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那俩垃圾
肖国庆的办公室在业务楼上，局办通知的三号会议室在行政楼上，从业务楼去行政楼，必须穿过单位正中央的车道。
正在这车道旁等着杨宁的俞程东，难免再一次碰到了，正准备前往行政楼开会去的肖国庆。
“你怎么还呆在这边呢？”
俞程东如实回应道：
“啊，肖总好，那什么，我在这边等个人。”
肖国庆的脸上，明显现出了不悦的神情。
刚才在办公室中，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国产设备是不可能被他们选中的，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边了，赶紧到周边各县跑一跑，说不定还能碰上点机会。
可这年轻人，在办公室中表现出来的那种阳奉阴违就已经让他颇为光火了，眼下又让他抓住了，这个年轻人把他的苦口婆心当作耳边风的铁证。
等个人？
等个什么人？
不就是尚不死心还想着另找关系么？
便在这时，一辆没屁股的黑色奔驰驶了过来，停在了这二人身前，从车上下来了一个更为年轻的小伙子。
没屁股的黑色奔驰车在小伙子下来之后便继续向前驶去，而这位小伙子却径直向这二人走来。
俞程东立马换了一副极为敬重的神色，抛下了肖国庆，快步迎上前去。
肖国庆更加不爽。
厂家代表在他面前不都应该表现的唯唯诺诺吗？
就连米国的罗拉公司、枫叶国的北方公司、欧洲的立信公司，这些于全球范围内排在前列的大公司高级经理，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失礼呀！
而这姓俞的，不过是一国产小厂的小业务员，居然胆敢把他肖总工程师晾在了一边？
暗自咬牙切齿，心中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正眼看一下那什么狗屁特区中为公司，肖国庆怀着满腔怒火正要举步闪人之时，那俞程东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领着那更为年轻的小伙子冲着肖国庆走来。
“我来您介绍，杨总，这位是咱们帝都邮电局的肖总工程师。”
杨宁谦逊微笑，优雅伸手：
“您好，肖工，我是特区中为通讯公司的……”
话只说了一半，那肖国庆却已然黑了脸。
“什么玩意，垃圾！”
气冲冲，恶狠狠甩下这么句评判，肖国庆拔腿就走。
杨宁立于原地，目瞪口呆，呢喃问道：
“这老家伙是早上吃了枪药，还是刚才被你给侮辱了？咋那么大的气性呢？”
俞程东遗憾回应：
“应该是被您给羞辱了，您对他的称呼，少了一个总字。”
杨宁应以恍然且惊奇状。
“少了一个总字，便惹得他老人家如此勃然大怒？看来，你老兄之前的铺垫工作也是没少做啊！”
俞程东无奈尬笑。
客户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个人一个长相，藏在暗处的脾气秉性更是不尽相同，哪怕是那些大厂的成了精的业务员，也不敢说一句能把所有客户全都给伺候舒坦了。
更何况他一个不入流厂家的小业务员呢。
不过，话说回来，看到那肖总工程师气鼓鼓离去的模样，俞程东还是忍不住地想咧开嘴巴大笑两声。
很显然，以杨总的道行，肯定不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少说了那个总字，必然是杨总的故意之举。
为的不过是给他这个兄弟出口胸中的闷气。
要不然，得罪了肖国庆这位关键人物，杨总怎么会一点也不担心呢？
“走吧，不等他们了，咱们先去会议室。”
杨宁迈开轻快步伐，向对面的办公楼走去。
俞程东虽然不知道杨宁所说的他们是谁们，但也能想得到，那些他们才是参加今天这场会议的最重要人物。
“杨总，还是再等等吧。”
俞程东紧追上去，建议道：
“现在才九点四十，距离十点钟开会，还有段距离呢。”
言外之意，时间尚早，这会儿就去会议室而不留在原地等候那些重要人物，实在是失礼。
杨宁白了俞程东一眼。
俞程东秒懂了杨宁这一白眼的含义，同时心忖：这样不好吧，万一把人家肖总工程师气出个心肌梗死来，怎么收场呢？
但脚下，俞程东却是紧紧跟住了杨宁的步伐。
肖国庆进到了行政办公楼，前往三号会议室的路上跟相熟的同事不停地打着招呼，再拐了个弯，去了趟局办，问清楚了这场紧急会议的主题内容，方才在路边被那俩垃圾玩意惹出来的一肚子恶气也就散了个差不多。
可是，当他推开三号会议室的房门时，已然消散了差不多的那股子恶气却瞬间回聚，比起之前来，还要迅猛，还要浓烈。
那俩垃圾，居然大模大样地坐在了会议室当中，见到了他，还死不要脸地冲他招了招手。
肖国庆愤然转身。
局里的管理怎么能如此松散呢？这么重要的一个会，市里的领导，部委的领导，都要来参加，怎么能让俩垃圾厂家代表混进了会场中呢？
怒不可遏的肖国庆直奔楼梯口而去，他要一把抓住那守在楼梯口处执勤人员的衣领，喝问一句：你他么干什么吃的？眼眶里的那对眼珠子是他么玻璃做的吗？
可是，就当他冲到了楼梯口时，却顶头遇上了正陪着一帮领导步上楼来的霍副局长。
肖国庆瞬间更换了一副面孔。
怒火全消，尽是蔼蔼笑容。
至于会议室中端坐着的那俩垃圾……
嗯。
就当自己还没来得及去那三号会议室。
有什么纰漏，自然有霍副局长兜着，跟他这位总工程师扯不上丝毫关系。
在霍副局长的介绍下，肖国庆和那些上面来的领导一一握手。
这位是市里的谁谁谁，那位是部里的某某某……
到了最后一位，霍副局长却省略了单位，只是介绍了对方的姓氏和职位。
“这位是韩处长。”
不过是一小处长，不单排在最后一位，而且，霍副局长连其单位都懒得介绍……
肖国庆上前与之握手时，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你敢说你这处长的职位不是倚仗着你的相貌和身材得来的？
第302章 会议主题
肖国庆流露出的不屑神情是如此的细微，且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一般人绝不可能捕捉得到。
只可惜，那位韩处长并非是一般人。
她那双眼睛，比起医院的X光机还要敏锐，不单是将肖国庆的不屑神情捕捉了个一清二楚，并顺便看透了肖国庆的内心思想。
不过，韩处长的城府跟她的年龄极不相符，虽然看得明白，却乐得装个糊涂。
保持着热情笑容，跟肖国庆握过了手，这档子小事也随即翻过了一页。
“你们先去会议室吧，我还要去楼下等两位首长。”
刚松开了那韩处长的手，便听到了那韩处长的如此安排，肖国庆的心里面不由咯噔了一下。
只是一个单位都可以忽略掉的小小处长，能有资格向一众市部领导发号施令么？
以极为隐蔽的眼神扫视了那一众领导，肖国庆的心里面不由再咯噔了一下。
这帮领导，个个可都是手握重权之人，听到那韩处长喧宾夺主且明显带有施令口吻的安排言语时，居然没一个流露出不满神色。
这……
说明了什么？
肖国庆于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道行深厚，方才那心中的不屑并未表露出来。
跟在霍副局长身后，陪着一众领导进到了三号会议室，但见那俩垃圾仍旧端坐于原来的座位上，肖国庆不由再一次生出满腔的怒火。
只是，那霍副局长却不以为然，还冲着那俩垃圾微微点了下头，其他一众领导虽略显惊诧，却也并未提出异议，肖国庆也只得是按压住胸中怒火，尽量保持住面上的不动声色。
其他局领导匆匆赶来，同市部领导热情招呼寒暄，使得会议室里的气氛热烈了许多。
再看到那俩垃圾被冷落到了一旁，肖国庆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须臾。
韩处长陪同两位身着军装肩扛金星的首长推开了会议室房门。
进到室中，那二位首长对左手一侧局里的各位领导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对右手一侧的市部领导也只是点点头略微示意，却在韩处长的引领下，径直向角落中的那俩垃圾走去。
“小杨宁……”
为主的那位首长离老远便展开了双臂。
“今天可算让我逮着你小子了……”
一个健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把站起身来正准备敬礼的杨宁揽在了怀中。
捏捏胳膊拍拍肩，那首长看向杨宁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欢喜。
可不是嘛。
短短两年时间，这个小杨宁先是帮部队搞来了重型卡车连带最新型喀秋莎火箭炮，随后又弄来了好几箱穿甲弹，使得部队研发部门在火炮设备方面上迈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大步。
这还没算完。
仍是这个小杨宁，于两个月前促成了华俄两国之间的粮食换装备计划，现如今，那些个曾经令自己馋涎欲滴的先进设备正源源不断地运往国内，他这位总后首长，心情之欣慰，之愉悦，要不是在众人面前有所不便，他恨不得亲上这小杨宁两口方肯罢休。
会议桌的另一侧，肖国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中哇凉一片，且充满了后悔之意。
不就是称呼中少了一个总字么？
值得自己生那么大的气么？
若是方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这位小杨宁，哦不，应该叫杨总。
若是跟这位杨总建立起了朋友关系，那么，他肖国庆今后是不是也能混上个副局长当当呢？
好可惜啊！
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买，要不然，拿出他所有的积蓄来，他也会在所不惜。
这边，为主的这位首长还没过够拥抱杨宁的瘾，另一位首长却凑上前来，将杨宁抢夺了去。
只许你陆君方面把小杨宁当成个宝贝疙瘩，就不许我海君把小杨宁当成个宝贝蛋子了？
老子那边的一艘瓦格号就能赶上你几十列火车的装备，晓得不？
一旁，韩梅窃笑不语。
这二位首长，时间相当金贵，原本并没有打算亲自来参加这场会议。小韩处长的面子是要给，但也得分场合分事情，这等级别的会议，随便派个人去列席一下，将会议内容整理成文字资料呈送于他们案头也就够了。
可是，当韩梅像是不经意一般在电话中提到小杨宁也要参加这场会议时，这二位首长立马转变了态度。
小杨宁，在首长们的心目中，份量可不是一般的重！
二位首长过够了瘾，放开了杨宁，却婉拒了韩梅要将他们二人请入主座的请求，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方部长摆了摆手，语气平缓道：
“我们二人只是列席这次会议，只听不表态。”
韩梅也不强求，随即坐到了右侧正中的座位上，并向杨宁俞程东招手，将他们二人安排到了自己的身侧一旁。
“好的，参会人员已经到齐，我宣布会议开始。”
参会各方赶紧把思绪从那二位首长的非常规表现中收拢回来。
“把大家召集过来参加这个会，目的只有一个，如何保障电话通讯安全，或者说，如何才能避免被图谋不轨者在通讯设备中偷偷安放了监听装置。”
做为会议发起及召集方，韩梅开门见山，干净利落地点明了会议主题。
这一主题，在召集会议时，韩梅已经在电话中向相关市部领导做了详细阐述，并得到了相关领导的高度重视。
当下时局混乱，容不得丝毫懈怠，米帝在东欧尝到了甜头，对我华国之贼心正蠢蠢欲动。
韩处长所代表的部门能够及时警醒，觉察到防范漏洞，并紧急召开此次会议，不单是非常必要，且十分及时。
但听到韩梅直接点明了会议主题，这些个市部领导一个个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邮电局方面的一把手领导同样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而，对韩处长倡议并召集的这个紧急会议也是相当的重视，一早刚上班，便召集了几位核心领导开了个碰头会，并达成了一致意见。
只听从，不辩解。
上面的领导怎能说，咱们就怎么去执行。
第303章 国产替代
会议四平八稳地进行着。
先是市部领导谈了看法，再是局领导做了表态，接着由俞程东做为技术咖向与会领导做了汇报，详细分析讲述了几种最有可能性且最为隐蔽的监听手段。
俞程东虽在销售岗位上，但中为通讯高度重视员工培训，而这哥们原本又是科班出身，时常参与研发部门的研讨会，因而，说起技术来，那确实是一个头头是道。
只不过，在西方发达国家已经进入到计算机产业革命的当下年代，国内的PC市场也就是刚刚起步，基于Dos系统下的486或是586，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会开机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一项成就了。
所以，俞程东重点分析讲解的用预先埋设的隐藏程序进行监听并完成信息存储的手段，对与会领导来说，也就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俞程东讲解完毕，会议的焦点自然要落在了肖国庆的身上。
做为电话通讯系统的建设掌控方的总工程师，此刻好歹也得说上两句，哪怕一时间形成不了完整的应对方案，但应对思路总该是明确清晰的吧。
然而，并没有。
做为一名成长于六七十年代的通讯工程师，肖国庆对上一代交换机设备的了解和掌握那是相当了得。
不管出了什么故障，在他面前都不叫个事，搭眼一看便知问题所在，袖子一撸，半小时搞定。
为此，还曾获得过五一劳动奖章。
但进入到程控交换机时代，肖国庆却明显落伍了。
人过半百，不单是体能下降的忒快，脑力方面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下降的速度更是飞快。
他也想学，也想与时俱进，但却根本没有了那份能力。
虽然于技术方面贵为总工程师，但肖国庆对俞程东分析讲述的理解，比起其他领导来，并没有多出多少。
面对与会各方领导的目光焦点，肖国庆压制住内心的慌乱，清咳一声，以一句听起来千真万确细品下却是空洞荒谬的开场白，开始了他的发言。
“我认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无论那些图谋不轨者的手段有多高明，都会露出蛛丝马迹。
只要我们心中警钟长鸣，提高防范意识，严格把控设备采购一关，把通讯安全性放在首位，我想……”
韩梅听不下去了。
这种废话，做行政领导的说一说也就罢了，但出自于技术领头人的口中，那可说不过去。
但对方好歹也是个副局级干部，她韩梅若是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直接喝止了对方的发言，却显得有些不太懂事。
咋办呢？
韩梅微微侧脸，冲着身旁的杨宁抛出了一个眼神。
同样是听不下去的杨宁登时领悟到了韩梅眼神中的精髓所在。
没错。
他杨宁并非官场之人，却有二位首长撑腰，且于这帮最小也得有个将近四十岁的领导眼中，又处在乳臭未干的年龄阶段。
即便将那肖总工程师怼个七荤八素出来，那也无伤大雅，最多也就是落下个年轻冲动的罪名。
至于被大长腿小姐姐当成了枪使……
杨宁不自觉地摸了一把。
乐于接受。
“打断一下，肖工！”
肖国庆的侃侃而谈戛然而止，对方那一声加重了语气的肖工称谓更是刺耳，但见到打断他的人居然是二位首长眼中的宝贝小杨宁时，肖国庆却不得已挤出了一缕笑容来面对。
“肖工，光是喊口号表决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各位领导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来参加这个会，可不是来听您讲大道理的，时间有限，您内，还是直接说应对招数吧！”
肖国庆的表情不由僵住。
心中已然被强行散去的怒火重新聚拢起来。
老子方才所发言，不就是应对策略吗？
你个小王八犊子分明是故意针对老子！
但，不管心中怒火有多烈旺，但面上却不敢有一丝表露。
因为……
唉！
不说也罢，说多了全都是泪。
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肖国庆重新现出了笑容。
“我局将会为此组织一批技术骨干，对新引进设备及正在使用设备进行全方位检测……”
杨宁再一次打断了肖国庆的回答。
“怎么检测？用什么手段，什么技术，什么设备进行检测？”
肖国庆不由支吾了起来。
“这……”
杨宁冷哼接道：
“方才俞工做分析讲解时，我不知道你认真听了没有，也不知道你听懂了多少，俞工已经明确地说了，别说目前国内所掌握技术，就算是发达国家的电讯运营商，也难以察觉或检测出那些隐蔽性极强的监听手段。”
肖国庆不禁涨红了脸。
性格使然，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将了对方一军：
“既然你也承认无法检测，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宁原本严肃的面庞一点点逐渐现出了笑来。
只不过，这笑容极为冰冷，充满了对他肖国庆的鄙夷之意。
“很简单，四个字：国产替代！”
角落中，旁听的二位首长率先露出了笑容，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杨宁提出的四字方案完全符合他们的思路，人家的装备再怎么先进，但终究还是人家的，到了关键时刻，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将自己的脖子卡个死死不得呼吸。
自家仿制的，虽然性能比不上人家，但毕竟是自家的，于关键时刻，能放心指望的，唯有自家人和自家装备。
几位市部领导也先后现出了欣慰笑容。
这四字策略说出来虽然简单，但深入进去，却是博大精深。
但不管怎么着，国产替代肯定是一个最正确的方向。
局里的几位核心领导早已经定下了上面怎么说咱就怎么做的指导方针，但见对面一众领导现出了肯定的神色，自己这边当然也不能含糊。
霍副局长随即做了代表发言：
“国产通讯厂商这几年在技术上得到了长足进步，虽然跟国外最先进技术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但我们认为，在安全性这个严肃话题的面前，这点差距算不上多大问题。
我们完全同意刚才这位小同志提出的国产替代方案，接下来，我们将组织技术骨干，对国产通讯设备生产厂家进行考察……”
第304章 BB机
无非是为了一张大单，杨宁才想出了以安全性为由以国产替代为解决方案的这么一招。
但，这一招的成功运用，却在俞程东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一粒种子。
两个月后，俞程东签下了中为公司的第一张百万级合同。
同时，在帝都邮电局的表率带头下，各省邮电局纷纷响应，掀起了一股以国产替代来解决通讯安全性的热潮，中为公司终于迎来了梦境一般的爆炸式业务增长。
国产替代这四个字，同样深深埋进了任总的心中。
……
年关将至。
国内市场上，VCD的销售形势已显疲态，虽然因春节因素迎来了一波反弹，但杨宁看得明白，反弹之后，等着的必然是进一步的下跌。
俄乌两国，因为市场启动较晚，又因冰天雪地的大冬天正是躲在家里看片子的好时光，因而销售形势尚未出现颓势。
不过，杨宁断定高峰期也难以维持多久。
因为，国内市场这边，山寨仿制产品已经泛滥，而脚盆鸡那边，比悦视制造还要高端的产品业已开始了各方市场的征战。
没必要跟人家血拼。
国内国外两块市场上已经卖出去了两百多万台，不管是冯北仓的Yesh公司，还是自己的KиBE公司，都赚得早已是盆满钵溢。
降价是必然的，减产，更是一个必然。
庐徽省这边的新厂区，春节之后，将会把产能逐渐向冯北仓新研发出来的无绳电话倾斜。
而特区市那边，黄老大的代工任务已然结束，等年前做完了财务结算，兄弟俩半年来的这段孽缘也就算划上了一个句号。
对黄罡来说，这个句号划出来却颇有些不甘。
二弟项方舟犹如及时雨一般送来的五百万借款，帮他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关，虽然一毛的月息很让人咬牙，但相比二十万台月产能所带来的八百多万提成款，终究还是场毛毛雨。
更何况，他因此还保住了千辛万苦得来的地产项目。
代工生产消耗不了黄罡的多少时间精力，所获回报却是不菲。
虽然离他一开始打算借助该项目赚他个大几千万甚至几个亿的目标尚有老大一段距离，但一个月好几百万的收益，却也是好多颇有规模的公司一整年的盈利目标。
一下子就没了，让他黄老大怎能适应得了呢？
“杨总说，你可以试一试把空闲出来的代工生产线用在BB机的仿制上。”
冯北仓在电话中给他的建议犹如黑夜中骤然劈出的一道闪电。
明亮，却极为短暂。
“BB机？你们怎么不做呢？”
三弟杨宁没那份好心，会放着赚钱的项目自己不去做却乐意介绍给他黄老大，这中间，一定埋着一个不易觉察到的坑。
冯北仓很是无奈回应道：
“杨总说，我们将来必须走自主品牌的路线，BB机市场基本上被国外厂商所垄断，而我们又不能走山寨路线，所以嘛，也就只能是忍痛割爱咯。”
你他么清高个逑啊！
还走什么自主品牌路线？
晓不晓得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的道理呢？
从冯北仓话语中听出来对方已经掌握了BB机仿制技术的黄老大，不由被眼前之利给诱惑到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中间究竟有没有坑，先当上回捉到老鼠的好猫那才叫一个对。
听到黄老大试探性的询问，冯北仓在电话中轻松回应道：
“没错，不管是数字机还是汉显，我们都已经掌握了生产技术，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这边可以以很便宜的价格转让给你。”
当然感兴趣！
黄罡迫不及待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很便宜又是多少钱呢？
冯北仓很是随意回答道：
“数字机十万块，汉显机二十万。”
黄罡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两样全拿下来，也不过就是三十万，那三弟杨宁即便真给他黄老大挖了个坑，区区三十万，也埋不过他的一双脚啊！
“一言为定！
明天我就带着钱到帝都找你去。”
帝都这边，挂上了电话的冯北仓看向了沙发上悠闲自得抽烟喝茶的杨宁，眼神中，不由现出了几分迷茫。
九月份的时候，他便依照杨总的指示，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帝都这边的新产品研发上来。
三个多月来，他的研发团队壮大了几十倍。
从一开始的七八个人五六杆枪，到今天的拥有博士研究生十一名、硕士研究生三十五名、本科毕业生六十七名，且于帝都五大理工高校建立了密切合作关系。
盗版一个BB机的生产技术，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冯北仓不明白的是，受杨总指示，花了他两个月的时间，研究出来的BB机盗版生产技术，居然只以三十万的价格就卖给了黄老大？
对此，杨宁呵呵一笑。
“老冯，你还记得老早之前我交代你注册的那些商标吗？”
冯北仓点了点头，忽地，愣了片刻，随即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杨宁惬意抽烟，接道：
“等明天黄老大过来，你不要在办公室跟他谈，带他去洗个澡。
先把技术给他，钱的事，以后再说，等他拿走了技术，你这边就把三十万的转让费给忘掉。
懂我的用意吗？”
冯北仓先是会心一笑，随即又摇了摇头。
澡堂子谈事，先给技术不要钱，事后还要把钱的事给忘掉，这就说明杨老板又要算计黄老大一把了。
只是，中间究竟是如何算计的，他却想不明白猜不透。
“一句话，这事要做得干净，事后绝不能让黄老大咬到你身上。”
冯北仓猛然抬头，一双眸子中闪烁出了精光。
“我明白了！
杨总，我好像已经想明白了你算计黄老大的招数。”
杨宁回应以赞赏点头。
“你啊，还是把心思放在你的产品研发上吧，这种事还是少琢磨为好，省得跟我学坏了。
我啊，这也是闲得没淡扯，跟黄老大整点乐子提提神。”
冯北仓窃笑。
这乐子整下来，那黄老大莫名其妙又要替你杨总打工了。
杨宁摆了摆手，笑道：
“兄弟嘛，就得经常保持联系……这事成就成，不成也是哈哈一笑，不重要。”
第305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华建军并未食言。
君宁小镇一期工程已经竣工，只不过，销售形势颇为堪忧。
商业地产跟住宅地产不太一样。住宅地产只卖不租，而且房子尚未建成便已经拿到了预售许可，但工程完工时，资金早已经回笼。
但商业地产却是多为租赁，鲜有售卖。
而君宁小镇不单是一幢房产都没能售卖出去，就算是租赁商家，入住率也不及三分之一。
这其中，还包括了仨专为蹭便宜而来的水货商家，一家的总经理名叫魏霞，另一家的CEO名叫万雷，还有一家的董事长名叫冯北仓。
华建军对如此堪忧的销售形势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手下财务经理向他汇报说，把几家银行都跑遍了，可银行方面却因为咱们一期工程的销售形势不太乐观而担心咱们的还款能力，所以，对二期工程的贷款均持观望态度。
公司的资金全都砸在一期工程上了，若是贷不来款，这二期工程就难以如期开工。
对此，华建军仍旧是不慌不忙，稳若老狗。
着急个逑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
君宁小镇超一流的建筑品质、超一流的环境景观，以及超一流的内部装修，于商业地产圈中，迟早都会迎来口碑爆发。
眼下之所以处于低迷状态，不过是差了最后一个环节。
交通。
君宁小镇在立项之初，二股东杨宁便已经替他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当时商定的解决方案是疏通公交公司的关系，为君宁小镇单设出一条公交线路。
但，半年前，二股东杨宁却推翻了他之前提出的解决方案。
“公交车档次太低，配不上君宁小镇的品味，这样，去找奔驰公司订他个十辆八辆大巴车，咱自己招聘大巴司机接驳地铁站。”
可是，跑批文需要时间，下了订单等到货，更需要时间。
华建军这边，为十辆奔驰豪华大巴车预备的十五名大客车司机已经招聘到位，只等着奔驰公司那边把车辆运抵帝都。
也用不了几天了。
奔驰公司已经传过话来，说这批豪华大巴车已经进到了津门港，最多一周，便能交货。
也就是说，等过了春节假期，他君宁小镇同地铁站的接驳车队便可以运转起来。
这可不仅仅是为了解决交通问题，上百万一辆，总数多达八辆的豪华大巴车队，只要一亮相，那般耀眼的逼格……
绝对拥有着爆炸性的广告效应！
届时，莫说一期工程，恐怕连尚未开建的二期工程，也会被蜂拥而至的商家们预订一空。
至于资金方面。
更没啥好担忧的。
银行不愿意贷款给他的君华地产，那么，他就自己贷给自己的公司好了。
二期工程的总预算也不过五千来万，加上这八辆豪华大巴六百多万的尾款，总数也就是个六千万。
这么点钱……
在他从步卢塞尔带回来并分到的九千多万米金面前，又能算得了多大点事情呢？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刚搬进新居的九霄投资公司，CEO万雷却因为投资业务问题而愁眉不展。
就没见过这样的老板！
在他万雷看来，一投便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资金，可不敢当作了儿戏。所以，接触立项、行业分析、尽职调研、投资谈判，任何一个环节步骤都马虎不得。
但对杨老板来说，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
两个月四个项目走下来，万雷恍惚意识到，杨老板所重视的，好像只有对方企业的领头人。
对老板杨宁提出来的重领头人轻项目行业的投资理念，万雷完全赞同，但问题是，再怎么轻，那也总得有个度才是。
像老板这样，只是听了他对领头人的描述之后，便做出了投资下去的拍板决定，难免会让人觉得颇有些草率。
第一个投给了魔都管总两百万的项目，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到了第二个项目，投给清岛那边一家刚刚改制的电冰箱厂，万雷便生出了些许的隐忧。
万雷跟杨老板直言过他的担忧，结果，换来的却是杨老板在第三第四个项目上的依旧如此。
这四个项目，投资额有多有少，但总数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公司五千万资金量的三成。
这并不是万雷最担忧的，毕竟，一千五百万的投资总额就算全都打了水漂，对杨老板来说也就是吃饭被沙子硌到了牙，影响不了多大的心情。
但问题是，那杨老板像是尝到了甜头一般，不光打算将九霄投资的资金量再扩大一倍，还要逼着他在一年内将所有的资金全都投资出去。
一个亿啊！
他万雷就算不用为杨老板的钱包而担忧，也得为自己的职业名声所考虑，这么大一笔钱，若是亏在他的手上，哪怕有着再怎么充足的理由，那也是他职业生涯中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的一个污点。
可是，杨老板对他的这种认真负责却是一点也不领情。
只是一句话，便将他万雷给堵得无言以对。
“怎么，对你老板失去信心了？”
万雷很想回应一句，对你杨老板，我万雷从未失去过信心，但是，现在的杨老板，却明显膨胀了。
只是，这种话肯定不适合从他的口中吐出来。
无奈之下，万雷只得求助于华建军。
借华哥的地方来办公已经有些日子了，跟华哥相处的也是相当的融洽。华哥侠肝义胆，只要自己把道理说清楚了，华哥一定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然而，华建军听完了万雷的一通絮叨之后，却只是淡然一笑。
“我也觉得他膨胀了，不过，我说的并不是这儿。”
华建军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胸口，接着笑道：
“我说的是他的体型，跟去年相比，他至少要膨胀了十斤。
但这儿，你却大可放心。
虽然我也看不懂他，但我知道，你老板只用了两年时间便赚得了几十亿的身家，却只愿开着一辆国产红旗轿车，他的心态绝对出不了问题。”
万雷愣了片刻，猛地拍了下额头，随即便要告辞。
华建军挽留道：
“来都来了，再陪我多喝两杯茶呗。”
万雷抱歉应道：
“下次吧，华哥，我得赶紧帮老板提车去了。”
第306章 向左还是向右
特区市。
黄老大。
自然是属于欢喜的那几家。
只花了一个差旅费，便从冯北仓的手中拿到了BB机的生产技术。回来一试，还真就成功地弄出了样机。
BB机的体积结构比起VCD来小了许多，也简单了许多，但生产难度却要比VCD大了许多。
成本上，因为牵扯到了更多的进口零部件，所以，就算是量产，也要比VCD高出了老大一截。
这都不算事。
难度大，成本高，那就把产量定低一些，VCD可以达到一个月二十万台的产能水平，换成了BB机，哪怕达不到一半，五六万只一个月的产能那也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毕竟，这BB机不单存在着较高的生产技术门槛，还存在着更高的市场销售门槛。
尤其是销售，牵扯到号码的问题，必须跟传呼台合作，否则的话，任你有多便宜，也不可能销售出去。
也正因为这两道门槛，使得市场上极为罕见BB机的山寨产品。
但是，这两道门槛对于黄罡来说却是几不存在。
生产技术上，冯北仓给出的资料相当全面。
市场销售上，他黄老大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感谢三弟杨宁所提出的走自主品牌路线的理念，提醒了黄罡，让他想到了能够把BB机顺利销售出去的策略。
他的产品，很难打进邮电局麾下的寻呼台，但他完全可以跟各地有实力的单位联手合作，建设自己的寻呼台。
只要便宜，一样能在市场中分得一席之地。
而市场之广阔，足以让他暂时放满地产项目的推进工作，将资金以及精力，全都投到BB机事业中来。
黄罡掰着手指计算着，一只BBJ哪怕只能赚到两百块钱，一个月五六万只的产能也将为他带来上千万的利润。
开心。
必须开心。
……
再回到帝都。
国贸大厦。
项云龙项大老板的心情却处于欢喜和忧愁之间。
欢喜就不用多说了。
这多半年来，跟杨宁杨老板联手操持的石油生意可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去掉了被韩处长敲走的三千万捐款，他仍旧赚了个三千多万。
自然是做个梦都能笑醒。
但所忧之事也非常棘手。
就在三天前，有人带话给他，让他离陈晓晖最好远一点，免得那陈晓晖遭雷劈时把他项云龙也捎带进去了。
给他带话的这人仍在体制内，级别不高，但位置相对敏感，跟他项云龙也有着十好几年的交情了，手里面要是没掌握点真材实料的话，绝对不可能对他项云龙做出如此这般的提醒。
陈晓晖一定是得罪了比他势力还要大，背景还要深厚的人。
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
难的是，他项云龙该如何选择。
依照那位体制内的挚友之提醒，及时切割掉他跟陈晓晖之间的关联，乍一看，似乎是明智之举。
但，这种明智，必须建立在陈晓晖必然倒台的结果上。
不然，那陈晓晖若是挺过了这一关，渡过了这一劫，势必要反过头来跟他项云龙做上一番清算。
若是不切割跟陈晓晖的关联呢？
那结果很有可能就像是那位挚友所提醒，劈在陈晓晖身上的雷，便会把他项云龙给捎带了进去。
好难抉择啊！
三天来，项云龙想尽了所有办法，用尽了所有渠道，打探来的消息却是寥寥无几。
只于一刻钟前，得到了唯一一条可靠的消息。
陈晓晖确定已经失联。
也就是说，这一次，陈晓晖彻底栽倒的面超过了挺过关渡过劫的面。
生意场上，但凡跟陈晓晖有所关联的老板都在忙于各种切割，唯有项云龙，却仍旧处于犹豫之中。
向左还是向右呢？
陈晓晖就此栽倒的面虽然大，但翻盘的可能性却仍旧存在。
越往上，风向越是变换莫测，谁知道下一秒钟西北风就不会转向为东南风呢？
千丝万缕的忧愁中，项云龙的脑海中忽地跳出了一个人名来。
杨宁！
这小子跟陈晓晖的关联虽然不多，但在九霄投资公司上，却也存在着一千万合伙资金的关联，若是不及时切割，那道劈在陈晓晖头顶上的雷，一样能把杨宁那小子给捎带进去。
所以，可以断定，杨宁那小子一定也面临着跟自己完全相同的难题。
只不过是深点浅点而已。
而那杨宁……
项云龙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愁云逐渐散去。
他相信，以杨宁那小子的智慧，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主意打定，项云龙不再犹豫，一把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此时，杨宁正在家里跟华建军喝茶。
华建军跟陈晓晖的关系比起项云龙来更为密切复杂。
他得知陈晓晖出事的消息要比项云龙晚了三天，却比项云龙早了一个小时找到了杨宁。
而这会，华建军已然卸下了思想包袱，正乐呵呵犯愁在晚上去哪里吃饭喝什么酒的问题上。
看到杨宁大哥大上显示了项云龙的来电号码，华建军诡异一笑，从杨宁手中要来了大哥大。
“龙哥，我，华子。
您老哥是不是碰上麻烦事了？没关系，今晚安排个饭局，整两瓶好酒，你华弟一定能帮你排忧解难。”
电话那头，项云龙听是华建军接的电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现出了轻松的笑容。
他所遇到的麻烦，在华建军身上只会更深更大。
华建军为什么会跟杨宁在一起？
这哥们在电话中为什么能表现的如此轻松？
答案很明显。
全都在杨宁那小子的身上。
“没问题，华子，今晚上那就王府大酒店见，至于酒嘛，你龙哥这边刚好有两瓶皇家礼炮。”
华建军调侃应道：
“可我这边还有位只爱喝茅台的兄弟呢。”
项云龙更是放松。
这就等于是说杨宁答应了晚上一块吃饭喝酒。
那小子的个性，他项云龙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没有把握之事，那小子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
只有是把里把攥，他才会如此畅快地答应别人的饭局邀请。
“一样没问题，不就是茅台吗？我这边刚好有一瓶钓鱼台专供。”
第307章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陈晓晖可不能栽！
当华建军急匆匆找到杨宁时，杨宁做出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劈在陈晓晖头上的雷捎带不着他杨宁，除了九霄投资之外，他跟陈晓晖之间并没有什么账面上的联系。
而在九霄投资的股权结构上，杨宁也做了一道防火墙，那位投了三千万的大股东可不是他杨宁，而是魏霞担任总经理的KиBE（帝都）公司。
就算相关部门追到了KиBE（帝都）公司，一时半会也无法跟他杨宁扯上关系，因为KиBE（帝都）公司的注册档案上依旧找不到他杨宁的名字。
除非是追到莫思柯，把那头北极熊给抓回来。
且不说老伊万诺夫嘿嘿一笑，道一声我看谁敢，就算把那头北极熊真的带回来了，会不会把杨宁给交代出去仍旧是两说。
因而，杨宁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担心。
他担心的是华建军。
君华地产跟陈晓晖几无关联，但华建军之前的好多产业，挂的可是陈晓晖的名头。
陈晓晖在里面要是没能挺住，华建军势必也要深陷其中。
华建军要是因此而倒下，那他杨宁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陈晓晖必须得救。
对华建军来说，短时间内切割掉跟陈晓晖的关联几无可能，就算存在切割的机会，他也不愿这样做。
因而，助陈晓晖挺过这道坎渡过这道劫便成了他唯一的选项。
但问题是，连陈晓晖被人家薅住了哪几条尾巴都不清楚，以他和杨宁所掌握的资源，又如何能帮助陈晓晖过关渡劫呢？
对此，杨宁只是淡然一笑。
“有我在，你担心个逑？
你只需要把那位把陈晓晖搞进去的大人物给打探清楚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不出三天，我保证咱们哥俩能搓上他陈晓晖的一顿请。”
在华建军的眼中，杨宁早已经不再只是充满了智慧这么简单。
还有神秘！
只是去现场看个欧洲杯，却能轻轻松松带回来十亿彩金，这种神奇到了匪夷所思地步的事情，绝不是一个运气爆棚就能解释清楚的。
前些年，神州大地冒出来了不少诸如严新之流的所谓气功大师，或是拥有别的什么特异功能的宗门级人物，但华建军对他们始终是嗤之以鼻，江湖骗术而已。
但杨宁的出现，却使得他三观不由扭曲。
只因为，相处的越久，他越是能感觉到杨宁的身上真的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因而，杨宁那在外人听来绝对是吹牛逼说大话的承诺，对华建军来讲，却是深信不疑。
相比项云龙，或是生意场上的其他老板，华建军同陈晓晖走得应该是最近的，再加上华建军和陈晓晖同属于一个出身的关系，所以，华建军对陈晓晖究竟是得罪了谁，还算是心知肚明。
只是一时没有证据而不敢断言。
“不着急！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就陈总那尿性，没有个仨俩月，绝对不会撂下。
让他在里面多待两天不是什么坏事，多吃点苦，多受点罪，也能多给他点教训，省得这老兄出来之后再忘乎所以。”
听到杨宁如此之说，华建军放下了即刻打电话核验自己判断的念头，转而跟杨宁商量起晚上吃啥喝啥的问题。
恰在这时，项云龙打来了电话，不单解决了这哥俩晚上吃啥喝啥的难题，同时还给他们二人增添了一项乐子。
挂上项云龙的电话后，华建军冲着杨宁玩味一笑。
杨宁随即会意点头。
这么大一件事，可不是一顿饭两瓶酒就能打发了的。
一个小时后。
王府大酒店的一个包间中，项云龙居中，华建军杨宁二人分坐左右，三人共同举起了酒杯。
“我猜，龙哥遇到的麻烦事一定跟晓晖有关，对不？”
面对华建军颇有几分戏谑口吻的问话，项云龙微笑不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杨宁者……
邪性。
之前总是习惯于紧绷着一张脸，连放个屁都是一股浓郁江湖气息的华子，跟杨宁相处了一年多，居然也学会了跟他开玩笑。
“晓晖这事啊，可大可小，关键看搞他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目的。你要是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呢，那就学学我好了。
咱哥俩赶明天就买张机票飞去莫思柯，那边有宁弟罩着，一样那吃香的喝辣的。”
另一旁，杨宁笃定点头。
项云龙依旧是笑而不语。
闹。
接着闹。
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只要我项云龙不接招，看你俩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项云龙的这不接招的一招，果真是犀利无比。
华建军倍感无趣，只得变招。
“好吧，我承认你龙哥道行深厚，在你面前，我华建军还是嫩了点。
不开玩笑了，龙哥。
我跟宁弟已经商量好了，说什么也得把陈晓晖给捞出来。”
捞出来？！
怎么捞！？
满心茫然的项云龙不由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杨宁。
杨宁只是翻了下眼皮，随即便把心思完全放在了餐盘中的蟹螯上。
“龙哥，你先别管怎么捞的问题，我就问你一句，要是真能把晓晖给捞出来，花这个数，你觉得值吗？”
华建军伸出了巴掌，岔开了五指。
项云龙微微蹙眉。
真要能把陈晓晖给捞出来，别说五百万，就算再翻一倍，那也是一个值。
非常值！
华建军呵呵一笑。
“我说的可是五千万啊，我的龙哥！
一般人哪里能搞得动陈晓晖？能搞得动他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只拿个几百万出来，恐怕连人家的房门都敲不开呀。”
项云龙的表情骤然凝重起来。
他已然猜到了华建军杨宁二人所商量出来的捞人策略。
拿钱开道，去找那个把陈晓晖搞进去的人物谈判……
这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以华建军的江湖地位，以及杨宁同那个特殊单位的特殊关系，对方不可能不给上几分薄面。
接下了钱，那就得办事。
不愿意办事，那就不能接下这五千万。
所以，单就钱的方面，风险并不大。
“算我一份！
兄弟有难，我项云龙不能坐视不管。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哪怕天意难违，咱们兄弟也一定要尽心尽力。”
第308章 兵不厌诈
华建军点头跟道：
“龙哥仗义！这样吧，我跟宁弟原本商量着一家出个两千五，算上你龙哥一份的话，我还是出两千五好了，你呢，就替宁弟分担个千八百万好了。”
那怎么能行？！
此事不成也就罢了，万一成了，他项云龙不单没出上什么力，出的钱还是最少的一个，等陈晓晖出来之后，他项云龙的这张老脸，那可算是要丢尽了。
已然上头的项云龙不假思索否定了华建军提出的方案。
“我出不了多少力，也就只能多出点钱来聊表心意了，按我说的办吧，我出两千五，你跟宁老弟分担剩下的两千五。”
埋头对付一双蟹螯的杨宁此时抬起头来，跟华建军对了下眼神。
别矫情。
麻溜地答应他。
项大老板有的是钱，不黑白不黑。
……
次日下午。
华建军确定了陈晓晖的仇家，而项云龙的那两千五百万也已经到账。
杨宁颇为感慨道：
“你说，这晖哥要是能多几个像样点的仇家得有多好啊！”
华建军不解，皱着眉头看向了杨宁。
杨宁笑道：
“晖哥他要是一年能栽上个两回三回的，那项大老板挣的钱，不就全被咱哥俩给骗到自己的腰包了么？”
华建军愣了下神，随即笑出了声来。
就陈晓晖那尿性，在圈子里得罪过的人可是不少，但是，敢在他这棵太岁头上动土的，且有这份能耐的，却是少之又少。
借陈晓晖之名，从项云龙那边黑点钱过来，虽然美得很，却也是机会难得。
莫说一年整上个两回三回，就算是期盼中的下一回，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乐过之后，华建军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来。
“我打听清楚了，把晓晖搞进去的那人姓章，叫章宏。他那个章家倒是没啥了不起，可他么他的老丈人却是个能进到紫霄宫开会的人。
晓晖这个二百五，看不起那个姓章的也就算了，可有一回在饭局上，非得让人家下不了台面……”
华建军轻叹摇头，接道：
“这事说起来也得有个三年多快四年了，你不再提，我不再说，这事也就算是翻过篇了，可是呢……”
华建军现出一脸的鄙夷不屑神情，重重地哼了一声，摇头叹道：
“还是去年夏天的时候，陈晓晖带了几个朋友去阿海新开的一家店里喝酒唱歌，这男人啊，酒喝高了管不住裤子上的拉链倒是问题不大，但要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臭嘴，必然会遭来麻烦。
那天晚上，陈晓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把几年前的那档子破事又给翻腾了出来。
圈子就那么大，晓晖带来的那几个朋友可都是些纨绔子弟，在他们心中，哪有道义二字？”
杨宁点头长吁，感慨道：
“病由口入，祸从口出啊！”
华建军叹道：
“可不是嘛！
没过几天，这事便传到了章宏的耳朵里。
都是有脸有面的人，那章宏又凭什么对你陈晓晖一忍再忍呢？
我提醒过晓晖，可他么他根本不在乎，说什么倒插门的货都是属哈巴狗的，别看叫唤得挺凶，但就是不敢咬人。”
杨宁笑道：
“华哥，看在项大老板送来的两千五百万的面子上，您内，就少说晖哥两句吧。
他要是不犯浑，咱哥俩哪来的这年货钱呀！”
一想起刚到账的那两千五百万，华建军立马现出了笑容。
“不说就不说了吧……
宁，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呢？”
杨宁略加思考，道：
“你能约到那姓章的出来喝个茶或是吃顿饭么？”
华建军如实应道：
“难！
人家根本看不上华哥这种人，别说约出来吃饭喝酒，恐怕连上个面说上两句话都做不到。”
杨宁凝目，深吸了口气，再问道：
“那就退一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门道能给姓章的带去个话呢？”
华建军愣了下神，点头回道：
“这倒是问题不大。”
杨宁欣慰一笑。
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白纸，递给了华建军。
“你想办法把这张白纸交给那姓章的，并给他带个话：出来见个面，这白纸将来还是白纸，要是不愿意见面呢，下一张白纸就会写满了他很不愿意看到的内容。”
华建军不由怔住。
“宁，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掌握了他的黑材料……”
杨宁淡然一笑。
“怎么可能？五分钟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姓章的是男是女。
华哥，带话给他的是你，掌握他黑材料的也应该是你呀！”
我？
华建军惊住了。
半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杨宁点了支香烟，美美地抽上了一口。
“兵不厌诈，华哥，只要以你的威名能诈到了那个姓章的，答应出来给咱哥俩见上一面，后边的事情，你大可把心搁在肚子里。”
诈……
诈得了一时，能诈得了一世么？
就算能诈得那姓章的答应出来见上一面，可手中没能掌握了人家真凭实据的黑材料，又怎能达到目的呢？
到头来，恐怕是……
就当华建军忍不住刚要提出疑虑时，杨宁讳莫如深的一笑，使得他再次感觉到了那股子神秘力量。
呼！
是自己多虑了。
“那好，我这就想办法把话给他带到。”
华建军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杨宁随即跟上。
“还是昨天的那句话，不用太着急，让晖哥在里面多呆几天，对他只有好处。”
确实不能太过着急。
巴萨俱乐部的青训营特意为弟弟杨林放了两个礼拜的新年假，再过两个小时，他乘坐的航班便会降落在帝都机场。
他得去接机，等晚上还得顺着老爸老妈的意思，一家人在家里吃个团圆饭。
华建军要是当晚就把话给带过去了，而那姓章的又经不起诈，非要于当晚见面，岂不要耽误了大事么？
华建军可不知情，只当是杨宁的运筹帷幄，自然要照章执行。
“我懂，这事急也急不来，我先趟趟路子吧，等差不多了再给你电话。”
杨宁应以灿烂笑容。
下楼，开上那辆万雷刚提回来的红旗轿车，直奔机场而去。
座位硬，方向盘轴，发动机噪音大，车厢内制热效果很一般。
比起奔驰来，这红旗轿车的毛病可谓是一大堆。
但开起来的感觉……
贼拉风。
第30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四个多月不见，弟弟长高了，也壮实了。
就是肤色有些不讨喜，原先一张还算是白净的脸蛋现如今黑不溜秋到了脖子以下。
“哥说是中间要去看你，结果呢，一忙就给忙忘了，林儿，你不会怪哥吧？”
杨林松开了紧抱哥哥的双臂，腼腆应道：
“哪有啊！哥，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哥呢？”
杨宁冲着弟弟瞪起了眼，戳中杨林的心口窝，怒道：
“不要口是心非！你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已经怪罪哥了，对不？”
杨林慌忙摆手，连声否认。
“没，没有，哥，我真的没有怪罪您……”
杨宁以怒其不争的口吻叹道：
“你就说一句怪罪哥了，能怎么着？能死了你吗？”
杨林愣了一下，随即试探性地嗫嚅道：
“那我就……怪罪哥一下？”
杨宁这才现出了笑容。
左手帮着弟弟拿了件行李，右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哥俩向停车场走去。
“这就对了嘛。哥没去看你，是哥食言，哥得弥补这个过错。林儿，说吧，想要点什么补偿？”
杨林欢快应道：
“我想吃哥烧的红烧肉。”
杨宁白了弟弟一眼。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接着说，还想要点什么？”
杨林挠起了脑袋。
他的生活，无非就是吃饭睡觉训练三件事。
吃饭，有俱乐部的餐厅，随到随吃，而且三餐免费，几个月下来，他也勉强适应了西餐口味。
睡觉，青训营提供宿舍，两人一个房间，他跟舍友小哈维虽然存在着较为严重的语言障碍，但相处的还算是融洽。
训练……
那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比起他之前的体校，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档次。
还想要点什么呢？
上了车，驶出了机场，杨林仍旧没能想出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杨宁颇为欣慰地看了眼副驾座位上的杨林。
说句心里话，原主兄弟的这一家人是真心不错，朴实，敦厚，从未因为家里有个暴发户就生出了怎么怎么的奢靡思想。
但越是这样，杨宁越是不爽。
挣了那么多的钱，自己的家人却不帮着他花，把花钱的重任全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肩上，这算是个什么事呢？
决不能接受！
老妈那边，被他叨唠的已有改变，搬来帝都后，已经从经常买点鸡鸭鱼肉进步到了时常买点山珍海味。
老爸那里，消费观也大有改观，除了帝都人最为钟爱的二锅头之外，别的酒，低于了两块钱一瓶，他老人家基本上都不会看上眼。
妹妹还小，再过一学期才能小学毕业，能指望她的，不过是一个月几十块的零花钱。
所以，现如今的重点培养对象，只能是放在了弟弟杨林的身上。
“哥给你买辆车吧，我问过了，在巴萨那边拿个驾照挺简单……”
杨林干脆利落一口回绝。
“我要车干嘛？再说了，我的年龄也不够考驾照的呀！”
杨宁不由翻起了白眼。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趁着过收费站的空档，杨宁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绿钞，甩在了杨林的腿上。
“这一万米金你拿着，等回去后，自个找个老师，在人家那边练球，首先要学好了人家那边的语言……”
杨林却将这一沓绿钞还了回来。
“不用，哥，青训营有老师，西班牙语，英语，都有人教。”
杨宁再翻白眼。
过份了！
丫的。
哥还就不信了，这钱怎么就花不到你身上！
不着急，今天未能得逞还有明天呢，从长计议，慢慢琢磨，总是能想出合适的理由。
到了家，刚好是晚饭时间，老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在了餐厅。
老爸在餐桌旁已然拉开了架势，开了瓶茅台，并于自己的面前以及左右两侧的位置上摆放了三只酒杯。
“爸，我不喝酒。”
刚一入座，杨林便捂住了面前的酒杯，使得老爸拎起来的酒瓶僵在了半空中。
“过了年，你就十七岁了，也到了能喝酒的岁数了……”
老爸拨开了杨林捂住酒杯的手。
然而，那酒杯却被杨林握在了手中，桌面上空空如也，老爸这酒，也只能是倒了个寂寞。
杨林慌忙解释道：
“爸，我们教练说，喝酒抽烟对运动员的伤害非常大，所以……”
一旁，杨宁抱着妹妹已然笑弯了腰。
一路上被弟弟杨林怼得不成个人样，这会儿终于有人跟自己做伴了，当然要开心不已。
“酒杯拿来，我替林儿喝。”
老妈要过来酒杯，也算是为杨林解了围。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喝着聊着，不知道怎么着，话题就聊到老家的事情上来。
没说几句话，老爸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了影踪，而老妈也是不自觉地长吁短叹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搬来帝都前，老俩口愁心的是一家人的生计，搬来了帝都，过上了好日子，老俩口的愁心事不见减轻反倒加重。
杨林愤懑不已为父母抱不平道：
“他们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家日子过得好！”
老爸长叹一声。
事，确实就是这么回事，但理，却是一个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老妈娘家那边倒还好，毕竟有个'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的风俗，除了舅舅一家，别的亲戚，倒也不怎么好意思伸手借钱。
但老爸这边可就不一样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爸老妈带着弟弟妹妹回了趟老家，给大伯家留下了十万块钱。大伯拿着这笔钱，在村子里第一个盖起了楼房，于是乎，全村老少都知道了杨老二一家在帝都挣到了大钱。
不伸手过来借上点钱，就好像是吃了大亏一般。
一开始倒也没啥大不了，这家三十那家五十的，一个月也就是个一两百块钱。
可老杨同志的厚道换来的却是村里亲戚们的变本加厉，从不怎么好意思且编足了理由的三十五十的借钱，演变成了现如今一开口就是理直气壮且无需理由借口的一百两百。
老杨同志平时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搭进去一大半，这到年跟前了，估摸着没有个万把块钱，根本过不了这个年……
谁能受得了？
第310章 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
杨宁却乐了。
在华国文化中，升米恩斗米仇一类事情比比皆是，司空见惯。
就拿他上辈子所从事的医生职业来说，你这一次救了某人的性命，这人自然对你是千恩万谢，但下一次，这人又因为个什么病找到了你，结果呢，你虽然帮他治好了病，但却让他多花了点钱，他同样有可能对你恨出个咬牙切齿。
村里面的亲戚也是一样。
当他们生出了借你的钱本是理所当然的思想理念时，那么，你不借钱，或是借给他们的钱少于了他们的预期，都会让他们在背后冲你来上个嚼穿龈血。
“你还能笑得出来？”
老杨同志喝了杯闷酒，将空酒杯重重地顿在了桌面上。
杨宁的笑意更加浓郁，拎起酒瓶，为老爸斟上了酒。
“多大点事啊？大不了，您老把您的工资全都捐出去不就得了？”
老杨同志气鼓鼓应道：
“全都捐出去？那咱一家人吃啥喝……”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养这个家，他老杨的那点工资好像根本用不上。
“不是这个理！”
老杨同志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闷酒灌进了肚子里。
“谁家挣钱都不容易，咱家挣的钱，凭什么要借给他们花？
日他个姥姥滴，有借有还那也就算了，整天让老子干这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老子不乐意！”
杨宁笑出了声来。
“这么的，老爸，你去把爷爷和大爷一家接到帝都来，我养着他们，这样的话，您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跟村里亲戚们说拜拜了。”
老杨同志长叹了一声，眼眸中是说不尽的忧愁和无奈。
他倒是想把自己的老爹接到自己的身边，可那倔老头却死活不肯离开故土，他这个当儿子的又能有啥法子呢？
“那不就得了？您内，还是想开点吧！”
杨宁端起了酒杯，敬了老爸一个酒。
“年前呢，我事多，走不开。等到个初二初三，我闲下来了，就跟您回趟老家，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省得您老人家再为这种事烦心，行不？”
老杨同志端着酒杯却愣住了神。
彻底解决？
怎么解决？
这时，餐厅中响起了大哥大的来电铃声，杨宁托住老爸的胳膊肘，将他手中的酒杯送到了他的唇边。
“林儿好不容易有个假，您内，就开开心心陪您二儿子吃个饭吧，我出去接个电话，那什么，林儿，你以茶代酒，把老爸陪好了。”
拿着大哥大，来到了院井中，杨宁按下了通话键。
“喂，华哥，是那事有消息了吗？”
……
半个小时前。
章宏在家里接待了一位公安系统的朋友。
那朋友刚一坐下，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白纸，交到了章宏的手上。
“有人让我给你带个话，原话是这样说的：出来见个面，这张白纸将来还会是一张白纸，要不然，用不了几天，这张白纸上便会写满你最不愿意看到的文字。”
这话的含义相当明确，几乎就是毫无遮掩的恐吓。
但章宏却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
“这人跟陈晓晖有关系？”
那朋友笃定点头。
“华建军，你可能不认识他，但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
章宏不动声色，平静点头。
“我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时间久远，细节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个人的底细，你了解吗？”
那朋友回答道：
“跟陈晓晖算是发小，在同一个大院长大的，
章宏呢喃重复了一声，起身去到酒柜，倒了两杯白兰地回来。
“这样吧，你转告他一声，陈晓晖是陈晓晖，他华建军是他华建军，只要他能跟陈晓晖及时划清界限，这把火烧不到他华建军的身上。”
那朋友站起身来，接下章宏递过来的高脚酒杯，一饮而尽。
“那行，章主任，我这就告辞了。”
转过身刚迈出两步，却被章宏给叫住了。
“等等！”
章宏仰躺在沙发上，右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左手则扶住了额头，缓慢揉搓。
他并不惧怕，在他眼中，这帮捞偏门的货色哪怕再怎么硬再怎么狠，那也不过犹如一只臭虫一般。
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想咋样就咋样，他章宏犯不着主动招惹。但要是叮在他身上，那么，对不起，两根手指轻轻一捻，定然送对方一个尸骨无存。
三年多四年前的那一面之缘，章宏不单没有遗忘，反倒是印象愈加深刻。
当时，若不是这个华建军及时喝止住了陈晓晖，那场饭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敢于不计后果地，如此这般不加遮掩地恐吓于自己，莫非……
他真掌握了自己的什么真凭实据不成？
“我想起来了，这个华建军啊，他父亲算起来还是我岳父曾经的部下呢。看在他父亲的面上……”
章宏长吁了口气，坐直了身子，饮啜了一小口白兰地。
“你告诉他，明天下午三点，到建国门贡院街的幽芳亭来见我。”
……
“明天下午三点钟，建国门贡院街……”
寒风凛冽，只穿了一件驼绒毛衣的杨宁顶不住寒冷，缩着身子溜回了餐厅。
“华哥，建国门在哪，我知道，可这贡院街……不如这样吧，明天您开车过来接我好了。”
挂上华建军的电话，杨宁向餐桌那边看去。
弟弟杨林正在跟老爸老妈吹嘘着他的球技进步有多大，而老爸老妈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唯有小妹可怜巴巴坐在一旁。
什么过人射门越位犯规……她听不懂，也没兴趣听，可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更容不得她插句嘴说说她学校里的趣事。
杨宁赶紧过去，抱起了小妹。
“明天哥带你去吃麦当劳。”
小妹立马笑了。
“不带臭杨林！”
杨宁笃定点头。
“嗯，谁都不带，只带静儿。”
第311章 交锋
位于建国门贡院街西段的幽芳亭实则为一家私人会所。
宋代黄庭坚著有赞赏兰花的《书幽芳亭》一文，此处既然取名为幽芳亭，其主人必是一位骚客型热爱兰花之人。
院门打开，一股兰花幽香迎面扑来。迈入庭院，视线所及尽是一株株形态各异的兰花。
杨宁微笑颔首，放声吟诵：
“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自古人知贵兰，不待楚之逐臣而后贵之也。兰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
庭院深处，传出寥落掌声。
一位梳着齐整背头，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身着一袭雪白唐装的中年男子，自廊榭尽头现出身来。
“剑叶直指立苍翠，娇花颔首笑盼春，不识花中真君子，此生妄为爱花人……”
这人语速缓慢，吟诵完这首七言绝句，已然踱步到了华建军杨宁二人面前。
“二位兄台早到了几分钟，不妨随韩某于这庭院中赏花观卉，稍事休息，如何？”
那人说着征求意见的话，却同时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眉宇之间，也尽显客必须随主便的神态。
华建军和杨宁不由相视一笑。
不过是章宏身边一奴仆，你丫卖弄下风骚也就罢了，还敢狗仗人势冲我们哥俩摆起谱了？
杨宁清咳一声，玩味一笑。
“唐兄，赏花观卉须有佳人陪伴方得雅兴，您……”
话不必说完，脸上闪过的一缕鄙夷不屑神情已然表明了一切。
华建军跟道：
“再说了，你这满院尽是兰花，甚为单调，而如今这兰花虽有君子之名，却已无君子之骨，恕我直言，兄弟实在提不起观赏兴致。”
杨宁随即一声长叹，接道：
“没错，这兰花原本不过是生自于非洲大陆的一种野草，大唐盛世时期传入我华夏神州，以其非凡的生命力，得到了'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的'甚似乎君子'的赞誉。
然而，我华夏唐宋时期所赞誉的君子兰早已经落寞，你这满院兰花，却是于六十年前自脚盆鸡国传至伪满皇宫，后流落民间而得来。
呵呵，唐兄您说，这君子兰哪里还能谈得上君子二字呢？”
杨宁此番所言，无从考证。但十年前，自北向南于神州大地掀起的一股君子兰热浪确实是从当年的伪满新京兴起，且加持了所谓皇家风范的概念。
那位唐某人无言以辩，不由愣了片刻。
“二位请稍候，唐某去去就回。”
看着那唐某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华建军杨宁哥俩不由再次相视而笑。
不消多说，首局交锋，一比零完胜。
只过了五分钟，那位唐某人便匆匆赶回，再见到华建军杨宁二人时，已然失去了倨傲底气。
三步外，垂手躬身，卑微邀道：
“二位爷，章主任有请。”
蜿蜒廊榭尽头，为一圆形拱门，穿过这道门，视野所见，却是另一番风景的院落。
那位唐某人将华建军杨宁带到了正堂门口，轻扣门环，得到了里面允许的回应，再蹑手蹑脚推开了房门。
堂厅正中，章宏躺在了一张摇椅上，摇椅旁，摆放着一只茶几，茶几前，是一只火盆，火盆中炭火通红，炭火上，坐着一把铁壶。
“二位来了？请入座吧。”
章宏只是略微抬了下头，很是随意地指了下厅堂一侧的两张太师椅。
这又是一场暗中交锋。
如果华建军杨宁二人依照章宏所指，乖乖坐到了那一侧太师椅上，无疑在气势上便落了下风。
可若是不从，又没别的地方可坐……
站在对方的面前与其谈判？
那更是一个笑话！
华建军不由看向了杨宁，眼神中尽显询问之意。
杨宁淡然一笑。
径直走过去，左右手各拎起一把太师椅来，转身去到了章宏那边。
在其头顶方向，左右两侧，放下了太师椅，随即招呼华建军过来坐下。
未等华建军迈开双腿，那章宏已然坐起身来。
且不说将自己的头顶暴露在这二位带有敌意的造访者面前有多危险，只说这等场面有多尴尬，那也是章宏所不能接受。
果然是寡妇遇到了老流氓，穿得再怎么多最终也得被破防。
章宏暗叹一声，于心中爆了声粗口，但在面上却现出了笑容，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一言不发向偏房走去。
杨宁并没有急于跟上。
“这躺椅不错，这茶更好，华哥，我看你倒不如留在这儿品茗小憩，我一个人过去跟章先生做番交流，也免得人家说咱们仗势欺人。”
华建军乐呵呵应下了。
而刚走到偏房门口的章宏却不由站住了脚，转过身来，重新打量了杨宁一番。
原以为这个小年轻不过是那华建军的一个小跟班，却没想到，今日之约，竟然是以这小年轻为主。
杨宁慢悠悠跟了上来。
反客为主，先伸出手来推开了偏房房门，毫不迟疑便迈腿进到了房间中。
章宏忍不住冷哼问道：
“你就不怕我在房间中设下了埋伏？”
杨宁回应以爽朗笑声。
“怕！
当然怕！
所以我才把华哥留在了外面。”
章宏息叹摇头。
这句话他就不该多嘴一问！
没惊到对方，反倒是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这间偏房是个正儿八经的喝茶地方，但章宏却没有沏茶品茗之意，只是于偌大茶几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并顺手指了下对面的沙发座位。
这才像是个谈判的样子！
杨宁颇为满意地坐了下来。
“三点过十分了，章先生，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不再跟你兜什么圈子了，一句话，放过陈晓晖，你好，他好，大家都好。”
章宏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
“这位小兄弟，在我们谈话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杨宁抱歉一笑，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欠身单手推向了对面。
只是将将过了茶几的中线，杨宁便停住了手。
章宏愣了片刻，但不得已，只得像杨宁一样，欠过身来，方能拿到名片。
第312章 摊牌
“杨宁……”
章宏拿起名片，仔细端详。
可名片上仅有一个名字和一串大哥大号码，其他信息，一概全无。
而且，那名字及电话号码，还是钢笔手写，似乎墨迹未干。
“杨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陈晓晖一案，跟我并没有多少关联，他有没有触犯法律，或是说触犯的有多深，我无权过问，也没那份闲心过问。”
杨宁呵呵一笑。
未经主人同意，便掏出了香烟火机，点烟的动作相当夸张，无论是烟还是火机，都要在面前晃荡几下。
章宏不明就里，只道是小流氓的习惯性嚣张表现。
哪知道……
杨宁如此夸张动作不过是在遮掩他点戳开左掌心的那棵逍遥树。
先摘下了一颗黄果塞进了口中，瞬间读到了对面章宏的心思。
背地里将陈晓晖搞进去的果然是他！
不把陈晓晖关个十年八年，他绝不肯善罢甘休。
不单是对陈晓晖有着浓烈的杀意，对自己和华建军，居然也动了灭口的心思。
果真是个狠人啊！
但可惜，却遇到了我杨宁……
借助拿火机点烟的动作，杨宁再摘下了一颗绿果放进了口中，吞下了肚子。
那章宏受到了华建军带话的刺激，此时的记忆中，当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最为清晰。
一分钟虽然短暂，可那么多事情呼啦啦一股脑涌进了杨宁的意识中，却也使得他一时间颇有些头昏脑胀。
绿果功效已过，手中的一支香烟也抽过了半截。
杨宁做了两下深呼吸，稍稍舒缓了心情。
由浅入深吧。
先从小事说起，不行的话，再提大事也不迟。
对面，章宏面带不屑微笑，看着杨宁的夸张表演。
只是动作态度嚣张有个屁用呢？
你他么要是真有底气的话，就不会几分钟不说话，只顾着默默抽烟。
还有那深呼吸，不正是你他么心虚的潜意识表现么？
便在这时，就听到那杨宁轻声报出了一个人名来。
“柳云珊……”
章宏明显一怔。
杨宁似笑非笑，接道：
“现独居于三元里和平小区十二幢二单元二零一号，对么？”
章宏的眼神中闪烁出惊恐的光色。
“当然，只是一个女人，要不了你章先生的命，大不了回家抽自己几个耳光，哭着喊上几句痛改前非一类的话，你章先生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不过呢……”
杨宁咧开了嘴巴，露出了门牙，笑容虽然极尽灿烂，但在章宏眼中却是说不出来有多狰狞。
“再说一人。
武维恒！
这人啊，死得虽然蹊跷，却也是活该，谁让他动了某位大人物的奶酪呢？
章先生，需不需要我再跟你陈述一下武维恒那哥们是怎么出的车祸呢？”
章宏的呼吸明显加粗加快。
“你究竟是谁？”
杨宁将手中烟头摁灭在了茶几台面上。
“我姓杨，名宁，一普通商人，跟陈晓晖在生意上有些往来。
章先生，请你务必理解，我杨宁并非是单纯为陈晓晖出头，更多层面，是担心把事情搞大了会连带到太多的人。”
邪魅一笑，杨宁再点上了一支香烟，这一次，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夸张动作。
“我这个人呢，平时嘴巴非常之紧，可就是禁不起惊吓，只要是身穿制服的人把脸一本，我保管会吓得把知道的事情全都给倒出来。
你或许会给我一个承诺，说，陈晓晖这案子绝对不会牵连到我，绝对不会有身穿制服之人请我过去问话。
可是，不行啊！
章先生，我杨宁胆小啊！
只要那陈晓晖还在里面，我就吃不下睡不着，实在扛不住了，也就只能投案自首了。
所以，章先生，你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帮陈晓晖，就等于帮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某位大人物。”
一番话毕，杨宁悠闲自得地抽起了香烟。
对面，章宏的表情愈发凝重。
沉寂。
若不是能够听到那章宏粗重的喘气声，完全可以用死一般的沉寂来形容。
“如果我帮了陈晓晖，你如何证明你能守住秘密？”
杨宁喷了口烟，露出来灿烂笑容。
“按那位大人物的思想，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可惜啊，我杨宁还真不能就此嗝屁。
不然的话，只会比陈晓晖被关在里面所造成的混乱还要混乱。
所以嘛，我杨宁只能是依靠我的信誉来做出保证，信，则有，不信，则无，就这么简单。”
章宏听懂了杨宁的话意。
对方是做足了准备而来，今日若是回不去，那么，等着他章宏的，也只有思路一条。
今后也不能生出什么灭口的念头，对方的防备会一直坚守下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破碗烂盘子自然不惜于古董瓷器同归于尽。
这便是对方的底气。
而他，却被人家掌握了致命把柄，莫说底气，就连手中握着的那张权力底牌，也从王炸变成了不足挂齿的一对小三。
尤其是对面的那个杨宁还以眼神及表情明示了他，刚爆料出来的那两件事，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不乖乖就范，他还会爆出更大的猛料。
“我想知道，你所谓的保守秘密，范围有多大？”
章宏之所以问出了这么一句类似于废话的问话，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还很淡定。
然而，也恰是这么一句废话式的问话，暴露了他已然慌乱无比的心态。
杨宁呵呵一笑。
指了指房门。
意思是说，我为什么要把华建军留在外面呢？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嘛！
章宏轻叹了一声，默默点头。
事已至此，并没别的路可走，只能是先依从了对方的要求，至于该如何彻底解决这潜在的危险，那也只能是从长计议了。
“好吧，杨先生，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试着为陈晓晖摆脱罪名。但我同时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要把眼光放得远一些。
你的将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走错了方向，将会把自己带去了绝境，但选对了道路，必然是一片光明。”
杨宁凝目沉思。
“谢谢，谢谢章先生的教诲，这句话我杨宁记下了……”
第313章 论道
“五千万！
我把五千万的承兑汇票摆在了章宏的面前，那货，两只眼睛登时冒出了绿光。”
二天后，大年二十八，陈晓晖重获自由，在当晚为他设下的压惊宴上，面对项云龙的追问，杨宁只得信口胡诌。
“过程就这么简单，简单到了连我都不敢相信。”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菜品五味，众人虽处于微醺之态，但各自意识，却完全清醒。
主位上，陈晓晖缓缓摇头。
“不可能，章宏那狗曰的不可能只因为五千万便会放过我，你们是不知道……”
一旁，华建军立马端起了酒杯，打断了陈晓晖。
“能不说的事尽量不说，兄弟啊，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多少也该长点记性，对不？
来，喝酒！”
陈晓晖感喟不已举起了酒杯。
但杨宁却不领情。
华建军虽然堵住了陈晓晖的嘴，却不能消除他那颗怀疑的心。而项云龙那只老狐狸，也会因为陈晓晖的一句不可能而生出无限疑问。
当骗子不容易啊！
尤其是骗熟人的钱，那更是要殚精竭虑，以求做到滴水不漏。
这回就这样了，等下回……
杨宁暗自发誓。
再也不骗。
改抢！
华建军和陈晓晖碰杯，杨宁也端起了酒杯作陪。
三人同干一个后，杨宁接着叹道：
“好吧，我承认，只有那五千万，确实无法说服章宏那货。
不过呢，在这五千万的基础上，我又加了点料，给他支了一赚大钱的招。”
陈晓晖立马联想到头一次在饭桌上见到杨宁时，他给自己支的那一更换结婚证的招数。
这就对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五千万虽然不足以打动章宏那个狗曰的，但要是加上一个每年都能轻松再赚他个五千万的招数，那章宏想必也经不起这般诱惑。
什么仇什么恨在金银面前化解不开呢？
包括杀父夺妻。
另一边，项云龙也是频频点头。
很显然，他也同样相信了杨宁的忽悠。
华建军立时向杨宁投来了充满钦佩神情的目光。
杨宁回以会心一笑。
至此，项大老板的那两千万才算是安安心心地装进了他们哥俩的口袋里。
陈晓晖站起身来，端起项云龙的酒杯，双手敬到了项云龙的面前。
“龙哥，我必须给您端一个！
之前有兄弟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龙哥多多包涵。”
项云龙却执意不肯接下酒杯。
酒桌上，端酒比敬酒可是要高出了一个等级，于家庭，只有晚辈给长辈端酒的份，于江湖，只有后辈向前辈端酒的规矩。
陈晓晖的一声龙哥，再配合上端酒之举，那可是对项云龙致以最高等级的尊重。
项云龙自然要表现出受让不起的态度。
一个执意不肯将酒杯放下，另一个连连摆手执意不肯接下酒杯，二人僵持中，华建军发话了。
“龙哥，接下吧，这杯酒，你受得起！”
项云龙一声无奈喟叹下，勉强接下了酒杯。
待项云龙喝下了这杯酒，陈晓晖接过酒杯，再斟满了，这才回到座位上安坐下来。
项云龙不得已而受此大礼，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出于调节目的，连忙转移了话题。
“宁老弟，你能给姓章的支一赚大钱的招，就不能帮咱们几个老哥哥再想个能赚点小钱的生意吗？”
这个提议好得很！
陈晓晖立马打起了精神，将目光投向了杨宁的面庞。
那哥仨为了捞他，总共掏了五千万，这个情，他陈晓晖决不能以几杯水酒便说是还上了。
而要换作以还钱的方式，那又颇显得见外，更不合适。
最好的办法，便是四人合伙做项生意，他陈晓晖多出点本金少占点股份。
杨宁呵呵了一声。
“赚点小钱的生意？
唉！相比九霄投资公司，哪里还有别的什么赚小钱生意更为合适呢？”
闻言，项云龙陈晓晖二人却是不由一怔。
九霄投资成立至今也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们二人每半个月便要收到一份万雷发过来的投资进展总结报告。
项目投了好几单，但像VCD这种眼看眼就能赚大钱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要不是被章宏这事给耽误了，他们二人还想着找个机会向杨宁好好请教一番呢。
眼下刚好是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面对此二人略带有质疑的请教，杨宁淡然一笑，自顾自点上了一支香烟，喷出一口缭绕烟雾。
“那我就借今天这个机会，跟你们三位前辈论一论我的生意之道吧。”
包括华建军在内，那仨老大哥立马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咱们四人中，除了华哥目前所从事的房地产产业还算是实业产业，咱们仨，玩得可都是贸易的路子。
我不是说单纯的贸易就不好，就赚不到钱，但是，我们必须明白一点，随着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信息资源一定会从稀缺状态中逐步走向普通，而权力资源，也一定会被收缚于铁笼之中。
单纯的贸易生意，终究会因为信息不对称的时代终了，以及权力放肆任由的年代终了，而一步步走向薄利甚至是微利时代。”
杨宁关于信息方面的分析论述，颇得那三人认同。
随着电视机的日益普及，国家、各省、各市，三级电视台纷纷开办起财经类节目，对各地商品信息的掌握却是是一天容易过一天。
但这权力……
那章宏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地利用手中权力打压陈晓晖，怎么会说会被收缚进铁笼之中呢？
对此疑惑，杨宁哼笑应道：
“各位，可不能忘记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啊！”
华建军率先反应过来，长吁了口气。
紧跟着，项云龙陈晓晖二人也缓缓点起了头来。
杨宁接道：
“实业方能兴国，你我为商，必须要紧跟住时代的步伐，跟国家的大政方针路线保持着相同的方向，相同的步调，以及相同的……意识形态，才能做得到长盛不衰啊！”
华建军陈晓晖不禁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态。
而项云龙皱了几下眉头，忽道：
“我猜，你给姓章的支的招，虽然一时能赚到大钱，但要是放远了看，一定是跟那啥是背道而驰的，对吗？”
第314章 扩资一倍
哪里还需要杨宁给那章宏下这样的套呢？
一颗黄果加上一颗绿果，使得杨宁算是彻彻底底地看透了章宏，用背道而驰来形容那货的思想行为明显肤浅，换上个针锋相对仍觉得意味不足。
虽然一时没能想清楚出那货在地球上所对标的人物是谁，但杨宁已然判定笃实，不出三年，这货必然要迎来囹圄之灾。
也就是说，为了陈晓晖而得罪了章宏，对他杨宁的负面影响，不过是夹着尾巴小心翼翼最多三年。
不过，项云龙的恍然大悟，对杨宁来说，也只能是顺水推舟。
翻个白眼，杨宁调侃应道：
“项总，项叔，项大老板，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看破不说破，为……”
项云龙哈哈大笑，并举起了酒杯。
“我失德……是我失德了，我自罚一杯！”
项云龙的这番冒言却使得陈晓晖不单对杨宁最初的解释更为笃信，憋闷于心中的一口恶气也似乎消散了不少。
这场祸端让他清醒了许多，也悟到了以前从未能理解的道理。
胳膊拧不过大腿，章宏给予他的这番羞辱，他陈晓晖也只能含泪吞入肚子里，绝不敢再提报仇雪恨之言。
但，眼前的这位宁老弟却给那狗曰的章宏下了个套，而且那章宏还真就乐呵呵钻进了这套中，略加琢磨，或许三两年内看不到想要的结果，但十年八年之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情绪使然，陈晓晖站起身来，快步踱到杨宁座位旁边，不由分说，端起了杨宁的酒杯，敬到了杨宁的面前。
“宁，大恩不言谢，晖哥今天必须要给你端这杯酒！”
杨宁可不像项云龙那般矫情，大大方方接下了酒杯，但反手便给陈晓晖端了一杯。
“承蒙晖哥肯高看兄弟一眼，这酒，您也必须接下。”
陈晓晖豪兴大发，接过酒杯，将酒倒入酒壶，再端起酒壶，脖子一仰，咕咚咚一气喝干了小半壶。
“痛快！
我陈晓晖今生有幸结识你宁老弟，实在痛快！”
一旁，华建军不由泛起了迷糊。
并不是因为喝多了酒。
而是在于那杨宁究竟是如何将那章宏给摆平的。
那天从幽芳亭出来，杨宁没说，他也没问，但他知道，杨宁所用的手段必不一般。
要不然，那章宏肯定不会亲自恭送他俩出门，而且，那极为勉强的笑容中还夹杂着不少成分的死灰色。
绝不是支个招并下个套那么简单……
“晓晖，喝慢点，听宁把他的生意经讲清楚了，华哥陪你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
于某一点上泛起迷糊的华建军在整个面上却比谁都要清醒。
盘古论道，机会难得，若想成圣，唯有侧耳聆听，深刻感悟。万不可被心绪打扰，至于感恩喝酒什么的，更是要放到一边。
陈晓晖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连忙收敛了情绪爆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杨宁夹了口菜，再点了支香烟。
“未来十年，国家的发展重点必然要轻斜于实业产业，而你我四人，单论性格特点，却并不适合从事实业产业。
包括华哥，他创建的君华地产以及君华建设，也不能完全规划于实业产业中去。
怎么办呢？
对喽，有九霄投资公司嘛！
咱们可以通过投资的手段，让那些适合从事实业产业的人替代咱们打造咱们的实业产业。”
抽口烟，喝口茶，杨宁意味深长地再讲解道：
“你们可要听清楚弄明白了，我说的是投资，而不是投机。
冯北仓的VCD，只能算是投机，但投机后，我和华哥并没有要求分红，而是让冯北仓把赚到的钱用在下一个乃至下几个产品的研发上，这，才叫投资。”
项云龙恍然插话道：
“我明白了，不管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撒出断子绝孙网，都是短期行为，都属于投机，而投资则是自己挖鱼塘来养鱼。”
杨宁欣慰点头。
“这个比喻非常恰当！
各位，万雷那边应该定期发给了你们九霄投资的项目进展报告，你们也能看得明白，短期内，九霄投资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
但是，咱们一定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五年，八年，甚至是十年，十五年，这些企业一旦发展到了上市阶段，咱们今天投资下去的几百万，将会瞬间变成几个亿，十几个亿，甚至是几十个亿，上百个亿。”
上市……
这两年，自特区市掀起的一股股票热浪席卷了全国，陈晓晖也好，项云龙也罢，包括华建军在内，对股票虽是一知半解，但多少也参与尝试了一把，因而并不陌生。
据说，一开始发行时只需要一块钱两块钱便能买下来的一股原始股，现如今在股票市场上已然价值几十块，上百块。
杨宁！
宁老弟！
别看他年纪轻轻，眼光之犀利，之长远，却是他们仨加在一起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陈晓晖已然眯缝起了双眼，饶是如此，那两道缝隙中透射出来的贪婪目光却也是相当的耀眼。
“既然如此，宁老弟，那咱们为啥不把九霄投资公司的股本金再扩大个一倍两倍的呢？”
项云龙及时附和道：
“对！我也认同陈总的意见，确实应该扩大九霄投资的股本金！”
杨宁扭头看向了华建军。
华建军嘿嘿一笑，回应道：
“看我干嘛？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嘛，跟你杨宁混，吃喝不用问，跟你杨宁走，总是有菜又有酒。”
杨宁收起了笑，换了副严肃面孔。
“既然你们三位态度一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九霄投资先扩资五千万……”
陈晓晖迫不及待地抢道：
“但我这边有个要求，在不改变股权结构的前提下，这五千万的资金，由我来出。”
项云龙立时明白过来，这是陈晓晖用来还情的提议，驳其面子总是不妥，闭嘴接受方为明智之举。
而杨宁这边，却有些不太好意思。
坑项云龙一把，主要是因为这老家伙曾经对杨宁起过不义心思，小小的报复他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但陈晓晖这边，当初不过是被项云龙所利用。
华建军看穿了杨宁的心思，笑道：
“晓晖毕竟是一番诚意，宁，听我的，就按晓晖的意思来吧。”
第315章 未来的餐饮巨头
大年初二，杨宁带上了一家人，踏上了回老家的旅途。
火车太慢，开车太累，而飞机尚未开通直达航线。
只能是先飞到苏大强省的省会市，再让桑二蛋安排辆车等在省会机场，把他们一家五口接回彭Z市。
杨宁杨大侠之令，桑二蛋必须是欣然从命，毫不迟疑立马借了辆进口面包车，亲自驾驶，早早地等在了省会机场。
现如今的桑二蛋可不得了。
手里拿着的可是最新款大哥大，比起杨宁的大砖头块子来，小巧方便了许多不说，还多出了好些个功能。
形象方面，也已然脱离了道上兄弟的趣味，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打理的工工整整，鼻梁上再架起一副金丝边眼镜，名贵的西装外套里是一件雪白的纯棉衬衫和一条金利来领带。
俨然一副肚子里颇有些墨水的成功人士的模样。
老杨同志从到达大厅出来，离老远就看到了正向自己本来的桑二蛋，但愣是没能认出来。
待桑二蛋一声“杨叔”叫出了口，老杨同志这才反应过来。
“是二蛋呀！瞧你这副人模狗样的样子，杨叔差点没能认出来。”
桑二蛋嘿嘿笑道：
“一年多不见，杨叔您变化也挺大，要不是身后跟着我宁哥，我也差点没能认出来您哩。”
闻言，老杨同志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自我打量了一番，疑道：
“我有变化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桑二蛋咋舌应道：
“是气质上的改变，您自个当然看出来了，杨叔，您老现在可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企业家的气质哦！”
这马屁拍的……
老杨同志的感觉，那是相当的舒坦。
一家人跟着桑二蛋来到了停车场，一上车，桑二蛋便甩过来五整摞百元大钞。
“宁哥，可别嫌少啊……”
杨宁略带疑问道：
“分红是么？”
桑二蛋系上了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同时颇为骄傲地应道：
“嗯哪。
按理说，该分你十万才对，可是呢，我跟二楞哥打算把那家洗浴中心给转了，再添点钱，在市中心盘下个更大点的店，所以嘛，这本该给你的分红，也就只能先欠着一半了。”
杨宁不由皱起了眉头。
“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想起来转出去呢？还有，你跟二楞子到底是咋打算的？在市中心盘下的店还打算干洗浴中心么？”
桑二蛋交了提车费，将车驶出了停车场，上了路，这才回答道：
“你上次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可是全都听进去了。二楞哥也非常认同宁哥你的见解，洗浴中心的利虽然厚实，但毕竟牵扯到了黄，干不久远的。”
杨宁欣慰点头。
桑二蛋接道：
“咱们洗浴中心旁边开了家巴蜀菜馆，那橱子的做菜水平绝对没得说，可就是缺本钱，也只能盘下个苍蝇馆。
我跟二楞哥经常在他家吃饭，一来二去也就处成了朋友……”
杨宁调侃道：
“我明白了，你跟二楞子是想吃人家的霸王餐，所以才忽悠人家一起把店做大，对不？”
桑二蛋讪笑应道：
“有那么点这意思……不过呢，宁哥，等到了家，我带你去尝尝他家的手艺，你就明白我跟二楞哥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英明了。”
杨宁可是在巴蜀省呆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对巴蜀菜系算是相对了解和推崇。
彭州人的大众口味跟巴蜀那边较为相似，也是偏油偏重偏辛辣，只需要把麻的程度稍微降低一些，必然能得到广大彭州人的喜爱。
再加上彼时人们流动性还很一般的因素，真正去过巴蜀省、品尝过最正宗巴蜀菜的彭州人，估计并不多。
所以，但凡那大厨能在及格线以上，摆弄出来的巴蜀菜便一定能得到彭州人们的追捧。
杨宁掂起一摞百元大钞，从中抽出了十张，递给了老杨同志。
“您晚上不是要请您那些老哥们吃饭么，拿这个钱结账。”
转而把那五摞大钞扔还给了桑二蛋。
“别他么跟我废话哈！
听我说，分红的钱，我已经拿过了，剩下的这些，你拿去用在开店上。我就一个要求，这店，要么不开，要开，你丫就得照好了开，钱不够，你尽管跟我开口。”
桑二蛋果然没敢废话，只是以充满感激的眼神侧目看了杨宁一眼。
从省会到彭州，路程约有三百五十公里，在高速公路发达的年代，这点路程也不过是三个来小时的事。
只可惜，那时候于全国范围尚没有几条真正意义的高速公路。
国道算是路况很不错的了，但车速最多也就能跑个七八十公里，还得经常踩下刹车，平均时速立马就拉低了许多。
没有五个半小时，绝对跑不完这三百五十公里的路，傍晚六点前能进到彭州城，那已经算是相当顺利的了。
“二蛋，我先眯一会，过了淮阴我来替你。”
眯是眯上了眼，但杨宁并未瞌睡。
桑二蛋和二愣子准备要投身餐饮业的打算引发了杨宁的遐想，使得他禁不住在心里面为这几位发小勾勒起了未来的餐饮巨头蓝图。
并由此而联想到了华建军那边的产业方向。
彼时，吃货帝国尚未觉醒，而基建狂魔，也一样处于冬眠状态。
没有人能够想到，也没有人敢于想到，弹指一挥间的区区十年之后，吃货帝国的餐饮行业将达到数千亿产值的级别，而基建狂魔更是以万亿量级为起步。
大有搞头啊！
杨宁忽地睁开了双眼。
“二蛋，你跟二楞子他们一共凑了多少钱？准备盘下个多大的店？”
桑二蛋先是一怔，随即回答道：
“洗浴中心转了三十万，再加上这一年多挣下的，差不多有五十万吧，哦不，还得加上这五万块。
我们看中的那个店，连后厨带大堂包间，差不多有个三百二三十平方米……”
杨宁斩钉截铁道：
“太小了！
三百拉的面积好够干嘛的？
这样吧，我再投你两百万，你跟二楞子重新选个地方，千坪起步，装修方面也得把档次搞上去。
开业时，务必要产生轰动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