑。
得到诺恩斯同意后，他取过武器全方位观察一番，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哈哈哈！这件武器完全足够换取情报，而且还有余额，我可不是喜欢占便宜的商人。”收起武器走到书架前，他毫不掩饰地按下机关，打开隐藏其后的密室，“随我来，额外赠送你们一份情报。”
罗伊娜震惊于眼前一幕，难以置信诺恩斯会轻易交出贴身武器。看向那抹走进密室的背影，她无法阅读出男人内心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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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紧贴墙壁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形状的货品。诺恩斯看到有鸭舌帽、笔杆这种日用品，也有形状奇特的工艺品。他紧捏拳头没有吱声，默默把同行的邮差少女保护在背后，聆听房间主人尽情炫耀着收藏品。
佐科雷依次介绍完货品，最后走到右侧木架边，把银剑横放在其中一格空档。
“TierA，没想到短时间内收到两件高端货，实属运气爆棚。”
“TierA？”罗伊娜疑惑地反问道。她记得刚才在修道院里，诺恩斯也曾经提及邮差包里的玻璃沙漏是TierS这样的描述。
“没错，这把银质长剑不是普通武器，而是遗迹圣器，等级TierA，所以这位客户…”佐科雷意味深长地等候面前男人接话。
“你很聪明，我来自瓦尔基里，奉命于诺欧通执行任务。”诺恩斯不再掩饰，大方地介绍身份。
“果然是瓦尔基里。城邦军、流萤、瓦尔基里同时出现在诺欧通，看来和平要终结了。”
“你不用关心这些，既然收到了等价之物，请说出情报。”
“别着急，我说过会额外赠送一份情报，况且罗伊娜小姐很感兴趣不是吗？”佐科雷不怀好意地看向后方少女，“遗迹圣器的Tier究竟代表什么，以及我为何知道这些。”
罗伊娜紧挨在诺恩斯身后，她惊讶于当铺老板知道自己的姓名，而且现在一旦谈及遗迹圣器，恐惧之情便会油然而生。
“您作为情报人知道遗迹圣器很正常，我并不感兴趣。”
“很遗憾，还以为你们一定会感兴趣，关于我是【月鸣】1之事。”
“月鸣！？”
罗伊娜听说过这个名词，据说是诗蔻蒂星球上少数具备独特天赋的人群，与阳衍同被誉为神之子，平时很少能难得在诺欧通遇见。
“被蓓露丹迪神选择之人——阳衍、月鸣、守护者和流民。幸运的是我成为了月鸣，没有被神所抛弃。”佐科雷习惯性地摊手，拿起手边鸭舌帽，“出生后我被赐予独有天赋，能够凭肉眼识别遗迹圣器的Tier和使用方法。拜其所赐我开始追逐和占有圣器，如同疯子般停不下来。”
“遗迹圣器的Tier和使用方法？”
“圣器根据其特定能力从TierC到TierS共分四个级别，稀有度依次提高。”
戴上鸭舌帽，人到中年的店铺老板竟然变成了罗伊娜的容貌，吓得少女不禁失声尖叫。
“TierC级圣器虚面帽，可以自由变化人面来迷惑对手。”
不仅外貌，连声音都完美地复刻了本人。罗伊娜情绪激动地斥责起来，要求当铺老板脱下虚面帽恢复原样。
“遗迹圣器属于阳衍大人，您却把它们私藏于典当铺内，这种小偷行为难道…？”
恢复原貌后，佐科雷放肆地大笑起来：“这里收集的均是失去阳衍的圣器，可别把我和流萤那群小偷相提并论。”
“强词夺理！圣器就该归还阳衍，如果乌尔德…”
罗伊娜差点多言，被诺恩斯拦下她未能说下去的话。
“我在星球各处寻回遗落的圣器，让它们重新发挥价值。百事典当铺向来不偷不抢，不然你包里那件东西根本藏不住。”
罗伊娜听罢赶紧捂住邮差包，退出密室来到外面，嘴唇因为惊吓而发抖。
“别多废话，赶紧说出逃离诺欧通的情报。”诺恩斯挡在暗室前，严厉地质问情报人。
“行行行，正常人都不想和瓦尔基里发生冲突。”
佐科雷关掉书架，把银剑留在密室内返回办公室。“关于逃离办法…”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从底楼响起，整栋房屋瞬间剧烈晃动起来，三人纷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
诺恩斯爬到罗伊娜身边保护着她，此刻窗外硝烟升起，危机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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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月鸣：卫星诗蔻蒂上稀少的特殊人群，他们出生时带有某种天赋，和阳衍一同被誉为神之子。通常月鸣会为遗迹城邦工作，也有少部分特立独行者选择从事其他事务，但事实上遗迹城邦对月鸣管辖极为严格。
第十七节 交换情报难免承担风险（上）
娜瑟露思没有待在石英城墙里层廊道，而是登上通往外层的石阶，行走于阳光明媚、气势磅礴的诺欧通遗迹。
她不惧怕黑暗，实际上她从出生起便习惯黑暗、融入黑暗、最终冲破黑暗。但梅尔克倔强地发着脾气，精神缺陷的男生坚持要登高纵览整座都市，目睹从未触及过的风景。娜瑟露思拿男生毫无办法，如同宠溺弟弟的姐姐般百依百顺，尽管两人实际年龄相同，都为二十岁。
如果“他”在，至少可以把梅尔克丢给更有耐心的人照顾，自己便能抽出身来独享时光。小镇诺欧通对于娜瑟露思而言，同样趋之若鹜。
“站住！前方是城墙东侧，禁止无关人士通行。”
两名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守护者拦住道路，他们身处岗位恪尽职守，并没有值得挑刺之处。然而在梅尔克面前，凡是阻碍皆为敌人。
“我们要见阳衍，请勿阻拦城邦军执行任务。”娜瑟露思抢在同伴前发言，她始终都在尽力避免不必要冲突。
“抱歉，没有队长同意，任何人不被允许通往阳衍之室。”守护者不打算让步，对立情绪剑拔弩张。
自从在城墙入口答应放行后，诺欧通遗迹守护长雷克斯没有跟随他们行动，而是独自进入廊道，娜瑟露思猜测守护者可能想抄近道前往阳衍身边。
“雷克斯队长去哪儿了？最好叫他过来…”
“露思姐，干嘛磨磨叽叽，挡在身前的敌人杀掉就是了！”梅尔克明显不耐烦，情绪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全身开始不住抖动。
“说什么！警告你，这里是遗迹，任何人不得放肆，不然…”
其中一位守护者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胸膛便遭到拳头直击，银质盔甲瞬间散架损坏，飞出后摔倒在地。
梅尔克擦拭双手的皮质手套，舒缓拳击之后的紧绷感。他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似乎对于仅仅把阻碍者打趴在地不甚满意。
“可恶！尽然对遗迹守护者动手，即使是城邦军也不能如此嚣张！”
另一位守护者见状，拔出长枪直刺而来。梅尔克不做闪躲，举起拳头正面迎战，长枪竟然不堪一击碎裂而开，仿佛面对的不是拳头而是坚硬钢铁。
“怎么可能…”守护者失去武器保护后全身破绽，惊恐的脸部难以躲避即将到来的致命攻击。
“停手！”娜瑟露思迅速闪到两人中间，紧抓梅尔克拳头控制住同伴的杀戮之心，“早上答应过我，要保持好心情游览诺欧通，绝对不能打架！”
“可是…”梅尔克的拳头瞬间松弛无力，像是孩子般不甘地认错，“这些是坏人，有他们在，我们的命运永远都没有未来…”
“梅尔克…”娜瑟露思无言以对，她把眼眸埋在刘海内，无助地看向失落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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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城墙外层步入内层，视线立刻被昏暗烛光包围。挂有“阳衍之室”标识的房间遭到破坏，地面散落着大量石英石碎片，从痕迹来看爆炸发生不久。
废墟一角，娜瑟露思发现了火药残留痕迹，以及熟悉的引线。“果然是他，还是老样子，做事冒失不计后果。”
梅尔克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捡起小石块往房间中央投掷，动作机械式反复，看来还没从刚才失落情绪中恢复过来。
“由希敏约格的稀有铜矿制成的雷管，你的哥哥就在诺欧通。”
娜瑟露思故意说出情报，让孩子气的男生能打起精神。不出所料，梅尔克立刻停止投掷石块，表情由阴转晴。
“哥哥在城墙遗迹里吗？”
“应该不在，但肯定身处诺欧通某处，因为他没能偷到宝贝。”娜瑟露思忍不住笑出声，她可以想象“那家伙”气急败坏的模样。
两人嬉笑之声，很快通过空旷长廊传向远方，引来守护者们的注目。雷克斯聆听着欢声笑语，寻觅到入侵者踪迹。
诺欧通遗迹守护长恼羞成怒，自己保卫十五年的石英城墙最近如同旅游景点，不断被各种人随便出入。
“喂，你们怎么进来的！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可闯入阳衍之室。”
娜瑟露思表情重归平静：“这里并非真正的阳衍之室吧，听说大型遗迹会预留假室迷惑入侵者。没想到小镇诺欧通的遗迹竟然也存在，看来这里的阳衍有很多秘密…我们想见圣女一面。”
“这和你们无关！况且即使同意城邦军驻扎遗迹，也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走动，请尊重阳衍大人。”
“诺欧通遗迹圣器遭窃，城邦军有义务向阳衍求证情况，还请守护者别横加阻拦。”
娜瑟露思这句说辞，引起了雷克斯的注意，他开始怀疑面前两名城邦军人的身份。
“遗迹和圣器归属蓓露丹迪教管辖，与遗迹城邦无关，自然不存在所谓义务，请勿擅自越界打破世界秩序。”
“秩序早应被打破，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终将碾碎一切过时之物。”
“那得先碾过我再说！”
雷克斯拔出守护者银剑，红色发丝根根竖立，散发出不容退步之意。仅从气势上就能辨别，他的实力远高于普通守护者。
“露思姐，这个敌人可以杀掉吗？”梅尔克跃跃欲试，戴上皮手套摩拳擦掌。娜瑟露思没有再阻拦，同样握紧腰际两侧匕首蓄势待发。
随城邦军进入小镇诺欧通后，她一直克制自己动用武力，匕首从未出鞘。然而面前敌人必须跨过去，为了她和梅尔克、以及身后更多同伴。
“雷克斯，带他们来见我。”
温柔的女性声音从远方穿透而来，流入三人紧绷的大脑中。声音仿佛不会消散的魔法，始终在耳边萦绕。
“遵命…阳衍大人。”
雷克斯率先收起武器，愤恨地看着面前的入侵者，转身领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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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衍之室大门由坚硬石英石材质打造，表面没有把手和锁孔，完美守护着内部深居简出的遗迹主人。从刚才声音听上去，阳衍应该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
关于诺欧通阳衍，娜瑟露思听闻过不少流言蜚语。譬如圣女鲜有露面、除遗迹守护者外不接见任何访客，连诺欧痛本地市民都没有目睹过他们心中圣女的模样。
“尊敬的阳衍大人，您好。”她和梅尔克尚未获得允许入室，暂时只能一墙之隔打招呼，“我是遗迹城邦军派至诺欧通的代表，名叫娜瑟露思。”
娜瑟露思率先说话，等来的确是长时间寂静，这让身边同伴再度焦虑起来。
“阳衍大人，如果您在室内，请…”
“娜瑟露思小姐…”温柔如水的嗓音再度响起，相比刚才更透彻清晰，“遗迹城邦找我有何贵干？”
“啊…祭礼日即将到来，城邦军特地前来维持城市秩序，并短暂驻扎于石英城墙中。恳请您尽地主之谊，亲自接见军人们。”
“可笑至极！祭礼日每年都办，从未有如此无理要求。”雷克斯愤怒地打断面前意图不明的绿发女生，堵在门前摆出不容商量之势。
“正如雷克斯所言，我喜好安静，便不宜露面，驻扎之事由守护队全权负责。”阳衍虽然语气温婉，却明显有逐客之意。
她不甘心放弃，继续追问道：“除了城邦军驻扎之事，我们还发现诺欧通遗迹圣器遭到偷窃，如今正被某位邮差少女所持有，也希望当面与您了解情况。”
“圣器并非少女所窃，而是那抹地底微光。”阳衍停顿片刻，“娜瑟露思小姐心里比我更清楚缘由，因为你也是萤火虫，对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娜瑟露思一时语塞，雷克斯抓住空隙拔出银剑。剑气扬起微风，吹开女生挡在额头前的绿色刘海。
一枚显眼无比的圆形印记在她额头上闪烁微光，还有耳垂上悬挂的青鸟饰品。
“可恶！流萤居然冒充城邦军，差点上当！”雷克斯恼羞成怒，再度挥下长剑砸向地面，激起大量碎石。
娜瑟露思幸运地躲过突袭，既然身份暴露，她无意在谨慎行事。破坏阳衍之室挟持圣女是此行任务，不允许失手。
“梅尔克负责开启石门，遗迹守护者交给我。”她拔出两把匕首，靠近与雷克斯的距离。两人互相接触瞬间，一同消失于石门前。
“终于可以全力打架了，好开心呐～”
孤身一人留在现场的梅尔克，向阳衍之室挥出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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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视线内所见之物，瞬间产生偏差。明明一秒前自己还身处昏暗长廊，眼下却出现在城墙外层，面前便是整座诺欧通小镇。
绿发女生的刘海恢复原状，再次挡住那枚验证流民低劣身份的印记。她手持两把匕首，脚上造型奇特的鞋子产生了变化，原本缠绕在小腿上的铁丝，如同花蕊绽放而开，仿佛拥有生命。
“这是…圣器…又从哪个遗迹里偷来的，流萤！”雷克斯厉声质问，银剑摆在身前伺机寻找对手破绽。
娜瑟露思嘴角上扬，小偷是自命高等之人对流民的蔑称，然而她并不因为流民身份而感到卑微，反倒认为是激励自己改变命运的催化剂。
“神从未说过遗迹和圣器必须赋予特定之人，这些都源于人类自我的定义，创造出不平等的世界秩序，而流萤便要打破秩序。”
“所以选择与遗迹城邦合作，企图控制阳衍和圣器。看来流萤也堕落了，竟然和对手同仇敌忾。”
“无意废话！”娜瑟露思的黑色鞋靴泛起光芒，再度消失踪影。
雷克斯紧张地握紧武器，屏息观察周围动静。他判断圣器技能是瞬间移动，这招并不难对付，因为瞬移结束瞬间定会产生动静。
“在这里！”
背后果然传来一阵微风，雷克斯迅速挥下银剑，金属撞击带来火星四溅，他成功挡下女生匕首的刺击。
偷袭失败的娜瑟露思立刻撤出空间，面对实力强劲的遗迹守护者，近距离作战她没有任何优势，唯有寻找弱点从后偷袭。
轰隆隆！
两人激战正酣时，小镇诺欧通南区突然传来爆炸声，街巷升起一缕缕黑烟。
“尼奥尔德！那个傻瓜果然没有死心。”
娜瑟露思被爆炸吸引了注意力，放松对面前敌人的警惕。银剑袭来，她赶紧启动圣器瞬移到城墙塔楼之上。
“很遗憾，遗迹守护者，今天交战就此结束。”
再度瞬移，她决定暂时抛下任务返回城内。虽然对不起同伴梅尔克，但有个人比起阳衍来得更加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
第十八节 交换情报难免承担风险（下）
凌乱不堪的房间内，杂物和吃剩的饭盒随意丢弃在桌子和床上。尼奥尔德趴在墙壁角落，无意收拾面前如同命运般杂乱无序的景象。
潜入诺欧通石英城墙遗迹窃取圣器失败后，他没有立刻离开小镇，而是滞留于铁匠达利特家，暗中调查值得关注的情报。
数日前，尼奥尔德与流萤线人牵头交换情报，他不仅得知遗迹内拥有级别高于TierB以上的圣器，还知晓关于某家名为百事典当铺的秘密。
典当铺开设于诺欧通南区小巷内，外观并不起眼招摇，但据说内部别有洞天。店铺老板佐科雷经常以高价收购他人看来并不值钱的工艺品，并且只买不卖。
“当然认识，佐科雷先生是铁匠铺大客户，经常采购兵器。”铁匠达利特认识这位店铺老板，而且不久前才订购了货品。
借助圣器幻术面具，尼奥尔德不仅躲藏在达利特家里，还控制着天真无邪的年轻铁匠，成为自己足不出户、获取情报的眼线。
幻术面具来自【希敏约格】1的圣器，级别为TierC。面具佩戴至他人脸部，即可成为宿主的傀儡任其摆布。
尼奥尔德出发来诺欧通前，利用流萤内部另一件圣器拷贝出二十张幻术面具复制体，如今已经用去近半数，剩下的面具他必须省着点用。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房间主人达利特回家了。尼奥尔德收起面具，起身开门。
“尼奥尔德先生，新一批货物出炉，其中有佐科雷先生订购的武器。”达利特并没有佩戴面具，这无妨他收到圣器操控，因为指令早已下达。
“这批货物由我来送。”
尼奥尔德接过签收单，眺望屋外堆满兵器的推车，启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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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距离典当铺不算近，想要掩人耳目并不容易。好在根据达利特提供地图线路，里面特地标注出一条只走小巷的捷径。
今天早晨，遗迹城邦军队正式入驻诺欧通。虽然城邦军是为祭礼日而来，但若发现流民在诺欧通城内，必定会捉捕驱逐，因为流民不被允许进入任何遗迹都市。
尼奥尔德不敢冒险走大道，尽管装载货品的推车行驶在小巷石板路上颇为费劲，也只能忍耐前行。使用幻术面具让市民充当苦力或许是个办法，但为了节省面具数量，他没有这么做。
推车轮轴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时，不断传来木头吱呀声，引起不少路人围观。尼奥尔德穿着戴帽外套，掩饰身份和容貌，卯足力气加速前往目的地。
他认为自己走在正确的命运道路上，或许暂时流民还不配拥有遗迹的阳光，但现在所做一切，便是期盼将来某天，流民也能够正大光明走在路上，内心无所畏惧。
二十分钟后，推车在一片宽敞广场前停下来。反复对比地图标示，确认目标建筑准确无误后，尼奥尔德沿楼梯上到二楼，敲响挂有“营业中”标牌的木门。
“请进！”屋内传来中年男人稳重的低音。
尼奥尔德从不轻易进入陌生屋内，这是他作为流萤成员进过特殊训练养成的习惯。
“您好，请问是佐科雷先生吗？”
“我是佐科雷，门外哪位贵宾？”
屋内再度传来声音，伴随脚步声靠近，但木门却没有打开。
“达利特铁匠铺为您送来货物，需要麻烦签收一下。”
“哦～达利特啊！”门缓缓开启，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见到陌生人后，又立马缩回屋内，“哎，你是？”
“我是达利特朋友，今天帮忙运货，他临时有事不能过来。”尼奥尔德为了消除怀疑，主动送上货品单，“货物就在您家楼下，需要拿上来吗？”
“稍等。”男人没有关门，转身去往窗边观察货品。尼奥尔德借机环顾室内，这间办公室装修简朴，似乎并无异样。
男人很快返回门前，愉快地说道：“货品确认无误，卸在楼下仓库前即可，会有人来搬运。”
“好的，那麻烦您签字确认收货。”尼奥尔德递上笔，不忘继续瞥眼观察室内。
“房间里有什么奇怪东西吗？”佐科雷眼神始终落在货品单上，他优雅地签署姓名，嘴上却无情地揭穿访客的小动作。
“对不起…”尼奥尔德慌张道歉，寻找借口加以掩饰，“听说您开的是家典当铺，比较好奇典当铺里会有些什么东西。”
“哈哈哈，别在意，商人总会格外谨慎。如果你有稀有好货也可以带过来，保证价格满意。”
递回货品单，店铺老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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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街巷，尼奥尔德按约定把车推至仓库前。偌大木门用一根锁链固定，根本不可能从外部打开。
卸完佐科雷订购的二十把铁剑，他没有立即返回达利特家，而是以推车掩护，待在角落里观察典当铺的动静。
大约十分钟后，五名男孩从四面八方聚集至广场。其中两名直接上了两楼，剩余则用钥匙开启仓库小门，开始徒手搬运遗留在门前的武器。他们动作迅速，不到一分钟时间便运完所有铁剑，待楼上两名返回后，五人鬼鬼祟祟商量一番，迅速做鸟兽散。
“典当铺老板为何要在仓库储备武器？”
流萤线人猜测佐科雷暗中从事圣器买卖，但尼奥尔德没有直接证据情况下，并不敢贸然行事。如果和诺欧通本地人发生冲突，引起城邦军注意，他的流民身份极有可能暴露在外。
正当犹豫之际，又有两名客户登门拜访典当屋。其中灰色头发、头戴贝雷帽的少女并不熟悉，但那个黑衣男人，尼奥尔德绝不会忘记。
“瓦尔基里！？他怎么会来典当铺，难道里面真的有圣器？”
这个男人正是两天前，在石英城墙虎口夺食，抢走圣器冈格尼尔沙漏的人。
瓦尔基里出现在此不可能是偶然，如果被名叫诺恩斯的黑衣男人抢先带走佐科雷买卖的圣器，尼奥尔德又将白忙活一场。他取出藏在推车里的炸药，决定冒险行动。
在流萤内部，尼奥尔德向来以莽撞闻名。重新返回典当铺仓库前，他趁四下无人，把炸药安装在大门上点燃引线。
“必须赶在瓦尔基里之前抢走圣器！”
炸弹一旦爆炸势必引发全城瞩目，他却没有准备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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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音爆造成的耳鸣仍旧在脑中回荡，临近广场的多栋房屋窗户受到冲击，地面铺满了玻璃残渣。
尼奥尔德缓缓从地面起身，眼前黑色硝烟向上升起，遮挡住本就不开阔的天际。绕过蚕食着木头残骸的火焰，他朝仓库大门炸开方向移动，视觉和听觉渐渐恢复后，能听到燃烧传来的滋滋声。
“看不清里面…”伴随剧烈咳嗽，尼奥尔德挡住口鼻，试图从浓烟中寻觅仓库内所期盼的宝物。
然而刚踏进去第一步，小腿立刻传来异样感。裤子外层刮出一道痕迹，接着是传入耳朵的金属撕裂声，他好像扯断了某根铁丝。
咻！白光刀影闪过，几十把武器如同按上翅膀，由空中飞翔而来。尼奥尔德及时下蹲闪避，幸运地躲过一劫。
“可恶，居然有埋伏，仓库里肯定有圣器。”他来不及擦去冷汗，绷紧神经等待下一波可能出现的暗器。
然而他没有等到暗器，却等来了典当铺主人。领着两位访客，惊恐尚未平复的佐科雷，惊讶地看向仓库内不该出现的送货人：““怎么回事！？你是刚才…这是你做的吗？”
尼奥尔德知道自己无路可逃，面前三人中，佐科雷是只老狐狸，瓦尔基里实力远胜于自己，唯有那位陌生少女正捂住口鼻，露出普通人该有的惊慌。
他立刻向目标冲去，然而瓦尔基里捕捉到意图，拿起地上滚落的飞刀挥来。武器接触肉体的瞬间，幻影消失于浓烟之中。
“又是幻术面具！”诺恩斯来不及做出二次反应，面前的少女已经成为人质。
“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位小姐就没命了。”
尼奥尔德用铁剑控制住少女，谨慎地由仓库移动至室外。原本空荡幽谧的小巷广场，因为发生爆炸缘故，不断有好事之人聚集而来。
“佐科雷先生，如果想要保住她的性命，请交出手中的遗迹圣器。”他向当铺主人吼道，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城邦军很快会赶来。
“我手中可没什么圣器，是不是有误会。”佐科雷摊开双手，装出无辜状，“倒是你手中有件圣器，TierC级。”
“别装傻岔开话题，百事典当铺实际在做圣器买卖，我全都知道。”
“哦～听你的流民同伴所说吗，小虫子先生？”
“我叫尼奥尔德，不是什么小虫子！快交出圣器，不然我就动手了！”
由于束缚得过紧，少女传来微弱呻吟声。尼奥尔德逐渐失去耐心，流民身份完全暴露给对手，让他感到焦虑万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佐科雷身上，反而忽略了悄悄靠近的另一位对手。
“看来你等不到圣器，连自己都难保咯。”佐科雷轻佻眼神，示意面前粗心大意的小偷注意身后。
然而当他想起转身已经为时已晚，面对挥向头部的铁剑，尼奥尔德只能放弃人质，瓦尔基里成功夺回了少女。
“可恶！每次都被你坏了好事，瓦尔基里！”
恼羞成怒的尼奥尔德这次不准备逃跑，而是决定应战对手，因为他已经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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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尔德！”
熟悉的女声从巷口人群中传来，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每当听见都会全身颤抖，瞬间失去战意。
“为什么她会在诺欧通出现？”
尼奥尔德心里还没寻思出答案，绿色长发的女生已经走进广场中央。她手持双匕首，黑色鞋靴呈绽放状向外开刺。
“我见过她，是城邦军的人。”头戴佩雷帽的少女躲到瓦尔基里身后，惊恐地低吼着，双手颤抖地捂紧邮差包。
城邦军？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城邦军，她明明是…？
“哈哈哈！”佐科雷嗤笑起来，如同观众等到了戏目最高潮：“无影黑靴，TierB级圣器。一天内有如此多惊喜，真是美妙的日子。”
硝烟尚未散去，火焰正在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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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希敏约格：位于首都格拉兹海姆城外的大型遗迹群，目前是反政府组织流萤的基地。
第十九节 属于萤火虫的风花雪月（上）
娜瑟露思疾速奔跑向事发地，她必须赶在城邦军到达前找出引发爆炸的“嫌疑犯”。
中央大道上负责看守警戒线的市民，面对突发事件变得慌乱无章，出现可以突破障碍的空隙。利用遗迹圣器无影黑靴，她潜入诺欧通南区并留下“标记”。
娜瑟露思真实身份是反政府组织流萤的高级干部，长期生活于组织基地——希敏约格【脉冲】1的地底通道内。
出生时成为流民，她遭到父母遗弃后被组织收留。经过军事化训练，爬上了流萤排名第三的高级干部阵列，被组织赐予由希敏约格脉冲挖掘而出的古代遗迹圣器——无影黑靴。
无影黑靴是流萤为数不多的TierB以上级圣器，技能为高速移动和标记转送。当黑靴呈开放状态时，可最多标记三个点位，宿主能够在标记位间瞬间转送。来到诺欧通，娜瑟露思先后在政务厅、中央大道与石英城墙外进行标记，帮助她成功牵住了遗迹守护者雷克斯。
如今在南区设下新标记，将替换原先政务厅点位。一旦找到尼奥尔德，她便会发动无影黑靴技能转送回南区口，逃出敌人追捕。
“那个傻瓜，做事总缺根筋！”高速移动在纵横交错的小巷内部，娜瑟露思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着。
尼奥尔德并非敌人，而是她在流萤的同伴，并且两人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二十年前，新一批流民背负残酷命运，诞生于卫星诗蔻蒂。大量婴儿遭到家庭遗弃，部分幸运存活下来，更多则殒命夭折。
娜瑟露思、尼奥尔德和梅尔克成为少数幸运儿，他们均来自首都格拉兹海姆，距离希敏约格脉冲咫尺之遥。活跃于首都郊外的流萤首领收留三个孩童，带回基地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然而活着和活下去有天壤之别，加入流萤意味着告别阳光，成为黑暗中微不足道的萤火虫。
生活在暗淡无光的希敏约格脉冲，三人不断磨练实力，向流萤高级干部之位爬升。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希望，那就是重见阳光，创造出流民也可正常生活的世界新秩序。
他们潜入星球各处遗迹窃取圣器，可最终却被定义为反政府组织的恐怖分子，距离希望似乎变得愈发渐行渐远。
娜瑟露思陷入迷茫，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诗蔻蒂和蓓露丹迪神才会接纳游民？
究竟窃取多少圣器，才能拥有不受灾难侵袭的理想乡？
面对迷茫，她最终和青梅竹马走上相悖的两条道路。
“尼奥尔德！”看见出现于视线内的男生，娜瑟露思毫无犹豫地启动无影黑靴。她既要带回同伴，也要夺走诺欧通遗迹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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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瑟露思…果然你也加盟了城邦军，背叛我们最初的希望。”尼奥尔德朝绿发女生咆哮，看起来两人虽然认识，却并非同伴。
“我没有背叛过去，只是选择另一条道路来实现愿望而已，总比某人选择逃避要好。”名为娜瑟露思的女生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另一条道路！？不过是首领保全自己利益，抛弃千千万万无辜流民的下策罢了。这条道路绝对无法得到认同，所以我自己来实现最初的愿望。”
尼奥尔德手举铁剑向佐科雷袭去，手无寸铁的当铺老板不得不仓皇逃回二楼。
“瓦尔基里，如果想获得情报，必须保护好我！”
佐科雷的命令让人厌恶，但诺恩斯还是选择听命，堵在楼梯前挡住尼奥尔德的去路。当铁剑迎面袭来，他蹲身闪躲趁机朝对手踢去，然而当腿部接触人体时，眼前人影幻化成空气。
尼奥尔德利用幻术面具制造出视线幻觉，从身后用剑柄捶打背部。诺恩斯踉跄着失去平衡，倚靠扶梯勉强保持站位。
由于银剑被佐科雷交易而走，他失去武器进行反击，只能凭借肉搏来对抗拥有TierC圣器的对手。
“你那把圣器银剑呢？不会交易给典当铺了吧…果然做实了买卖圣器的勾当。”
“哼！对付区区流萤，根本不需要用到圣器。”
诺恩斯的话瞬间激怒了尼奥尔德，他再次取出面具复制体，试图控制瓦尔基里佩成为傀儡。
“啊啊啊！”两人激战之际，广场中央传来少女的尖叫声。
诺恩斯推开挡在身前的流萤，发现罗伊娜正受那名绿发女生娜瑟露思偷袭。邮差包遭到破坏后，包裹滚落而出。
“可恶，原来目标是遗迹圣器！”
诺恩斯大意了，他以为城邦军目标是自己而非罗伊娜。顾不上身后情报人，他冲向答应过阳衍希芙，永远誓死守护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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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工作需要接触许多都市居民，而且罗伊娜记性很好，擅长记忆各种小事。
诺欧通是座小镇，即使不至于城里每个人都熟悉，至少也都在脑海中留有印象。然而罗伊娜不认识试图挟持她的爆炸嫌疑犯，不仅如此，最近几天太多陌生人频繁出没于诺欧通，打破了小城惯有的宁静。
其中就包括名为尼奥尔德的蓬头男生，还有此前政务厅一面之缘的绿发女生娜瑟露思，以及正负责守护自己的瓦尔基里诺恩斯。他们集结于此，恐怕都为了同一目标——那个藏于背后邮差包内的遗迹圣器。
包裹从砍断肩带的邮差包内翻滚而出，罗伊娜想去拾起来，可娜瑟露思更快一步夺走包裹后，脚上的黑色鞋靴散发出白色光芒，如同绽放之花，整个人瞬移般拉开了彼此差距。她当着所有人面淡定自若地开启包裹，从内部取出一枚沙漏。
“终于找到你了，传说中的诺欧通遗迹圣器。”她把沙漏放在太阳光下，陶醉于光晕带来的奇妙感觉。
“交出圣器来！”
杀气由远及近，黑色鞋靴再度泛起光芒，成功帮助宿主瞬移至广场另一侧。就在刚才，娜瑟露思在广场周围做了两处标记。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试图抢夺沙漏的并非黑衣男人，而是熟悉不过的青梅竹马。没等她反应过来，第二波攻击如期而至。
“你疯了吗，尼奥尔德！为什么要攻击我？”娜瑟露思无法对同伴下手，只能借助速度优势不断后撤。
“我不允许圣器被带走，成为遗迹城邦的杀人工具，这样会让流民们继续流离失所的。”
她能够从攻击中感受到杀气，面前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尼奥尔德。又或许，自己不再是原来的娜瑟露思而已。
铁剑划过发梢，她脚底磕绊失去平衡，右侧发丝被削去一半，露出掩藏在头发内的耳朵。娇小耳垂上挂着和尼奥尔德相同的饰品——青色小鸟，这曾经是他们年少时的信物。
看到青鸟耳坠，尼奥尔德停止了动作，大脑从冲动中渐渐清醒过来。曾经最珍视的人，竟然变成拔刀相向的敌人。
“希望终有一天，萤火虫飞起时不再转瞬即逝，而能像青鸟般遨游天际。”
娜瑟露思的眼泪像盐巴撒在尼奥尔德伤口之上，痛至心扉。
“对不起…”他向女生哀求，却来不及得到答复。一阵呼啸穿梭于两人间，阻碍彼此重新开启的心扉。
诺恩斯机敏地趁此破绽，夺回娜瑟露思手中的冈格尼尔沙漏。他返回罗伊娜身边，重新把圣器装回肩带破损的邮差包内。
“信件物归原主。”
冈格尼尔沙漏反复易主，致使百事典当铺前的战事持续升级，流萤和城邦军同时将敌意投向了罗伊娜和诺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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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铺老板佐科雷侥幸躲进办公室内，广场上袭击者们正在为邮差少女包中的宝物绞缠在一起，无暇顾及他的存在。
刚才宝物出现瞬间，身为月鸣的情报人立刻识别出这件圣器级别。那可是百年一见的稀有之物，传说中诗蔻蒂仅有三件的【神之器】2——TierS级圣器冈格尼尔沙漏。
据传冈格尼尔沙漏保存于圣都亚格拉希尔，于十五年前“芬布尔之冬”事件后下落不明。没想到失落的神之器近在眼前，由一名平凡少女所持有。
TierS级与其他级别圣器相比，完全是两种认知领域内的存在。在冈格尼尔沙漏面前，典当铺密室内的收藏品不过废铜烂铁，不值一提。
佐科雷勉强控制住想要夺得宝物的冲动，但眼下必须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他重新进入密室收拾好珍藏的圣器，避免城邦军前来搜查事发现场。典当铺背地里收购圣器，在遗迹城邦律法中属于犯罪勾当，一旦查获便是死罪。
“虽然不告而别，情报人还是得守规则。”
办公室桌面上遗留着写满文字的纸条，上面有瓦尔基里想要的关于逃离诺欧通的情报，佐科雷不会放弃承诺。
收起刚到手的银剑，他打开密室暗道，由内部滑梯进入诺欧通下水道，告别工作多年的典当铺。
“事情还会变得越来越有趣～”
显然，佐科雷并不准备退出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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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脉冲：卫星诗蔻蒂表面的特殊地形。脉冲曾经是遗迹，因为长期失去阳衍而沦为废墟，但脉冲依然保留有残存的遗迹之力，可以起到低级屏障的作用，所以流民会选择躲在脉冲内逃避自然灾难。其中希敏约格脉冲成为了反政府组织流萤的基地。
2、神之器：蓓露丹迪教对三件TierS级遗迹圣器的统称。除了宗教高层外，绝大多数诗蔻蒂人甚至不知道神之器的样貌和所在地。
第二十节 属于萤火虫的风花雪月（下）
诺恩斯用余光观察着四周，情报人佐科雷躲进典当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离开广场的小巷站满了诺欧通市民，他们堵住身后想要强行进入现场的城邦军，反之也堵住了他和罗伊娜逃离现场的通道。
广场本身也并不安全，面对两位强劲对手的牵制，形式正变得进退两难。
其中一位是前几日在遗迹交手过的男生，名为尼奥尔德，来自反政府组织流萤，拥有TierC级圣器幻术面具。
另一位则是城邦军女生娜瑟露思，双手持有锋利匕首，腿部穿戴疑似圣器的黑靴。从先前对话来看，她也来自流萤。
好在眼下局面并非单纯1V2的窘境，三人各自为战，只为争夺罗伊娜邮差包内的宝物——TierS级圣器冈格尼尔沙漏。
“没想到萤火虫也在祈求风花雪月。”
同样佩戴青色小鸟挂饰，以及彼此交战间怀揣犹豫不决的举动，诉说着两位流萤男女间深层次的羁绊，这给了诺恩斯反击之机。
“少在这里出言不逊。”娜瑟露思首先被激怒，她涨红脸颊，挥出匕首向诺恩斯发起进攻。
比起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接受过的魔鬼训练，诺恩斯不怯这杂乱无章的攻击手段。匕首攻速快范围广，却受限于距离和线路判断，被他轻易撤步闪躲。
意识到武器够不到灵活的对手，娜瑟露思抬起腿部增加攻击距离。诺恩斯以铁剑格挡，近距离观察咫尺之遥的黑靴。
这双造型奇特的鞋靴拥有数根尖锐金属铁丝，严密包裹于女生纤细的小腿肌肉上。金属铁丝伴随白光变换形态，如花朵绽放般横向突刺。
诺恩斯迅速拉开距离躲过致命伤，无奈围巾受到刮擦而飘落，露出肩部形状恰似文字的白色印记。
“你是…！没想到瓦尔基里居然出现在诺欧通，果然圣都也瞄准了圣器！”娜瑟露思惊讶于对手的真实身份，黑靴尖刺更加散开。
诺恩斯默默地捡起黑色丝绒围巾，颇为爱惜地检查一番后，重新戴在脖颈处用于挡住印记。
“圣都早就听闻流萤与遗迹城邦合作，试图控制阳衍和圣器，劝你们不要冒然行事，把诗蔻蒂推向深渊。”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发生在诗蔻蒂背面之事，身处遥远正面的圣都又能干涉什么！诗蔻蒂的未来不是深渊，而是希望，区区瓦尔基里休想阻止我们。”
娜瑟露思说完，以双倍于刚才的速度移动到诺恩斯面前，挥出匕首的节奏也更加迅速。
粗制滥造的铁剑在交锋中渐渐式微，随着黑靴再次踢来，在尖刺撕扯下四分五裂。
“圣器是我的！”娜瑟露思用匕首砍断最后一根背带，试图夺取邮差包。
“圣器是我的！”一直没有加入战斗的尼奥尔德，瞄准时机螳螂在后，抢先夺走邮差包，想要马上逃离现场。
“无影黑靴！”娜瑟露思立刻瞬移到“小偷”面前，把匕首横在喉咙部位，“交出圣器，不然…”
“你不会动手，露思，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
面对尼奥尔德突如其来的表白，始终表情紧绷的绿发女生全身颤抖起来。害羞、恼怒、欣喜、悲伤，无数情绪交织而来。
“别被骗了，那只是幻术。”
然而幻境瞬间粉碎破灭，不远处诺恩斯已经重新抢回了邮差包，身边则是受到攻击、跪在地上的尼奥尔德。重新凝视面前的人影，男生正在渐渐透明消失。
娜瑟露思恼羞成怒，自己等了十年的那句话竟然是幻术。她立刻发动圣器无影黑靴的加速技能，重返战场。
诺恩斯见到来势汹汹的对手，一把抓起尼奥尔德，作为人质当作挡箭牌，他料定这位绿发女生不会对眼前流民出手。
“我们两人的这笔旧账，下次再结！”
娜瑟露思怒吼一声，启动黑靴技能，瞬间转送走挡在身前的尼奥尔德，随后挥起匕首朝向毫不设防的瓦尔基里。
“怎么可能！不仅宿主可以瞬移，居然还能对别人发动技能，这个圣器太犯规了。”
“哼，可惜无法转送你手中的圣器，否则就不用纠缠在此了！”
局势陡转急下，诺恩斯手无寸铁，面临难以翻身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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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躲在广场角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眼花缭乱的攻防战。和平是诺欧通留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即便偶尔晚上有大叔在酒吧喝多了，找隔壁桌死对头挑衅一番，最终上演成打架冲突。一觉醒来所有人都能化干戈为玉帛，重新恢复友情。正因如此，她从未见过战争和生死。
是谁在抹去诺欧通的和平，让小镇不得安宁？
流萤、遗迹城邦、瓦尔基里，这些名字都是罪魁祸首。她讨厌他们，即便诺恩斯正保护着自己，她还是讨厌眼前一切。
罗伊娜想转身逃离，可是冈格尼尔沙漏还身处在混乱中心。如果选择弃之不顾，诺欧通圣器将落入到恶人手中，也许整颗星球都将迎来灾难。
“究竟该怎么做…”她捂住双耳、闭紧眼睛，避免听到兵器撞击时刺耳尖锐的金属声。
扑通！来自流萤的男生尼奥尔德摔倒在面前，也许是肌肉酸痛难耐，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可恶，露思这个家伙！”
吐了口痰，尼奥尔德从怀里拿出一副面具，瞄准前方势均力敌的两人，似乎准备再度发起偷袭。
“那个，尼奥尔德先生…”罗伊娜嘴唇微微颤抖，既紧张又害怕，“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尼奥尔德上下打量一番，失去邮差包的少女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等等！”罗伊娜拉住男生衣角，“请你劫持我，然后一起逃离广场。诺恩斯先生肯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圣器便是你的。”
“哈？你不过是个普通邮差，瓦尔基里为什么要来救你？”
“因为他需要我送信件去格拉兹海姆，否则今天就不会和我待在一起。”
“凭什么相信你！估计到时候想让瓦尔基里再偷袭我吧。”
“现在的战局，尼奥尔德先生根本没有胜算，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圣器被城邦军夺走而已。”罗伊娜指向小巷尽头，大量城邦军已经推开人群涌过来，“只要帮助我逃离广场，我愿意成为人质，帮助你交换圣器。”
“…”尼奥尔德陷入犹豫。由于失去银剑圣器，眼前的瓦尔基里在娜瑟露思猛烈进攻下节节败退，外加城邦军拍马赶到，确实如邮差少女所言，冈格尼尔沙漏即将归遗迹城邦所有。
“好！我接受交易！”
————————————
细微刀伤不断浮现在手臂和肋部处，诺恩斯左手紧握邮差包，右手则没有任何武器，他支撑不了太久。
“投降吧，瓦尔基里！交出圣器就可以放你离开。”娜瑟露思一边猛烈进攻一边苦心劝降，看起来她并非残忍之人。
“如果想拿冈格尼尔沙漏，让我看看流萤的决心！”
“既然如此，抱歉了！”娜瑟露思紧咬下唇，事实上她从未动手杀过人，但为了遗迹圣器，今天必须破戒了。她双手举高匕首，猛烈向下戳去。
“露思，我们彼此承诺，绝不夺人性命。”
突然现身的尼奥尔德，再度出现在两人中间，向娜瑟露思质问道。
“可是…”绿发女生犹豫了，匕首无力垂下，顷刻间丧失了斗志。直到她意识到，眼前影像不过是又一个幻术。
尼奥尔德人影渐渐消散，而瓦尔基里也趁机拉开距离，来到百事典当铺二楼窗台，手中拿着张纸条。
“又骗我，究竟何时才愿意说出真话！”娜瑟露思向身后怒吼，却发现青梅竹马的冤家连同邮差少女一起，已经同时不见踪影。
“又被他逃了！”
“后会有期，城邦军里的流萤。命运注定让我们交织，就看谁会成为末日黄昏降临前最后的赢家。”
诺恩斯留下话语，翻过屋檐消失于广场中。
“末日黄昏…”
硝烟散去，娜瑟露思最终没能夺得遗迹圣器。看见姗姗来迟的城邦军，她收起匕首和无影黑靴，转身离开战场。
第二十一节 地底昆虫与天空青鸟（上）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传来慵懒之感。窗户外不时传来商贩和酒吧喧闹声，吵醒本就只是浅睡的少女。
罗伊娜没有做梦，仿佛尚未从紧张不安的情绪中转换心情，至今仍能感受到急促跳动的脉搏，不过刚才她确实因为过于疲劳而小鼾些许。
邮差包的两根肩带皆已断裂，略显苍凉地平放于床边。她抚摸帆布表面，感受从内部凸起的包裹。
“一切都好像梦境般…”
几小时前，罗伊娜身处都市动乱的中心，眼看自己和诺恩斯被遗迹城邦军所压制，即将束手就擒。
她急中生智利用反政府组织流萤成员脱离广场，同时借助尼奥尔德的圣器幻术面具，为诺恩斯撤退创造空隙并“偷偷”拿回了邮差包。
罗伊娜不擅长战斗，更别谈舞刀弄枪，这已经是为“寄信人”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遭到“挟持”之后，她建议两人前往都市西南区。那里临近诺欧通高地，用于安置特殊人群——流民，通常不会受到牵连。
诺欧通阳衍于十年前和遗迹城邦达成协议，允许部分周边地区流民进入遗迹内，生活在都市外围角落。这种做法在其他任何遗迹都是禁令，唯独诺欧通可以实行。原因很简单，小镇诺欧通太小、位置偏僻，遗迹城邦根本没兴趣管理，也就随便你们搞花头了。
十年来，流民区和都市区互不干涉，彼此过着独立生活，共享遗迹之力的屏障庇护。和平盛世之下，流民不断涌入和增加，十年来翻了近五倍，高峰时接近五百人。流民拥有自己的组织、集市、生活，严格遵守规定从不轻易踏入区外，唯有孩子们可以去往临近修道院接受教育。
没有利益冲突，自然没有无理压迫，即便遗迹内动乱四起，流民区却始终保持原有秩序，仿佛诺欧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尼奥尔德在石英城墙上就听闻流民区的存在，当罗伊娜提出建议时，他欣然接受，“挟持”人质逃往流民区。一位曾经委托罗伊娜送信的流民立刻认出她来，并提供两人临时住所掩藏行踪。
暂时恢复平静后，早晨起便保持精神紧绷的邮差少女顿感疲惫，没能抵抗住睡意侵袭。
“醒了？”
尼奥尔德推开咯吱作响的房门走进来，谨慎地靠在墙壁，用手指拨开百叶窗观察室外动静。
罗伊娜狼狈地整理裙摆，戴好贝雷帽迅速起身，抱着邮差包蜷缩在床沿。
“你刚才出去了？”
头发蓬松的男生没有看向她这边，依旧绷紧神经直视街巷：“没跑太远，这里附近我并不熟悉，只是简单晃了圈观察地形。万一城邦军追过来，至少得知道怎么逃跑吧”
“这样啊…”罗伊娜犹豫后再度开口，“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大概两小时。”
“两小时！居然睡了这么久。”时间快速流逝显然让少女难以置信，“诺恩斯先生…没来找我们吗？”
“怎么可能来找，你又没告诉他会来流民区。”男生咋着舌，似乎对连续遭到提问感到不耐烦。
“赶紧如约把圣器交出来，这样你就能离开这里回家了。”
罗伊娜收到提醒再次下意识地检查包裹，确认冈格尼尔沙漏完好无损地躺在帆布邮差包内，她长舒一口气。
自己睡过去整整两小时，面前流萤男生非但没有直接拿掉包裹走人，却始终留在身旁观察动静，甚至等到她醒来才索要遗迹圣器。
也许这位年轻的反政府组织流萤成员，并不如身份和脾气看来粗暴危险，而是藏着一颗善良柔和的内心。
“等诺恩斯先生过来找我，就会如约交出圣器，我答应过你。”
“切，无所谓。反正现在躲在这里更安全。”
“那个…你来自流萤对吧，所以是流民?”
“啊，没错！你对流民有意见吗？”
“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流民。这片街区大部分流民我都认识，相处也很融洽。”
“哼！少卖同情了。流民即使没有施舍，照样可以靠努力存活下去。”尼奥尔德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愤怒和仇视。
“我没有同情！诺欧通流民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劳动在此生活，他们从未得过遗迹城邦施舍。”
罗伊娜从起初的低垂眼帘变得语气强硬起来，抬起额头回以刚毅的眼神。两人对视许久互不相让，她再次注意到男生耳垂上的青鸟吊坠。
“刚才那位城邦军女生也有相同挂饰，你们认识？”
“…她叫娜瑟露思，同样来自流萤，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尼奥尔德谈及娜瑟露思，眼神才回避开来。
“这么说她也是流民…流民居然会加入遗迹城邦军，两派不该是死敌吗？”
“流萤不想再做地底昆虫，而想成为天空青鸟。只不过有些人选择的方法，是把自己关进铁笼，成为囚中鸟。”
尼奥尔德看向窗外，目光变得游离涣散，思绪渐渐回忆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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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政府组织流萤由超过千位流民组成，基地位于首都格拉兹海姆郊区的希敏约格脉冲，并在诗蔻蒂各处遗迹拥有线人。
希敏约格是星球最大的脉冲之一，据说当首都还名为英灵城时，希敏约格作为陪都，不仅拥有阳衍，还居住着大量诗蔻蒂人。
乌尔德殖民军百年前入侵诗蔻蒂，引发骇人听闻的“血红英灵”之后，陪都希敏约格受到战火波及而荒废，成为没有阳衍的废墟。
脉冲是遗迹的另一种形态，简单而言就是失去阳衍，丧失保护屏障的废弃遗迹。但脉冲内部尚存圣器和微弱的遗迹之力，依然可以抵御小型星际风暴等灾难。
于是不受遗迹城邦待见的脉冲之地，为流离失所、被迫离开家园的流民们提供栖息之所，并无形间发展为流萤组织不断壮大的温床。
流萤拥有组织领导人，被称为“首领”。其下设九名高级干部，有资格持有希敏约格脉冲发掘而出的遗迹圣器。
流萤的使命是搜集遗迹内圣器，继而控制阳衍，改变与生俱来的悲惨命运，创造出一座供所有流民安全生活的遗迹都市。
为了实现使命，高级干部负责执行收集遗迹圣器的任务，他们出入于诗蔻蒂各处遗迹和脉冲，窃取宝物带回基地。
高级干部由首领任命，只要你实力够强，便能取代前任成为高级干部，获取属于自己的圣器。
娜瑟露思便是高级干部之一，她排名RankIII高位，名副其实干部中的精英，并由首领授予TierB级遗迹圣器——无影黑靴。梅尔克则排名RankIX，同样授予TierC级遗迹圣器——增幅器。
与两位优秀的青梅竹马不同，实力平庸的尼奥尔德登不上排名。虽然勤于训练多年，他依旧是组织内的吊车尾，没有资格成为高级干部。
“娜瑟露思、梅尔克和我出生于首都格拉兹海姆，同时被流萤首领收养成为组织一员。如今长大成人，只有我还是废物。”
尼奥尔德自嘲着摇头，并不介意把身世分享给同房间内的邮差少女。
“你不是高级干部，为何会有这枚面具，那也是遗迹圣器吧？”罗伊娜疑惑地询问道。刚才通过面具制造幻术，她和诺恩斯才幸运躲过城邦军追击。
“幻术面具并不属于我，而是从某位高级干部手中偷来的，总共二十面，估计她现在正恨得咬牙切齿吧…”他把剩下七枚面具摊在床上，无奈地耸肩。
“偷取同伴…”罗伊娜正反打量着看似普通的面具，找不出任何异样，“而且还与刚才名叫娜瑟露思的流萤女生大打出手…难道…”
“我已经退出组织了！因为流萤变了，他们不再为流民而战，变得只顾及自身利益，只想独活。”尼奥尔德抢先回答，他猜到了问题，“只要坚持心中的希望，就算只凭一个人努力，我也要创造属于流民的家园。”
“所以你不惜到处窃取圣器，破坏他人家园，来满足心中的希望是吗？”罗伊娜离开床沿，站起来质问。
“破坏他人家园？凭什么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园！蓓露丹迪教毫无根据地划分诗蔻蒂人——阳衍、月鸣、遗迹守护者、普通人，还有流民。唯独流民必须离开遗迹，活在没有屏障、灾难不断的星球上。”尼奥尔德回以厉声，“凭什么流民不能享有公平待遇，凭什么说遗迹就不是我们的家园！既然如此，我会破坏旧秩序，创造新世界。而所有阻挡昆虫变成青鸟的囚笼都将破坏殆尽，所有假仁假义之人，死不足…”
啪！罗伊娜用一个响亮巴掌，让面前滔滔不绝的男生暂时闭嘴。
她的手掌扬起微风，掀开尼奥尔德蓬松的长发，露出额头闪烁光芒的圆环印记。那是属于流民的诅咒，一生烙印于肉体，无论如何掩饰都挥之不去的命运之证。
“把流民形容成地底昆虫，本身便是内心狭隘所致。”罗伊娜一旦情绪激动，眼眸总会忍不住挥发出泪水来，这并不代表她内心柔弱，“即使没有遗迹圣器、没有流萤，流民同样能和普通人一起在遗迹内共存。”
尼奥尔德虽然脸颊涨红，却没有选择回以暴力。“哼！这种施舍，我才不稀罕！”
“跟我来见识下诺欧通流民的生活，你就会知道流民既非地底昆虫，也并非必须成为天空青鸟。”
她背上邮差包，整理好贝雷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是否跟上同行，还是把少女抓回房间，尼奥尔德竟产生一丝迟疑。
第二十二节 地底昆虫与天空青鸟（下）
诺欧通游民区坐落于城市西南区，两侧紧邻高地和石英城墙，由此形成一条狭长窄束的主干道，如蜘蛛网般延伸出高低落差的山道。沿着这些山道翻过高地，便会抵达诺欧通南区，即罗伊娜生活长大的蓓露丹迪修道院。
虽然地理位置没有明确界限，这些游民却几乎从不越界。他们在高地底层凿开大小不一的岩洞，建造出可居住的穴型建筑，不断扩大游民区可容纳人口。如果实在挤不下，陌生人间会男与男、女与女商量挤住在一起，从而保证每位生活于此片区域的游民，不会无处安家落户。
游民立下规矩，世世代代都不允许踏足诺欧通人所居住的遗迹核心区。除孩童外如有违者，一律迁离出城。就这样和平秩序维持数十年，流民人口增长至近五百人规模，活动范围局限在面积不足十大日轮的空间内。
人口稠密直接反映于表面，便是街区肮脏杂乱的实际情况。脏水、垃圾、甚至牲畜粪便到处可见，凌乱的电线和水槽，接通着生活起居和公共场所。
环境如此不堪入目，别说诺欧通普通市民，恐怕连游民自己也难以忍受。可是没人选择抱怨，原因很简单，比起遗迹外的世界，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人间天堂。
“威利斯局长分配我负责南区收送信工作，理论来说游民区属于管辖范围内。”罗伊娜走在前头领路，她对此地颇为熟悉，“偶尔也会有信件送过来，来自首都，最远还有从星球正面寄来的。”
“星球正面…”尼奥尔德跟在后面念念有词，诗蔻蒂正面距离诺欧通至少有一个月路程。他虽然执行过多次流萤任务，但从没去过这么遥远的地方。
“没想到流民也会互相通信。”
“流民也是人啊，既然是生命就会存在感情联系。我之所以选择做邮差，就是喜欢人与人之间通过书信沟通感情的方式。能够亲自传递这份感情，自己也会不由自主高兴起来。”
“哼！又不是别人寄给你的信，有什么好高兴的。”
“当然高兴～连自认为遭到蓓露丹迪神抛弃的流民，也能与遥远之人彼此产生交集，通过信件沟通感情，不就是证明了世界其实还是公平的。”
尼奥尔德不住地摇头，无法接受邮差少女天真的说辞。比起游民所经历过的苦难，信件交流所带来的公平实在微不足道。不过眼前游民区呈现出一派祥和氛围，确实令他大吃一惊。
整片街区已中心主干道为核心，两侧坐落着各种餐厅、酒吧和生活设施。漂亮女孩吆喝着生意，吸引客户前来饱餐一顿。酒吧内不时传来喧嚣声，男人正为酒量较劲而喋喋不休。孩子们穿梭于小巷，最终聚集到花园内玩得不亦乐乎。若非来来往往的人毫不吝啬地展示着额头显眼的圆环印记，尼奥尔德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竟是自己的同类。
“希望之道，这条街道的名字。”罗伊娜站在十字路口，指着比她人还高的标牌，上面清晰写有四字路名。
“希望…之道…”
“西南区地势险峻，原本并没有居民和建筑。游民们进入诺欧通后，怀揣对未来命运的渴望，凿出属于自己的家园，所以称为希望。”
尼奥尔德垂下头苦笑起来，“他人施舍不过是虚伪的希望，一旦城邦军发现此地，和平将不复存在。”
“无论遗迹守护队还是遗迹城邦都不会干涉游民区，请相信我！”罗伊娜撅嘴反驳，似乎对无法说服面前固执的男生而愤愤不平，“我带你去见游民区主席，届时就会明白一切。”说罢，她又自顾自走起来。
“喂！别到处乱跑，万一行踪暴露…”
“我才不叫喂！我是罗伊娜，诺欧通邮差！”她不满地转身，“以后我也称呼你尼奥尔德，大家彼此彼此。”
尼奥尔德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向来对性格强势的女孩毫无办法，不管是面前的邮差少女，还是曾经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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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萨面前堆满文件，他必须逐字逐句看完所有游民提交上来的请愿书，并负责协商和解决难题。
任职游民区主席五年，年近六十岁的老男人管理着五百多人生活起居，形容为“大家长”毫不为过。他乐于处理琐事，担当主席如同寻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
来到诺欧通前，贝尔萨长期居住于脉冲内，被迫忍受诗蔻蒂恶劣环境带来的伤害。他全身布满伤疤，大多由星际风所致，留下一道道刻骨铭心的悲伤回忆。
脉冲是遗迹废弃后形成的残骸，不再能够结成屏障抵御自然灾害。但凭借宏伟建筑系统，脉冲依旧勉强提供给流民栖息之所，只是生命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
在脉冲内活到五十多岁，贝尔萨成为群体中的高龄人士。因为绝大多数流民甚至活不过成年，便化为尘埃回归蓓露丹迪神怀抱。
听闻长途迁移同伴所传，诗蔻蒂背面小镇诺欧通允许流民入驻遗迹，与普通人共生共存。脉冲内居民都不相信此说法，毕竟离开脉冲意味着风险，所有人必须毫无庇护地暴露于星球表面，历经跋涉才有机会活着到达诺欧通。如果传闻是骗局，对于流民而言就是末日，他们不可能活着重新返回脉冲。
贝尔萨决定冒险，日益枯竭的脉冲使生活变得日益艰辛。与其等死，他愿意赌一把。最终结局证明他成功了，在诺欧通凭借生活阅历、威望和温和处事风格，贝尔萨毫无争议地推选为游民区主席，为同类的存亡而斡旋。
“每晚总会无故断电，请求增设电量额度。”
读完手中请愿书，贝尔萨无奈地挠头，思量如何解决看似简单、实则难以调和的问题。
随着诺欧通游民区名声在外，大量城外游民迁移至此，导致人口不断攀升。虽然主席会增设惩恶制度，主动驱逐小批品行不端、惹事生非的游民，还是无法遏制住增长趋势。随之而来用水、用电和居住空间等琐事，成为摆在贝尔萨面前的棘手事。
“最近祭礼日临近，城邦军入驻诺欧通，不宜过于高调，待节日过去后随我到政务厅去一次。”
他嘱咐身旁助理，小心翼翼地将信件置入柜内。虽然问题棘手，但为流民创造宜居环境永远是主席会首要工作，绝对不可能逃避敷衍了事。
“明白…”助理附和着，本想呈上下份请愿信，办公室外跑进来另一位公职同事在耳边低声传话。
“有事吗？这么鬼鬼祟祟。”贝尔萨询问道。
“啊…”助理支走同事，表情略显尴尬，“邮局的罗伊娜小姐前来拜访，她身边还有位随行者，好像是陌生流民。”
“罗伊娜小姐和陌生流民…”贝尔萨思索一番，决定同意见面。
“可是据不久前线人汇报，罗伊娜小姐好像卷入了城邦军冲突，如果流民区扯上关系是否…”
“别废话！我都同意见面了，还不快点带人过来。”
看见主席鲜有的厉声呵斥，助理吓得双腿直哆嗦，赶紧退出办公室接人去。
“看来命运的车轮确实转动起来了。”游民区主席收起桌上剩余的请愿信，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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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民区希望之道尽头有堵石英石拱门，两侧由罗马柱撑起高约十日轮的横梁。梁上不悬挂任何招牌或地标，暗示游民区没有属于自己的街区名。
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石门前后的差别。踏出去便是普通人的世界，那里没有游民的生存空间。
罗伊娜在石门前右转，带着尼奥尔德攀登上一条小坡，那里不远处坐落着游民区少见的精致建筑。
“游民主席会由民选选出主席，负责领导和管理所有游民。”
她骄傲地证明给身后流萤看，诺欧通游民们生活在自由自主的秩序之中，并非所谓虚伪施舍和希望。
“主席…”尼奥尔德对这个词模棱两可，没有继续接话，流萤同样拥有称为“首领”的领导人。
两人气喘吁吁地攀登至建筑前，罗伊娜主动介绍身份。门卫虽然疑惑地看向尼奥尔德，还是礼貌请求他们等候，前往屋内通报。几分钟后，他们被允许拜见游民区主席。
“好久不见，罗伊娜小姐。虽然略有迟到，还是感谢你前天为我送上远方的信件。”
主席贝尔萨热情洋溢，不仅离开办公桌迎上前来问侯，还主动提及感谢。罗伊娜偶尔收到寄给游民区的信件，收件人十有八九都是主席。
“能为您送信，是我的荣幸。”罗伊娜含羞地低头，这幅模样令尼奥尔德颇感意外。
“怎么称呼，这位先生？”贝尔萨礼貌地伸出右手，询问起另一位访客。
“…”犹豫几秒后，头发蓬松的男生回以礼貌性握手，“尼奥尔德。”
“欢迎两位拜访游民区，有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直说。”
“其实没有大事，就是想请主席先生给这位尼奥尔德介绍…”罗伊娜话音未落，被同行人硬生生打断。
“我想知道诺欧通除了四扇城门，还有其他通往遗迹外的密道吗？”
尼奥尔德出乎意料地提问让少女措手不及，她原本想来炫耀一番游民区，却被怀有目的的流萤摆了一道。
“哦～想知道出城密道，有何原因吗？”贝尔萨泰然自若地应答，回到办公桌前抿了口茶水，“既然是流民，选择定居在此也不失为好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是流民！”尼奥尔德恼羞成怒，用手下压蓬松头发，盖住本就没露出的印记。
“不用挡。即使不看印记，我也能轻易看穿身份。这辈子接触过太多流民，光靠模样就能辨识出来。”
“切！无所谓。既然大家都是同类，告诉我出城密道，我必须尽快离开诺欧通。”
“没问题，不过需要提前知道一件事。”贝尔萨瞥了眼旁边生着闷气的邮差少女，“你想独自出城，还是和谁、或者什么东西一起离开。”
“这个与你无关吧，别自找麻烦。”
尼奥尔德想要拿出幻术面具直接逼问结果，然而此时办公室突然涌进一批公职人员，他不得不打消冲动念头。
“没看到正接待访客吗，这样很没有礼节！”游民主席怒斥冲进来的同事，许多游民保留着城外生活时不拘小节的性格，通常贝尔萨都会严格纠正。
“抱歉，主席大人，可是…尤里失踪了，早上他独自出门玩耍至今未归。现在只知道可能去了高地。但那边我们不能去…”
主席会公职人员表现得惊慌失措，看来事情非同小可。罗伊娜认识名叫尤里的男孩，平日在修道院日间课堂念书，昨天还庆祝过她的工作周年庆。
确实如这位职员所说，高地虽然紧挨游民区，却处于地界之外，不允许游民出入。看到贝尔萨主席举棋不定，她按耐不住内心之意。
“我不是游民，可以去高地找尤里。”
“高地地形复杂，你是女孩，万一出意外…”公职人员想要拒绝，却又想不到其他更好办法，无奈地看着认真思考的主席。
“可以麻烦罗伊娜小姐吗？”贝尔萨征询意见。
“当然可以！尤里是修道院学生，我的后辈。相信特妮莎修女长也会同意的。”
“嗯…”贝尔萨似乎拿定了主意，转头向默不作声的尼奥尔德，“请你陪同罗伊娜小姐一同前去，只要帮忙找回尤里，我就告诉你出城密道！”
“什么…?…!”
既已得到贝尔萨主席同意，罗伊娜根本没想过征求意见，拉着尼奥尔德便冲出了办公室。
第二十三节 守护希望的星火或者摧毁它（上）
偌大诺欧通石英城墙遗迹正厅，整齐站立着五十余名由首都格拉兹海姆派遣而来的精英军人。他们受城邦军司令指挥，正式驻扎石英城墙，参加例行受检。
今日早晨，城邦军于诺欧通政务厅外，发现企图隐藏遗迹圣器潜逃的可疑分子，立刻集结战力予以追捕。然而军队中途遭到不明身份男性阻扰，最终嫌疑犯两人逃往诺欧通南区。由于行动未受到地方政务厅允许，诺欧通市民自发组织抗议，阻碍军队进入该片区，导致嫌疑犯成功逃脱。
中午时分，南区发生爆炸，造成至少一栋房屋被毁，数十栋受波及不同程度损坏，多人轻微受伤。得到政务厅放行后，城邦军迅速赶往现场处置突发事件，确认爆炸系早晨两名嫌疑犯所为，现场未将其逮捕。
故此缘故，遗迹城邦军队司令部决定延迟原定数日后举行的祭礼日，正式驻扎诺欧通遗迹，妥善处理后续嫌疑犯追捕事宜，并全城刊发通缉令。
“遗迹圣器目前身在何处，有线索吗？”
穿着长款军装、发型干净利落的男人身居高位，认真聆听完军队汇报。他的军装胸前佩戴了多枚勋章，彰显与众不同的地位。
“芬里尔司令！目前有三处主要搜寻点——蓓露丹迪修道院、高地以及…游民区。”谈及最后一处地点，下属军官刻意停顿片刻。
“我知道诺欧通游民区的存在，不用强调。”芬里尔司令没有过份在意，“继续加强搜寻，切忌不得主动挑起争端，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
“是！司令！”
下属军官铿锵有力地敬礼，带领所属部队整齐列阵退出。正厅仅留下芬里尔本人，以及两位并未穿着军装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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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瑟露思待在角落里，耐心地等候军队汇报会结束，却没有心思聆听任何细节。身为一系列事件直接参与者，她很清楚来龙去脉，况且嫌疑犯便是从自己手中溜走。
同伴梅尔克则蹲坐于地，无聊地把玩小石块。先前被滞留于石英城墙内独自对付遗迹守护者雷克斯，让这位患有精神疾病的流萤高级干部闹起了脾气。
娜瑟露思暂时无暇顾及男孩的情绪，她满脑子都是青梅竹马尼奥尔德的身影。两人选择背道而驰的道路，竟然最终反目成仇，在诺欧通为同一目标争得你死我活，感觉仿佛是场不切实际的梦境。
“娜瑟露思小姐，有心事？”
把她思绪拉回现实的低沉声音，来自直属上司——城邦军司令芬里尔。刚才晃神间，军队例会已经落幕，整座正厅只剩下他们三人。
“抱歉，司令…”娜瑟露思低头致歉，思量着眼前的铁血男人会有何指示。
“听说你在城区和嫌疑犯发生过直接冲突，对这些人的身份，是否有头绪？”
“啊…有…”娜瑟露思并不准备说谎，决定加入遗迹城邦参与诺欧通行动，意味着必须绝对服从，“其中一位是瓦尔基里，另一位是携带遗迹圣器的普通市民，可能受到瓦尔基里的胁迫控制。至于剩下一位…是流萤的叛逃成员。”
“哦，还真是复杂的组合。”芬里尔的试探得到积极回应后，满意地开起玩笑，“流萤叛逃成员是你曾经的同伴，相信可以轻松应付。至于瓦尔基里，绝对不能让他带着圣器逃出诺欧通。”
“城邦军封锁了所有城门，相信逃出去并不容易。”
“关于圣器藏身地呢？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全城搜寻。”
芬里尔站起身扬起军装后摆，潇洒地走到正厅大玻璃窗前，眺望整座小镇诺欧通。
“我大概猜到，只是无法完全确定。请给我半天时间，最晚明天上午前把圣器交到您手中。”
“希望你能有好表现，这样流萤在遗迹城邦中地位将变得更牢固。”芬里尔的鼓掌令娜瑟露思心里五味杂陈，“对了！介绍一位长期藏身于诺欧通遗迹内、遗迹城邦的线人。他会加入后续行动，帮助我们夺回诺欧通遗迹圣器。”
在芬里尔司令介绍下，一个黑影由副厅进入正厅。受背光影响，娜瑟露思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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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欧通石英城墙遗迹四角设有瞭望塔，由城墙外层廊道进入塔楼，沿一百多级石阶螺旋而上至塔顶，城内城外景观一览无遗。
雷克斯没有参加城邦军例会，为了给军队腾位置，遗迹守护队主动让出正厅，退至外层东北角廊道继续守卫的职责。
虽然向城邦军让步的举措遭到部分年轻守护者质疑，他仍旧坚持己见。只要确保阳衍的安全，整座城墙遗迹没有其他值得守护之物。
使用钥匙打开东北瞭望塔生锈的银锁，雷克斯确认周围没有城邦军监视后，谨慎地钻入圆形塔楼内。他没有向上攀爬履行观察城外气候的固定工作，而是摸索着地上的石英石砖块，找到其中某块凸起，轻轻按压打开通往塔楼下层的密道。
手持微弱亮光的火烛，他小心翼翼地脚踩石阶向下盘旋移动，这是唯有遗迹守护长才允许通行的密道，由外层廊道直接连通位于石英城墙底部的出口。
一旦遗迹出现侵略者危及到阳衍生命安全，便可从最邻近阳衍之室的东北瞭望台撤出城墙，前往诺欧通城内避难。为避免腹背受敌，密道内还设有临时休息室，提供至少七日餐食，满足阳衍在此避难的需要。
大约下移两百多阶后，雷克斯抵达了这间休息室。手关节按约定口令敲击后，木门由内侧缓缓打开。
“伤势如何？能继续行动吧。”他把烛台和别在腰际的守护者银剑放置在桌上，除此之外身无他物。
“别小看瓦尔基里，不过是多出几道划痕。但…那位流萤女生的速度很快，对使用圣器炉火纯青。”
诺恩斯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答道。自从撤出百事典当铺后，他寻求遗迹守护队帮助，暂时躲藏于塔楼密道内。
“看来流萤确实和遗迹城邦达成了合作同盟，没想到政府和反政府组织居然都能利益趋同。”雷克斯跟着苦笑起来，他也和两位流萤出手交战过，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听说城邦军驻扎在石英城墙，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让出主位，退守角落呗。”雷克斯夸张地比划逃跑动作，“我保持低调避免直接冲突，保护希芙大人，至少…把秘密维持到你们离开诺欧通为止。”
“负责诺欧通的城邦军司令是谁？”
“芬里尔，那个混蛋，竟然亲自跑来这里，看来是有备而来！”
“格拉兹海姆遗迹守护长怎么会亲自统领城邦军？”
“你不知道啊…芬里尔早就投靠遗迹城邦身兼两职了。至少说明遗迹城邦这次来真的了，他们等了十五年，恐怕早已按耐不住。”雷克斯手指向塔顶，“现在城邦军正举行例会中，是你返回城内的好机会。”
诺恩斯没有接话，他走到桌前拿起守护者银剑。虽然造型近乎完美复刻，但这把银剑和交给情报人佐科雷那把本质上大相径庭。
“借用一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罗伊娜，然后离开诺欧通。”
“你的银剑呢？好歹是遗迹圣器，比这把靠谱多了。”
“为了交换情报，被佐科雷收走了。”
诺恩斯从口袋取出张白纸条，这是他离开百事典当铺前，在办公桌上发现的线索，当时情报人早已不见踪影。白纸上只有简简单单写了一行字。“流民区有隐藏的出城密道。”
“游民区…总之要小心佐科雷。他并非善人，也许只为骗你们去那边。”
“目前也只有这条线索。无论欺骗与否，都有必要去流民区调查看看。倒是你和希芙大人…”
“瓦尔基里竟然会操心起守护者来～放心，诺欧通每个人都会协助你们，请无论如何，保留住希望的星火。”
两人没有握手和致意，分头沿塔楼阶梯的两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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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克斯展开翅膀，静飞于诺欧通的苍穹之顶，鸟瞰整座银灰色小镇。经过数小时修养生息和精心治疗，他的伤势基本得到康复。
阳光由小镇西侧沿低角度斜向照入，预示当天的时间即将“步入”黄昏。此时诺欧通集市摊贩应该开始收拾没卖出的货物，统一装车运回仓库。人流陆续往餐厅和酒吧汇聚，期待欢乐夜场。更多人则结束一天忙碌，选择赶回家与家人团聚。
然后今天却显得与众不同，诺欧通人集中于中央大道以南严正以待，他们驻守着每处巷口要道，筑起一道道人形“堡垒”。
拜克斯看见熟悉的邮局局长威利斯和邮差吉尔，看到特妮莎和其他修道院修女，也看到了借宿户主杰奥夫妇，以及更多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信件客户。
所有人无一例外，放弃多年来一成不变的作息规则，加入到这座人形“堡垒”之中，等待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那个人在哪儿…”
白色信鸽屏息凝神，在攒动的人影中寻找目标，直到视线聚焦在东北角城墙塔楼走出来的男人身上。
猛然振翅俯冲，他高速飞向目标，于红彤天空划出一道白色云烟。
“罗伊娜在游民区！？”
诺恩斯重复确认，生怕听觉有误。时间紧迫，他耽误不起因找错地方而损失分毫。
“她和陌生男人共同行动。男人黑色蓬松头发，穿着连帽衣。”似乎不太满意自己收到质疑，拜克斯故意在瓦尔基里耳边挥动翅膀表达抗议，“因为不知道对方底细，我不敢轻易接近他们，所以先来找你了解情况。话说，你不是和小娜一起离开修道院的吗？”
“那个男人是流民，来自反政府组织流萤，来到诺欧通为窃取遗迹圣器。”诺恩斯一边解释，一边加快步伐往流民区方向移动。
“流萤？喂！你答应过守护她，现在怎么落到恐怖分子手里了。”
“详细经过很复杂，现在没时间解释。”恰逢城邦军整装踏出石英城墙，诺恩斯赶紧躲到墙角隐藏行踪，“你先回罗伊娜身边，我马上赶到。”
“哼！最终还得靠老夫，堂堂瓦尔基里不过徒有虚名。”
拜克斯心生不满，仅仅离开罗伊娜一小会时间就发生如此变故，他决定不再信任面前的黑衣男人。
“你不用赶来了，我会守护罗伊娜离开游民区。”
“别捣乱，信鸽！游民区藏有离开诺欧通的密道，只要确保她安全待在原地即可。”
话音未落，白色信鸽早已飞向黄昏天际，根本无视最后的忠告。诺恩斯无奈地咋舌，闪身从小巷往南面疾走。
第二十四节 守护希望的星火或者摧毁它（下）
诺欧通邮局自上午十点前暂时营业，不收取和寄送任何信件，开业时间等待官方通知。
红砖外墙张贴着临时手写的大字海报，提醒着前来委托送信的市民。然而实际上这张海报有些多此一举，从上午起中央大道便处于戒严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客户来过。
威利斯戒烟很多年了，年龄增长使得慢性咽炎复发的间歇变得更短，严重时甚至影响到正常工作和出勤，所以听取妻子建议忍痛改掉了老习惯。可是现在，他忍不住问下属借了根雪茄，靠在邮局门口吐着烟圈。
“原以为这份工作能干一辈子，看来也得到头啦。”
威利斯抱怨道。黄昏将至，光线变得黯淡，逐渐映出行星乌尔德无瑕的蔚蓝轮廓。显然阻碍邮件工作的并非恶劣天气，而是更麻烦的原因。
上午发生于政务厅的小规模冲突，消息很快传到整座小镇，其中便包含邮局。知道邮差罗伊娜牵涉其中后，威利斯立刻下令停止营业，这个决定让不少年轻邮差困惑不已。很快蓓露丹迪修道院传来讯息，城邦军未经诺欧通政务厅允许，在城内挑起事端，修女长特妮莎请求市民自发行动，阻止军队踏入中央大道以南区域。
邮局地处中央大道咽喉部位，自然而然成为守卫南区的首道关卡。威利斯立刻组织邮差堵在巷口，形成一道人形“堡垒”阻止军队，非军人也需出示身份证明。
起初秩序还算可控，城邦军尽管咄咄逼人，到还不敢和城民起任何冲突。然而下午突发的爆炸事件，打破了南北对峙平衡，慌乱无章的城民无法保持住阵型，被城邦军从多个巷口突破，全面推进至南区。
爆炸事件处理完毕后，城邦军反倒停止突进，全面撤回至石英城墙遗迹。诺欧通回归了短暂和平，给了威利斯抽雪茄的空闲。
年轻邮差吉尔匆匆赶回邮局，弯腰撑膝喘着粗气。“局长，打听到消息了。”
“慢点说，别着急。”他剪掉雪茄头，收起来准备找机会再抽。
“爆炸发生在百事典当铺，两层楼损毁严重，现场有人目击到背邮差包的女孩，肯定是罗伊娜没错。”
“人呢？被城邦军带回遗迹了？”
“城邦军没抓到人，听说是逃跑了，但去哪儿就不知道。”
“没抓到人却撤退，那帮家伙肯定会有下步动作。我们重新组织阵型，封锁巷口。”
威利斯往邮局内喊去，很快邮差们响应号召自发商量起对策。邮局负责看守中央大道和广场大街的十字路口，这里也是南北区交汇处最大巷口。如果有大型军事编队突进，此巷口是唯一必经之道。封锁巷口意味着和城邦军直接冲突，而且可能是支整编军队。
“为什么要和城邦军对着干？罗伊娜莫名其妙受到通缉，如果其中有误会的话，出面澄清肯定能解决。”
吉尔声调有些颤抖，不明白整座诺欧通小镇如此抗拒政府的原因。
“太天真了孩子。遗迹城邦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更不会为了一个误会，动用如此规模军事力量，显然他们有备而来。”威利斯来到十字路口中央，面向宽敞僻静的北区，“罗伊娜是邮局所有人的同事和朋友，我们必须站出来守护她，守护这座属于诺欧通人的都市。我们绝不向遗迹城邦妥协、绝不与与军队同流合污！”
局长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固有印象，摆出从未见过的威风凛凛模样，这让吉尔无法继续质疑。
视线前方，一支由二十人组成，装备齐全、踏步整齐的城邦军编队，正沿广场大道北区向巷口方向前进。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引起沥青地面强烈震动。
局面一触即发，威利斯和吉尔不自觉地发抖起来。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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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咣当！”
蓓露丹迪修道院的礼拜堂内不时传来噪音，一枚绚丽玻璃窗花砸破缺口，失去往日多彩的光影。精心栽培的修道院庭院，树株侧倒受损，泥地布满杂乱脚印，场面一片狼藉。
参加日间课堂的孩子们尚未下课，由修女长特妮莎和其他修女保护，蜷缩于居住楼前庭。他们受全副武装的军人包围，不允许轻举妄动。
二十分钟前，蓓露丹迪修道院接到邮局传来的讯息，城邦军突破广场大道进入南区搜寻“通缉犯”。特妮莎立刻停止上课，疏散孩子们离开。
然而她没料到，城邦军以摧枯拉朽之式直袭修道院，地毯式搜寻任何可能的暗道和密室。面对妇孺儿童，理应保护市民的军人，却如同面对犯人般毫不客气地盘问起来。
“罗伊娜没有回来过，关于她的行踪，修道院并不清楚。”特妮莎紧盯军人捏在手中的通缉犯画像，女孩形象遭到故意丑化。
“哼！老太婆，劝你别隐瞒事实。如果在这里发现嫌疑犯，整座修道院每个人都将连带受罚。”
疑似队长的男人出言不逊，言语夹杂恐吓。随之背后再度传来玻璃破碎的尖锐响声，第二枚窗花惨遭损毁，地面撒满着锋利残渣。
“这里是蓓露丹迪教会，遗迹城邦违背教义，胆敢在此横行霸道，必将收到神的惩罚！”特妮莎强忍修道院损毁的痛苦，鼓起勇气做出反击。
十五年前她首次踏足诺欧通时，修道院所在高地还只是荒芜一片。特妮莎像抚养孩子般建起这座教会，如今却必须承受“孩子”遭到蹂躏之殇。
“神的惩罚？哈哈哈，遗迹城邦军队不信仰蓓露丹迪神，只信仰真正的力量。反倒是你们庇护窃取遗迹圣器的嫌疑犯，才是对神的大不敬吧。”
“罗伊娜姐姐才不是小偷，坏人是你们！”孩子们当中年龄稍大的女孩冒然顶嘴，引起了军队长注意。
特妮莎虽然第一时间护在身前，努力想掩饰女孩踪迹。可惜苍白的弥补为时已晚，军人一把推开老妇人抓出目标。
“顶撞军队需要受鞭刑，看来今天有必要在学校上这堂课。”
拎起女孩的头发，军队长返回前庭中央拿出鞭子，此时他注意到女孩额头处的异样。
“圆形印记！你居然是个流民，可真是抓了现行。”
“放手！堂堂军人却伤害孩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特妮莎爬起身来，想要重新夺回孩子。
“流民不是什么孩子，不过是被神抛弃的垃圾。”轻蔑口吻下，身强力壮的军队长再次推倒老妇，“身为蓓露丹迪教会竟然收容流民，谁才违背了教义。”
“诺欧通允许部分合格流民居住于遗迹内，我们没有违背教义！”
“城邦君可不管这些！流民不得进入遗迹属于城邦法律明文禁令，亦是蓓露丹迪教义。既然发现漏网之鱼，就该逮捕驱逐。”
“诺欧通接纳流民收到过首都书文允许，如果格拉兹海姆的城邦军胆敢破坏规矩，在此随意动手抓人。诺欧通政务厅定会诉至首都，以战争罪严惩恶徒！”
面对特妮莎孤注一掷地指责，军队长面露犹豫。她说得没错，遗迹城邦分城设置地方军队管辖。除非得到当地政务厅允许，跨城逮捕城民将触犯军事法。
“我记得住你的脸庞，绝不会放过你！”
面对老妇人最后的咄咄逼人，军队长不得不选择妥协。流民女孩获得释放后，重新返回修女们的保护圈内。
“别太得意了，老太婆！我们会把修道院翻个底朝天，直到发现窝藏通缉犯的证据。”
“这里不存在任何证据和线索，而且破坏教会一样会收到军事法审判。”
“可恶…！”军队长面部抽搐，似乎快要抑制不住怒火。
“相信城邦军心里清楚，所谓嫌疑犯并不在此。我作为蓓露丹迪修道院修女长，愿意前往军营接受问讯。作为条件，请放过其他人。”特妮莎主动伸手放弃抵抗，“抓捕我这位直接关系人，足够向上级交差了吧？”
军队长目不转睛地凝视刚毅凌然的老妇人，手铐举在半空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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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信鸽低空飞行在都市上空，观察着城邦军的一举一动。
威利斯局长领导邮差们抵抗在南区最前线，可面对数量庞大的军事化编队，他们最终寡不敌众，巷口被突破打散。威利斯作为“闹事”负责人，被军队逮捕押往北区石英城墙。
除了邮局把守的巷口外，总数超过一百人的军队分五路突破中央大道，依次进入南区。其中两路目标为爆炸地百事典当铺，一路前往西南角游民区，剩下两路则抵达高地旁蓓露丹迪修道院。
拜克斯匆忙抵达修道院所在空域，目睹城邦军肆意破坏教会设施的场景。虽然特妮莎负隅顽抗，恐怕很难保住他们的家园。
从无处军队集中地来看，遗迹城邦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罗伊娜。无暇顾及特妮莎和威利斯的安危，他必须赶在敌人前更快找到邮差少女。
然而原本应该待在游民区的罗伊娜却难觅踪影，拜克斯由高地至东南居民区，移动轨迹覆盖诺欧通整块南区，寻找着亲密无间的拍档。
“她是希望的星火。”
他暗自发誓，必须守住自己对特妮莎许下的诺言，而不能眼睁睁看着希望摧毁殆尽。终于在茂密的高地银杏林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少女拖着疲惫身躯穿梭于树干中，似乎寻找着某样东西。她身边头发蓬松的男生，既像跟随，又似监视。
“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她！”
白色信鸽高速向下俯冲，竖起尖锐嘴喙使出突刺“必杀技”。
第二十五节 撕裂的天空 仿佛神落下泪（上）
拜克斯如苍穹坠落的锋利箭矢，用标志性尖锐嘴喙袭击与罗伊娜同行的陌生男人。
流萤成员尼奥尔德敏锐地感知到潜在威胁，提前做出御敌准备，但没料到袭击者并非城邦军，而是一只空中来客。他的脸部和颈部遭到尖刺攻击后，留下几道深色血印。
尼奥尔德以为白色信鸽是城邦军的探子，忍住伤痛拔出铁剑，准备砍向不停扑腾翅膀的嚣张小鸟。
“住手！拜克斯是朋友，不是敌人。”罗伊娜突然挡在身前，吓得他赶紧收剑。
然而拜克斯似乎不准备收手，趁对方停顿之际再度使出嘴喙突刺，还不忘提醒着身后的少女。
“他是流萤！来诺欧通的目标是偷窃遗迹圣器，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尼奥尔德难以置信眼前景象，再度挥起武器试图攻击眼前的“怪物”。
“鸽子会说话，怎么回事！”
一番纠缠反复，精疲力竭的两个男人终于休战。
“好啦，都别闹别扭了～”
夹在两个男人（一人一鸟）间，负责调停和缓和紧张氛围，令罗伊娜哭笑不得。
拜克斯和尼奥尔德正为刚才的不愉快而冷战。她好心劝说解释才勉强拉开两人，耳根恢复了平静。
尼奥尔德的脸颊和脖颈多出不少瘀伤，虽不危及生命，淤血仍然在从伤口溢出。罗伊娜从邮差包里取出紧急医疗用品，为他处理伤势。
“好疼，别随便乱碰！”抢过消毒棉花，沮丧的流民红着脸为自己止血。
“哼，这种小偷就是活该，居然还态度如此恶劣。”
拜克斯继续喋喋不休起来，罗伊娜赶紧把拍档带至角落，分开这两人是维持气氛和平的最好方法。
“少说几话吧…这次确实是拜克斯的错，不分青红皂白就突然袭击别人。”
“喂喂…涉世未深的姑娘，怎么有了新男人就忘记老担当了！”
“瞎说什么呀！”
罗伊娜口吐飞沫，拼命辩解白色信鸽带来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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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坐落于诺欧通西南区，紧挨石英城墙遗迹。山体西面狭长的低洼地域是游民区，东面则有蓓露丹迪修道院和居民住宅。
修道院后院山坡作为整片高地向外延伸的地区，亦称为诺欧通制高点。不过由于地壳演变缘故，高地与后院山坡本身相互独立、并不相连。
高地按海拔区隔，可以分为低势区、高势区和滑坡区。其中高势区生长着茂密的银杏和松树林，植被将天空遮挡，常年昏暗无光。
一行人正从低势区往高势区攀爬，他们始终未发现流民男孩尤里的踪迹，唯有继续探索高处地形复杂的森林地带。
拜克斯总算冷静了下来，向邮差少女诉说诺欧通天空上目睹的所有事情，包括威利斯和特妮莎遭城邦军逮捕，以及都市各处陷入混乱的局面。
罗伊娜听闻身边亲密之人遭到牵连，没能忍住情绪，落下焦虑和伤心的眼泪。她想立刻赶往石英城墙，用自己来交换无辜的城民，独自面对所有恶意与诬陷。
“别做傻事，特妮莎他们在守护你。现在自投罗网，岂不是白费所有努力。”
“可是，我该怎么做…?”少女垂下眼帘，故作坚强地擦干两道泪痕。
“带着遗迹圣器逃出都市。只要离开诺欧通，人质对于遗迹城邦而言便失去了价值，他们自然就会放人。”
“那要等诺恩斯先生过来。从百事典当铺走散后，还没…”
“瓦尔基里那家伙不值得信赖，他不过是圣都的一条走狗，根本没法守护你。我们可以直接带着圣器出城，然后去邻近遗迹避风头，听说游民区就有离开诺欧通的密道…”
“不行！遗迹圣器…冈格尼尔沙漏是诺恩斯先生委托寄送的信件，并非归我所有。邮差不能私自占有客户之物，即便是圣器。”
“你呐…”白色信鸽用翅膀“撑住”额头，像无奈的父亲拗不过倔强女儿，“城邦军大举入侵，瓦尔基里很可能迫于形势而选择自保，或许根本不会来找你！”
“他一定会来！任何客户都不可能轻易舍弃自己的信件，况且这东西如此重要。”罗伊娜拍拍邮差包里鼓起的包裹，“而且我还要找到尤里，这之前都不会离开。”
说完结论，她不再与拍档多废话，转身追上走在前面的尼奥尔德身边。
“哎…女孩大了，都会喜欢坏男人吗？”
拜克斯语重心长地叹息，跟着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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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欧通进入深夜，成片乌云挡住天际的行星乌尔德。天空开始降下蒙蒙细雨，遂即缓缓增大。
早餐时广播内报道过天气预警，晚间时刻诺欧通将有降雨，区域覆盖整座都市，预计降水量中等。罗伊娜原本并没介意，她满心期待自己骑着电摩托前往首都格拉兹海姆，踏上人生首次城际委托的征途。
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深陷一连串事件中，成为名副其实的通缉犯。这场雨，无疑映照了此刻真实的倒霉命运。
“尤里！听到吗，尤里！”
雨水侵袭高地，本就凹凸不平的地表瞬间变得泥泞不堪，稍不注意便会打滑摔跤。罗伊娜努力在大雨中叫唤，期待听到男孩回应，她已经寻找超过两小时，仍然一无所获。
“尤里！”始终默不作声的尼奥尔德也忍不住喊出来，期望尽快结束煎熬，打道回府，“可恶！那孩子真的在高地吗？会不会那帮游民搞错了。”
“在往里找找，尤里性格好动，确实喜欢来高地探险。”罗伊娜回忆起昨天修道院寻宝的经历，当时也由这位小男孩主谋，“如果高势区尽头还没找到，只能回游民区另想办法了。”
尼奥尔德没有再抱怨，默默地继续跟随。选择雨水气候下山确实更危险，还不如继续向上攀爬来得稳妥。
两人和信鸽一同抵达制高点，这里周围没有树林，整座都市远景一览无遗。不过雨水造成的低能见度，使得他们无法清晰看见城内动静。
罗伊娜依旧没能发现尤里，她走到尽头俯身望去，虽然高势区下方并非悬崖，但坡度陡峭的滑坡区依旧让人提心吊胆。
受到降雨和山体地壳移动影响，高地与南区城墙间形成一条宽约两百日轮、高约一百日轮的天然滑坡区。没有知道深不见底的坡道底部究竟有什么，因为一旦掉下去，不可能存在生还机会。
尼奥尔德紧随其后走到边缘，他显然受到了视觉冲击，哆嗦着退后一步。“那孩子不会掉下去了吧？这可没救了。”
“请别胡说！”罗伊娜生气地回应，此时身后树林里貌似传来男孩轻微的呼唤声。
“好像是尤里的声音。”
她激动地转身，脚下松软泥土顿时垮倒坍塌，罗伊娜失去重心随之滑落而下。
“呀…”她伸手想要抓东西，却发现泥土湿滑而失去抓力，直到被一只健硕的胳膊拽住，整个人悬荡在空中。
“喂！抓紧了，不要乱动！”尼奥尔德勉强抓住失足的少女，然而脚底土地因为塌方而倾斜，他也在缓缓下移，“可恶！”
“小心，你也要掉下去了！”
拜克斯焦急地环绕两人飞行，可眼前局面是信鸽无法解决的难题。又一阵大雨倾盆而下，最终两人纷纷滚落滑坡，消失于高地山顶。
天空如同平静湖面撕裂出一道口子，雨水止不住倾泻而下，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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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包裹全身，耳边滋滋作响，罗伊娜从没有梦境的睡眠中醒来，类似感觉今天是第二次。
眼前闪烁着红色光芒，篝火燃烧正旺，源源不断传递着热量。她身上披着件褐色外套，来自尼奥尔德，旁边则平放着邮差包。
关节和额头都有微胀，脚腕轻微扭伤，转动时有隐隐作痛之感。罗伊娜反复检查身体可能存在的异样，最终确认自己并无大碍。
她正身处于某个洞穴内，外面依旧下着大雨，空气里溢满泥土冲刷的味道，刺激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罗伊娜清晰记着刚才发生过的事情，自己从高地坠落而下失去知觉，但理应在身边的男生却不知行踪。
“尼奥尔德先生，在吗？”
呼唤没有回应，她扶着岩壁起身走向洞外。脚上疼痛尚未淡去，只能轻微挪步生怕再次遇到塌方。外部环境漆黑一片，头顶能看见尽头的高地悬崖，然而阻隔在中间的是遥不可及的斜坡。
她用目光测算，至少往下滚落近五十日轮，恰好摔到某处凸起平台才得以停止坠落。从平台往下看去，则是更加黯不见底的深渊。
“醒了？”尼奥尔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男生手捧用于生火的杂草，仅仅穿着短袖单衣，看起来没有受伤。
“这儿是滑坡区？”脑袋尚处迷离状态，她说不了太长的话语。
“我们运气很好，落到平台上才没有继续滚下去，所幸都没受重伤。”尼奥尔德带着她回到洞内，为篝火加上燃料，“那只会说话的鸟，已经飞回高地找人营救了，放心在这儿等吧。”
“谢谢…”温度进一步提升，罗伊娜把批在肩上的外套还给主人，“如果拜克斯能找到诺恩斯先生…”
“别太信任瓦尔基里，你并不了解他们。”尼奥尔德烧完所有杂草，重新站回洞口，背对不置可否的女孩，“这个世界存在太多的谎言，人类不过服从于命运，躺在谎言中自欺欺人而已。”
“谎言？”
“比如说那里。”
罗伊娜跟了过来，看向尼奥尔德指向的尽头。高高矗立的石英城墙遗迹，在其宏伟墙体中央有块缺口，而凸起平台正好通往那边。
“跟我来，刚才确认过地形，地面没有危险。”尼奥尔德领着她缓慢向缺口处移动，雨水渐渐式微，能见度变得清晰许多。
缺口大约一日轮左右，中间以笔直钢管阻隔，焊接非常牢固，人不可能穿过缺口到达城墙另一侧。罗伊娜惊奇地发现，与身后逐渐转好的天气不同，缺口外正飓风大作，甚至夹杂类似冰雹的颗粒物。
“石英城墙另一侧应该是城外吧，雨带移动过去了吗，但刚才好像也没这么大风？”罗伊娜神情疑惑，她赶紧褪下贝雷帽，仍由灰色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这才是真相。”尼奥尔德却没有介意，似乎早已习惯了大风呼啸，“出现在你眼前的，便是肆虐诗蔻蒂和城外流民的灾难——星际风。”
“星际风？如果城外有星际风，就会中止城际委托，之前好像听威利斯局长和婆婆偶尔提及。”
“诗蔻蒂是颗卫星，由于潮汐锁定作用，常年受制于行星乌尔德巨大引力作用，在星球表面产生巨大对流气候，极端时会出现直径高达一个大日轮的飓风，便是星际风。小镇诺欧通之所以免于灾难，从未遭受星际风肆虐，正是因为受到阳衍和遗迹屏障的保护。”
“可诺欧通也会下大雨，刮大风啊，难道这不是星际风吗？”
“哈哈哈，罗伊娜小姐看来也是生存于谎言里的单纯少女。遗迹利用阳衍提供的力量，创造出日出东升、日落西山、艳阳高照、雨水循环、四季轮转等等一切理所应当的自然环境。然而，这些全都是遗迹屏障创造的虚假谎言罢了。”
“…”承受着内心的过度震惊，罗伊娜根本说不出话来。
“遗迹城邦的城民绝缘于星球真相之外，幸福地生活在虚假谎言之中。”尼奥尔德紧握拳头，重重敲击钢管，耳边传来金属震荡的回音，“唯有流民遭到遗弃和排挤，得不到理所应当的公平命运，必须承受真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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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返回洞穴，久久没有出声。两人隔着篝火面对面席地而坐，任由火星外溅，散发着热量。
若非亲眼目睹城外星际风的残酷、暴虐和凄冷，她恐怕根本不会相信尼奥尔德所言。
正如先前认知那般，流民遭到蓓露丹迪神遗弃，不被允许生活于遗迹内。而流萤是反政府组织，他们到处窃取遗迹圣器，挑起冲突事端，成为小偷和恐怖分子的代名词。
“我要夺走圣器，创造出流民可以生活的新世界。不依赖阳衍，不依赖教会，不依赖遗迹城邦。”
尼奥尔德站在缺口前的誓言仍在耳边盘旋，他潜入诺欧通，紧盯邮差包里的冈格尼尔沙漏，都是为拯救所有生活于遗迹外，忍受星际风肆虐的苦难流民。
然而罗伊娜回想起诺恩斯说过，遗迹城邦和行星乌尔德狼狈为奸，流萤也可能参与其中。他们想得到遗迹圣器，控制阳衍，最终侵略和占领整个诗蔻蒂。
到底谁在说真话，谁在编织谎言。该信谁，帮助谁。她无法在漆黑世界里，找出命运正确的指引。
“总之等回到高地，请按约交出圣器。只要我离开诺欧通，想必城邦军也不会为难无辜城民。这帮恶人将继续通缉我，呵呵，反正已经习以为常。”
“真温柔。”罗伊娜面带错愕，转而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平时很少有机会和年纪相仿的男生交谈。
“温柔？”
“尽管炸毁百事典当铺、挟持我做人质、脾气很坏、说话很冲，但是尼奥尔德先生其实心地善良，愿意帮助他人，也容易含羞，根本不像表面那样暴力和极端。”
“喂…少胡说八道，别忘了你现在依旧是人质！”篝火照红双颊，尼奥尔德口齿含糊，“花言巧语无法蒙混过关，圣器必须交出来，否则…”
“知道啦～”罗伊娜爽快地打开邮差包，取出冈格尼尔沙漏摆在篝火前，仔细端详城里每个人都趋之若鹜的宝物，“也不晓得这东西到底厉害在哪里？”
“厉害在可以改变命运，给人以希望。”
“希望…我愿意把圣器交给尼奥尔德先生，但条件不是由你带出诺欧通，独自遭受城邦军通缉。”
“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回到高地，然后赶走城邦军恢复诺欧通原本的样子。到那时，圣器如约奉上。”
第二十六节 撕裂的天空 仿佛神落下泪（下）
芬里尔褪去沉重戎装，轻松地行走于石英城墙内层廊道中。身后的两名护卫同样被他要求脱掉盔甲，避免金属摩擦的噪音回荡在遗迹内，令人心生烦躁。
芬里尔曾经是守护者总部布列达布利克堡垒培养、诗蔻蒂最优秀的遗迹守护者之一。可惜他最终输给另一位精英，失去驻守圣都亚格拉希尔的权利。
十五年前的芬布尔之冬事件后，他遭到流放远赴千里之外，抵达诗蔻蒂背面最大都市——首都格拉兹海姆，担任这座宏伟遗迹的守护长。转眼十五年光阴，他需要些新刺激，来找到命运的转折点。
几个月前，由遗迹城邦总部发出诏令，四方于首都达成共识。乌尔德殖民军、遗迹城邦、格拉兹海姆阳衍与遗迹守护队、反政府组织流萤达成同盟，目标为收纳所有诗蔻蒂遗迹圣器，推翻蓓露丹迪教强权，帮助乌尔德占领整座卫星。作为回报，遗迹城邦依旧享有管辖权，而流萤能够获得一座完全由流民生活的都市。此次计划代号——末日黄昏。
末日黄昏希望推翻原有诗蔻蒂的世界秩序，帮助乌尔德殖民军重现百年前“血红英灵”未尽之事，这对于信仰蓓露丹迪教的遗迹守护者而言属于大逆不道，是背叛圣都和最高主教的天谴恶行。
可芬里尔却欣然接受计划，没人知道他内心真实所想，只知道他迅速地投入到行动中。首个任务便是远征诺欧通，带回传说中藏于偏远小镇的TierS级圣器。
“前方为阳衍之室，非诺欧通守护者不得接近。”
长廊尽头，人到中年的红发男人早早等在原地，挡住本就不宽敞的内廊。
芬里尔和雷克斯彼此相识，两人不仅曾于圣都共事，还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当年他败给的那位精英，正是眼前乍看之下吊儿郎当的遗迹守护者。
“我代表格拉兹海姆阳衍前来慰问诺欧通阳衍，请勿横加阻拦。”芬里尔不打算闲聊，继续向前行走，“况且诺欧通遗失圣器属大罪，城邦军有义务代为行使追讨之责。”
“别以为我不知道遗迹城邦的真实目的…”雷克斯把守护者银剑托付给了诺恩斯，现在手边仅有把差强人意的铁剑，握在手心很不踏实。
芬里尔注意到细节，不禁嘲笑道：“连守护者银剑都丢了，看来诺欧通守护长已经完全失格。念在曾经共事的情分上，我不逮捕你，请让路。”
面对咄咄逼人的城邦军司令，雷克斯除了咬牙切齿以外，没有其他办法应对。
“雷克斯，让他说下去。”石英石门背后传来女性的声音，诺欧通阳衍希芙不再沉默。
“还是阳衍大人审时度势。”芬里尔假惺惺地低头致礼，行使守护者对阳衍的礼仪，“还请其他人等离开，我需要和您需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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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离开内廊了，有话直说，芬里尔。”
沉默约五分钟时间，诺欧通阳衍希芙率先开口。她答应了城邦军司令请求，支走包括雷克斯在内所有守护者。
“感谢阳衍大人，城邦军从格拉兹海姆远道而来，目的便是取回圣器。我们并无伤害城民之意，还请尽快交出。”
“你应该知道遗迹圣器遭窃，并不在城墙内。”
“没错，确实听闻有瓦尔基里牵涉其中，把圣器藏在一位邮差少女身边，企图私自携带出城。”
“…”希芙没有回话，等候芬里尔说完。
“根据前线消息，目前那位邮差少女躲藏于西南流民区，企图寻找离开诺欧通的密道。”
“流民区不存在所谓密道，诺欧通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四处城门均被你们城邦军控制，大可放心。”
“令人头疼的并非密道，而是那些不愿听从指令的流民。他们堵在大街上，拒绝军队入内搜查，这样可不好办。”
“流民区为政务厅所设，如果城邦军希望合法入内，建议同…”
“我可没这个耐心。阳衍大人知道该怎么做，来帮助城邦军解决困扰。”
“…”希芙没料到身为仆人的遗迹守护者，竟敢用威胁语气同自己交涉，“我为什么要帮你？”
“您可以选择不帮。作为军人，首要事项便是完成任务，我们只能强行入侵流民区，杀死持有圣器的邮差少女。”
芬里尔冷笑着转身离开阳衍之室，他无意撬开面前石英石门与阳衍对质，也完全不需要这么做。
“等等…”
期待之音从背后传来，芬里尔忍不住嘴角上扬。“嗯～一直等着。”
“答应我，不许伤害包括邮差少女在内的任何城民。”
阳衍之室内，人形雾影闪现红色微光。希芙声音颤抖，少见地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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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虽然已经完全停歇，但脚底的松软泥土依旧湿滑。罗伊娜牢拽绳索，沿着陡峭斜坡向上攀爬，前方的尼奥尔德则负责领路和勘探地形。
两人在洞穴内聊天时，白色信鸽飞回滑坡区找到了他们。拜克斯在高势区山顶发现失踪男孩尤里，以及尤里身边同行的另一位女生，他们似乎都在高地受困大雨而寸步难行。通过女生的帮助，登山绳索从山顶掷下，足够帮助两人逃离滑坡区。
“真是好运气，没想到能在高地遇见随身携带绳索的人，是诺欧通人吗？”
罗伊娜边爬坡边感叹，心情由阴转晴变得乐观起来，虽然她不久前还为星际风的真相而感到震惊。
“高地能见度低，我没能看清脸，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拜克斯悬空飞在耳边，担忧着拍档。
最终，她和尼奥尔德有惊无险地重返高势区，目睹先前因暴雨而塌方的山顶惨状。他们从此地坠下滑坡，身体无恙简直堪称奇迹。
“罗伊娜姐姐！”
尤里传来呼喊声，罗伊娜欣喜地想要抱住男孩，却看到惊讶一幕。熟悉的绿发女生正用匕首抵住男孩喉部，冷酷无情地站在森林中。
“娜瑟露思！”尼奥尔德同样认出“救命恩人”的真实身份，拿出铁剑怒吼道。
“白天在政务厅，这只白色信鸽曾经救过诺欧通的邮差少女。”娜瑟露思盯着不明所以的拜克斯，“看到它，我立刻猜到坠落山顶的就是你们两人。”
“可恶！竟然利用老夫。”拜克斯恼羞成怒，试图用嘴喙发起攻击，无奈男孩成为人质挡在前面，他只能收手。
“交出遗迹圣器，这样所有人都能安全下山。”
“这个男孩是流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尼奥尔德把罗伊娜保护在身后，拒绝用冈格尼尔沙漏作为交换。
娜瑟露思撩起男孩的刘海，看到那枚与自己额头相同的圆形印记。
“誓言守护所有流民，如今却想要伤害他。”
“拿到圣器交给遗迹城邦，换取属于流萤的利益，这样才能真正保护所有流民。不要再天真了，尼奥尔德！”雨水再度飘落下来，绿色发丝渐渐浸湿，娜瑟露丝隐藏于表的白色印记闪烁其中，“如果拒绝合作，即便流萤抢到圣器，创造出理想乡。无论遗迹城邦还是蓓露丹迪教，都不会允许我们的存在，流民仍旧会在战乱中受苦受难一辈子。”
“为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卖命，就能拥有理想乡吗？你才天真了，流萤不过是他们眼中可利用的虫子，最终会弃之无味。”
“独自对抗命运根本得不到希望！我不想再看到盖娜的惨剧在眼前发生，既然认定这条道路就必须走到底，谁都无法阻拦！”娜瑟露思甩开刘海的雨珠，怒视身背邮差包的少女，“交出冈格尼尔沙漏，不然男孩就…”
然而话音未落，尼奥尔德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眼前，手持铁剑刺向人质，移动速度比之无影黑靴还快。娜瑟露思来不及闪躲攻击，只得放开男孩尤里，启动无影黑靴迅速后退。
“你疯了吗！竟然想杀死孩子…”她惊魂未定，失控地向原本心地善良的青梅竹马喊去，却发现山顶早已空无一人。
一枚面具坠落于泥地，遭受雨水浸淋。娜瑟露思意识到自己受幻术所骗，愤怒地往下山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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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再度降临高地，虽然高大茂密的银杏挡住了雨丝，地面仍然因为潮湿气候而变得异常湿滑。
娜瑟露思对高地地形不如当地人熟悉，可是借助无影黑靴提高了移动速度，她重新拉近距离。
“看好男孩。”尼奥尔德把背在身后的尤里托付给罗伊娜，拔出铁剑应战来势汹汹的追兵。
可是悬殊的武器差距根本难以御敌，匕首直接把铁剑砍成两段，尼奥尔德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又拿假面具骗人，休想再逃跑！”娜瑟露丝口带怨恨，腿上的遗迹圣器呈完全开花状态。
尼奥尔德拾起失去剑身的剑柄，直面曾经的青梅竹马。然而相比晋升流萤高级干部RankIII的好友，他从小就不善于武技，被组织其他成员戏谑为“吊车尾”。几番回合下来很快落于下风，吃到一记扫荡腿后被扑倒在地。
“不愧为TierB级无影黑靴，速度比常人快上一倍，即使极端气候也能轻易无视。”
“你还是老样子，打架不行、学习不行、动脑不行，总凭一股傻劲做事，最终只会一无所获。”娜瑟露思把匕首抵在额前，雨水不断从发丝滴向他的脸颊，“把圣器交给我处理，然后离开诺欧通好吗？一切结束后我们回到希敏约格的阳光小屋，和你一起…”
“希敏约格再也没有了阳光小屋！那里只有被欲望侵蚀的野心和难以争取的希望。既然我们选择不同道路，就永远不可能回去。”
“…要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抓到遥不可及的希望之光！”
匕首重重地插在头颅边，溅起肮脏泥土。尼奥尔德直勾勾地看向女生，她熟悉而美丽的脸庞被雨水冲刷而凌乱，红色眼眸湿润模糊，说不清是雨还是泪。她几乎从不哭泣，记忆中这只是第二次。
“想要想得到冈格尼尔沙漏，唯有杀死我！不然，放我们离开诺欧通。”
“你知道我会动手的…”娜瑟露思无力地低鸣，重新拔出匕首来，“像盖娜那样…”
“是啊。盖娜那次你做得对，解脱她不幸的命运，这次来解脱我吧！傲慢又没本事的尼奥尔德累了，不想继续遭到家人背叛。”
“啊啊啊！”黑靴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女生失控尖叫，准备举起匕首击穿面前最珍视的人，彻底消散额头那道诅咒印记。
“不行！”
一道比无影黑靴更耀眼的白光照亮整座高地，如同撕裂天空的雷鸣令人无法凝视。
彷徨间，娜瑟露思似乎看到邮差少女手持沙漏，冲到尼奥尔德身旁。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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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淅淅沥沥，淋在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像挨了记巴掌。
娜瑟露思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手举匕首蹲在泥地里，维持着刚才白光闪耀前的姿势。
可是身下的尼奥尔德已经消失，不仅如此，邮差少女和男孩，还有那只会说人话的白色信鸽也都不见了踪影。
她在迷茫中缓缓起身，头顶再度倾盆而下的暴雨来到高地边缘。远处石英城墙塔楼遭到摧毁而坍塌，游民区正陷入狂风暴雨的惨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