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玺剑宗
这位孟公子显然在这群人中声望很高。
百里安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便引得众人群起而愤愤。
只见那位孟公子微微抬手,嘈杂的声音便瞬间停止了下来。
他看着百里安,眼中并无任何过激恼意,温和如春风一般双眸很有感染力,也很容易让人卸下心中的防备。
他微微一笑,道:“你我虽不相识,可小兄弟很像我的一个故人,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百里安神情不动,道:“如今故人何在?”
孟公子语气微沉道:“中幽之地。”
这四字缓缓从他唇中吐露而出,顿时身边一众对他前呼后拥的修行者们纷纷神情一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了。
曾经在锦生口中,百里安听过中幽这一词汇,但并不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如今看到众人这副神色,心中顿时也了然些许。
孟公子停止调息以后,也不知是否多年形成的习惯。
空着的那只手掌便下意识地抚摸着那把拂尘丝尾,就好像在轻抚爱怜女子的三千弱水青丝长发。
“小兄弟有所不知,如今的空沧山因为万魔古窟的异变,如今很不太平,在无尽海之中出现鱼妇这等妖物,也是我等始料未及的。
以你如今的修为,可走不出这一片山脉,倒不如在此好好调整,带我们伤好以后,可结伴同行离开。”孟公子语言态度皆很诚恳。
鱼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海妖,半身偏枯,一半是人形,一半是鱼体。
在百里安的记忆之中,鱼妇这种妖物存活在西海之境,数目极其稀少,是海域之中一大妖害。
它与林苑那样的人鱼不同,林苑属于海域之中的鲛人一族,而鱼妇则是属于妖类一种。
鲛人一族天生貌美动人,有着绝色倾城之姿,落泪成珠,人首鱼尾,是一种极其美好强大的生灵。
而鱼妇不同,它可谓是鲛人的一类大敌。
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
鱼妇模样诡异可怕,人鱼形态是自左右半边分立而成。
原本是海蛇一类,后常年吞噬葬身大海的尸体与怨气,变异成鱼妖一种。
鱼妇生命力与战斗力极强,没有心脏与弱点,要想完全杀死,只有将它焚烧成灰烬,一块血肉都不留。
而一直生活在西海之中的鱼妇……居然出现在了这北方的无尽海域之中。
简直匪夷所思。
万魔古窟天生异象,可是百里安在李酒酒御剑带他飞出无尽海域时从未遭受过那所谓的阴鸦攻击。
反事有因,必有果。
而且百里安始终记得李酒酒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如今实力太弱,尸魔身份特殊,根本不适合插足于人类的世界里来。
在他没有变强大之前,最理智的做法便是远离人群。
尤其是修行者。
“这个人,不能走!”
与孟公子的声音截然不同,带着明显地压迫语调。
百里安朝那人看去,他面带半张金属面具,将下半张脸尽数遮掩。
面具上方有双明亮地眸子透着森然剑意,身穿黑红长袍,头带剑徽发冠,背负长剑,也不知是何方剑修。
而他身旁,还并肩而立一位穿着打扮与他一模一样的同伴。
两人气息在一身凌厉杀伐的剑意遮掩之下,观不真切。
他们虽面具掩容,可通过那双眼眸,能够隐隐看到那种与生俱来的桀骜。
而这两人也是众多人之中,没有向那位孟公子表现出尊敬之意的人。
倒不如说就连那位孟公子,在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时都不禁时而流露出一抹向往尊崇之意。
这两人并非是从万魔古窟外的无尽海历劫而来,而是在山中与他们偶遇,遭遇鱼妇阴鸦攻击,一同逃到了这片山境之中。
没有与之经历过重重劫难的二人自然不会对那位孟公子产生多大的钦佩情感。
“你们是谁?”百里安皱眉问道。
两张面具之下同时传出轻蔑嗤笑,一众人也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百里安,目光犹带怜悯。
只见那两人傲然抬首,不可一世般地说道:
“天玺剑宗,观魔堂弟子,杨钊。”
“天玺剑宗,观魔堂弟子,黄康。”
百里安心中顿时了然,锦生曾说过,如今这天下之中,最为了不起的三个宗派,当以天玺剑宗,太玄宗与苍梧宫并驾齐驱,三分正统天下皇朝。
这两人既然是出自天玺剑宗,自然是傲性非凡。
只是百里安不能理解,自己何时招惹到了他们,居然敌意来得如此明显。
一开始出言不准许他离开的是那位名叫杨钊之人。
此刻他目光死死锁定百里安,冷声道:“我在山中见过此人。”
百里安平静道:“可我没有见过你。”
杨钊冷哼道:“那是因为以你的修为根本没办法注意到我,我在山中驱魔历练,半个月前,我亲眼看到你上了西方半山之上的一间猎户家中。
可一夜过后,我却发现那猎户房屋茅舍,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而在后屋清井之侧的土地里,竟是埋了整整十六具仙门中人的尸体,小子,你敢说此事并非你为之的吗?!”
那人目光犀利如电,审视意味十足地直逼百里安。
“什么?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竟然手段如此残忍!”
“杀人埋尸!这小子不过求道之境,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杀死十六名修行者的,这怕不是魔宗余孽吧!”
“丧尽天良!令人发指!今日决不能让他离开再出去祸害苍生!”
众人顿时大怒,纷纷出言声讨。
百里安目光淡然地看了一眼人群之中冷笑连连的温玉与齐扬,他收回视线:“说我杀人,证据呢?”
黄康冷然道:“我们天玺剑宗弟子的话,便是证据!”
不错,没有人会去怀疑名门正道天玺剑宗弟子说的话。
他们言出法行,惩恶扬善,其宗主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子早已传遍四海九州。
若是光论声望,天玺剑宗之佳名,甚至远在太玄宗与苍梧宫之上。
五百年前,正魔两道大战,其宗主更是首当其中功不可没。
上行下效,天玺剑宗广收弟子的条件极为严苛。
若非品行端正者,就连成为其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以行走救济天下,观魔除魔的观魔堂弟子了。
所以今日这二人的话,极富分量,根本无需证明罪名便已经落实。
甚至不给百里安辩解的机会,有人欲在天玺剑宗人前表现自己。
能够结交天玺剑宗弟子的机会可不常有。
“孽畜,残害人命!受死吧!”
第四十六章:鉴魔符
一名青年,怒发冲冠,好似百里安残杀的是他父母一般,剑鞘之中的残剑应声出鞘,灵芒乍现,朝着百里安的心脏直刺而去。
堂堂正派弟子,竟是毫不犹豫,不问前因后果,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
百里安脚下的小鹿儿愤怒得龇牙咧嘴。
一道金光如柱,直接将那人手中残剑轰得支离破碎。
只见林归垣不知何时解了发间的那根金色藤簪,流光划动之间,化作一杆金色煌煌长枪。
枪尖斜斜点在地面之上,倾泻的几缕发丝散落在林归垣的脸颊两侧,漆黑的双眸在发丝轻坠间全然不复方才温吞。
残剑尽毁的那名青年眼中浮现出一抹怒意,将手中剑柄重重仍在地上正欲说话。
厉风涌动!
那根闪烁着寒芒的枪尖就已经点在了他的咽喉肌肤之上。
紧接着,林归垣那特有的结巴说话方式冷冷响起:“山……山境之中,不许杀人!”
冷汗自那人额角滑落,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道:“是他先残害人命的,此事也发生在空沧山中,难道山神大人就不管管。”
林归垣道:“山……父既然没管,那……就……意味着,人不是他……他杀的。”
杨钊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没有因为林归垣是山神使者就给他半分好脸,反而不善道:“听你的语气,那就是我冤枉好人了。”
林归垣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没有因为他是天玺剑宗的弟子就敬畏他,很实诚认真地说道:“是……是的。”
颜面受到如此挑衅,杨钊眸子之中怒意翻涌不断。
他身旁那位同伴黄康低沉沉地呵呵一笑,并从怀中取出一道赤红纸符,符上所化的是鉴魔符。
此符并无任何攻击性,但有一种特殊用途,一旦此符沾染魔邪之气,必然燃烧成灰。
是当世修行者出门历练,鉴定邪魔的常备之符。
而符分五种。
黄、红、蓝、紫、黑。
颜色越深的符纸,力量则越强大。
寻常子弟所用之符皆为黄纸符,可他一出手便是红符。
他一面冷笑,一边用自身气机牵引着百里安身上的气息,将之勾动出一抹缠绕至符纸之中。
嗤!
红色的纸符中心,直接爆出一个火团,将整张符纸吞噬燃烧,速度快得让众人目瞪口呆。
鉴魔符,一旦鉴定魔意越深,燃烧得越快。
但从未有过如此……整张符瞬间燃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不剩。
这怕是连千年邪魔都不能达到如此地步吧。
红纸鉴魔符,居然还不能够足以承载其一丝气息。
黄康手指微微一颤,面具上方的眼眸震惊不已,显然事态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果……果然是妖邪之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人群之中,原本被林归垣压制下的寂静又再度爆发了。
“杀了他!杀了他!”
“此子潜伏在我们之中,必定另有阴谋打算!”
可笑,分明是百里安主动提及离开此地,他们不依不饶才是。
“大家静一静。”孟子非安抚着众人激烈地反应,声音依旧不徐不缓道:
“是非善恶不是光凭一道符能够区分的,总所周知,鉴魔符不仅仅只是能够鉴别邪魔。
此符用在中幽皇朝之人身上也会产生极大的反应,我观这位小兄弟的修行属性阴气极盛,气息不像魔宗,倒是有着几分接近中幽皇朝的气息。”
此言一出,四周愤愤声讨之音顿时停滞一瞬,面带犹豫之色地看着百里安,目光打量怀疑。
“此子是中幽之人?看着不像啊?”
“中幽皇朝的人来空沧山做什么,还有我不是听说中幽与天玺一向交好的吗?若他真是中幽之人,那天玺剑宗这两位为何……”
他没有说出为何敌意如此之深这句话,但面上表情已然十分明显。
“江湖上的传言你也信,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中幽与天玺曾经的关系是很好,但那也只是曾经,如今怕是……仇人见面眼分外红吧?”
“那他若真是中幽之人,我们还要不要……”
没有人再回答这个问题。
纵然中幽皇朝不在三大宗门势力之内,但并不意味着中幽的实力比之天玺要弱上多少。
中幽皇朝建立于中幽地带,也正是阴阳两界交际之地,终年守护着皇殿之中的一处阴泉结界,而结界之下,便是幽冥地府。
中幽皇朝在这世上身负巨大使命,在那幽冥地府之中,有着生生百万怨灵。。
而中幽皇朝的存在便是镇压怨灵,避免危害苍生,生灵涂炭。
中幽皇朝实力不可小觑,即便是天玺剑宗也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因为在幽冥地府之中,除了百万怨灵,还有不入轮回执念极深的英灵存在。
中幽帝王赢姬,便有着得天独厚之资,能够召唤阴界英灵,为己所用。
英灵拥有着不死不灭之躯,五百年前的正魔两道大战之中,三宗之人死伤无数,折剑惨重,唯有中幽英灵,陷入短暂的沉睡便可再度醒来。
在场众人十分清楚,中幽之人不可得罪,而其帝主赢姬又是个极其护短的性子。
别看从中幽出来的随便一个小鱼小虾这种小角色,一旦若是招惹上了。
指不定此人便是中幽的皇室血脉,换来的便是铺天盖地恐怖厉鬼缠身索命,那时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百里安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位孟公子一眼,起初他还以为这位制止他离开的孟公子另存心思,不曾想这个时候居然会主动出言为他解围。
这是真心好意?
还是谋算着更大的阴谋?
百里安暂时不得知晓。
他环视着被林归垣放入山境中的众人,心中不禁微微感到有些寒凉。
沉睡了几百年。
如今这个人间是怎么了?
他并不反感嫉恶如仇,冲动易怒之人,因为这样的人虽然易坏事,但心中仍留有一口热血刚正之气。
可眼前这些人,他们不过是打着正义的幌子,通过讨伐他人而从中获取利益。
他是不是邪魔,根本不重要。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讨伐的初衷是源自他有可能杀死十六名无辜的人。
第四十七章:白虎符
修行一界里,生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十六条人命对他们而言,并非自己的同族同袍,如何又真正关心。
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想着怎样讨好天玺剑宗的人,但在知晓他有可能是中幽皇朝的弟子后,却又开始临阵退缩。
何其可笑的一幕。
百里安看着横在那名青年咽喉处的金色枪尖,心中的离去之意已然消散。
人诚待我,我必诚人以待之。
林归垣是一个好人,可惜常年与世隔绝待在这山林之中没有什么心眼。
这群人看似大义凛然,实则个个暗存心思。
他若就此离去,保不齐这片山境之中会突发什么异变。
这里的白猿,林苑,果树,人鱼,香蕉……
他都十分喜欢。
百里安深吸一口气,目光毫不怯弱地迎上那两人的目光,说道:“不错,我来自中幽。”
“他撒谎!”温玉跳出人群,指着百里安厉声道:“此人根本不是中幽之人!”
杨钊当即接过温玉话头说道:“不错,虽然中幽之人善鬼道,但绝不会滥杀无辜,此子身份实在可疑,纵然现在不杀,也决不能放任归去。”
百里安淡淡道:“我现在又不想走了。”
杨钊、温康一怔。
他紧接着又道:“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自然得将此事拎个干净。”
如今他是尸魔之体,体内尸气必然经不起他人查探。
如今不如顺着孟公子的话,以中幽弟子这个身份为自己遮掩一二,再见机行事好了。
这两名天玺剑宗弟子实在是来得太诡异了些。
一切都仿佛充满了巧合与意外,他们既然并非孟公子同行之人,又怎会在山林之中偶遇再遭受邪魔追杀。
为何又会在入了这山境之中后发难于他。
他能够肯定,当日在上山去往猎户家中之时,并未见过这两人,若只是单纯的擦肩而过,他不可能毫无印象。
如此便可得知,这两人……一直藏于暗中!
再结合猎户家中的那具傀儡还有魔核,百里安心中隐隐已经抓到了什么。
究竟谁才是邪魔,那恐怕还有待查证了。
飞快地理清心中思绪以后,百里安朝着人群中的某个方位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
而后缓缓说道:“二位说我杀人,却并无证据,想必我说我是中幽之人,你们也不会相信,不过二位的来历难道就不可疑了吗?”
杨钊眼中戾气大起,森冷着语调道:“放肆,天玺剑宗弟子,岂容你污蔑。”
百里安视线很快就从人群之中收回,眼底已有淡淡笑意。
他道:“猎户家中的确有十六具尸体不假,可猎户的家在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已经十日有余,若我真的杀人,难道不该尽快离开此山吗?
可我并没有离开此山,而是在距离猎户家中不远处的山洞之中修行,在这十余日的时间里,足够你们二人找到我,可是你们没有。”
说到这里,一旁孟公子面上也隐隐透露着一股欣赏般的笑意。
林归垣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百里安,眼神竟是意外之中带着丝丝崇拜。
“如今我站在这片山境之中二位才开始发难,这般行径,实在不难让我怀疑二位居心叵测。”
面具下的两道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凌厉,背后长剑已然按捺不住地想要争鸣出鞘,取他性命。
孟公子面上淡笑之意顿时敛去,他忙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林归垣点在那名青年咽喉上的长枪。
“诸位不必如此剑拔弩张,中幽子弟的性情想必诸位也十分清楚,如今便只剩下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位司尘小兄弟是否真的为中幽弟子,未免其中产生误会,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辨认。”
看着孟公子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百里安心中微微一沉,没有说话。
二人身后长剑停止争鸣,杨钊不耐烦地说道:“你有何办法证明?”
孟公子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灵符,顿时引来众人一声声惊呼。
“白虎符?!”
“竟是白虎符?!天呐,孟公子不是散修吗?并无任何家室支撑的他,怎会有如此神符?”
白虎符,顾名思义,符藏神兽白虎,以灵力催动符力,便可召唤出灵虎相助。
而能够承载白虎灵力的符纸极为有限,即便是红色符纸都无法承载,唯有更高一级的蓝色符纸方能驾驭白虎。
而此刻孟公子手中的符纸,正是蓝色。
杨钊、温康二人吃惊之余又有些疑惑。
纵然白虎符稀珍,但如何能够分辨出他人是否为中幽之人?
目光流转之际——
黄康眼眸急骤一缩,语气忽然转沉道:“不对!这不是白虎,那不是大红朱砂所绘,那漆黑之相……是阴虎!是阴虎符!并非神兽白虎,而是英灵鬼虎!!”
那张蓝色符纸之上,原本应该是朱红符线的,此刻赫然呈现一种漆黑之色。
此符已经不足以能够被称之为神符,而是鬼符!
孟子安温文尔雅的脸庞浮现出淡淡苦笑,道:“大家也知晓我这人无拘无束,历来游散惯了,此符是我在中幽地带游历之时意外所得。
符中这只鬼虎的确属于中幽阴灵,我这人见猎心喜,便将之圈养起来,这一养也就养了整整一百五十年,它才勉强听话。
虽然如此操控此虎用于实战过于勉强了些,不过用来辨别中幽血脉却是可以的。”
众人心中恍然之际又暗自心惊不已。
英灵威力无穷可怕,这孟公子也是心大,竟是敢以凡人之躯圈养厉鬼阴虎,他也不怕遭受反噬。
不过换位思考一番,若是自己得了此符,难道就能抵御得了拥有一只英灵鬼虎附体的诱惑?
显然是不能的。
哪怕知晓风险极高,怕是自己的选择也会与孟公子一般无二。
“司尘小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孟公子目光含笑,看向百里安,眸光依旧清亮不含任何阴厉负面情绪。
他悠悠说道:“阴虎虽然暴戾凶残,但绝不会毫无理由的主动攻击拥有中幽血脉之人。
若是小兄弟能够从阴虎口中活下来,那便意味着你的确是无辜的,若是不幸身亡,那大家也不必觉得遗憾了,因为你在说谎。”
第四十八章:谁还不是个两百斤的小可爱了
说话间的功夫,他手中已然开始吞吐灵力,蓝色符纸面上的漆黑线条疯狂开始涌动。
“吼!!!”一声震慑人们灵魂深处的虎啸之音响起。
湖中人鱼经受不住这可怕的声音,纷纷藏入湖底深处。
平静的湖面在那无形的音吼之下,泛起层层波澜涟漪。
众人早已屏住呼吸,包括天玺剑宗那两名弟子。
纵然知晓那英灵鬼虎并非冲着自己而来,但背脊此刻仍是泛起了层层冷汗。
百里安目光警惕而危险,一只巨大足有五米长的白虎自黑线中凝聚而出。
白虎身上的有着斑斓的黑色线条,犹如诅咒之色一般漆黑如墨,勾勒着这副庞大的阴绝鬼气之躯。
它的双瞳亦是漆黑一片,没有瞳孔,所以透着森然无情。
浑身煞气在孟公子的命令之下,直逼百里安一人!
冰冷的尸魔之躯在那煞气包裹之下更显冰冷!
若换做了常人,在这恐怖的煞气之威下,早已肝胆俱裂而亡!
百里安捏了捏不存在冷汗的手掌心。
虽然尸魔没有体温,无法出汗,自然没有手汗来彰显他此刻应该紧张惊惧的内心。
但百里安诡异地发现,他的目光迎上那只英灵鬼虎的漆黑双瞳,竟然无比平静,甚至还觉得有着几分莫名诡异地亲切。
英灵鬼虎并未察觉到百里安那逐渐放松柔和的目光。
一双虎目之中透着森然无情,好似失去了理智一般。
四只虎爪之下气机炸开,掀起一道道血腥气流,朝着百里安这个方向厉扑而来。
小鹿儿瑟瑟发抖,蜷缩在百里安的脚边,但怎么也不肯离去。
杨钊、温康二人面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目光分别朝着四周空间里扫视而去,似在找寻着什么。
所以他们并未注意到,此刻的百里安无比自然的抬起了手掌,手指飞快结印。
印法繁杂却飞快的凝聚成型,就连百里安自己面上都流露出讶然无比的神色。
手指下的印法他不知是什么,但是能够如他进入修炼状态时手捏道诀一般自然流畅。
手指勾勒完最后一笔,手掌托着印法朝着英灵鬼虎的额头之上轻拍按压而下。
虎啸之声戛然而止。
漆黑森然的眼眶很快浮现出一双猩红的兽瞳,那双巨大的瞳孔由迷茫转至清明,再由清明转至亲切。
厚重的虎爪踏踏两声闷响后便生生地停在了百里安的面前。
就在每个人头顶炸出一道震惊响雷的目光之下,那只英灵鬼虎又重新的长大了血盆大口。
杨钊、温康屏住的呼吸刚欲松一口气,面具下的嘴角渐渐快要挑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就在这时,那只威风凛凛、震撼全场活在传说中的英灵鬼虎口中爆发出足以震破心肝儿的狂吼利啸之声。
“喵呜~~~”
面具之下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僵硬抽筋!
孟公子小手一抖,差点将手中蓝色灵符给抖飞。
众人绝倒!
喵呜?
是他们听错了吗?!!!
堂堂中幽皇朝的英灵鬼虎,生吞千百厉鬼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阴虎大人,您刚刚在嗷嗷什么?
喵呜?!!
您堂堂英灵鬼虎大人这是在跟谁撒娇呢!!!
是什么蒙蔽了你威严的双目与内心,让你产生了你自己是一只萌猫的错觉!!
林归垣眼中钦佩之意更浓了,手中长枪恢复金藤模样,默默地挽起自己散乱的头发。
其中顿时有人弱弱地伸手问道:“孟……孟公子,您确定您收的这只是出自幽冥绝狱里的英灵鬼虎。”
孟公子眼角渗出一颗亮晶晶的泪珠子,难得很没风度地爆了一句粗口:“当年收它的时候我能够十分万分的确定,但现在……我他娘的也不敢确定了!”
太丢人了,阴虎大人,你快回来吧。
求求你了。
心中默念一声召唤诀。
结果毫无作用。
那只高大威猛的鬼狱阴虎夹着腿,如同一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三步并作两步地蹭到百里安面前,喵呜喵呜用自己硕大圆滚滚的脑袋蹭着百里安的肚子。
一副讨好舔狗的模样。
装完了猫又开始装狗,摇尾乞怜地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孟公子只觉得一口逆血涌上咽喉,口中一阵腥气翻涌,身形站立不稳,眼前发黑。
一定是他打开鬼符的方式不对……
百里安摸了摸冰冰凉的虎脑袋,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方才结印的右手,心中一时感慨。
孟公子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他养了这只英灵鬼虎整整一百五十年,天天好吃好喝的喂着,甚至不惜以自身精血喂养。
这下喂着喂着,就喂出了一个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的白眼狼来!
狠狠磨牙一番,将口中那口逆血强行咽下!
他加大召唤决的力度,灵力疯狂自手掌之中吞吐不断。
面色那春风怡人的微笑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他咬牙切齿道:“阴灵归符!”
“噗……”
回应他的是一记闷响厚重屁声,奇臭无比的臭屁之中喷出一大串阴火,落在孟公子的手中,直接将他手中奇珍无比的蓝色符纸烧成了灰烬。
不过它也不算全然没有良心,似是记得此人是喂养了自己一百五十年的铲屎官。
阴火从它曼妙不可言说的部位喷出,只是烧了那一张蓝色符纸,并未伤他半分。
但它并不知晓,这个举动已经深深地刺伤了孟公子的心。
素来天塌不惊,风轻云淡的孟公子身体狠狠一晃,手臂求助般地朝着身旁最近的一个人伸去,双目茫然道:“谁来扶我一下。”
很快就有人将他一把扶住,面上深深担忧询问道:“孟公子,你没事吧?”
当然,此人极为眼尖地避开了他那只满是屁味儿的手,扶着他的手臂。
孟公子看着前方摇着尾巴,一脸讨好咧嘴眯眼笑得活像是一只两百斤大胖子的英灵鬼虎,心肝儿就抽得疼。
百里安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体质,天生就十分吸引这些动物生灵。
小鹿儿如是。
林苑人鱼如是。
如今就连这只阴虎大人……亦如是。
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莫名叫人觉得有些熟悉。
难不成他生前也养过小鬼宠物什么的?
第四十九章:一剑
“呃……那个孟公子,现在能够证明我是中幽弟子了吗?”
百里安一脸无辜,可手下却是丝毫没有客气,使劲儿撸动着阴虎脑袋上的虎毛。
眼神虽然没有半分挑衅意味,可他这个亲密的举动,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孟公子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来,眼眶似是因为委屈而红红的。
他带着一丝恳求之意说道:“足以,足以……司尘小兄弟驭鬼之道手法一绝,明显是继承了中幽正统之道,只是不知……”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那只大白虎,道:“能不能请小兄弟将我这只白虎归还,这是我的东西。”
百里安露出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说道:“可是你的蓝符已经没了啊,你准备以后如何容纳这只阴虎呢?虽然到了它这般强大的地步,不惧阳光,但晒多了太阳终归不好。”
孟公子勉力一笑,道:“这个就不劳小兄弟操心了,我即便是倾家荡产,自然也要为它寻来一张全新的蓝符。”
百里安哦了一声,索性耍赖道:“那你叫它一声,它若是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孟公子面上的假笑已经完全绷不住了。
我他娘地早就叫了!
就是这只蠢虎一屁崩了本公子的符纸。
如今再叫,本公子真怕它一屁把老子也给崩死了。
百里安取过腰间的琉璃伞,撑开说道:“既然你不叫也没办法收,那我就好心替你暂时保管吧,等它哪天愿意听你的话了,我再将他还给你好了。”
说着,在众人目瞪口呆地目光下,百里安面容平静,嘴角却是微妙般地小小翘起。
他低头对那白虎说道:“你块头太大了,我带着你不方便,你自己到伞里来吧?”
“吼吼……喵呜。”
那只巨大的阴虎用肥肥的大爪子朝着孟公子这个方向挥了挥,竟似告别。
然后头也不回一下的化作漆黑阴气,掠入琉璃伞中消失不见。
而那透明琉璃色的伞面之上,却是多了一只白虎图案。
“如今误会以解,诸位可还满意?”
百里安施施然地将伞重新合拢收好,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伞面之上那道小小的缺口,竟然在阴虎附伞之际,悄然地恢复着。
众人心想,您是中幽界的大佬,我们哪敢不满意啊。
这里怕是唯一不满意的,就只有那位孟公子一人了吧。
有人心中默默同情。
有人心中幸灾乐祸。
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玺剑宗那两人暗中相互递交了一下眼神。
就在百里安收伞准备下去休息之际,两人身后灵剑同时出鞘。
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锋。
没有出剑时的郎朗清鸣之声,安静得犹如落叶归尘,无声无息。
速度快得就连林归垣都不曾反应过来。
只见两道剑芒如黑色闪电一般闪掠而过,朝着百里安的心脏以及咽喉致命部位直刺而去。
百里安眸光之中甚至捕捉不到那两道剑芒的轨迹,反倒是他掌心下的琉璃伞狂颤不休。
还未等其中阴虎挣脱伞面,一道黑影破开地面,手执连鞘长剑。
都不见他是如何出手,便听得叮叮两声脆响。
将两把漆黑的长剑直接被震开极远,比起无声袭来,震开之际破空利啸射向天空之中的声音极锐。
全场安静……
林归垣亦是眸光泛着几许凉意,目光不善地看着天玺剑宗那两人。
众人看着破土而出的黑袍人,宽大的兜帽将容貌遮掩看不真切,手中长剑并未出鞘,看不出来剑有多锋利。
只是那剑鞘极为特殊,不同常人的木制简朴剑鞘,他的剑鞘是极为奢华的暗红乌金打造而成,给人一种戾气深重之感。
百里安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黑袍人,心中疑团已经全部解开。
黑袍之下,传出沉沉而危险的声音:“你们二人……”
“小兄弟见谅,方才得罪了。”
结果沉沉而危险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天玺二人组打断。
比起方才桀骜冷淡的态度,那二人此刻看向百里安的神情就要缓和不少。
那位名叫杨钊的,甚至都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事急从权,不得不出此下策,小兄弟有所不知,你前方这人,正是我与黄康二人出山的主要目的,此人戾气深重,出自魔宗,宗主命我等二人务必将之除去,匡扶正道。”
“不错。”温康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知晓小兄弟并非恶人,只是此人太过于危险狡诈,无法确切追踪其准确行踪,后无意中发现,此人一直在暗中偷偷紧随小兄弟,才不得不使用计谋将之逼迫出来。”
看着黑袍人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副见不到光的样子。
还一身戾气冲天外泄,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好人。
众人心中同时也有所了然,原来不是天玺与中幽之间的矛盾啊。
看天玺的态度对那个叫司尘的还格外客气,似乎是同一阵线的样子。
那就好办了,本来还纠结着帮哪边都是得罪人,索性忍痛站中立姿态好了。
如今这么一看。
大好的出头巴结机会啊。
沉寂已久的队伍再度不甘寂寞起来。
“原来如此,天玺高义,面对魔宗余孽不惜隐忍至此,在下深感佩服。”
“司尘小兄弟,魔宗之人过于危险,快快到在下身后来,在下定当护你周全!”
“我我我!我也是,我年幼之时,受过中幽之人的恩惠,今日终于到我知恩报恩的绝佳时期,如若这魔宗余孽的目标是司尘小兄弟你,在下定当以死相护!”
“不错!绝不能让这一介邪徒伤了司尘小兄弟才是。”
百里安直至此时才深刻了解到,原来有些人无耻起来真的可以是连脸都不要的。
他看着缓缓坠下的两把漆黑长剑极富灵性的回归至杨钊、黄康两人背后剑鞘之中。
百里安收回视线缓缓开口说道:“我身前之人,名为锦生,是我的朋友,而那两名所谓天玺弟子却是方才陷害我,污蔑我,试图杀死我的陌生人。
诸位觉得……我应该要理解他们口中的‘不得已出此下策’吗?
为了所谓的大义与任务,堂堂天玺弟子便可任意利用他人的生死来引出目标人物?”
众人一怔,全然没有想到这小子思想居然如此极端。
第五十章:麒麟图腾
随即又有人和颜悦色开口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魔宗畜生死不足惜!他们在人间危害性你无法想象,唯有将之不择手段的铲除灭绝方才能够做到牺牲最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啊。”
“老子去你娘的魔宗畜生,睁大你们的瞎狗眼看清楚,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
一直沉默不肯出声的锦生终于忍无可忍。
一把掀开身上的黑袍,露出黑袍之下标志性的红黑剑装。
看到那黑红背影,百里安都愣住了,顿时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天玺弟子,害的我见着今日这两位如今可是对天玺剑宗全然无半分好感了。”
锦生目光轻蔑不屑,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成为我天玺剑宗弟子?不过是冒名顶替罢了,这两人倒也聪明,知晓冒充观魔堂的弟子,这样一来便不用暴露自己的容貌了。”
天玺观魔堂弟子,在加入宗门分堂时,都会由堂主特别分发一枚面具遮掩容貌。
其中并无多大特殊意义,只是因为那位堂主特殊的癖好罢了。
林归垣默默地低头看了地上一眼,皱眉不悦道:“不……不要……乱吐口水。”
锦生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这结巴。
众人早已震惊,个个匪夷所思地看着前方突然从地底深处窜出来的这名青年,脑子一片凌乱。
这是什么状况?
出现了两方势力的天玺剑宗弟子?
看着水火不相容的对峙模样,众人心中清楚的猜想到,必然有一方是假的。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天玺剑宗的弟子也敢随意冒充。
众人视线不断地在锦生、杨钊和黄康身上来回扫视。
看着杨钊二人身后那两把剑锋漆黑的长剑。
正是天玺观魔堂之中每一名弟子配发的驱魔道剑。
每一把驱魔道剑都是由其堂主亲自刻下剑印标志,旁人根本无法作伪。
方才那两把道剑出鞘瞬间,所散发的凛凛剑气正是天玺正统剑道气息无疑。
再反观对面那名青年,虽然穿着一身黑红剑装,胸口纹绣的烈焰麒麟也是活灵活现,可那麒麟图案是天玺内层弟子的标志。
就连以天玺为国之剑宗的大秦帝国,都无比崇尚神兽麒麟,将天玺剑宗剑袍上的麒麟图案视为国之图腾,受万民信奉敬仰。
而这些天玺内层弟子衣袍上的烈焰麒麟,也会吸收来自秦国子民万千的信仰之力,修行速度远非常人能比。
观魔堂的杨钊与黄康都不过是一身简单的黑红道袍,配上一把驱魔道剑。
而这一位,光凭衣服配饰而言,地位便不知比这两人高了多少。
只是众人看着这名青年,一身浓浓戾气难以清除。
若是正派天玺剑修,不说郎朗清鸣剑气绕体,一身正派,怎么也不该是如今这般戾气深重的模样。
虽然心中疑惑,却无人敢开口质疑这位身穿有着麒麟图腾的剑装男子。
反倒是一旁失了阴虎符打击不轻的孟公子,又强自打起了精神。
目光审视一般的落在前方剑装青年身上,语气却是和缓说道:“不知阁下是天玺剑宗的哪位弟子?”
锦生以剑持地,双手交叠托在剑柄之上。
他语气平淡道:“天玺剑宗弟子,锦生。”
比之方才杨钊、黄康两人桀骜神态截然相反。
他面上没有任何倨傲神色,只有淡然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因为于他而言,天玺剑宗本身就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地位象征。
但身为天玺弟子,他从来不会将天玺剑宗当成一个炫耀的理由。
正因为平淡,所以值得骄傲。
“锦生?”孟公子细细将这个名字咀嚼一遍,随即失笑道:“恕在下直言,天玺剑宗内能够身穿麒麟剑装的内门弟子少之又少,他们皆为名动天下之人,至于锦生这个名字,在下从所未闻。”
安静的人群之中,顿时有传来小声的窃窃私语之声,似是开始动摇怀疑。
“这是假的吧……衣服很好仿制的,天玺麒麟弟子的剑个个声名远播,而他手中这把,我在仙家名剑谱中,可是从未见过。”
“锦生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听说过啊,如果是天玺内门弟子的话,不是应该很有名吗”
“此人戾气如此深重,我怎么瞧都像杨兄与黄兄口中所说的魔宗弟子?”
对于那些嘈嘈切切之语,锦生心中一证,面上神情不动。
只是眉角升扬之间,淡淡不屑地讥讽微笑油然而生。
“你未听说过锦生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你尚未有资格到达那个高度,听闻这个名字。”
百里安心中微动,深深地看了他背影一眼,没有说话。
毫不留颜面的轻视之语让孟公子微微蹙眉,但没有发作,他的目光看向杨钊两人。
自称来自天玺剑宗的两人再也没有任何言语。
因为在锦生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二人的眼眸就已经露出了阴谋得逞的满意。
他们默然无声地抽出身后长剑,漆黑的剑身漆黑的锋。
充满杀意与敌意的剑尖遥遥直指锦生,杨钊冷声道:“今日之事,是我天玺的私事,与诸位在场无关,不论真假天玺弟子求证真相的方式只有一个,那便是用手中的剑来证明一切!”
黄康手中剑锋开始轻颤发出刺耳地剑鸣声,他缓缓说道:“不错,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拔出你手中的剑!”
看似公平义正言辞地决斗之语,却让百里安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他看到那位性子十分骄傲的锦生,在对方要求他拔剑时刻,叠放在剑柄上的手掌微微地紧了紧。
难道他此刻无法出剑?
心中这般想到的百里安撑开了伞面。
一声阴厉呼啸。
五米长的威严虎躯卧盘在锦生前方,猩红的兽瞳冰冷直视对面杨钊与黄康二人。
似是受到主人内心想法的影响,此刻阴虎眼瞳之中的战意十分明显。
“既然是邀武对决,二打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百里安微笑上前,摸了摸阴虎的屁股说道。
顿时,杨钊、黄康二人面色瞬间黑垮下来,目光不善道:“司尘小兄弟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天玺剑宗为敌了?!”
第五十一章:十三
孟公子也是脸色微变,赶紧规劝道:“司尘兄弟,这是天玺剑宗的内部约剑比斗之事,外人是无法干预的。”
百里安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侧目对着锦生说道:“欠我两个人情了,待一切结束以后,你可要好好与我讲讲天玺剑宗的事情作为报答。”
锦生全然愣住,看着百里安微笑侧脸,喃喃道:“你……相信我?”
百里安点了点头,道:“我相信我看到的事实。”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以为锦生早就已经离开,不曾想他原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此举当然是为保护。
从他在万魔古窟被那五名万兽宫弟子追杀。
再到如今这两位名义上的天玺剑宗弟子咄咄相逼,甚至不惜设下一环又一环的陷阱,为的就是逼迫锦生现身。
若是锦生在明面上伴他同行,自然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他便故意做出一副知恩不报的模样潇洒离去。
纵然他一身戾气,如同地狱而来的杀神一般。
但百里安依旧相信他口中所说的事实。
至于那两位,结合方才种种,再到如今的咄咄相逼,迫切希望锦生拔剑出鞘。
百里安可不相信这其中并未饱含更深一层的阴谋。
林归垣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皱眉道:“山境……之中,不可……私斗。”
“玄之。”
一声轻唤来自湖中央,美丽的鲛人林苑目光深沉说道:“山父说了,不许插手此事。”
“可……可是……”林归垣目光担忧地看了百里安一眼,有些犹豫。
面对阴虎震慑,杨钊二人竟是没有丝毫退意,二人互相打了一个眼色。
他人极为默契地左手并出一道剑指,捅向自己的心口,插出一指鲜血,殷红的鲜血飞速抹过漆黑的剑身。
而这一指直插心脏,面上血色煞时褪去,两人竟是不畏死亡也要施展出接下来这一剑。
嗤的一声轻响,鲜血被森然的剑气吞噬,然后燃起数十道漆黑的剑火。
两人手腕之间几乎是同步挽动,漆黑的剑火在两人剑锋之下编织出一道巨大的火网,朝着阴虎笼罩而去。
不为杀死,只为纠缠住阴虎脚步。
“吼!!!”
巨大的阴虎四爪踏出炎炎阴蓝火焰,猩红地眼瞳之中似是不屑。
可当剑火编织成的火网笼罩在身时,它身上的阴火竟是生生被吸走几分,让火网火势大涨。
纵然无法伤到阴虎躯体半分,但也成功的将他英灵之体暂时的笼罩在了剑气火网之中。
百里安深深皱眉,他深知阴虎之强大,但是没有想到那两人竟然有着如此应对之法。
手掌下意识地去取碧水生玉之中的秋水剑,可胸膛一紧,却是被一只宽大手掌推开。
锦生语气低沉道:“够了,此事与你无关。”
没必要再将这小尸魔给牵扯进来了。
将百里安推开的那一瞬,杨钊黄康二人已经凌空跃起,手中没了剑火包裹的驱魔道剑散发着漆黑肃杀的色泽。
他们心口处的伤口鲜血如柱,飞速地流灌至手中的漆黑长剑之中,犹如一道凄丽的鲜血长河,眼中杀意凛然不退!
如此以命博命的方式不由换来众人的惋惜赞叹:
“这才是凛然正道的天玺弟子,不畏强敌生死,将自身安危看淡至此。如此大义,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典范啊!”
“不错,不错,天玺剑宗果然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弟子就是与众不同。”
“杨兄,黄兄二人驱魔灭邪,待此事一了,在下必当以剑刻下两位大名,供奉之!”
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溜须拍马之言便又如蝇虫绕耳,驱之不散。
鲜血疯狂流泻灌注!
可驱魔道剑依旧漆黑无法映红半分。
山间的尘屑疯狂席卷,剑锋之上亮起细细的猩红光线,将幽静的山境之中照的赤红而明亮。
古树之中的猿猴纷纷吱吱不安起来,浑身毛发炸起,躲入了树屋之中,掩耳颤抖。
看到那猩红光线的产生,锦生淡然的眸子乍缩成针!
泛着小麦健康色的英俊面庞之上登时涌起恐怖的戾煞之气。
他一字一句犹如咬碎了一般吐出:“引血剑!区区两个杂碎!也敢使用我天玺剑法!”
锦生隐隐察觉到这两个人恐怕不仅仅只是臭沟渠里的两个杂碎臭虫这么简单!
心中升起无边的怒火,一双眸子在看到那猩红血丝的瞬间,同时也被应得赤红一片。
交叠而放的右手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手掌缓缓滑下,极为有力的握紧剑柄。
百里安面色微变,急促道:“不可拔剑!”
“锃!!!”
还是迟了一步。
清亮而又沸腾的剑鸣之声响彻整座空沧山。
在众人看不到的天空之上,夜色苍穹之中的乌云滚滚如同染血一般,赤红燃烧成一只巨大的火鸟。
巨大的火云之鸟本应该是死物。
可当天上两道星辰如坠,镶嵌在巨大火鸟的兽瞳之中,顿时覆上了生命一般。
赤红火焰鸟嘴之中,口含赤雷,滋啦啦地凝聚着气息与力量。
听到那世上独一无二的剑鸣出鞘之音,每一个人心中都仿佛插上了一把无形地利剑,瞬间产生一种死亡萦绕的窒息感。
杨钊与黄康手中两把剑已经插入锦生的肋下,鲜血狂涌之刻,天空之上的赤红落雷轰然落下。
一剑之威,就令山境上方的结界,生生被轰出一道缺口。
繁茂的古树密林亦是被雷火轰出一个大洞,有些残缺尚存的古树尚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雷霆劈下带来的火焰。
赤红雷芒直接将三人身影湮灭。
距离锦生战场最近的百里安与小鹿避之不及,好在阴虎这时挣开了火网,以庞大的阴虎之躯替他们格挡下余威雷势。
林归垣头顶之上盘旋着一道金乌神鸟,金色煌煌双翼在煽动之间化去赤雷余威。
他面带惊色看着逐渐缩小散去的雷芒,眼神震撼。
众人被远远地掀飞出去。
有人裆下依然湿热一片,惊恐地跌坐在地。
一旁同伴亦是面色菜青,双腿打着摆子,哪里还有那余力去扶他人。
他们个个无不嘴唇惨白的哆嗦着,仿佛一张口,自己的灵魂便会从口中给吐了出来。
就连站在众人最后方的温玉,眼角的沧桑鱼尾纹都在极度震撼之下被荡平消失。
一张嘴巴怎么也无法合拢,身体狂颤不休,面上带着一抹激动震惊地潮红。
他们在这一刻终于了解到,为何在天玺剑宗内门重要弟子之中,没有人听说过锦生这个名字。
因为在天玺之中,他们只要记住十三这个数字就可以了。
第五十二章:不可触之
剑在乌金剑鞘之中,众人没有看到那鞘中利刃是何等的锋芒毕露,故而无法认出此剑。
只是在此剑出鞘瞬间,那道世上最为特殊独一无二的剑鸣之声,犹如绝崖之上的鸢禽戾鸣,响彻整个深渊绝古。
那是足以凌驾人间万剑之上的声音。
赤红的雷芒散去,天空之上落下了淅沥大雨,将古树上的雷火尽数浇熄。
轰出一角的结界缓缓合拢恢复,那雨丝毫不受结界影响的落入这方空间里来,将众人衣衫打湿。
阴虎似是有些反感人间落雨,低吟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飞入琉璃伞中,消失不见。
一颗颗的坠雨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圈密集的涟漪。
鲛人们纷纷浮出水面,目光警惕且好奇地盯着这一方。
温玉看着前方被雷击轰成漆黑两具尸体的杨钊与黄康。
还有……那个腹部插着两把剑的男子,他双膝下意识一软,竟是直接跪下,颤不成音道:“十三剑主,鸢戾大人……”
在这世上,但凡是涉及修行之人,对这个名字绝不会感到陌生。
鸢戾,并非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把剑。
人间最强的十三把剑之一。
百里安手中的秋水剑也不过才一把宝器。
而整个六界四海之中,所有的武器等级划分为五种:宝器、法器、灵器、仙器以及神器。
天玺所藏的这十三把剑,正是人间最顶尖的存在,是为十三把根本不会出现在人间的神器。
这十三把剑并非所指某一把特定之剑。
天玺有宝,在距离神界最近的那座剑山之中,巍峨耸立着十三道神圣剑碑。
每一道剑碑之中都暗藏万古剑魂,而其中剑魂都会在某一个时代之中,与一把剑产生共鸣,而后寄身在那把剑中,成为天玺十三剑。
这十三把剑会在整个人间里找寻属于自己的主人,得到剑的认可,便可成为十三剑主之一。
那是无上的荣耀以及被力量认可的象征。
天玺十三剑永不磨灭,即便是在五百年前,正魔两道大战之中折剑数把,剑中之魂也不毁不灭,重新回归剑碑之中沉寂,等待着新的剑主出现。
而这把鸢戾剑,便是十三把剑之中最为年幼的一把剑,排行十三。
因为某种因素,对于天玺第十三剑的拥有者,世人不知人名为何。
但其剑名,却是犹如烙印深刻灵魂一般的清楚。
他们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空沧山中,亲眼见到那位天玺十三剑之一。
有人战栗,有人发抖。
因为他们回想起了方才发生种种。
鸢戾剑会是魔宗余孽?
他们狠狠地晕了晕。
如果说天玺十三剑之一会是魔宗余孽,那这个天下恐怕早已成为整个魔宗的囊中之物了!
比起众人的震撼与空白,百里安却是没有思考那么多。
他皱眉上前,推开锦生身前那两具焦黑尸体,心中暗自心惊不已。
他曾见过锦生的引雷之剑有多强,自然不是惊叹此剑威力。
而是震惊于冒充天玺剑宗弟子那两个人的肉身可怕程度。
分明心头血都被引渡于剑中,可那一雷下来虽然让他们生命终结。
肉身居然不过是发着焦黑之色,并未直接化成一地的黑炭灰烬。
而他此刻身下大地,都龟裂得不成样子,裂缝之中腾然闪着电花,踩着脚底生疼。
此刻的锦生握着剑柄的手仿佛被灼烧了一般,肌肤裂开出一道道赤红如岩浆般的裂痕。
他甚至不顾腹部还插着两把剑,一只手用力握住剑柄一副拼劲全力也要将之归鞘的辛苦模样。
可他堪堪抬起手中的长剑,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手臂上的赤红裂痕直接疯狂上延,狂暴的剑气直接炸开他手臂肩膀处的衣衫。
“帮……帮我一下。”面对百里安,锦生面上所有的傲性似乎都在悄然收敛,主动向他求助的话语不禁让全场人呼吸狠狠滞了滞。
百里安双手其上,用力握住他那只握剑的右手,此刻他肌肤的温度滚烫得仿佛被烈焰炙烤过了一般,烫得吓人!
裂缝之中,殷红的鲜血疯狂淌出,一条手臂急速得干枯着。
锦生面上戾气越来越深重,一双赤红的瞳孔仿佛要渗出鲜血一般。
他狂吼道:“帮我将剑收鞘!我没有力气了!”
毫无保留的引雷一剑,让他体内灵力已经接近干枯。
百里安看出了他此刻不妙的状况,知晓他若是还一直紧握这把剑,恐怕整个生命灵魂都要给这把剑给吸走了。
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
百里安双手下沉一寸,低声道:“把剑给我!”
赤红着眼瞳的锦生面色大变,急吼道:“不要直接触碰这把剑!”
他并非剑主,若是强行触碰出鞘的鸢戾剑,瞬间便会被此剑暴走失控的剑气撕碎殆尽!
结果他的话仍是晚了一步,纵然他紧紧地握住剑柄。
但重伤垂危的他如何能够抵抗得住百里安手中力度。
极为轻易地劈手夺过他手中之剑,肆虐地剑气兹啦啦的将百里安手臂上的衣袖撕裂成碎片,露出两只苍白劲瘦的手臂。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百里安微微掀眸抬眼平静地看了锦生一眼,不知为何他的反应如此之大。
他的身体表层散发出淡淡青玄光芒,肆虐如魔掀腾不休的剑气似乎在这一瞬……微微收敛了几分。
锦生面上戾气一下子冻结在了那张俊脸之上,整个人缓缓张大了嘴巴,一副被鬼掐住了脖子的搞笑神情。
百里安沉着脸,面上没有如临大敌的凝重,反而有着几分奇怪的抱怨,嘟囔了一句:“好重的剑。”
然后就这般堂而皇之地站起身来,剑尖笔直朝下,精准无比的插入剑鞘之中。
一切平静……
就连天空雨夜之中正在凝聚下一团雷霆的剑势也随之散去。
火红的云层又恢复成了滚滚乌云模样。
镶嵌在火鸟之中的两颗明亮星辰也渐渐暗淡下去。
百里安舒了一口气,也不撑伞,仍由冰凉的雨滴击打在自己的衣衫身体之上。
发丝很快湿透。
他低头看着呆愣傻掉的锦生,此刻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下巴有些脱臼,雨水全落入了他的口中也不见他闭上嘴巴。
第五十三章:有负盛名
百里安沉着脸,认真说道:“你现在的状况很奇怪,似乎不能随便拔剑,这样太危险了。”
锦生当然知道这很危险,不仅危险,而且拔剑的代价很大。
可此刻他全然无法思考那所谓的拔剑代价。
他跌跌撞撞艰难起身,就连插在腰腹间的两把剑都忘了去拔,任由动作撕裂伤口,疼痛也无法消除他此刻内心中的震撼。
他咽了咽口水,连同口中冰凉的雨水一起咽下,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看着百里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恍然回想起,当初这个小尸魔救他的时候,似乎也是如现在这般,将他的鸢戾剑归剑入鞘了……
那时候他神智不算有多清明,还以为是自己在最后时刻勉强归鞘。
如今再结合眼前这一幕。
原来两次归鞘……都是这小尸魔所为!
锦生有些凌乱。
百里安皱眉伸手,替他拔出腰间那两把剑,随手扔在狼藉的地面上,偏过头看着林归垣道:“不好意思,林兄你这里有药吗?我这个朋友伤得很重。”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一群陌生的人类之中,他能够相信的,也只有林归垣一人了。
林归垣愣了愣,随即忙道:“他……他伤得很……很重,寻常……药物……应该没用,我……我去找山父大人。”
说着他浑身散出浓郁的迷雾,迷雾将他身影包裹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的百里安会心一笑。
众人也在这时,终于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用一种不可思议还有讨好的眼神看着百里安。
他们可没忘记,这位堂堂天玺的第十三剑,方才是为了谁而出面。
众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堂堂一代名剑,居然会去屈尊结识一个区区求道境的小人物。
天玺剑宗的做派,果然非常人能够理解的啊。
不过,震撼归震撼,如今贵人就近在眼前,而且看其模样还颇为麻烦重伤的样子,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可不能让那傻小子一个人将功劳都给揽了去。
有人裤裆的湿意都尚未来得及处理,当即就跳了出来。
他一脸讨好笑道:“鸢……锦生大人伤势如此沉重,小人这里有上好的疗伤丹丸,可为锦生大人一用。”
顿时有人也领悟过来,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个被吓尿裤子的家伙。
“小小一个千阕宗能出什么灵丹妙药,我这有,我这有,锦生大人,我看您气息不稳,灵力动荡,想必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吧,我这儿有一株千年灵参,可固本培元,对于内伤有着极大的帮助。”
那人一脸献笑,毫不客气地挤开那个尿裤子的家伙,掏出一个锦盒说道。
一个个关心露于言表,情真意切,全然不复方才冷情。
锦生终于不再去看百里安,将心中复杂震撼强行收好。
随即苍白的唇齿之中,发出一道轻蔑地嗤声:“锦生大人?我的名字,也是你们配叫的?”
浑身是血,气息虚弱至极,一副重伤之体的锦生犹如垂危病虎。
可就在他简简单单掀眸瞬间,一抹寒凉冷意直逼人心!
刺得众人连连倒退。
他上前两步,踢了踢那两具发黑被雨水湿透的尸体,冷笑不止道:“方才我可是亲耳听到你们说这两人是你们的楷模,要好好学习传扬,嗯?”
一声轻嗯,让众人狠狠抖了一抖。
那孟公子倒也还算个人物,眼中虽有尊重,但并无多大献媚之色,只是不断苦笑。
素来善于言语的他,在锦生身份暴露之刻,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不住的抚擦着臂间拂尘。
锦生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面色并无多大疼痛之色,冷笑更甚:“还有你。”
目光流转,他看向那位扬言要赠送灵参的那个青年。
“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你说要将杨钊与黄康这两人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剑上,以视供奉?”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模样森然笑道:“我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不错,这两人皆来自海的彼端,你若将这二人名字供奉在自己的佩剑之上,想必也不必出这山境了,因为我们宗主知晓了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不论你藏在哪里,他都不会放过你。”
锦生用一种怜悯地目光睨着他:“感到骄傲吧,能够成为让我们宗主大人亲自盯上的人物可不多。”
听到这么一句,那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手中珍贵灵参都惊掉在地。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怪只怪我这肉眼凡胎,不辨真伪,错认邪魔为正统,实在该死!”
锦生明显是个颇为大气的性子,冷哼一声也没有再多加为难。
百里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素来温柔如水的目光里没有多大的情绪,缓缓平静诉说道:“既然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了,那还在犹豫什么呢,剑就在腰间。”
此言一出,锦生都给愣住了。
随即噗嗤一笑,若非要用手捂着伤口,他简直都要拍手叫好了。
“对,对,剑就在你手边上,难得你有此觉悟,自己动手也不错。”
那人简直都要哭出来,有心怨恨地狠狠瞪向百里安。
可此刻他哪里又敢露出半分不满情绪,只得叩头更加用力,鲜血都顺着额头淌了出来,口中不断求饶道:“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自裁的觉悟显然这人是没有的。
很快,林归垣取来了药物,给锦生服下后,便将其扶坐在一颗树下。
锦生虽然对待众人脸色臭得很,可对于自己有恩之人,却也十分客。
收敛起自身的傲意,道了一声谢便坐在树下开始调息。
众人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其霉头,纷纷如鸟兽般散去。
看着树下调息养伤的锦生,此刻他整个握剑的右手被剑气撕裂得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明显这一次拔剑给他带来的伤害要比上次要严重十倍不止。
纵然此刻剑已归鞘,可他没了衣物遮掩的血腥手臂,那鲜红的裂痕非但没有在林归垣给他的药物治疗下有着好转的迹象,反而还缓缓地继续开裂蔓延。
第五十四章:剑在人在
原本森然凛冽的双眸在平静调息之刻,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落败的晦暗。
百里安接过林归垣手中的药散,洒在他那只受伤的手臂上,低头说道:“你不是叫锦生吗?为什么他们都叫你鸢戾大人?”
锦生刚一张口就呛咳出一口鲜血,他平静地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拭去嘴角的鲜血,说道:“我的名字叫锦生,鸢戾是这把剑的名字。”
百里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安静平放在他膝上的那把乌金长剑,低声笑道:“人还没有一把剑出名。”
锦生神色一滞,随即苦笑道:“这么说也没错,天玺十三剑,代代相传,剑在人在,人亡剑存。”
说着他目光微微一动,视线落在百里安苍白劲瘦的手臂间,忽然开口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百里安奇怪,他记得他的手臂没有受伤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手臂之间,有着两枚针眼般大小的红点。
红点看着很深,所以不会是天生而来的红痣,倒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刺伤所留下来的痕迹。
可他沉睡了两百年,尸魔体质按照常理而言,这种细微伤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恢复。
可这两个小红点却宛若某种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肌肤之上,给人一种难以磨灭之感。
而锦生也正是了解这一点,才会多此一问。
红点不甚明显,百里安平日里也没多注意,直到今日锦生提起,他才发现自己手臂有着两个红点子。
百里安用手指轻轻扣了扣那两个红点子,疑惑道:“奇怪,不痛不痒的,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锦生低头注视着,蹙眉说道:“看着像是蛇咬得,你在山中可是遇到了蛇妖?”
能够咬破尸魔肌肤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之蛇。
百里安回忆了片刻,说道:“进山这么久,我都尚且未碰到过一只蛇,想来应该是生前被蛇咬了吧,没有什么大碍,不痛不痒的。不过倒是你,既然是天玺弟子,怎么会去万魔古窟闭关修炼,还将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锦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天玺十三剑,盛名于天下,第一剑至第三剑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成功破境渡劫,实力已达魂启之境。
宗主对我们寄于厚望,这几百年来,我与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在潜心闭关修炼,可就在数月以前,我那九个哥哥姐姐皆一夜之间,在属于自己的那一道剑碑之中,感召天命,成功渡劫,挤身于那传说中的魂启之境,就只有我……”
说道这里,他面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自嘲意味。
“就只有我,一人止步不前,小尸魔你可知道,在三百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不懂修为的凡人,宗主收我为亲传弟子,赐下剑魂我有多开心。
可是那时候我也知晓,我的灵根并非上乘之选,甚至连天玺剑宗里的一些内层弟子都远远不如。
不过是引来剑魂共鸣,便成为了天玺最小的一把剑,他们都说……天玺的第十三剑,是最负盛名的那一把。
我心有不甘,便携剑至万魔古窟,鸢戾剑因煞而生,是由九天煞雷常年霹雳周山,凝聚出的一团天地之魂,戾煞气越大,修行进展便越快,这天下间,戾煞气最重之地,莫过于万魔古窟。”
百里安道:“修行一道,不可焦躁,若是急于进展,强自修行,损身损心不利己,再加上那五名万兽宫弟子的强行干扰,莫说破境了,能在天劫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一种奇迹。”
他偏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漆黑的尸体,皱眉道:
“寻常修行者从来不会想着主动去触碰天劫,那五名弟子来得十分蹊跷,再结合今日这两名来历不明之人,我想你应该是被人盯上了。”
锦生受伤的右手艰难地做了一个伸张的动作,他冷笑道:“在伴随着荣耀的同时,危险也总是会常伴左右。”
百里安将手中最后一点药散洒完,顺手摸了摸小鹿儿的脑袋。
“既然是闭生死大关,那自然是得瞒过外界所有人,可仍有人在你渡劫关键时刻打扰,自然是你宗门内部出了问题。”
虽然很不想认可这个观点,但锦生却不得不同意百里安的说法。
他疲倦地将背部靠在树上,摊开颤抖抽搐地右手,目光沉重而深邃。
随即自嘲一笑道:“名不符其实……呵,说得可真不错。”
如今的他,连拔剑都困难。
如今他可谓是将自己逼迫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闭关被人干扰,并非他福大命大,大难不死。
而是在关键时刻,他将天雷引渡至了鸢戾剑中,并且尘封在剑鞘之内。
一旦拔剑,便可降下天雷刑罚。
如今他的状态,可渡不过这天劫。
而天劫也不是你想什么时候渡就什么时候渡的。
若是长此拖延下去,鸢戾的承载之剑必然会断裂粉碎,仍是会不受控制的招来天雷,将他轰杀至死无葬身之地。
啪一声轻响。
自己的右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覆盖握住,锦生一脸错愕地抬首看着百里安。
只见他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眼神之中不带任何安慰色彩,平静的目光仿佛在诉说一个现实。
“每次看到你提到你们那个天玺宗主的时候,你面上都会浮现出一种神采飞扬的色彩,我想他应该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吧。
既然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选择了你,那自然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就凭他相信你的这一点,你难道就不能相信自己吗?”
平静地语调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一般,灌注到了锦生的心中。
他哈哈一笑,道:“也是,宗主可是千年仙人,他的眼光之长远哪里能是那些凡夫俗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纵然百里安的一袭话改变不了此刻他的困境。
但锦生那种穷途末路仿佛走到尽头的心境却是悄然地发生了一种绝大的改变。
即便是绝路死巷,他也要撞出一条新的生路出来,哪怕头破血流!
落雨已停,结界早已修复如初。
只是那些被劈开的参天古树,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办法再生长繁密了。
锦生伤得很重,而他也没有第二枚灵妙果给他服用稳固伤势。
他相信,如今的锦生怕是再无战斗的体力。
虽然表面的危机与敌人已经度过,可百里安深沉地目光落在那些灯火明亮的树屋之中。
他坚信……真正的危机并没有过去。
此时,他体内维持体力与理智的鲜血似乎也消耗得快差不多,胃袋里传出空鸣的动静,将一旁小息的鹿儿都给惊醒。
锦生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疲惫地靠着大树沉沉睡去,怀中紧紧地抱着那把鸢戾剑,仿佛是自己的生命一般。
鹿儿咬着百里安的衣摆,然后十分识趣地翘起圆润地屁股。
第五十五章:这对师徒
百里安笑着拍了拍它的屁股,说道:“换个地方取血。”
纵然大部分的人已经返回树屋之中休息。
不过流转在锦生身上的目光还是有很多,公然取血饮血始终不好。
领着小鹿往林中深处走去,恰好碰到从林中走来的林归垣。
他手里捧着一大把鲜花,面上一个劲的傻笑不止。
百里安打着招呼笑道:“好漂亮的花。”
不过一个大男人捧着花傻笑的画面可就不算有多漂亮了。
林归垣其实不算有多喜欢花,只是这赠花给他的人是他心中欢喜之人,心境自然有所不同。
他像是得了一个美好宝物的大男孩,朝着百里安笑道:“嗯,文……文姑娘送给……我的。”
百里安心中顿觉好笑,心道这花儿再美,不也是她在这一片土地上摘给你的吗?
这一手借花献佛可玩得真妙。
百里安对那名女子并无多大好感,可能是因为她是温玉的弟子,温玉在他心中就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小人师父教出来的徒弟,百里安不认为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看在林归垣如此喜欢的份上,百里安也不好多在背后说人家姑娘的不是,笑了笑便往林中偏僻地方走去。
林归垣看着他逐渐转红的眼瞳也猜想到了什么,并未阻拦,好心地提点了一些山境中的禁忌便离开了。
取了鹿血饮下,眼瞳恢复寻常之色后,替小鹿儿上好伤药,正欲牵着离开。
经过一处僻静丛林地带,前方出了一米高的杂草之地,并无其他生物栖息。
可百里安却是一头撞上了什么一般,止了步伐,眼神惊诧地伸出双手摸了摸。
却是摸上一个无形的结界屏障。
奇怪,他记得他来的时候经过这里还没有这个结界存在的啊?
而林归垣与他说的山中禁忌也无关这一片地带的,他还特意绕了一个远路,怎么突然就生起了一个结界?
百里安不是一个喜欢探查他人秘密的人。
只是这一切发生得有些诡异奇怪,他想此道结界应该与山境无关。
更像是外来者似乎在私底下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掩饰众人,在此荒僻之地设下结界。
想起林归垣捧花傻笑的那张脸,想起林苑姐姐目光温和挑了一颗最大夜明珠给他的场景,百里安沉吟片刻。
还是取出那把深藏已久的银色小剑,悄然地划开结界,并命令小鹿儿在结界以外等着他回来。
无需屏住呼吸,收敛气息。
百里安没有体温,更无需呼吸,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然而还未走去多远,他便在杂草堆处看到几件杂乱的衣物零散。
女子的轻衫,还有男子的宽大外袍,扔得随意。
百里安顿时脚步一滞,面上微微有些尴尬。
正欲扭头离去,而丛林深处很是及时地传出男女之声。
那声音很熟悉,百里安离去的脚步豁然僵住。
百里安眼眸微眯,目光深沉。
“师父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弟子接近那傻小子了,弟子这一生,只想待在师父一人身边。”
温玉冷冷将她推开,目光透着无情意味:“你忘记为师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了?欲成大事,不拘小节!那傻小子是空沧山宝藏的唯一突破口,而他偏偏对你又有着几分好感,若是能将他哄骗得团团转,我们想要的情报还不是乖乖的收到擒来。”
文贞冬跌坐在地,温玉突然蹲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做完了这一切,你助为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师自然会更加的疼你,知道吗?”
“那待到功成一日,师父也好替弟子拿下那林归垣,让弟子亲手将斩下他的头颅,一泄心头之恨!”
“呵呵,不用你说为师也会替你好好出气。”
文贞冬点了点头,眼神勾人:“师父~”
百里安顿时觉得大污眼睛,悄然地退了出去。
这对师徒!
一丘之貉!
竟然皆是这般无耻!
好在那两人皆打得火热,似乎自信于自己设下的结界,声音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更没有察觉到百里安的到来。
出了结界回到原来休息湖边,百里安便看到林归垣身姿挺拔如松的立在自己的树屋前,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木制的盆栽,将文贞冬送给他的那捧鲜花极为细心地栽种入土。
还心情极好地低声哼哼着不知名的山曲儿。
百里安不忍直视,心想你心心念念的姑娘此刻正在她师父怀中正商量着如何夺你山中宝物,如何将你骗上床榻再千刀万剐呢。
突然,站在湖边的百里安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低头一看,却是人鱼林苑。
湖水央央衬着她清丽绝美的容颜,饶是早已失去心跳的百里安也不由微楞片刻。
林苑仰着精致的小脸,蓝色的眼瞳之中倒映着百里安的身影,她缓缓说道:“我已经见过山父了,他要见你。”
“见我?”
百里安十分吃惊,像他这样的小尸魔怎么会引起山神注意,还要见他?
看着他迟疑的神色,林苑微微一笑。
明亮如海的眼眸之中带点使坏般的笑意,故态重施,又是紧紧抓住他的脚腕,微微用力就将他扯进了湖水之中来。
百里安正值思考间,林苑出手又十分的快,一时之间尚未调整好下坠身形,身体一歪,不受控制地斜斜栽倒而下。
在被冰冷湖水湿透全身的瞬间,百里安只觉得自己侧脸咚地一下撞在了她的身上。
林苑惊叫一声,原本想着使坏吓吓他,却不曾想这一吓竟是叫人占去了便宜,双手朝着百里安的脸颊惊慌失措的用力一推。
冰冷的湖水顿时没过百里安的头顶,错饮了几大口湖水,腹部凉得有些难受。
他水性不佳,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往湖水深处沉了下去。
纵然没有窒息溺水的感觉,但是没了林苑那双手掌控他的身体,乱沉之间让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急乱。
慌张胡乱扑腾之下,他的右手摸到一个柔软的带子,想也没想的双手其上就将那带子紧拽手中。
林苑正面色绯红,身体浸入湖水之中,只留下半张脑袋胡乱吐着泡泡。
她心想以后可不能再胡乱作弄这小子了。
第五十六章:水中山境
林苑刚想低头看一眼百里安沉到了哪里去,结果肩头一滑,身上的七彩纱衣竟然不知何时松开了……
林苑:“……”
美眸登时大睁,伸手急急去拽自己的彩衣。
百里安沉坠之势颇快,手中死死握着那衣带怎么也不肯撒手。
林苑羞得脑子都停止运转了,鱼尾轻摆,也不敢上岸,就此潜入水中,去扯自己的彩衣。
她这边使劲扯着,百里安那边又死力拽着。
于是就悲剧了……
百里安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一脸错愕地看着手中纱衣,觉得甚是眼熟,随即目光茫然地缓缓抬头看去。
只见林苑此刻呆呆地捏着一半纱衣,一副羞红了脸却狠狠磨牙的模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本该穿在她身上的衣服此刻却是一分为二,他们各自手中捏了一半。
惊得不轻!
咕噜噜……
百里安狂吐水泡,慌不择忙的扔掉手中纱衣,顿时会意方才那带子原来是林苑的衣带。
林苑抓过漂浮上升的半件纱衣,用以遮掩,只是如今这副模样,她是怎么也没办法游上岸了。
她咬了咬牙,索性直接潜下去,伸手拽过百里安的衣领,朝着水中时间飞速游去。
鲛人的游速很快,水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百里安不敢侧目多看,目光笔直的看着水下更深处。
水底的世界十分黑暗,且设有结界,看着很淡,若非细看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结界的存在。
临近结界之时,百里安感受到拽紧自己衣领的那只小手犹豫般地紧了紧。
不容他多想,林苑忽然用力将他拽入自己的怀中搂紧。
很快,两人畅通无阻的穿透结界。
结界之下连接着另一个湖泊,百里安生出一种瞬间天地倒转之感。
原本下潜之势在穿过结界以后诚然变成了往上游的趋势。
可他清楚的感知到,林苑下潜的方向从未发生过改变。
百里安心中暗自感叹,心道还绝妙的结界阵法。
蓝色美丽的鱼尾不断地在深湖之中划动出美丽的轨迹,百里安很快被她送至了岸边。
一上岸,他连忙脱下上衣衣袍,闭眼不去看她,将衣袍劈头盖脸地盖在林苑身上。
林苑冷着俏脸,接过衣袍穿好,然后说道:“好了。”
百里安睁眼发现,此刻林苑正用她那一双美丽如星辰大海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身体戳出一个洞来。
“呃……林苑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百里安不安问道。
林苑漆黑的秀发如同海藻一般,极为美丽的漂浮在湖面之上。
她秀眉倒竖,神情却是不悦道:“怎么!你都看了我,还不准我将你也给看回来?”
这言语还真是将百里安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苑仿佛吃了很大的亏,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着百里安的身体,不过多看了两眼一口,她眼中的怒火却是悄然消散。
少年的身体尚未彻底张开,身体肌肤透着病态的惨白,给人一种满满的孱弱感,尤其是心口间所绽放的一朵彼岸花,死亡气息极其浓烈。
花朵中间是一道笔直的猩红竖痕,看得出来是致命剑伤。
她的呼吸莫名一紧,随即抬首看着浑身湿透模样有些可怜的少年,心中什么怒意都散了个干净。
百里安轻咳一声,很识趣地转移话题说道:“林苑姐姐,山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手中握着两半的纱衣,身上披着黑袍,林苑朝着南方湖面开始游去,用眼神示意百里安赶紧跟上。
“他没说什么事,只是指名道姓说要见你,不过你也不必这么大的警惕心,山父人很好,他这一生,都在救人帮人,从未害人。”
百里安看着她那双美丽蓝色大眼睛里的知恩与感激背后,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晦涩不明。
他微微一笑,点头跟上。
在这个山境之中,林归垣是一个有着过往的人类。
而林苑……想必亦是如此。
但不论怎样,在这条殊途同归的道路之上。
这座山,这片湖,无疑正是他们心中最为美好的归宿。
在南方五里之外的湖边,有一颗巨大的参天古树。
此树比山境之中的每一棵树都要古老高大,犹如一座小型殿宇一般,树身之上所生长开来的枝干将偌大的一个湖泊生生遮掩了一半。
古树之上,有一名老者栖息在其中,身体与古树融为一体。
他只有上半身能够动弹,却无法离开这颗古树,看着十分可怜。
听到百里安的脚步声,树上的老人缓缓睁眼,苍老的双眸仿佛被一抹温暖的阳光映照着,透着一股子温和意味。
老者面上有着古木年轮一般的纹络,一圈皆一圈,让人数不清楚。
他温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了片刻,随即失笑道:“小苑啊,我让你请他过来,怎么将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也难怪他失笑出声。
百里安此刻解了外袍,苍白的胸膛之上还挂着尚未干透的水珠子。
而林苑则是身披漆黑长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不露半分。
这场景,任由谁看了都会多想。
林苑面色微僵,仔细想想貌似还是自己将这事给作出来的,要真怪,还真不能怪那边的小家伙了。
“呃……出了一点点小意外。”
老者呵呵一笑,很快一只树藤朝着百里安轻点而来,粗糙并不尖锐的树藤顶端承载这一片金色的落叶。
落叶飘舞至百里安的胸口出,金光闪烁间,身体上的水气瞬间蒸腾震开。
而那便落叶也化作一道金色山河长袍,覆盖在百里安苍白的身体之上。
模样款式竟是与林归垣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百里安暗叹神奇,随即仰面开门见山道:“您请我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老者侧目看了一眼林苑,冲她摆了摆手。
林苑顿时会意,明白过来接下来山父与这小子所谈之事想必是不想自己知道,也没有任何不满,潜回至了深湖之中。
老者目光重落百里安身上,微笑道:“今日发生种种,我都看到了,而司尘小兄弟身上,亦是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思议的事情?”百里安不解皱眉,随即说道:“您是指什么?”
老者微微颔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看到我身旁的那口井了吗?”
“嗯,看到了。”百里安点头。
第五十七章:天命
老者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今日叫你来此,是因为我想知道司尘小兄弟究竟是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百里安微微皱眉,但仍是听话走至了那口古井旁。
他低头朝着井口内看去,漆黑的眼瞳染上一层惊色。
因为在那井口之中,倒影出来的不是清凉的夜色美景,也不是水光波涟。
而是漫天湛蓝的星河。
就好似……天空上的星河之水尽数承载至了这一口井中。
百里安被这星河美景深深所吸引,目光一下怎么也移不开了,伴随着老者的一声轻笑声响起。
他的身体内部,似有着一道大门被轰然推开。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百里安的视角发生了改变,变得更高,更远。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立在古井边,俯身低看古井。
而自己纹丝不动的身体之中,有着一个透明的灵魂,脱离躯壳。
星河般的井水开始旋转出一个美丽的旋涡,旋涡之中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力,将他躯壳下的灵魂直接吸入井口之中。
下一瞬,百里安视线倒转,猛然抬首间,迎目望去,他脚底下竟是踩着一片没有尽头的星河。
而他头顶之上威严,矗立着整整十座大殿。
百里安茫然伸手,似要触摸那遥不可及的神圣殿宇。
就在这时,苍老的声音在百里安的脑海中响起:“孩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刚伸出去的手掌微微一颤,纵然没有完全伸出去,但百里安竟然心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他已经将那十座大殿尽数握在手掌乾坤之中的错觉。
他喃喃开口道:“我看到了十座殿宇,很高。”
老者的声音沉默了良久良久。
过了很久以后,老者的声音重新回荡开来,带着丝丝隐忍激动的沙哑:“原来如此,竟是这个吗?难怪……难怪……”
就在老者勾动神念,准备将百里安的灵魂召回之际,百里安目光微动,他又说道:“还有……”
还有?!
老人心头猛然一跳,震惊得整棵古树的树藤树叶簌簌作响。
这不可能!
那大殿从古至今,只有十座!
决计不可能再多出一座来!
这小子莫不是在撒谎?
百里安不知此刻老者心中是何想法。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已经绽放出九朵青莲,每一朵青莲之中,皆承载着一本古老书卷。
“我还看到了九朵青莲,青莲之中有着九本书。”
这次沉默地声音更久了……
好似死了一般地沉寂!
百里安视线再移,低头看去。
双脚所踩的这片星海之中,呈现出十三座倒影。
倒影漆黑看不清是何模样,但见其轮廓,像是十三把巨大的古剑。
在老者尚未回神之际,百里安又缓缓开口说道:“我看到……星河之中,藏了十三把剑。”
目光顺着星河流淌而飘向远方,在星河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抹赤红之意。
百里安想要看清楚那赤红的源头是何物,开始抬步上前。
不过这条星河极为漫长,路途之遥远根本不足以让老者如今精神力能够支撑他走完这一条道路。
星河破碎,十三把古剑坠落至黑暗中消失不见。
手掌之中的九朵青莲亦是仿佛被着什么破碎的力量撕扯得凋零散去。
百里安茫然抬首,看着那整整十座殿宇在云卷疏狂之中,如海市蜃楼一般隐没于天际。
脚下传来一阵失重感。
百里安身体一轻,坠入至深渊黑暗之中。
仿佛度过了一个极为漫长的世纪。
立在井边的百里安缓缓睁眼,眼瞳之中的气机与星河风景尚有一丝丝残留。
他闷哼一声,连连倒退几步,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抹恐惧意味。
方才……那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古树上的那个老者全然没有注意到百里安的意识已经回归。
风叶潇潇,狂风大作。
天空之上电闪雷鸣,好似此刻老者内心的情绪一般。
“老……爷爷?”百里安试探性地呼喊道。
老者顿时浑身一震,紧接着……他那双苍老的双眸之中缓缓滑落出两行泪水。
目光流转之间,看着百里安宛若隔着一片漫无涯际的海洋。
他身体发抖,声音发颤道:“真的……是你。”
百里安低头看着空空如也,一朵青莲也不剩的掌心。
心头莫名一阵刺痛,仿佛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记忆。
他有些难受地抬首看着老者,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此刻看待百里安的眼神已经全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如同长者看晚辈的眼神。
他的目光带着无上的火热与尊崇,充满了一种信仰与光明!
他一字一顿,犹如传达一个极为重要的责任般的开口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此山的新山主了!”
言出法行!
在他话音落下瞬间,百里安的身体瞬间涌起此言的金光,金光冲天如柱,将他笼罩其中宛若神明一般。
而百里安在这一瞬,他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如海的信仰供奉之力,正疯狂的从老者体内流淌至他的身体中来。
丹田深处的阴阳道鱼在这纯净的信仰之力下,疯狂旋转。
一圈代表着一品之境。
百里安只觉小腹之中似乎快要被一股力量给撑爆。
他痛苦单膝跪地,面色惨白而隐忍,死死咬牙竟是硬没有发出一声痛苦惨叫。
阴阳道鱼渡上了一层神圣纯净的金色描边。
周而复始的游转整整十圈以后,百里安脚下气机震荡,竟是在这一瞬,瞬间破境至凡尘第二境的开元之境。
而他早已停止生长的少年身体,似乎在同一时间里,长高了不少。
金光散去。
山还是这座山。
湖还是这片湖。
只是这一片山境之中的主人,却是在短短一瞬间更替成了一个截然不同之人。
百里安大口喘息低呕着,胃部里的湖水被他吐了个干干净净。
一双比正常人瞳孔要扩大一分的眸子变得更加明亮澄澈,像是被新雨洗过一般。
冰冷地掌心泛起一阵炽热,手掌之中,一道金台明印若隐若现。
百里安心知,这一刻,他莫名其妙地接下了一个重大的职责。
他苦笑道:“老爷爷,这空沧山的山主您可没问过我愿不愿……”
话戛然而止。
第五十八章:海上沉舟
因为他看到,树上的老者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全部融入到了那颗古树的躯干之中。
只剩下一张布满年轮木印的一张老脸栖息生长在其中,就连转动脖子都艰难万分。
似是听到百里安的声音,他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睛。
那双苍老地眸子也开始木化,浑浊僵硬,看着就像是一只即将灭亡的千年树妖。
他嘴巴阖动起伏道:“天命所归,宿命如此,你逃不掉,我们也……逃不掉。”
说话间的功夫,只听得咔的一声木裂脆响,在那老者的眉心之中,裂开一道小口,小口内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辉。
他嘴角极为生硬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孩子,你过来。”
百里安此刻脑海之中乱成了一锅粥,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名老者即将回归混沌。
他的灵魂,他的本源,都在方才山印转移之间,皆化作山灵之力,融入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为……什么?”百里安依言上前,心中怅然。
老者眉心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丝,如常人的头发丝一般细长,慢慢漂浮而下。
光丝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与意识一般,温柔地缠绕在百里安的指尖。
老者目光落在那根金丝之上,仿佛看到不久的将来,木化的眼眸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地悲伤与沉痛。
他缓缓说道:“孩子,你将这根丝线收好,在不久的将来于你有大用。”
百里安面色复杂,低头看着指尖的金色光线在离了老者的躯壳以后,飞速地变成漆黑之色。
“您能不能收回你的金印,我不能像您一样被此山束缚,我要去找寻我遗失的记忆。”
“呵呵,束缚?”
老者眼眸之中的苍凉之意更甚:“你如此说,倒也没错,我触犯神罚,远离家乡与故土,在此领罪受罚,等待着能够归家之日。
可万年岁月,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我先后捡到了林苑与归垣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
渐渐地……我发现这里有他们在,也是一个家。束缚变成了自愿画地成牢,纵然我无法离开这片水境,可我竟发觉自己也是愿意的。
当这个念头在心中形成的那一瞬间,我便知晓……我不再是一个神,而是被这人间山林同化的凡人,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了。”
深深苍凉之中,却又带着弥足珍贵的温情。
“孩子,我只求你一件事,替我守护这座山,还有归垣与小苑,他们二人的故事,会在你的身上延续下去。”
百里安是一个认死理的性子,他从不轻易许诺。
因为他知道,一旦诺言成立,他就一定会去完成。
如今这么一个沉重的担子压了下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去接。
老者呵呵一笑,道:“放心吧,你与我不同,我守护此山为的是赎罪,所以为了守护,必须付出自由的代价。
而你守护此山,无关赎罪与责任,而是天命,天命无法束缚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离山。”
平日里善于精明演算的头脑在此刻也不由有些发昏。
百里安仰面看着脸色灰败的老人,心情沉痛道:“您若是死了,林归垣与林苑姐姐会难过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们会遇到更好的人。”
老者面上没有对于死亡的畏惧,只有解脱的轻松。
百里安神情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去:“我不能理解。”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荒谬了。
他不过是一个失去生命的尸魔,保护自己都十分勉强,又如何守护这座山的生灵。
他忽然意识到……
原来在他遇见小鹿儿的那一刻起,它的莫名亲近与欢喜,都是在这因果轮回之中。
老者目光微微一动,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变化一般:“好孩子时间到了,你该离开这里了。”
“离开?”百里安睁大眼睛,又迷乱了。
不是说让他守护这座空沧山吗?
怎么又叫他离开了?
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一道粗大的树藤有着破金之力,破开地面朝着百里安这个方向抡砸而来。
百里安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厉风席卷而来,树藤并未直接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狠狠地卷起一道狂风,将他席卷至了那道古井之中。
溅起一道水声。
这一次并非是他的灵魂落入星辰大海之中,而是带着肉身一起,消失在了古井之中。
……
……
意识被星河井水所吞没的百里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宁静,收拾的很干净。
屋内陈设不多,只有一张床榻,一座矮桌,还有一盏摇摇欲坠的青灯。
他身上盖着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皮毛的毯子,床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酣睡之声。
百里安低头看去,却是小鹿儿趴在他的床榻之下熟睡。
恍若一场大梦……
他忙抬起自己的手掌,看着那生命线早已中断的掌纹,他沉吟片刻,随即运转体内灵力引导至掌心之中。
霎时间,冰冷的手掌泛起一片灼热温暖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中淡淡的灵台印记告诉着他。
那夜他在水境之中,与树中老者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坠入了那口神奇的古井之中,再然后便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原本应该在山境之中的小鹿儿也出现在了他的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
古树老人将空沧山的一切都托付至了他的手中。
字里行间都是诚恳地请求,希望他能够替他延续守护空沧山的使命。
可既然如此……为何又将他传送离开。
混沌的头脑在慢条斯理地推演与思考间,骤然清明。
澄透的双眸猛然睁大,百里安一把掀开身上的毛毯,下了床榻,面色苍白如纸。
不对!
老人此举,似是提前预料到了空沧山即将发生什么劫难。
所以才会将他这个新任而弱小的山主传送到其他安全之地。
此刻百里安若是还有心跳的话,定然胸膛之下早已心跳如战鼓。
百里安站在原地足足三息有余,脑海之中空白了一瞬,这才发现他所处房间似乎并非实地。
起起伏伏,好似海上沉舟。
第五十九章:船舱里的姑娘
小鹿儿尚且深睡,睡得很沉,纵然百里安起身的动静很大,也没能将它惊醒。
百里安扭头看着紧闭的窗户,窗外没有一丝光亮,但能够听到大海的浪潮涌动,还有不远方的海鸥之声。
他现在似乎处于大海之中。
百里安心中一沉,因为他知道此地距离空沧山定然十分遥远。
临近空沧山的海只有一个。
那便是无尽之海。
无尽之海,海妖纵横,就连孟公子等人以灵剑为舟都几乎葬身与大海之中,更别说寻常船舟了。
由此可见,此片海域,距离空沧山极为遥远。
百里安匆匆推门而出,湿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夜色的微凉。
海面漫无涯际,极目瞭望海天茫茫,在极远的海面地平线上,水天相接,深沉漆黑的大海连接着璀璨星河。
一轮明月悬挂夜空,凄冷的银白月光果然并非无尽海域之中的猩红残月。
金袍的衣摆与黑发在空中飞扬,狂猛的海风之中,百里安那张清俊苍白的脸上尽是无措。
“这傻小子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一个粗狂的声音吸引了百里安的注意力。
放眼望去,船头甲板之上,有着数十名壮汉正在搬运货物。
他们各自身穿一个无袖短衫,个个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结实得像一堵墙似的。
许是常年与大海打交道,他们身上的肌肤黝黑得像碳一样,面上也皆是饱经沧桑的痕迹。
只是这一群人,虽然打扮淳朴,只是不经意间,那一双双炯大有神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狠戾之意彰显着这几人并非寻常的船商。
他们各自身上都有着狰狞如蜈蚣的刀疤剑伤,嘴上说着调笑之语,可面上却并无半分和善之意。
百里安目光环着此穿打量一番。
此船颇为宽阔,是一种平底、方头、方艄的海船,此船纵向结构采用的是扁龙骨,从而使纵向强度得到了加强,横向结构则是采用水密隔舱的技术。
整艘大船纵横一体,看起来耐性,防沉性都是极强的。
只是百里安却敏锐地察觉到,此船不少地方,都遗留下了修补的痕迹,痕迹之下有着刀斧火烧的残留余迹。
若是不出意外,此船想必是海盗所拥有的沙船。
甲板上的几人,精壮魁梧,眼中凶光毕露,一看就并非善类,怎会好心将他收留在船舱里昏睡三日?
就连手指间的碧水生玉也并未取走。
百里安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那几人微微行礼道:“敢问各位,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
甲板为首一人是一个独眼,偌大的一个刀疤从他额前头顶劈开左眼,一直蔓延至耳后。
破裂的眼皮之中还能够看到一抹浑浊的眼白,模样甚至狰狞残暴。
那人扬起面颊,仅剩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二层船楼上迎风而立的少。
见他姿态不卑不亢,神情平静,似乎全然没有看到他们这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悍气息。
他心中顿时起了几分兴趣,心想平日里见到的一些富家公子哥们个个脓包,这会儿在茫茫大海之中捡了一个倒是与那些脓包们不一样。
他咧嘴笑了笑,道:“老子叫风烈,这艘船的主人,三日前在茫茫大海之中看到了你小子飘在海里。”
百里安诚恳:“多谢阁下。”
“先别急着道谢。”风裂摆了摆手,说道:“老子也不是什么慈善之人,这艘船也并非什么正经人家的商船,老子做的都是一些杀人越货的营生,可不会救人,救你的是最深船舱那间屋子里的姑娘。”
姑娘?
百里安自是看出这群人身上匪气很重,当然不会随意出手救助落难之人。
但一位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又会厮混在一群海匪之中。
百里安压下心中疑问,又道:“不知这艘船是前往何方?”
听到这个问题的风烈面色古怪意味甚浓。
他心想老子都亲口说了老子是强盗,干的是杀人的买卖,这细皮嫩肉的白小子怎么一点惧怕反应都没有。
“老子哪里晓得要去哪!这艘船又不是老子掌舵,你要想知道目的地,去问船舱里的那个姑娘。”风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忙活自己的货物去了。
百里安心中奇怪转身,往船舱深处走去。
风烈说他是此船主人,却不知此船要开往何方。
他说掌舵者是船舱里的姑娘。
可那姑娘身处船舱之中,又如何掌舵?
满腹疑惑脚步匆匆地赶至船舱深处,他现在只求能够说服那位姑娘,希望能够改变航海路线,让这艘船去往临近的无尽海域。
风烈说他睡了三日,这三日之中,空沧山境之中,足以发生很多事了。
船舱通道幽幽,在大海晃荡之中,四周传来木头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尽头出,有一间船舱正亮着灯火。
百里安来至门前,礼貌性地轻叩门框。
其中不见传来任何动静,莫约三息以后,隔着一扇木门,传出一道淡淡女声。
“进。”
声音宛转悠扬,像山涧之中清冷的流水划过人心,却又不留一丝痕迹。
百里安心系空沧山的情况,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门被轻轻推开,桌案之上的青灯烛火在门风之下轻轻摇曳。
依旧是简单的陈设。
一床,一桌,一椅,一青灯。
只是此间风景却是与他处全然不同。
椅上独坐这一名白色素裳的白净女子,细腻如玉的右手轻轻撑着脸颊,姿态有些慵懒迷人。
她左手执着一本蓝皮书卷,睫羽微垂,一对剪水双瞳专注地看着书中内容,在百里安进屋时分,连眼皮子都并未掀起一分。
百里安神情微呆,实难想象与海匪扎堆到一块的竟会是如此气质出尘的一名女子。
“有事?”纤弱细长的指尖来到书页边,慢条斯理地翻开一页篇章,烛火下的眸光轻柔如水,声音古波无澜。
这过于平淡的态度一时之间还真叫百里安不知如何开口了。
百里安目光落在她手中那蓝皮书卷之上,只见印写着《凌虚剑法》四字。
他心中一动,又看见作案边上静静搁放着一把被白布条层层裹好的长剑,看不清具体剑貌。
原来这名女子也主修剑道。
凌虚剑法……
虽然并未瞧见剑法中的内容,但是听其名字很高大上、很厉害的样子。
“呃……在下听风烈说,是姑娘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