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捌壹章 传承果实
“莫非……”肇裕薪试探着说了半句话。
在他看来,电视里面揭示什么秘密的时候,主角只需要说这么半句,就能得知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果不其然,太阴十分兴奋地接口道:“是的,你想的没错!”
还真的按套路来了?肇裕薪心里一喜,表面上立即摆出了一副乖宝宝虚心听课的样子。
太阴吞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嗓子才说道:“其实,蓐收就是从我身体里面分离出去的恶念分身。不只是我,每一代的太阴,都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我们两个作为同根同源的两个神祇,只要有一个死掉了,另一个也会紧接着死掉。简单点来说,我们两个用的是同一条命。”
我了个去,这也太扯了吧?
肇裕薪的心里,早就已经被吐槽能量占满了。表面上,却依然比喜爱能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他挤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对太阴说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击杀蓐收了。这不就等于是,间接地害死了前辈您了么?”
太阴的语气明显变得喜悦了几分,她对肇裕薪说道:“好孩子,你不用自责。其实,我们这样的神祇,并不会真的死亡。你还记得,我让你带着的那枚果子么?”
“好孩子”这个词,从太阴这样一个少女形象的神祇嘴里说出来,让肇裕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算是明知道,游戏里面的NPC,在背景设定里面有可能已经活了无数年。肇裕薪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跨过这道心理鸿沟。
有一定的心理障碍归心理障碍,肇裕薪还是强行让自己暂时忽略了这个感觉。他取出了那枚果实,对太阴说道:“它在这。”
“这个果实,学名叫做传承果实。无论是我还是蓐收,只要有一方先受到致命伤害,就会凝结出这个果实。”太阴再度开始授课,“一会儿,等我也耗尽力气之后,我的魂魄随后便也会进入这个果实之中一部分。到时候,传承果实就会变成带着我与蓐收全部记忆,却没有任何自主意识的完美的传承果实。”
“等等。”肇裕薪忍不住问道,“既然,蓐收都是从你的身体里面分离出去的,你为什么不吃下这个果实呢?说不定,你这样做,就不用跟着他一起死了。”
太阴饱含深意地看了肇裕薪一眼,说道:“你还真是个机灵的冒险者,你说的这个办法么,其实还真的行得通。”
肇裕薪一听太阴说“行得通”,连忙将果实递过去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吃下这个果实?”
太阴一双明亮的大眼珠左右晃动了一下,说道:“如果吃下它,在它重新在我身体里面孕育成熟全新的0蓐收之前,我都会变成一个兼具蓐收与我自己性格的精神分裂患者。其实,有些时候当一个纯粹的神祇久了,就不太适应证道之前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肇裕薪明显能从太阴的话语之中,听出几分苦涩。
沉默了一会之后,太阴接着说道:“原本,我认为高楼残照就是继承我的衣钵的最佳人选,但是,我真的不忍心,让你们两个这样善良的冒险者,任何一个来走我的老路。”
“……”肇裕薪沉默,他不知道,是应该帮高楼残照争取这个太阴神的传承好,还是就此顺势放弃这个念头好。
毕竟,之前离去的黄巢,也曾经说过,高楼残照是他内定的继承人。
从两个NPC的实力对比上看,肇裕薪更加倾向于,想让高楼残照继承太阴的传承。因为,黄巢的传承究竟是什么品阶,暂时没有人知道。太阴的传承最次,也必须是一个神话级的传承。
就在肇裕薪纠结的时候,太阴再度开口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让他来继承我的传承果实。”
肇裕薪一听太阴这么说,心说,这是有门啊。到时候,我就觉得高楼残照最合适,直接给他吃下传承果实,不就什么事情都顺利了么?
肇裕薪拍着胸脯,准备立即就答应下来。却不想,被太阴之后的话语,直接给堵住了嘴。
太阴对肇裕薪说道:“高楼残照,应该适合更加高级的传承。我希望你们在我离开之后,不要急于离开这里。最理想的状态,是你们能找到有关‘黄泉之主’传承的线索。我心目之中,唯一能配得上你们二人的传承,便只有黄泉之主这一个了。好在,你已经继承了兵神的传承。”
喂,什么叫好在我继承了兵神的传承?歧视人不带这么歧视的,你要是内定了高楼残照继承黄泉之主的传承,你就直说就好了。
心里已经仿佛开锅了一般,肇裕薪嘴上却没敢真的说出来。慢说,现在还不知道那什么“黄泉之主”,具体有什么线索。就算得罪了太阴,让已经内定的传承果实飞了,肇裕薪的心都会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心说,我再惯着你一次,反正你也没有多久可活了。肇裕薪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母样子,说道:“要想留住前辈,就真的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么?”
“办法倒不是绝对没有,”太阴也有些犹豫,“不过,太难办到了。”
“什么办法?”肇裕薪下意识地追问。
太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除非你能找来栾鱼丹,我吃下蓐收留下的果实,然后再吃下栾鱼丹,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直接就重新将恶念分身逼出体外。不过,栾鱼丹就是在神祇之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前辈说的,可是这个东西?”肇裕薪从背包里面又掏出一张配方,赫然就是已经躺在他背包里面很久的栾鱼丹的配方。
太阴一看到栾鱼丹的配方,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怎么,怎么有这个?”
“呸!”太阴重重地呸了一声,才捋顺了自己的舌头,说道,“栾鱼丹的配方,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第肆捌贰章 土豪做派
费了好大的力气,肇裕薪才向太阴解释清楚了自己是如何得到栾鱼丹的配方。
好在,肇裕薪的叙述之中,独属于玩家的部分并不多。
在太阴看来,肇裕薪就是干了一笔杀人越货的买卖。
在游戏里面,自然没有“赃物”这个概念,太阴也就很自然的忽略了去追究栾鱼丹配方的来路。
此刻的太阴眼中,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对于栾鱼丹的渴望。
肇裕薪自然读出了太阴的渴望,他主动问道:“是不是有了栾鱼丹,就能救活你?”
太阴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栾鱼丹所需要的材料,也多是价格不菲之物,本神洞府之中倒有一些,可是也绝非全部……”
也不等太阴说完,肇裕薪便打断了她的话。
肇裕薪对太阴说道:“那岂不是更好?此去你的洞府远不远?”
“远倒是不算太远,”太阴犹豫着,“只是,若是没有传送神阵,恐怕到了那边,你们也进不去。”
“这就麻烦了,不如还是我尝试着去寻找一番吧。”肇裕薪着急道。
“唉~”太阴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修为不足,不能冲破封印。要不然的话,我倒是可以使用随身带着的已经准备好的神阵。”
太阴说得倒是真的,他此刻全身受制,一点神力也调动不起来。
要不然的话,效仿蓐收那样,直接将全身神力集中在一处,至少可以让一只手恢复行动能力。
到时候,捏个印诀取出一副阵图,还不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么。
可能是联想到了自己此刻窝囊的样子,太阴又接连叹了几口气。
“或者,我有一个办法。”一直在旁边乖巧站着的盼儿,突然开口试探着说道。
“盼儿有办法?太好了,快说说看。”肇裕薪此刻是真的着急了。
至于,他着急的究竟是太阴能不能留存在这个世间,还是说,救了太阴说不定能获得什么隐藏任务,亦或是,两者都有,就不得而知了。
盼儿轻启朱唇,没有回答肇裕薪的问题,反倒是问了太阴一句:“若要取出阵图,女神只需要某一只手腕以下可以活动就行了吧?”
太阴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连忙答是。顺便,追问道:“莫非,神女有什么办法?”
盼儿没有说话,就像是需要积攒下每一丝力气一般,就连说话的力气都精简掉了。
她盘膝而坐,快速地开始了调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盼儿突然睁开眼睛。也不起身,也不说话,直接做了几个运劲的姿势。随后,伸出右手比了个剑指,既稳且快的点在了太阴的右手腕上面。
盼儿的动作,看在肇裕薪眼中,自然是迅捷异常。看在太阴眼中,当真是缓慢得可以。
只是,此刻太阴全身都被禁锢住了,她想要躲闪,也是不可能的。
一指过后,盼儿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了不少。
然而,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变化。所有人都惊喜地发现,太阴的右手已经可以勉强活动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肇裕薪,他抱着盼儿的肩膀说道:“我们家盼儿就是给力,这就解开了奢比尸布下的封印。”
肇裕薪说话,当真是兑了不少水分。不过,这份喜悦是掩藏不了的。
盼儿轻轻推了推肇裕薪,说道:“哥哥,盼儿出来太久了,要回到师父那边去了。”
肇裕薪松开盼儿的肩膀,却忽然看到了盼儿疲惫的脸庞。
他心疼地说道:“不忙走,一会儿炼好了栾鱼丹,你也吃一颗解解乏。”
与肇裕薪在一起这么久,盼儿第一次觉得肇裕薪是这么傻。
她噗嗤一笑,随即推开了肇裕薪的手掌。
带着一脸甜笑,盼儿对肇裕薪说道:“傻哥哥,盼儿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你要是能炼成栾鱼丹,当然是先拿来救太阴神。”
说着话,盼儿的身影便开始变淡。
意思到了自己的状态的盼儿,只来得及与肇裕薪最后说了一句“再见”。
随后,便回到了青要山。
送走了盼儿,肇裕薪一回头,就看到太阴已经指挥着高楼残照摆好了阵图。
虽然只是解放了一只右手,太阴却已经可以施展一些小法术。
这一次,她没有用肇裕薪搀扶,直接就一个瞬移,出现在了神阵的正中间。
见到太阴行动,肇裕薪与高楼残照也赶忙进入了传送神阵。
一阵乳白色的光芒闪过,没有任何扭曲感,甚至连一点眩晕与不适都没有出现,太阴便带着肇裕薪二人来到了自己的洞府。
再一次仿佛瞬间一动一般,出现在了一张贵妃榻上。太阴微微眯了眯眼睛,享受了一下这久违了的惬意。
只是感受了一瞬间的放松,太阴手上便彷如繁花一般,快速变换了好几个印决。
“这是我收藏之中,炼制栾鱼丹需要使用的材料。只是一部分主要材料,余下的那些虽然有些比较容易找,你可有把握在短时内凑齐?”太阴担忧地询问了肇裕薪一句。
肇裕薪先是用眼睛扫了一下太阴拿出来的材料,发现这里面已经包括了最难寻找的那几样材料。
心说,这神仙就是给力,活这么多年一点也不白活。这些材料真要是让肇裕薪自己去找,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行了。
既然,主要材料已经齐备,肇裕薪自然就大包大揽起来。就看,他摆着胸脯对太阴保证:“这件事情好办,我有自己的特殊渠道。”
说着,肇裕薪便快速打开了藏宝阁,开始一件一件搜索着需要的辅料。
好在,辅料不是特别难找,在藏宝阁里面有足够的玩家在寄售这些材料。
肇裕薪依照配方,一路买买买。凡是需要的材料,也不私聊卖家要求还价,直接就买下来堆到了太阴的那些材料旁边,
此刻的肇裕薪,全然一副土豪做派。让一旁的高楼残照,都不由得感觉自己眼花,仿佛见到了那个花钱如流水的肖少。
眼看着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材料,太阴脸上焦虑的神色,也逐渐在淡化。
就好像是,肇裕薪的做法,也给了太阴足够的希望一般。
第肆捌叁章 买买买
购物,特别是肆无忌惮的购物。这不仅仅会让女人为之疯狂,有的时候,就连男人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此刻的肇裕薪,很显然就是陷入了这样一种情境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其实并不是很有钱。
炼制栾鱼丹的辅料,本身并不是多么贵重。奈何配方上面要的辅料数量比较大,肇裕薪掂量了一下太阴给出的主料,也想一次多炼制几枚栾鱼丹。
是以,他很快就接到了“账户余额不足”的提示。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肇裕薪的土豪行为与肖少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了。肖朗在游戏里面的钱花完了,多半是直接选择用软妹币充值。而肇裕薪,因为身陷游戏之中,早就已经记不得自己的银行卡卡号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肇裕薪再一次无比怀念起自己翻尘那个账号。毕竟,为了维持工作室的日常运营,他在那个账号里面,还是绑定了一张有网银的银行卡的。
看到肇裕薪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太阴主动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说一说,让我们帮你拿一个主意。”
在此时此刻之前,肇裕薪虽然过了一段十分艰苦的日子,可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缺过钱。
直到这一次需要短时间内消费大量金币的时候,肇裕薪才真的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
说真的,肇裕薪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太阴寻求帮助。只是,他并不清楚,跟一个NPC解释,自己缺的是金币,NPC是否真的能够理解。
是以,肇裕薪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小问题,我可以解决。”
说实话,直接被系统强制“重生”到翻尘这个账号上面,肇裕薪还真的是坐到了一穷二白,身无长物。
思来想去,肇裕薪发现,自己身上唯一能在短时间内变现的物品,只有几个五色沙。
可是,在相柳区的藏宝阁里面,五色沙真的有销路么?
就算是有,五色沙能够在短时间内,卖到肇裕薪预期的价格么?
其实,藏宝阁之中是为玩家提供了试水的交易途径,就是拍卖模式。
拍卖的商品,会被藏宝阁以倒计时的方式,悬挂在交易平台上二十四小时。出售物品的玩家,可以设置一个秒杀价以及一个最低价。
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没有人出价高过秒杀价,物品便会以出价最高的买家给出的价格成交。
当然,如果卖家觉得价格实在太低,在拍卖结束之前,也可以随时将商品下架。
多数玩家出于信誉以及时间成本的考虑,一般都会将心理价位设置为最低价。这样一来,只要有人出价,就能最终达成交易,不需要反复上下架商品。
然而,此刻的肇裕薪,显然是不能选择这种拍卖模式的。他虽然很想知道五色沙在相柳区的市场价值,太阴却有些等不了了。
天晓得,太阴所说的很快就会死去,灵魂碎片会直接融入传承果实,还剩下多久的时间。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肇裕薪快速计算了一下所需材料的缺口。然后,他又按照藏宝阁寄售的平均价格,得出了自己要购买这些材料所需要的金币数量。
计算完成之后,肇裕薪在得出数字的基础上,上浮了百分之二十,又取了一个整数。将手中的一份五色沙,以二十八万金币的价格,挂在了相柳区藏宝阁的寄售平台上。
对于五色沙的描述,肇裕薪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句,“助你称霸天下的极品材料”。
说实话,肇裕薪对于相柳区的市场,心里完全没底。所以,才会用不到三十万的价格,寄售一份五色沙。
要知道,同样一份五色沙,在应龙区的价格,早就被懒踏京华炒上了天。就算是依照肇裕薪之前离开应龙区之前的价格比较,肇裕薪定的价格,也已经便宜了一半还拐弯。
或许是相柳区的玩家猜出了肇裕薪急于出手五色沙,更有可能,是卖家真心觉得肇裕薪将价格标的太低了一些。
肇裕薪刚刚寄售好五色沙,一颗悬而未决的心还悬在嗓子眼下面。忽然一声系统提示出现,通知肇裕薪五色沙卖出去了。
由于看不到买家的详细信息,肇裕薪只知道,购买五色沙的玩家,名字叫做獬豸。
此刻,这个名为“獬豸”的玩家,眼看了一下五色沙之后,也在觉得疑惑。他迅速打开了全球玩家通用的藏宝阁平台,赫然发现,那上面寄售五色沙的玩家,一份五色沙标注了足足三百万的价格。
或许,在经商天赋方面,肇裕薪真的比不了懒踏京华。不过,此刻事急从权,肇裕薪也只能以快速换到足够的金币为最优先级别的考量了。
收到了系统直接放到背包的二十五万两千金币,肇裕薪开始里快速扫货。那买买买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暴发户,突然闯进了世界知名的奢侈品商店。
装b真的绝非本意,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缺口,实在太大了一些。
在花费了超过二十三万金币之后,肇裕薪终于将炼制栾鱼丹的材料凑齐了。
他激动地对太阴说道:“材料已经齐备,下面就差炼制了。”
此刻的太阴,脸上已经挂上了一种超然的笑容。她笑着问肇裕薪:“不知道,你又想找谁来炼制栾鱼丹呢?”
一听太阴这样问,肇裕薪猛的一拍额头。似乎是,现在才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肇裕薪对太阴说道:“忘了说了,我就职的副职业就是炼药师。只不过,以前一直有别人帮我炼药,我自己很少出手罢了。”
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炼药等级,发现刚刚好够栾鱼丹的炼制要求,肇裕薪不禁在心里暗叫侥幸。
快速按照配方要求将栾鱼丹需要的材料调配好,肇裕薪便开始了漫长的读条活动。
炼制丹药,显然比打铁或者制衣更加消耗时间。好在,肇裕薪是一个拥有足够专注力与耐心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画面变化,就好像是怕炼制过程之中出现什么意外一般。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意外,并不是发生在炼药的过程之内。
第肆捌肆章 傻
勉强够用的炼药技能,显然就不如懒踏京华为尽古公会特意招纳的生活职业玩家操作起来方便。
肇裕薪在炼制栾鱼丹这样,已经到了他炼药等级极限的丹药的时候,会多出许多更高级别炼药师并不需要做出的操作。
原本虚拟现实的游戏,此刻在肇裕薪看起来,完全变成了一个跑酷与音乐节奏相互结合的游戏。
不停地跑来跑去,还需要依照提示,按顺序有节律的掌握火候。就算是肇裕薪这种,完全没有延迟的游戏玩家,也已经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
他是真的不敢犯任何错误。
这不仅仅是因为,救了太阴之后,有可能会获得新的隐藏任务。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批栾鱼丹如果炼制成功,肇裕薪就可以通过销售栾鱼丹来赚钱。
到了那个时候,真正解决了经济来源问题的肇裕薪,才有组建自己的队伍,公会,乃至于东山再起的条件。
扪心自问,肇裕薪觉得自己绝对放不下被赶出应龙区这件事情。
就算,他能理解懒踏京华的做法,他也一样放不下,那个与他长相超过了九分相似的玩家。
那个名为启兴的玩家,让肇裕薪觉得,那就是他自己。
肇裕薪对于那个玩家,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那个玩家身上的装备,使用的技能,以及角色的外貌。
作为启兴这个账号的主人,肇裕薪可以轻易确定,那个新出现的启兴,与自己当时的一切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那就是启兴的话。在肇裕薪操纵着翻尘这个账号的时候,他又是如何才会出现在游戏里面的呢?
如果,那就是启兴的话。此刻操纵翻尘这个账号的肇裕薪又是谁呢?
且不说那个玩家操纵启兴账号时,仿佛延迟很高的滞涩感觉。就算是以肇裕薪之前的操作水平看,如今的翻尘,也不可能在启兴手下坚持得太久。
想着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肇裕薪忽然就有些走神。
“老大,老大!”高楼残照急切的呼唤传来。
原来,心里有些开小差的肇裕薪,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散乱了几分。
若不是一旁的高楼残照看出了端倪,肇裕薪此刻已经将一炉栾鱼丹悉数炼废。
望着眼前凭空凝聚成鼎炉的火属性灵气,肇裕薪暗道一声“好险”。
这是真的好险,此刻肇裕薪是在太阴的洞府之中。他既没有自己的鼎炉,也没有副职业导师那里的公用鼎炉可用。
有一个实体鼎炉,可以让肇裕薪炼制丹药的成功率与极品率,都提升一个等级。甚至,还能大幅度降低失败率。
遗憾的是,此刻的肇裕薪只能自行凝聚火属性灵气,弄一个鼎炉虚影出来勉强应对。
要说,太阴这样的神祇,洞府之中居然没有鼎炉,这件事情肇裕薪还是颇有几分微词的。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金属性神祇。虽说是真金不怕火炼,五行之中火克金这个规则,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神祇们用的鼎炉,自然不能使用凡火。要是一个神祇,炼药时被自己的鼎炉伤了,那可就真的是闹了笑话了。
这般想着,肇裕薪又险些搞出炼制事故。
连续两次的失误,让肇裕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精神高度集中了之后,肇裕薪总算是没有了失误。接下来的炼制过程,就显得十分顺利。
终于,在肇裕薪将最后一组饱含韵律的印诀掐完之后,鼎炉的虚影一阵明暗闪烁,栾鱼丹已经练成了。
虽说,肇裕薪此刻用的鼎炉,只是灵气聚集起来的虚影。不过,该有的步骤与过程,是一点都不能少。
鼎炉炉盖上分布着六十四个气孔,此刻,六十四条如龙的蒸汽,带着呜呜的龙吟声,喷向了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也同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鼻子里面。
望着眼前直冲屋顶又如团团云气一般翻滚而下的烟气,肇裕薪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凭这个烟气与气味,肇裕薪就能肯定,自己这一次的炼制是成功了的。
鼎炉的盖子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肇裕薪快速上前一步,从背包里面取出了七个瓷瓶。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七声脆响连续出现,肇裕薪仿佛千手观音一般,迅捷无比地将七颗栾鱼丹都收了起来。
收好了栾鱼丹,肇裕薪不敢怠慢,快速来到了太阴的身边。
捧出一个瓷瓶,肇裕薪对太阴说道:“前辈,快服下这颗栾鱼丹。”
“……”太阴没有说话。
肇裕薪看着太阴脸上仿佛凝固了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应该大声呼唤太阴,还是应该就这么等着太阴自己做出回应。
想了想,太阴曾经说过,服用栾鱼丹是具有时效性的。肇裕薪也顾不得失礼,伸出左手,轻轻推了推太阴的肩膀。
哪成想,这一推,直接就将太阴推得向着旁边一歪。
原本因为禁制而显得肢体有些僵硬太阴,此刻居然好像没有了骨头一般。
莫非,是禁制解除了?
心里一动的肇裕薪,连忙又推了太阴两下,呼唤道:“前辈,前辈!”
“老大,你看那个果子。”太阴依旧没有回应,高楼残照却喊了起来。
肇裕薪一转身,就看向了被他跟放在一边的传承果实。
此刻,传承果实正在散发着耀目的光芒。看它均匀发散向四周的光芒,显然不会是刚刚开始发生变化。
“我真傻!”肇裕薪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脸颊,“咱们晚了,传承果实已经被点亮,太阴前辈八成已经离开了。”
高楼残照不可置信地望向太阴,说道:“不会吧?太阴前辈看上去跟活着时一模一样啊。”
“你傻啊!”肇裕薪对高楼残照说道,“太阴前辈是神祇,留下的遗蜕,自然不能与我等凡夫俗子一样。”
高楼残照不以为然,白了一眼肇裕薪嘟囔道:“你还不是才刚判断出来她死了,还好意思在这给我上课!”
肇裕薪无语地看了高楼残照一眼,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肆捌伍章 揭底
按理来说,太阴留下的神体,应该是一件堪比宝库的宝贝。
只是,此刻的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并不具备开发这个宝库的能力。
如果说,让盼儿请来武罗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对太阴的神体做些什么。
为今之计,肇裕薪只得与高楼残照商议,先将太阴的洞府封闭,让太阴留在她生命之中最后休憩过的贵妃榻上。
肇裕薪这样决定,主要是出于三方面的考虑。
首先一个,太阴可以说算是救了肇裕薪一命。
就算肇裕薪之后也尝试着想要救太阴,心中也多少留下了一点间接杀死太阴的内疚。
所以,肇裕薪迫切的需要通过将太阴的神体保存完好这种操作,来弥补太阴。
而太阴原本的洞府,显然拥有最适合太阴神体的环境。
其次,是肇裕薪觉得,在他帮忙找到太阴得传承人之前,不宜过早披露太阴得死讯。
尽管,肇裕薪并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效果。
最后,肇裕薪觉得,如果太阴有了新的传人。他们这种利用灵魂以及传承果实传承的神祇,或许会有利用前代神祇神体的办法。
到时候,将新一代的太阴领到这里来,也算是为增强新一代太阴的实力,做出了贡献。
决定了之后,肇裕薪最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太阴的洞府。
封闭洞府的入口的时候,高楼残照忍不住问道:“这洞里这么多宝贝,咱们就这么丢在这里么?”
肇裕薪苦笑一下,说道:“那都是前辈的东西,留在这里也好让后来的太阴继承这一切。”
高楼残照不解地说道:“NPC死了,不是还会刷新么?等她刷新了,这些东西岂不是要便宜别人了?”
肇裕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不明白么?这个游戏,跟别的游戏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高楼残照问道。
“你就不一样,”肇裕薪没好气地说道,“你玩别的游戏,还能下不了线?就算你主动不下线,你就不会饿,不会累,也不需要上厕所?”
肇裕薪的话,一下子就说得高楼残照愣住了。这确实是他最担心得事情,自从退出按键消失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处境。
见到肇裕薪似乎比自己更加了解这样的情况,高楼残照连忙问道:“老大,你是说你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肇裕薪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高楼残照道:“你还记得咱们打的赌么?”
“打赌?”高楼残照略一思索,“老大是说,比谁能更久不下线的那个?”
肇裕薪轻嗯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个翻尘的角色,自打建立之后,就没下过线。”
“不会吧……”一句话还没说完,高楼残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止住了后边要说的话。
高楼残照作为肖朗的手下,还真的不止一次盯过肇裕薪的梢。
在高楼残照的认知之中,肇裕薪确实没有下过线。不管高楼残照什么时候上下线,肇裕薪都一定比他“上线早,下线晚”。
一开始,高楼残照只是觉得,肇裕薪是故意不下线。吃饭睡觉上厕所,一刻都不脱下游戏设备。
自从被肇裕薪接纳,加入了肇裕薪的团队之后。高楼残照才发现,如果不是在进行特殊任务,肇裕薪真的完全没有失去联系哪怕片刻。
就连,吃饭上厕所的情况,都没有过。
意识到了这一点,高楼残照试探着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肇裕薪伸了个懒腰,说道:“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作为一个先行者,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现在离不开游戏了,操作延迟就没有了,PK的技术,会凭空高出来不少。”
其实,之前的打赌,肇裕薪在努力消除高楼残照的疑心的同时,也在同时观察高楼残照是不是说了实话。
地狱里这一路走来,高楼残照确实没有下过线,肇裕薪也便确认了,高楼残照是真的与他一样被困在了游戏里面。
作为后来者的高楼残照,显然没有肇裕薪这么冷静。
他懊恼地说道:“老大,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我怎么才能回到人间!”
“回到人间?”肇裕薪故意曲解高楼残照的意思,说道:“是在问我,咱们要怎么离开这张地图么?”
高楼残照的嘴角牵了牵,似乎是想要笑,却终究只是充满苦涩地颓然说道:“老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肇裕薪走过去,给了高楼残照一个拥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咱们真的还有机会么?”
“老大,你不要吓唬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楼残照惊恐地说道。
“算了,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肇裕薪娓娓道来,将他如何遭到袭击,又是如何被困在游戏里面。甚至,是这一路一来的感悟,都给高楼残照讲了一遍。
“你是肇裕薪?!”等肇裕薪的话告于段落之后,高楼残照忽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认识我?”肇裕薪疑惑。
“不,不算认识,就是……”高楼残照显得有些为难,“就是,老大,对不起!”
“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肇裕薪满脸不解。
“这个……”高楼残照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把心一横,老实说道:“老大,那天带队要打你的就是暮雨清秋。他以前的昵称是肖少,跟你之前的账号启兴有摩擦。这里面的事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肇裕薪点了点头,示意高楼残照说下去。
高楼残照再次开口:“我想说的事,那天不止肖少动手了,我也动手了。我要知道,当时打的是老大你,我死也不会出手的。我……”
高楼残照还待说些什么,肇裕薪却伸手拦住了他。
肇裕薪说道:“那些事情就算了吧,谁也不是先知,哪能长前后眼?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想这么离开这张地图。”
第肆捌陆章 简单的办法
一般来说,离开游戏地图的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也就是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直接飞回绑定好的复活点。
这样的做法,可能会增加之后跑路的距离,却是迷路之后最好的选择。
如果,实在觉得这个方法普通,也可以选择第二种文艺的方法。那就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原路走回去。
这种方法耗费时间就比较长,但是胜在足够文艺,也能顺便去隔壁地图做任务。
最重要的是,还能欣赏游戏里面美丽的风景。
当然,如果遇到了身为“第三种青年”的玩家,也可以选择最后一种方式。
那就是找个土包玩跳楼,直接把自己摔死。
到时候,一样会直接出现在复活点里面。
想来,所有的玩家最熟悉的,一定是从复活点出来的路径。
除了,肇裕薪以外。
自从建立了翻尘这个账号,肇裕薪还一次也没有死过。这或许并不能证明肇裕薪多么厉害,却预示着,他基本已经忘记了复活点的路怎么跑了。
在不久的将来,与他一样逐渐淡忘这种路径的人,应该还会多出来一个高楼残照。
这两个被困在游戏里面的难兄难弟,或许选择第二种方式比较合适。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一边领略身周的美景,一遍寻找能解释他们遭遇的隐藏任务。
遗憾的是,肇裕薪与高楼残照是通过老巫医打开的传送门过来的。
且不说传送门使用过后立即就会关闭,此刻就连老巫医都变成了死蓐收,谁还能帮他们开门?
如果是太阴还活着时,太阴或许能办到。
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传承之链,那上面代表着太阴的传承的果实正流转着金属的光芒。
想要借助太阴的力量,或许需要让高楼残照继承这个传承果实。
不去找黄泉之主的传承,直接就让高楼残照继任下一任太阴。
这样做,似乎显得有些不负责任。
况且,究竟是黄泉之主的传承更好,还是太阴的传承已经能代表地狱这张地图的上限,这一切还在未知之中。
同时,真的继承了太阴的传承之后,能不能直接掌握离开这张地图的能力,就又是另一个未知的问题了。
检验未知的事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主动去尝试,测试出结论。
肇裕薪倒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却偏偏输不起。
真的试出来的结果,万一黄泉之主的传承更好,太阴的传承里面也没有离开这张地图的办法。
讲道理,肇裕薪是真的输不起。
现在看来,他们只有最后一条路,也是最普通,最简单的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条路,其实是肇裕薪最先想要采取的离开方式。
奈何,这张名为地狱的地图,就好像是没有开放一般,根本就无法使用回城指令。
原本,这应该属于一种游戏bug,最不济也应该算作是一种特殊的异常。
到了肇裕薪跟高楼残照这里,他俩就连游戏的退出选项都能丢了,失去了回城功能,已经无法让他们被命运揉搓得起皱了的心,有任何的悸动了。
将眼前的情况整个分析一遍之后,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又一次进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高楼残照没有任何心理包袱,俩眼一瞪,俩手一摊,直接说道:“老大,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肇裕薪是多想,自己也俩眼一瞪,俩手一摊。可是,他知道,作为占据主导地位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没有办法。
低声“哼嗯”了几声,肇裕薪无奈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可能有点笨。”
“什么办法?”高楼残照也好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就开始追问。
肇裕薪咂了咂嘴,说道:“咱们如今似乎已经能跟NPC无障碍交流,不如,咱们继续向前走,看看NPC知不知道怎么离开。”
说真的,这种依靠问路找路的行为,多少显得有些笨。若是在真实的世界之中,还能判断一下遇到的是不是当地人。若是侥幸遇到当地人,多半会有熟悉的路径推荐给迷路的旅客。
在游戏里面,NPC的活动范围都是系统固定好了的。
就算遇到了一个当地的NPC,也难保他无数次被刷新,都没有任何一次离开过这张地图。
然而,这已经是肇裕薪与高楼残照所有计划之中,唯一一个拥有执行的可能性的。
思考了一番,高楼残照也觉得肇裕薪所言极是。更不要说,他早就已经打好了不管肇裕薪如何决定,都要跟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高楼残照点了点头,说道:“老大说继续,咱们就继续走吧。他奶奶的,神祇都被咱们干翻了,我就不信前边还有什么能拦住咱们!”
一听高楼残照这么说,肇裕薪也觉得豪气顿生。
“好!”肇裕薪喝彩,“咱们兄弟今天就闯一闯这地狱,看看地狱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同!”
说着,二人就好像逛街一般,信步向前走去。也不管,这个方向究竟是去往何处。
地狱这张地图,似乎没有什么怪物可以打。
肇裕薪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遇到任何一只怪物。
没有遭遇怪物,肇裕薪倒是不算太在意。
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满级,再多杀小怪也得不到经验。若是有两个人就能摆平的boss,他们倒也不介意杀上几个,赚一点技能点。
就是,这地狱之中,没有小怪也没有NPC,就有点让肇裕薪受不了。
眼见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地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个活物。焦急地肇裕薪招呼了一下高楼残照,直接就跃上了火凤的后背。
不一会,两个骑乘坐骑的玩家,便化作了一红一白两条长虹,开始了新的赶路历程。
骑乘坐骑,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良久的安静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可以移动的生灵。
快速降落到了地面之上,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将坐骑送回坐骑空间。
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向着看到的生灵的位置跑去。
跑到近处一看,肇裕薪赫然发现,这几个生灵,他是认得的。
第肆捌柒章 四不四无
眼前的这几个,全部都是与肇裕薪打过照面的。
当时,肇裕薪并没有打扰他们的娱乐活动,却记下了这个人的脸庞。
这些人,就是在老巫医的四层小楼里面耍钱的那几个汉子。
后来四层小楼毁了,他们却好像还活着的样子。
为首的那两个,肇裕薪甚至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宏真,一个叫做宏善。
这些人,显然对于之前只看了看就离开的肇裕薪,没有任何印象。
此刻,他们正排着队,想要度过一条河。
这条河,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宽。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岸边排队,等着渡河。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自己涉水过河。
莫非,是这条河太深了,没有人能趟过去?
似乎也说不通,遇到会水的,不是一样可以游过去么?
正这般想着,肇裕薪身前的宏真几人,也已经上了船。
肇裕薪看着船上恰好空出的两个位置,与高楼残照对了一下眼神,双双上船静待变化。
摇船的,是一个全身都披着黑色蓑衣,并戴着黑色斗笠的人。
这人晴天穿着蓑衣,莫不是怕被河水打湿衣服?
如此畏惧河水,肯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他不肯说话,肇裕薪也无从判断,他究竟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就更加难以知晓,他披着蓑衣究竟是因为个人身体原因,还是什么特殊原因。
黑色的斗笠与蓑衣,不仅仅遮住了摇船的艄工全部的皮肤,甚至,还隐隐有吸收周围光线的意思。
打眼看去,这艄工给人的感觉,反而不太像人,倒有几分像是一个黑洞。
若不是他手中竹篙不断一撑一摇,看上去还算勤勉,肇裕薪都要怀疑,这个艄工只是一个摆设了。
小舟个头不大,行驶起来也很平稳,却出奇的快。
艄工撑过三撑,摇过三摇,小舟就经过了一个三叉河口。
到了河口,艄工的斗笠突然动了动,似乎是在判断船上的旅客的目的地。
要说,这小舟仅仅是渡河,或者是一味地顺着河流移动,肇裕薪还可以认为这些旅客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此刻,河水出了岔口,肇裕薪就很好奇,这艄工全程没有说话,究竟是怎么判断出来旅客的去处的。
这时,艄工突然开口,用一种异常低沉,却分不出男女的烟酒嗓小声嘀咕道:“先送了你,再去送他,谁也别争,谁也别抢。”
并不清楚,艄工在与谁对话,肇裕薪下意识地接话道:“敢问,先到何处,后又到何处?”
艄工的斗笠猛然一抖,艄工抬起头望了肇裕薪一眼。
正在盯着艄工一举一动的肇裕薪,赫然发现,艄工的脸就好像是一片夜空。除了两道璀璨的眸光以外,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一次,艄工没有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肇裕薪,便继续摇船向右边的河口驶去。
选定了方向之后,行不多时,肇裕薪就来到了一处繁华的码头。
前面已经有无数人在排队,看起来是在进行着什么测试。
一个身穿暗紫色袍服,双目瞪得滚圆如明灯,嘴唇抿得平直如刀锋的虬髯大汉,正在监督着眼前的测试。
肇裕薪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刻意对话的NPC,他迈步就想下船,去问问离开的道路。
哪成想,操船的艄工,直接一横手中的竹篙,将肇裕薪与高楼残照拦住了。
一直到全船的人都依顺序下船,才将肇裕薪二人放出,让他们跟着去排队。
心中腹诽,这个黑脸,果然是个死板得NPC,肇裕薪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路前行的队伍,排在了最末尾。
肇裕薪离开了小舟,掌舵的艄工也不离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肇裕薪往前一点一点移动。
好在,此刻肇裕薪感觉到了,自己是在一点一点接近那个紫袍汉子。也就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开始排队等候。
来到紫袍汉子附近之后,肇裕薪才发现紫袍汉子身边,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的下边,固定在一块仿佛祭台一般的四方底座上。
一有人接近镜子,镜子就会照出那人的形貌。
有的人仪容枯败,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会微微皱眉。
更有那缺胳膊少腿的,看到自己的样子,甚至会被自己吓到。
这显然不会是这里这面镜子的全部功能,这镜子最神奇的地方,是可以像X光一般,照出照镜子人的内脏。
紫袍汉子每见到有一个人来照镜子,便会探头去看一眼镜子上那人的内脏。
“三重黑心,不用看了,直接送到后边几殿去吧!”
一个人的心脏,居然蒙上了一层黑气。紫袍汉子看过之后,生如洪钟地吩咐了一声。
也不见有人过来,就看到镜子上面五光十色的光芒一转,就将那“黑心人”吸了进去。
随后又上来一人,紫袍汉子一看,又喝道:“一颗红心,色若赤金,老艄工,替我送他去老魏那边。”
一直盯着这边的艄工,隔空对着紫袍汉子一拜,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等待那个“红心人”走回了小舟上面。
等到肇裕薪来到镜子面前的时候,镜子就好像坏了一般,飘出一团团迷雾,竟连肇裕薪的外貌都看不到。
紫袍汉子探身看了一眼,喝道:“我老钟在这里这么些年,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看到孽镜台照不出善恶的人了!”
听自称老钟的紫袍汉子说这里是孽镜台,肇裕薪才刚刚注意到,镜子的上头与两边,搜刻着字。
左手上书:万两黄金带不来。
右手承对:一生惟有孽随身。
上首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肇裕薪看到这二十一个字,心中不知何故涌起一丝危险的感觉,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那老钟接着说道:“依阴天子所言,老钟这里,只判‘四不四无’。四不者,不忠、不孝、不悌、不信;四无者,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你当不在这八类之中,也一并去老魏那里看看吧。”
说罢,老钟一挥手,直接平地升起一阵旋风,将肇裕薪送到了小舟之上。
肇裕薪脚步还未站稳,又听得老钟说了两句什么,高楼残照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第肆捌捌章 老魏
肇裕薪与高楼残照重新出现在小舟之上,撑船的艄工用那依然沙哑的嗓音,咕哝了一句:“人齐了,咱们开船。”
这一次,肇裕薪并没有接艄工的话茬。因为他已经知道,就算自己接了话茬,艄工多半也不会理他。
静静地打量了艄工一段时间,肇裕薪讶异地发现,他居然感觉到了艄工似乎在笑。
此刻,艄工的装扮与之前一般无二,全身没有任何一片皮肤暴露在此间的空气之中。
就是这样,肇裕薪依然感觉到了艄工似乎在笑。还脑补出了一副,艄工仰着一张漆黑如墨盘的脸庞,裂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的笑容。
事实上,艄工一直都在低头撑船,根本就不曾抬头,更加没有露出过笑容。
这样的感觉,让肇裕薪觉得十分不好。
内心挣扎了一瞬间,肇裕薪还是鼓起勇气想要与艄工对话。他问艄工道:“前辈,敢问您刚才是不是在笑?”
艄工听了肇裕薪的话,手中的竹篙忽然就是一震。随后,他再一次抬起头,用明亮如射灯的眼睛,打量了一番肇裕薪。
遗憾的是,他仍旧没有与肇裕薪多说哪怕一个字。手上竹篙三摇三晃,小舟如织布机上穿梭的梭子一般,快速经过了三岔河口,向着另一个肇裕薪他们没有到过的方向驶去。
肇裕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种令自己感到浑身别扭的感觉。
好在,没过多久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一次的目的地,显得繁华许多。与自称老钟的紫袍汉子所在的孽镜台处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河边处,有一小桥,整体为青石铺就。桥拱不高,两边各只有五级台阶。
在桥头,有一座白玉凉亭。此刻,亭中一个身着墨绿色袍服的儒士模样的人,正捧着一本书,依靠着凉亭的廊柱,看得是津津有味。他那清癯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
若非是此间环境,实在太过荒凉诡谲,那看书的儒士,又生了一副年老的模样。仅凭这个笑容,肇裕薪都会为这个儒士,打上一个笑容可掬的烙印。
而今,这幅笑容配上此刻这里的环境与儒士的长相。却让肇裕薪只能生出,对方是一个大智若愚的智者的感觉。
在那儒士身边,安静站立着一位美人。目转不睛地看着儒士读书的样子,似乎是觉得那便是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此女子,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让肇裕薪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出应该如何来形容她的姿容。
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小段时间,那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肇裕薪几人。
就见她轻抬衣袖,遮住了嘴巴,用极小的声音“啊”了一声。随后,便害羞似的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儒士。柔声唤道:“魏郎,有人来了。”
听这一声轻焕,那“魏郎”从依靠着的廊柱上起身,站直了身子。随后,将手中的书卷潇洒地向着身后一背,看向了肇裕薪这边。
肇裕薪从之前那一声魏郎里面,轻松推断出,眼前的人,应该就是老钟口中的老魏了。
老魏一见是艄工撑船送来了三个人,立即双手举着书卷,躬身对艄工行了一礼。
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有劳,有劳。”
艄工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礼,手中竹篙一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肇裕薪三人便出现在了岸边。
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有些虚浮的脚步,肇裕薪再一次打量起凉亭之中的两个人。
不想,之前的那个美女,此刻已近变成了一个老妪。
肇裕薪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回想起之前的那个美人的样貌。却发现,自己只是记得那美人,身着一袭桃红色衣裙,袖口处,两抹水绿色的袖色,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等到再向着头面处回想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根翠玉珠钗,在记忆之中极为抢眼。肇裕薪只是记得那姑娘极美,硬是已经无法回想起,这美人的长相究竟是个怎样的模样。
此刻,一见那老妪一身浆洗得有些黯淡发白的绿袖红裙,以及头上那与刚才一般无二的珠钗。肇裕薪竟然有一种,这老妪一直就在这里,刚才的美人,也理应长成老妪这副模样的感觉。
摇了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丢出脑海,肇裕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老魏身上。
老魏打量了一下肇裕薪三人,面向着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对着三人说道:“你们能来到我魏某这里,相必一定是积德行善大半生的人。魏某在这里向各位行礼,代各位帮助过的人,感谢各位的善举。”
说着,老魏便向着三人深深一揖。
行礼过后,老魏也不待三人客气回礼,继续开口道:“三位既然来到了魏某这里,就依照魏某的安排吧。还望三位依次去那三生石上映照一下,也好让魏某见识一下三位究竟行过何等善举。”
老魏说完话,便攥着手中书卷向着桥边一点。与凉亭对着的地方,立即就生出一块三棱柱一样的大石头来。
想来,这就是老魏说的“三生石”了。
肇裕薪与高楼残照没敢轻举妄动,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已经主动走到了这三生石那边。
那人在三生石前一站,三生石立即就好像开足了马力的马达一般,快速旋转了起来。
伴随着三生石的旋转,那人面前一共出现了三个长方形的光幢。
左面一个光幢,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蝇头小楷,似乎是一些已经被整理归纳的材料。
中间一个光幢,则写满了行云流水一般的行书,看上去就好像是为了追赶进度,仓促记下的记录。
右面一个光幢,则是一大片空白,上面上么也没有,恰似是等待着什么人继续书写。
“竟然是个累世的好人么?”老魏惊疑一声,来到那人身边,激动得说道:“既然你是个累世的好人,趁着你记忆未消,魏某给你开个后门。你自己来选,下一世,你想做个神仙,还是愿意继续做一个凡人?”
第肆捌玖章 美人卷珠帘
那人呆呆地看了看眼前两面有字的光幢,又转过头看了看已经来到他身边的老魏。
“唉~”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人才开口说道:“真的是没有忘记么?为何,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名字?”老魏沉吟一声,“名字又有什么重要?你之所以是你,在于你的思想你的行为,你究竟叫什么,又有没有记忆,其实并不重要。”
那忘了名字的人,明显有些发呆。良久,他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老魏面上微有得色,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理论被接受而感到开心。
只是,他并没有开心多久,那忘了名字的人便再一次开口,问道:“可是,我没了记忆,要这么回答你的问题呢?”
这一瞬间,老魏想了很多。
从记忆的构成,到提取记忆的方法,再到个体与世界的关系,记忆与选择之间的关联……一直到拷问人心最深刻的三个命题,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到哪里去?
老魏脸上的表情接连变化,就好像是一部十分耐人寻味的电影。
这个时候,注意到老魏变化的老妪快步来到了老魏的身边。
她像是在对忘记姓名的人说话,一双眸子,却紧紧地盯着老魏的表情。
她说:“忘记名字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说着,她左手轻轻拂过头顶,摘下那支翠玉珠钗向着地上一丢。
翠玉珠钗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根绿玉手杖。老妪提起手杖,轻轻向着地面上顿了三顿。
紧接着,以手杖为中心,一大片红色的花朵凭空生出。
这花,红得妖艳,也美得窒息。
纠缠扭曲如龙爪的花瓣,就好像是一双又一双,顽强刺破大地,又不屈伸向天空的手掌。
在这枯败单调得天地之间,这一抹如血一般艳丽的景色,一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尤其以忘记姓名的那人,脸上表情最为丰富。
他似乎陷入了对过往的深沉回忆之中,脸上一会喜一会悲,一会惊慌,一会得意......
不一会,再那人脸上闪过的表情,就已经比老魏脸上之前的表情还要丰富许多了。
长时间经历大悲大喜,使得那人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最后,万千不同的情感,在那人脸上汇聚成了复杂的悲伤。
无声的泪滴,划过那人脸颊,尽数滴落他脚下花海之中。
让那些花儿,开得更加妖异,也更加妩媚。
眼泪止收,那人转过头来对着老魏郑重行礼。
老魏还礼,问道:“可有了答案?”
那人再次向老魏行礼,说道:“闻魏公素来爽快直言,做事刚正不苟,这开后门的先例,可不敢用在晚生身上。若是晚生这两世行善之举还能被魏公看在眼里,希望魏公能回答晚生几个问题。”
老魏愣了一下,回礼道:“若是能说与你听的,自然知无不言。”
那人拱手:“先谢过魏公了。”
老魏受了这一礼,静静等待对方发问。
那人思索了一下,问道:“此地可是三途河畔?脚下可是彼岸花开?”
“……”老魏沉默,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不能说。
那人嘴角挂上了一个微笑,继续问道:“若是我之前所料不错,眼亲就是奈何桥,这位老妪,就是孟婆了吧?”
“……”老魏依然没有说话。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若是喝了孟婆汤,这些记忆自然全部都会被遗忘,魏判又何必如此缄默,就不怕憋坏了自己么?”
魏判?奈何桥?三途河?孟婆?彼岸花?
肇裕薪快速在脑海里梳理这几个关键词,越想越觉得眼前所见,与传说之中关于地府的传说相象。
莫非,游戏的设计者,依照这些传说,直接在游戏里面还原出了一个阴间?
想到了这里,肇裕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说自己也算是够傻了。
自从来到这里,就不止一次听到过类似于地狱与阴间这样的词语。
他早该想到,这张名为地狱的地图,就是仿照传说中的阴间描绘的。
其实,这也真的不能怪肇裕薪迟钝。东方传说之中的阴间,绝大部分地区,是灰暗的荒芜。
慢说肇裕薪对这一切不熟悉,就算再熟悉这里的一切,也没有可以参照的景物,可供他判断啊。
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肇裕薪忽然有些恍惚,不太清楚,这个名为《大荒》的游戏,在他第一次击杀奢比尸之后,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肇裕薪正在胡思乱想,老魏与那忘记了名字的人却谈得越来越欢快。
那人也不见外,将自己对于世界的认识,完全都拿出来与老魏分享。
末尾,那人对老魏说道:“魏公,古来都说神仙好,我独觉得凡人妙。神仙凡人总一样,拥有快乐与悲伤。如果还能走一回,人间才是真天堂。”
老魏听到这里,眼前忽然一亮。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说得好,魏某请你喝酒!”
老魏话音刚落,身边那被认做是孟婆的老妪,便张罗了开来。
她双手向前虚压,随后再向上一提,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一般的建筑,便拔地而起。
肇裕薪与高楼残照,跟着那三个NPC一同进了这宫殿一般的建筑。
入门处,便是十余级台阶。升阶入室,所过之处,皆是朱栏石砌,画栋雕梁。孟婆向内招呼一声,迎面门户处珠帘立即半卷,露出里面玉案当中的陈设。
三个明眸皓齿的艳丽女子,两人正抬起藕臂卷着珠帘,一人站在门内,手掐腰间,向外施了一礼。
肇裕薪打眼看去,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穿戴的款式颜色,皆与孟婆与老魏独处时一般颜色。就连头上那翠绿的珠钗,都好像是四体孪生的一般。
三个美女一起偷眼看向肇裕薪这边,那美目流盼的样子,差一点就让肇裕薪看得痴了。
多亏了孟婆随后沉声一喝,才没让肇裕薪直接在此丢丑。
孟婆吩咐道:“孟姜,今日魏郎要在这里宴请客人,还不快带着孟庸、孟戈操持起来?”
第肆玖零章 琉璃盏
那被成为孟姜的女子,赶忙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后退了一个身位,侧立于一旁闪开了门后的通道。
老魏与孟婆先后进入大厅,随后进入的,则是肇裕薪三人。
老魏拉着孟婆在主位落了座,自然有刚刚放下珠帘的女子过来,引着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坐在了下首的客人席。
反倒是那个与老魏相谈甚欢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当中,既不坐下,也不说话。就这样,微微抬着头,看着老魏与孟婆。
老魏正襟危坐,甚至还格外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才开口吩咐道:“还不为客人上酒?”
三名美艳的女子,每一个人都捧出一个大盏。从那琥珀一般的琉璃盏外,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溶液正在一摇一摆的晃荡。
等到女子来到身边,那扑鼻的香气,简直就像是主动钻到几人的鼻子里面一般。
肇裕薪陶醉的享受着这扑鼻而来的香气,他的眉头忽然一动。
他发现,这任谁都会直接判断为酒香的浓郁香气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其他的味道。
鼻子抽动了一下,肇裕薪很快就从酒香之下,嗅到了一丝重要的味道。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肇裕薪竟闻到了殿外彼岸花的香气。
莫非,这名义上是琼浆玉液的美酒,实则是一种拥有特殊功效的药剂?
想到了这里,肇裕薪赶忙在玉桌下面轻轻拉了一下高楼残照。
高楼残照吃痛,迷惑地看向了肇裕薪。
哪成想,肇裕薪刚刚要开口说话,身边的美艳女子便将酒盏送到了他们二人的唇边。
美人躬身送上美酒,红裙绿袖低垂之间,露出内里穿着的金线织成的春衫。
颜色的反差与对比,混合着美人身上那胭脂的香气一并袭来。一下子,就弄了肇裕薪与高楼残照一个目眩神迷。
借着二人目眩神迷的机会,美人将头脸轻轻凑到二人耳边。如兰似麝的香气袭来,伴随着的是一声:“郎君请满饮此杯。”的低声轻唤。
这一声如吟似唱的轻唤,恰似令人无法抵抗的魅惑。肇裕薪与高楼残照不约而同地接过了酒盏,直接就将整张脸埋进了面前的酒液之中。
这酒,好香纯,一点也不辣口。喝起来,就好像是回味悠长的靓汤。
可是,一点都不辣的酒,还能算是酒么?
“你们这是酿得什么假酒?!”肇裕薪率先发难,直接将酒盏推回了身边美艳女子的怀中。酒盏打翻在地,女子也随之跌倒在一旁。
“孟戈!”数声轻唤一同响起,竟是大厅之中全部四女之中的余下三女,一齐呼唤了一声。
原来,这个女子叫做孟戈。
肇裕薪心中嘀咕一句,那孟戈已经站起身来。她用手护住胸前,轻轻欠身向着老魏与孟婆行礼,告罪道:“孟戈被酒水打湿了衣衫,唯恐失了此间的体面能与雅观,扫了大人与贵客的兴致。还望大人与婆婆恩准,准孟戈回去换身衣服。”
老魏一点也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影响心情,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肇裕薪一眼,随后便对着孟婆说道:“女眷们的事宜,我若过多干涉,恐是多少显得有些失礼,你来安排一下吧。”
孟婆轻唤“魏郎”,连忙答应下来。
随即,便对着孟戈说道:“先下去吧,回来我再问你招呼贵客不周的罪。”
孟戈连忙告退,顺便,还带走了地上摔成碎片的琉璃盏。
推倒了孟戈之后,肇裕薪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全然没有在意,此间的大厅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眩晕的感觉完全消退之后,肇裕薪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眸,无力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此刻,孟戈已经离去。站在大厅中间的那人,胃口就好像是无底洞一般,不断“咕咚,咕咚”地饮着酒水。
见到这人饮酒,肇裕薪心里立即一紧,赶忙转头去看高楼残照。
就见,高楼残照已经醉倒在桌案上。一旁的美人捧着与之前相较几乎没有什么液位变化的酒盏,正在劝他继续起来饮酒。
高楼残照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存心戏耍美人取乐。
任凭美人如何劝酒,高楼按照就是一副瘫软如泥的样子,不是伏向桌案,就是依靠向美人的怀中。
若是被催的紧了,高楼残照便会含糊地咕哝一句:“老大看的紧,他说喝酒误事……误事……”
如果,刚才下去的那个是孟戈,正站在豪饮客身边的是孟姜。那么,这个不知所措的美人,名字就应该是孟庸了。
此刻的孟庸,显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可那那高楼残照,就是认准了不喝酒。
“桄榔”一声,豪饮客那边的琉璃盏也掉到地上打碎了。与肇裕薪这边不同的是,这一次打碎的琉璃盏里面,已经一滴酒都不剩了。
孟姜没有急着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反而是连连鼓掌,口中赞道:“郎君,当真是海量汪涵。”
美人的称赞一下子就让那人有些飘飘然,这声称赞话音还未落到地上,他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孟姜的怀中。
孟姜掺着他来到了一处桌案旁边,扶着他一同坐到了桌案后边,随后便将他的头颅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看上去,是想让这人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见这边的事情告于段落,老魏直接从主位站起身。肇裕薪见主人起身,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老魏来到了高楼残照身边,吩咐孟庸道:“不必劝了,你叫不醒装睡的人,自然也劝不动装醉的人。”
孟庸答应一声,也站起身退到了大厅的角落里面。
感觉到了孟庸的离开,高楼残照仿佛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随即,递送给肇裕薪一个了然的神色。
肇裕薪心说,这高楼残照演技还真的是不错,就连我都以为他是真的不胜酒力,醉倒在地了。
这么想着,也回给了高楼残照一个会意的眼神。
老魏等肇裕薪二人眼神交流结束之后,取出自己一直攥在手心的书卷,看似随意地翻看了几页。随后说道:“二位是何来路,来此又是何用意?现在没有外人在了,还请二位不吝明示。”
第肆玖壹章 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人
一听老魏这么说,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心里顿时就是一惊。
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肇裕薪故作镇定地反过来问道:“不知道,魏判何出此言?”
肇裕薪见醉倒那人曾经称呼老魏为魏判,断定老魏八成就是传说之中的“地府赏善司判官”,是以也称呼对方为魏判。
老魏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揪着书脊连连抖动,说道:“何出此言?你可知道,魏某手中这册,就是天地之间响当当的生死簿?这天地之间,一切有生之灵,无论他是神仙凡人,还是妖魔鬼怪,都在这生死簿上有记载。你们二位倒是说说看,我为何在这生死簿上,查不出二位的来历?”
嘁,不就是生死簿么?神气什么?看过西游记的,谁不知道你那是什么玩意?
还真好意思说是什么“一切有生之灵”,那么神,你倒是查出一个斗战胜佛孙悟空来给我看看啊。
心中连连腹诽,嘴上却没有说出口。毕竟,自己二人此刻还需要找机会向对方问路,客气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肇裕薪堆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对老魏说道:“魏判,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其实是冒险者,误入了贵宝地,正在找寻回乡的出路。”
老魏听后捻了捻胡须,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沉吟片刻之后,他说道:“魏某在这三途河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活人来到地府的。在地府之中,只有阴天子有发人还阳的权力。若是不通过阴天子,一切生灵,尽皆需要通过转世轮回,方可回到阳间。”
老魏这套说辞,肇裕薪打从心眼里,最少得有一万个不信。要是真的如老魏所说,那么那些为了救母闯地狱的故事,莫非都是杜撰的么?只要有一个故事是真的,这老魏不就自己打自己脸了么?
此刻,肇裕薪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劝黄巢晚死几天。此刻,若是黄巢在此,看他老魏还敢不敢把刚才那句话说得这么底气十足。
“等等。”老魏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你们既然是坐船来到我这里的,就证明你们去过孽镜台了。”
“是的,钟判的风姿,也真的是堪称绝代。与魏判相较,也是差相仿佛了。”肇裕薪不解老魏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段,只得实话实说。顺便,还拍了老魏一记马屁。
而且,既然眼前的老魏是赏善司的魏判,那么之前那个紫袍汉子,多半就是罚恶司的钟判了。
老魏果然没有纠正肇裕薪对于老钟的称呼,他似乎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手里捏了一个印决,直接对着指尖呼唤道:“老钟,速来魏某人这里一趟。”
老魏话音刚落,一身紫袍的老钟便出现在了这里。
“哈哈!”老钟人如其名,声若洪钟,“老魏,我就知道你要找我!”
老魏本就睿智,一听老钟这话,顿时就将事情的原委脑补了一个七七八八。就见,他没好气地对老钟说道:“老钟,你忒也不地道。”
老钟一愣,问道:“老魏,何出此言?”
“唉!”老魏叹了一口气,“你明知这两个人有古怪,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啊呀!”老钟一拍脑门,“是我疏忽了,改日我请你喝酒赔罪。眼下,我最想知道的,是这两个小子,在你这里可有查出来历?”
老魏白了老钟一眼,说道:“你那孽镜台能照这二人一应罪恶,我刚还想问你这二人来历呢。”
老钟摸了摸后脑,说道:“怨我,怨我,是我没说清楚。这二人在我那孽镜台上,压根就照不出任何东西。我想你这里有三生石,能看他俩的过去与未来。查一下他俩的前生,再对照生死簿,不就能找到他俩今生的身份了嘛。”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老魏又叹气,“我这生死簿上,压根就没有这俩人任何信息。”
“莫非,是转世重生的神仙?”老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老魏又想叹气,却被孟婆抬手拦了一下。将一口浊气强行咽回肚中,老魏无奈地说道:“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着,老魏转过身来对着肇裕薪与高楼残照说道:“二位,还请移步三生石,去那石头前面照上一照,如何?”
肇裕薪大方地答应道:“既然二位判官有邀,我二人自当从命。”
说着,肇裕薪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二位,暂且留步。”老魏急忙招呼一声,随后对着孟婆摆了摆手。
孟婆手中绿玉手杖向着地上一顿,刚才那美轮美奂的大厅与大殿,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雕栏玉砌归尘土,青石地面化春泥,玉案零落风吹沙,美人僵立如画皮。
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肇裕薪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到现在也不知道名字的NPC。也只有他那般,醉的仿佛母胎之中的婴孩一般的人,才能不介意刚才的美人此刻已经变成了泥塑木雕一般的僵尸这件事情吧。
一阵微风吹过,肇裕薪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刚才那一幕锦衣玉食,已经完全从他的脑海之中消失掉了。
直到此刻,他才赫然发现,三生石其实就在他右手边不远处。
肇裕薪自己也十分好奇,自己作为一个玩家,在游戏描绘的神话世界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履历。
他大步走到了三生石旁边,三生石再一次如风车一般旋转了起来。三面光幢,就好像是弥天及地的幕布一般,迅速遮蔽了这一方的天地。
遗憾的是,即便是出现了三面超越以往的巨大光幢,光幢上面依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左面象征着前世的光幢上面,是一片虚无的空白。似乎是在无声的宣告着,肇裕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中间代表着今生的光幢上面,则是黑白二色雾气相互追逐的画面。氤氲的雾气翻滚,竟然什么都看不到。
至于说,右边那本来代表着来生的光幢。此刻正好像是天气预报一般,上演着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戏码。那种感觉,让人感觉那根本就没有光幢,只有能毁灭掉一切未来的神秘力量。
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也让老魏与老钟惊掉了下巴。老魏与老钟对视一眼,小声嘀咕道:“莫非,这还是一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人?”
第肆玖贰章 初代人族
对于一个游戏来说,玩家自然是不可能有过去与未来的。
一个玩家,他只要上线,游戏内的角色就会开始“今生”的生活。
而他只要下线,无论角色的游戏生活多么多姿多彩,他都会好像直接从游戏世界里面消失了一般,不会有任何NPC在意他是否在线。
严格说来,游戏世界里面的轮回规则,其实是残缺得,不完整的,有很大漏洞存在的。
NPC所谓的前世,不过就是他们在被玩家或者剧情无情推倒蹂躏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当这名NPC第二次被刷新出来之后,他所经历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就算是今生。
至于说来生如何,对于NPC来说,有的是可知的,有的就是完全未知的。
在《大荒》这款游戏里面,像奢比尸这样的boss,无论他被刷新几次,都一样是一个被玩家争抢着推倒的命运。对于这样的boss来说,它的命运就是可以预知的。
然而,为了增加《大荒》这款游戏的趣味性。有一些NPC,虽然面貌长相已经固定,却并不固定从事同样的工作。
这些NPC,会随机被分配到一个与之前全然不相关的地图里面。甚至,就连从事的职业,也与之前完全不相同。
举个例子来说,就有可能是一个新手村的铁匠,因为剧情死掉之后,会变成主城的一个药剂师。再一次死掉之后,甚至有可能变成玩家商店的售货员。
像老钟与老魏这样,见证着游戏世界NPC刷新过程的NPC。其实,应该算是最接近游戏核心内幕的NPC。
只是,他们这样的NPC,依然无法弄明白,肇裕薪这样没有过去未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自从不能退出游戏之后,肇裕薪在NPC眼中,其实与一般的NPC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在肇裕薪表明自己冒险者身份的时候,才会让NPC另眼相待。
即便是如此,老魏与老钟还是将肇裕薪二人,当做了系统配发给玩家组队用的NPC冒险者。
当然,这也不能全然怪老魏与老钟智商不够。如果真的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玩家,或许他们才会真的变得混乱。
他们恐怕永远也计算不清楚,一个频繁掉线的玩家,是不是应该算是惊了几世,甚至是十几世的轮回。
最终,老魏与老钟商议出一个他们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肇裕薪与高楼残照,是两个刚刚被系统制造出来的NPC。
这种NPC,在NPC的认知中,应该被称为“初代人族”。
初代人族这个概念,放到游戏的背景之中,那便是女娲大神用泥土造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老魏还算沉得住气,老钟却是一个直性子加急脾气。
老钟快步走到肇裕薪身后,说道:“这位……冒险者。你们莫非就是女娲大神用神力制造的初代人族?”
苍天在上,肇裕薪虽然玩这个游戏有五年多的时间了,他却是第一次听说“初代人族”这个词汇。
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老钟,肇裕薪客气地说道:“钟判,您说的是初代什么?什么人族?晚辈不是很清楚,还望您能不吝解释一下。”
老钟急脾气一上来,直接将肇裕薪从三生石畔拉开。随后,另一只手推了一把高楼残照,说道:“你去站在那石头边上看看。”
三生石上的光芒乍收骤放,映照出的内容,与肇裕薪站在那里是一般无二。
高楼残照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老钟,希望得到他的进一步解释。
此刻,老钟根本就没有看高楼按照。他指着三生石映照的三面光幢对肇裕薪说道:“看到没有,没有前世,今生不明,来世亦不可期。若非你们就是女娲大神用五色沙与神力造出的初代人族,怎么会是这般过去清白,现在迷惘的样子?”
这一次,肇裕薪总算是大致明白了,什么叫做初代人族。
在肇裕薪看来,这个初代人族的称号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在不清楚这个误会是好的还是坏的之前,肇裕薪决定要主动消除这个误会。
肇裕薪清了清嗓子,说道:“钟判,您先不要激动。晚辈确实不是什么初代人族,晚辈只是一个‘异世界的冒险者’。来到这里,真的是迷路了……”
“嗤~”老钟从牙缝里面挤出一个笑声,“你莫要框我,你们这些最终之后实力堪比神祇的初代人族,做事就是喜欢藏头露尾的。”
“我……”肇裕薪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好,他连“异世界的冒险者”这种词都用了,就是想让NPC能了解自己的玩家身份。
现在看来,老钟真的只是一个游戏NPC,他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是“异世界的冒险者”。
正在肇裕薪焦急地想找找到解释的办法的时候,老魏也来到了他身边。
老魏客客气气地跟肇裕薪重新见礼,说道:“二位贵为女娲大神亲手创造的初代人族,就不用跟我等这么见外了。我等虽然是地府之中的小神官,却也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入流的神祇。二位这般藏着掖着,想必对二位此来的目的,也是会有一定的影响的。”
肇裕薪心说,这跟NPC解释一些常识问题,就好像是对牛弹琴一般。说到最后,最好的局面,也不过就是闹一个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只好重申:“我最后再说一次,我真不是什么初代人族,你们爱信不信吧。”
老魏见肇裕薪恼了,赔笑说道:“我知道您不想承认,不过,您或许不知道,您说的那些冒险者,在这三生石前,是不能照出任何一面光幢的。”
肇裕薪一听这个,顿时就是一呆。
老钟似乎等候了很久,立即就抓住了肇裕薪这个表情上的漏洞。也重新对着肇裕薪仓促一礼,说道:“敢问,您既然不是初代人族,可能说出您出生于何时何地,哪户人家之中?”
作为一个标榜着拟真度极高的游戏,《大荒》之中的每一个NPC,都会被设计出背景。即便是随机刷新的NPC,也会有完整的家庭资料。
这些资料对于玩家来说,本来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在NPC看来,却成为了区分玩家与NPC的一种手段。
作为玩家的肇裕薪,显然是不可能拥有游戏里面的出身的。
第肆玖叁章 为难
看来,这游戏是要逼着人说假话啊。
肇裕薪腹诽一句,只得老实回答道:“关于这个问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有办法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好好地做着任务,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这里。现在这个时候,他更加不可能知道,他身处的地方,其实不是游戏原本设计了要向玩家开放的地方。
换句话来说,这个名为地狱的地图里面,所有的一切风景,都不应该出现在玩家的面前。而这些传说之中地府里面的神仙,也不应该与肇裕薪相识。
只是,此刻说这些已经显得有些晚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出现了,不该相识的人也相识了。
究竟会因为这些,对肇裕薪与高楼残照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又对整个游戏有什么影响。包括肇裕薪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暂时也只能选择拭目以待了。
见到肇裕薪老实“承认”自己初代人族的身份,老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肇裕薪的肩膀,说道:“既然,弄清楚了你们是正在游历修行的小神仙,在这地府里面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老钟说。只要我老钟能做的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肇裕薪嗯嗯啊啊的应和着,就算是默认了自己初代人族的身份。待老钟说完之后,他向着老钟与老魏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现在只想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这……”老钟刚刚打了包票,说只要肇裕薪有困难就能跟他说,此刻肇裕薪一开口,他却犯了难。
诚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整个地府里面,能发人还阳的,只有阴天子一人。仅凭老钟的这个身份,还真的没有办法帮肇裕薪这个忙。
偏生,老钟还是一个特别耿直执拗的人。更加不可能为了肇裕薪,做出任何欺瞒阴天子的事情。急得抓耳挠腮的老钟,只得不住地给老魏使眼色。
可是,那老魏就好像没看到一般,眯着一双眼睛,好似正处在神游太虚之中。
老钟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肇裕薪的眼睛。他开口对老魏道:“看起来,我们兄弟还阳的事情,还要着落在魏判身上了。”
不知不觉之间,肇裕薪也用上了这些NPC惯用的“术语”说话。
这个时候,老魏才如梦初醒一般,谨慎地对着肇裕薪还礼道:“这个事情,我们二人是真的决定不了,还请您见谅。”
老话曾有,阎王好斗,小鬼难缠的说法。这老魏在地府这么多年,也学得圆滑了许多。这刚刚认定肇裕薪初代人族的身份,就用上了敬语称呼。
肇裕薪心说,之前就是你就曾经说过能还阳的事情,这会儿却来装傻充愣。既然,你认准了我是那什么初代人族。这个身份我要是不加以利用,不就显得太不给你面子了么。
这般想着,肇裕薪将脸一板说道:“你们这般推三阻四,要是耽误了我的事情怎么办?再说,刚才忘了自己姓名的那个累世善人,你们就打算把他永远困在地府里面么?”
肇裕薪这一说,老魏才好似刚刚想起那人一般,向着孟婆那边看了一眼。
孟婆立即会意,主动说道:“老身这就安排艄工将他送去**神那里,让**神给他安排一户好人家。”
听到孟婆这样说,肇裕薪立即不悦道:“怎的,他就能回返阳间,只有我们兄弟不能么?”
老魏连忙赔笑,将转轮王那里都是投胎转世的魂魄,要想全须全尾的回返阳间,只能请阴天子亲自出手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肇裕薪不买账,大声喝问道:“那你告诉我阴天子在哪里,我去见见他就是了。”
老魏怕肇裕薪这的发怒,惹出什么麻烦来。立即赔笑说道:“见阴天子这事情,可当真是大事,不止是我们两个点头就行,还得另外两个判官也首肯才行。”
肇裕薪不依不饶,追着说起道:“邀请那两个判官过来,总不麻烦吧?”
这句话,还真的把老魏给问住了。虽说老钟过来的时候,是自己已经主动来到了附近,就等老魏招呼了。可是,这阵儿再要说不好麻烦同僚,似乎也是有些难以自圆其说。
正在老魏犯难的时候,老钟过来对老魏说道:“这挠头的事情,不能只让咱们兄弟俩在这费思量。这么着吧,你跟老崔熟,你找他。我跟老陆还算合得来,我叫他。”
老魏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就开始掐印决联系老崔。另一边,老钟也已经给老陆送去了消息。
不一会,两团烟雾凭空出现,就从烟雾之中走出来两个人。
左手是一个双目瞪得溜圆,目光如电射向四方的壮汉。这壮汉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自带三分神威凛凛的感觉。
右手边,则是一个官威严肃的书生,手中把玩着一杆毛笔,四方官步摇摆,径自走到了老魏身边。
从这二人来了之后主动分开的做派,肇裕薪便可判断出,那如老钟一般壮硕的,就是老陆。而那一身书卷气息又迈着官步的,就该是老崔了。
老陆见了老钟,先是一拳打在老钟肩头,随后二人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抱在了一起。
那老崔,则是与老魏相互用一套繁琐的礼节互相问候。随后,才问老魏道:“不知道,魏兄叫小弟来,所为何事?”
另一边的老陆,也松开了老钟,立起耳朵,想要听老魏如何说。
老魏叹了一口气,说道:“请二位过来,是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还请二位帮忙参谋一下。”
说完,就将之前肇裕薪一行人到来之后的事情,给老崔与老陆讲了一遍。
这二人听了肇裕薪的事情之后,也是有些为难。
老崔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子,试探着说道:“这见阴天子的事情,陆判那边可能查到条例?”
老陆抹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子,斟酌道:“见导师可以见,特别,他们还是初代人族的身份。只是……这二人的身份,真的能够确认么?”
老崔听了之后,毛笔在手指之间旋转了几圈,对老魏说道:“魏兄,借你的生死簿一用。”
第肆玖肆章 会审?会诊?
老魏与老崔,之前就有同乡之谊,生时更有八拜之交。
用现如今的话来说,老魏与老崔,那是同乡、同窗、同事,还拜了把子结了同盟,做了异姓兄弟。
就凭这种关系,就算老崔是跟老魏借这条命去拼一下,老魏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却偏偏,在借生死簿这件事情上犯了难。
前文我们已经说过,生死簿就是老魏时刻不离手的那卷书卷。
老魏能随时攥着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东西十分稀松平常,老魏并不把她当做什么珍贵的物品。另一种,当然就是表示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老魏一刻也不敢让它离开自己的手心。
从眼前的局面看,后者的可能性,应该要更大一些。
老魏为难地对老崔说:“老崔,你自己不是有生死簿么?何必要借我的来用?”
原来,这老崔也是有生死簿的。那这老魏把自己的生死簿看这么紧,又是什么情况?
老崔与老魏之间的举动,看的一旁的肇裕薪是一头雾水。要不是自己现在正端着“初代人族”的架子,他都想要直接上去问个明白了。
老崔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子,随后又摊了摊手,说道:“我那本,主要掌管生人寿数。你这本,才是一应生死轮回之客的花名册。要找这两个人的履历,我那本,恐怕是不能用的。”
老崔边说边走,老魏边听边点头。
等到老崔来到身边,伸手就要摸到老魏的生死簿的时候。老魏却突然一转身,避了开去。
老崔一愣,老魏连忙解释道:“崔兄,你主掌阴律司,应该知道这擅借生死簿的罪责。整个阴间,只有你手中这判官笔拥有改写生死簿的能力。就凭咱俩的关系,我手中这卷生死簿若是借到你的手里,你我二人就当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崔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仅凭一个瓜田李下之嫌,他们就说不清楚。所以,他立即解释道:“你莫要害怕我手里这根判官笔,实不相瞒,我这是替陆老弟借生死簿。”
“此言和解?”老魏虽然凭着自己与老崔之间的关系,信了老崔个七八分,却依然坚持听到完整的解释,才肯出借生死簿。
老崔也不是个急性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老陆他掌管察查司,叫他给你看看,是不是看漏了这二人的来历。”
老魏脸上略有不悦,问道:“看漏了当如何,没看漏又当如何?”
“我的好弟弟!”老崔这脾气,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你若是看漏了,这二人就是瞒报自己的出身家事,到时候请**神出手,让他们去人间转一圈,非得废了他们这一身蒙蔽天机的佛道术法。再回阴间的时候,不就能验明正身,依律发落了么?若是你没看漏,就凭你我两本生死簿、三生石、再加上孽镜台都查不出的身份。就算只有阴天子追问起来,也不是咱们兄弟四人的罪责了不是。”
“有道理,有道理……”老魏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若非是事情牵涉生死簿,他也不会这般的小心谨慎。此刻,一听到老崔的解释,也连连表示赞同。
老魏主动来到老陆的身边,双手郑重地递过生死簿,说道:“还有劳陆老弟出手了。”
老陆连忙向老魏回礼,却没有接过生死簿。
老陆摸了摸络腮胡子说道:“实不相瞒,刚才小弟我已经用察查司的手段查过了。你们猜怎么着?”
余下的三个判官整齐地看向老陆,随后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老陆摊了摊手,说道:“这二位爷,那是蓐收神私下凡间带回来的。按理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受地府管,咱们怎么可能查得到他们?”
老钟是个急性子,一听老陆这么说,当时就一拍巴掌,说道:“既然如此,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理当送他们还阳啊。这阴间鬼气太重,时间长了这二位是要得病的。”
老陆伸手对着老钟虚压了压,说道:“钟三哥不要着急,那蓐收神用神力打通了两界通道,才将这二人带过来。咱们兄弟四人倒是想要将他们送回去,可是谁又有这份神力呢?”
“唔,这倒是。”钟馗摸了摸鬓边的胡须,耿直的说道“莫非,真的要去找阴天子才行?”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就再一次转回了最开始的地方。此刻这四个在冥府掌握重权,每一个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的判官,却好像是四条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显得有些打蔫。
那样子,一点也没有来这里审查肇裕薪二人的身份的意思。倒好像是赶来会诊疑难杂症的医学专家,集体被难题难住了的样子。
肇裕薪见他们的讨论终于告于段落,立即上前说道:“四位判官,这时间也不早了,可商议出个结果了么?”
四人面面相觑,末了,还是老魏出来对着肇裕薪行了一礼,说道:“您也别着急,这问题还是有些难办。”
“难办?”肇裕薪故作不悦,“四个判官齐聚于此,若是还难办的话,是不是代表着,这地府上下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办事效率?”
“这……”老魏也是当真为难了起来,竟有些接不下去话。
一旁的孟婆看得着急,差一点就将需要请艄工送走的那人,摔到三途河里面去。
撑船的艄工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那人,对孟婆说道:“这河水乃怨气所化,若是沾染到身上,这个累世经年的好人,岂不是要平白多受许多苦?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世间那些不分是非的人,岂非又要说是好人没有好报了?”
孟婆十分拘谨地站在一旁,垂手躬身,连连答是。
教训了孟婆,那艄工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微微仰着头,看了看老魏这边。
他也没有呼唤任何人,就好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你们四个也是,是不是长年累月的重复劳动,让你们的脑子都变得僵化了?”
四个判官集体转身,就像小学生被老师教育时那般,恭敬地站成了一排。
那艄工轻轻一摆竹篙,说道:“你们不妨就带他俩去找阴天子一趟,到时候那黑脸要是怪罪下来,我帮你们说情。”
第肆玖伍章 闭门羹
四个判官对艄工异常恭敬,却也在听艄工说他会帮忙说和之后,就放松了许多。
见到四个判官这副模样,肇裕对于这个全身都被包裹起来的神秘艄工,又加深了几分兴趣。
若不是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找到回去的路,肇裕薪怕是会真的想办法去求证这个艄工的真实身份了。
有了艄工的承诺,四个判官终于答应了带肇裕薪与高楼残照去见阴天子。原本的奈何桥边,只留下了一个孟婆驻守。
来时算上艄工只有三个人的小舟,此刻又上来了四个判官,却与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四个判官显得心事重重,没有任何人说话。小舟在艄工的操纵下,也依然如离弦之箭一般,走得又快又稳。
艄工就好像是拥有自己的一套固定撑船技法一般,手中的竹篙又是三撑三摇,小舟便停在了一处岸边。
艄工一横竹篙,就将除醉倒那人之外的所有人都送下了船。
一面继续快速撑船,艄工的声音也渐行渐远:“你们自去见暗天子,我先送这个人去**那里,一会儿自会回来找你们。”
四大判官自然是恭敬行礼,口中不住的说着“有劳”。
待艄工走远,四个判官又再一次变得面面相觑起来。这一次,他们是为了究竟应该由谁去敲门,而苦恼不已。
是的,就是在距离阴天子所的居所很远的地方,四个人却因为由谁来叫门而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肇裕薪好笑地问道:“四位,咱们这样耗着,是打算等阴天子发现咱们,主动过来问话么?”
四个判官一听这个,立即就再次陷入紧张与焦虑之中。
肇裕薪看他们好像是真的害怕,全然没有故意推诿责任的意思。也缓和了一下表情,问道:“谁能告诉我,你么你这般不愿意来见阴天子,是何道理?”
四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出老魏来解释。
老魏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您有所不知,这阴天子做事,已经不单单是刚正不阿,足以用铁面无私来形容。所以,我们是怕他到时候问我们一个擅离职守的罪责。”
肇裕薪不禁有些觉得好笑,这些判官居然是怕自己的老板说他们擅离职守。也真不知道,要多么严厉的老板,又是多么高的薪资,才能让这四位吓成这样,还坚守岗位。
心里笑归笑,表面上肇裕薪还是勉强维持住了一张素脸,说道:“你们在这里争吵,若是引起阴天子的注意,可就不仅仅是擅离职守了。弄不好,再被问一个大声喧哗,惊扰阴天子的罪名,怕是更加不好吧。”
到了这个时候,肇裕薪的话,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四个判官心里最痒痒的地方。
接着,肇裕薪谆谆善诱地说道:“不如,你们带我去阴天子的居所,叫门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是了。到时候,你们主动跟阴天子请罪,再加上艄工的说和,想来你们最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只要你们以后勤勉工作,自然不用惧怕今天这事被翻出来旧事重提。”
四个判官一起点头称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这让肇裕薪不由觉得,这些古人,就是不如现如今的人脑子灵活。
换一个简单点的词语,就是说这些判官好骗。
既然是NPC的身份,拥有一些NPC固有的智商不够的习性,或许也还是可以被理解的。
只要,他们能够乖乖听肇裕薪的话,肇裕薪就觉得他们都是好的NPC。
四个判官一路战战兢兢,带着肇裕薪来到了阴天子的府邸。
入眼所见,是一座比肇裕薪身高高了五六倍的朱红色大门。这大门的颜色红的妖异,就好像是被无数人的心头热血浇灌过一般。
能用得上如此大门的居所,肯定也绝非一般大小的宫殿可以描述。
肇裕薪依照承诺,没有让四个判官叫门。自己走到大门边上,抬起手砰砰砰地拍了几下大门。
似乎是大门太大,肇裕薪叫门过后,大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肇裕薪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想要听一听里面有没有类似门房一类的人员在说话的声音。
这一听,还真的叫她听到了许多人声。只不过,却并没有正常对话的声音。
入耳所得,全部都是人类痛苦嘶吼的声音。那感觉,就好像是门后不是阴天子的居所,反而是什么以从事人体实验研究为主旨的集中营一般。
这凄厉的声音,让肇裕薪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转过身问身后的四个判官:“这里面,怎么像是有无数人在哭喊?”
老魏适时出现,解释道:“您自然是不知道,这阴天子所居之地,又叫做‘叫唤大地狱’。这有人哭喊,自然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肇裕薪打开了地图,看到此刻自己身处的地方,地名真的是叫唤大地狱。顿时,就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肇裕薪问老魏:“这叫唤大地狱,为什么会让人叫唤?”
老魏偷眼看了一眼禁闭的大门,小声回答道:“这在阳间心肠坏了的人,自然是要送到这里来修理的。凡是那些妒忌、诽谤、嫁祸他人;好赌、好斗、盗窃财物;黑心、吝啬、损人利己;教唆、背义、淫弄妇女……凡此种种,送来这里改造好了心肠,然后才能再发还轮回。”
“此处,如何改造心肠?”肇裕薪忍不住问道。
老魏见大门一直没有动静,也大着胆子回答道:“剖腹剜心,叫鹰犬虫蛇将坏了的那部分心肠啄食干净。再用铁钩和铁链勾出心肠,修补好了之后,即可填补回去。”
听到这个过程,肇裕薪不由得也是脊背发凉。心说,这样的过程,来到这里的人,能不叫唤么?换了谁,谁都得叫唤。
正说着话,艄工已经从**那边回来了。到了岸边,艄工停下船,主动问道:“可叫开了大门?”
老崔连忙迎上去,恭敬地回答道:“叫门叫了有一会儿了,这大门一直紧闭,恐怕今天要吃闭门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