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结奇缘
赛后,庄襄王把项少龙和王翦召到宫里,勉励一番。又当众赞赏吕不韦,对他两全其美的提议表示欣赏。
当夜吕不韦在他的相国府举行了一个私人宴会,被邀者就只项少龙、乌应元和蒙骜三人,吕府方面,除吕不韦外,只有亲信图先和几个有地位的客卿,李斯则仍未够资格参与这种高级及亲切的宴会。
席间吕不韦意气飞扬,频频向项少龙劝酒,心怀大开。
蒙骜得睹项少龙的绝世剑法和视死如归的豪气,对他自是另眼相看。
乌应元见爱婿立此大功,更是心花怒放。
酒过数巡,歌姬舞罢。
吕不韦哈哈一笑,向对席的项少龙道:u本相近日得齐人送来三名歌姬,均为不可多得的绝色美女,琴棋舞曲无一不精,美女配英雄,本相就把她们转赠少龙、乌先生和蒙将军,万勿推辞。”
乌应元和蒙骜暗忖吕不韦送出来的美人儿,还会差到那里,大喜道谢。
项少龙自问已应付不了家中的娇妻美婢,又学不到战国人的视女人为工具或装饰,忙推辞道:“相爷好意,少龙心领了,邯郸之行,如箭在弦,势在必发,少龙不想因美色当前而分心,请相爷见谅。”
吕不韦见他不贪美色,心中愈发敬重,加上对方毫不居功自矜,笑道:“那就由乌先生暂且保管,待少龙擒赵穆回来后,再圆好梦。”
众人一起起哄,纷纷向乌应元调笑,担心他会忍不住监守自盗,气氛闹哄哄的。
项少龙见推辞不得,惟有苦笑受礼。
蒙骜道:“少龙准备何时赴赵。”
项少龙想起纪嫣然,恨不得立即起程,看了吕府那几个客卿一眼,犹豫起来。
吕不韦自知其意,笑道:“这里全是自己人,少龙直言无碍。”
项少龙沉声道:“待小俊康复后,立即起程。”
吕不韦点头道:“我会和大王提说这件事的了,到时随便找个借口,例如要你到某地办事,少龙将可神不知鬼不觉潜往赵境去。”
这时他对项少龙信心十足,虽仍不知项少龙凭什么法宝活捉赵穆,但却深信他定会成功。
吕不韦话题一转道:“小俊的仇不能不报,少龙准备怎样对付那邱日升和国兴?”
乌应元有点担心地道:“这事若闹大了,大王会否不高兴呢?”
吕不韦笑道:“放心吧!刚才本相曾和大王提及此事,他也非常不满邱日升的卑鄙手段,少龙即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本相担当。”
项少龙对荆俊差点被杀甚感忿怒,双目寒光一闪,冷然道:“少龙晓得怎样做的了。”在这时代生活了这么久,他早深悉很多事情必须以武力来解决,否则迟早会身受其害。今次若非荆俊脱身回来,连谁杀了他都会如石沉大海,永不知道。就算当一次吕不韦的打手亦顾不得那么多了。
假若不狠狠教训对方,同样的事再发生在陶方或乌应元身上,那就后悔莫及了。
酒宴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下继续着,直至宾主尽欢,才各自回家。
途中乌应元酒意上涌,叹道:“得少龙如此佳婿,不但是廷芳之福,亦是乌家之幸,若非少龙,我们在秦国那有目前如此风光。”
项少龙对这精明的岳丈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几乎打一开始,乌应元就无条件地支持他这女婿,又把爱女许他,怎能不教他心中感激。
乌应元流出热泪,喟然道:“待少龙把赵穆擒回来后,少龙至紧要向大王提出为爹在咸阳建一个宏伟的衣冠冢,想起他老人家□骨无存,我便——唉!”
项少龙怕他酒后伤身,连忙好言劝慰。
心中百感交集,看来自己也好应为赵妮、舒儿和素女三人立冢,至少有个拜祭的对象。
当晚在隐龙居内,与众女自是说不尽的恩爱缠绵,鱼水交欢。
次晨得知荆俊受伤消息的滕翼和乌卓赶了回来,还带了十五个剑术最高明的精兵团战士。
荆俊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起来说话。
滕翼看过他的伤口后,点头道:“他们的确是想要小俊的命。”
荆俊担心地道:“你们到邯郸去,绝不能没我的份儿。”
乌卓道:“那你就好好睡个觉吧!”向两人打了个眼色,退出房来。
项少龙和滕翼随他来到外厅,乌卓道:u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暴易暴,否则迟早会有另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要公然行事,尽量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我们乌家不是好欺负的。”
滕翼道:“事不宜迟,我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项少龙大笑道:“那不若立即起程,教训完那些蠢材后,我们还有时间吃顿丰盛的午饭。”
三人坐言起行,领着那十五名好手,策马出了乌府,朝武士行馆驰去。
街上行人如鲫,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项少龙还是首次在咸阳骑马逛街,大感有趣,沿途和众人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好不得意。
滕翼忽勒马停定,循声瞧去,只见行人道上一片混乱,“砰!”的一声,一盘摆在一间杂货店外售卖的蔬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人人争相走避。
倏地一个以长巾包着头脸的女子由人堆里窜了出来,拼命往另一边行人道抢去,后面追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刚好一辆骡车驶来,那看不清脸目的女子一声惊叫,眼看要给骡子撞倒,幸好及时退后,脚下不知拌到什么东西,失了平衡,跌倒地上。
包着头脸的布巾掉了下来,如云的秀发散垂地上。
那几名大汉追了上来,团团把女子围着。
女子仰起俏脸,尖叫道:“杀了我吧!我怎也不回去的了。”
项少龙等全体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女子生得如此年轻貌美。
滕翼一声大喝,跳下马来。
其中一名大汉狞笑道:“我们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烦了!”
滕翼一个箭步标前,来到两名大汉中间。
两名大汉怒喝一声,挥拳便打。
滕翼略一矮身,铁拳左右开弓,两名大汉立时中拳抛飞开去,再爬不起来。
其他四名大汉纷纷拔出兵刃。
乌卓发出暗号,十五名战士一齐飞身下马,摆出阵势。
滕翼不理那些人,来到少女身旁,伸出手道:“姑娘起来吧!”
少女仰脸深深看着滕翼,粉脸现出凄然之色,摇头道:“你斗不过他们的,走吧!否则会连累了你们。”
马上的项少龙心中大讶,自己这方人强马壮,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为何这美丽的少女对他们仍这么没有信心呢?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滕翼见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为别人设想,心中感动,微笑道:“我滕翼从不怕任何人,大不了就是一死!”
少女把手放入他大手掌里,娇躯一颤下,滕翼把她拉了起来。
那些大汉将倒地的两人扶了起来,目中凶光闪闪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人忽地看到后方高踞马上的项少龙,失声叫道:“这位不是项太傅吗?”
项少龙暗忖原来自己变得如此有威望,眼光一扫围观的人群,策马上前,看着那几名神态变得恭敬无比的大汉,道:“这是什么一回事?”
领头的大汉道:“小人叫张郎,是吕相国府的人,刚才奉相爷之命,把两名齐女送往贵府,岂知竟给此女中途溜走。”
项少龙和乌卓交换了个眼色后,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好了!这齐女就当交了给我,你们可以回去覆命了。”
大汉道:“还有一个,在后面的马车上——”
项少龙心中好笑,道:“那位就麻烦诸位大哥送往舍下好了。”
大汉们见他谦恭有礼,大生好感,施礼告退。
项少龙拍马来到滕翼和那齐国美女旁,见到那美女小鸟依人般偎着滕翼,心中一动,道:“我们在附近找间馆子坐下再说好吗?”
项少龙等人分据四桌,要了酒菜。
齐女自然和项少龙、滕翼、乌卓三人共席,喝了一杯热茶后,原是苍白的脸容红润起来,更是人比花娇,难怪吕不韦亦要赞她们美丽动人。
滕翼默然不语,眼内闪着奇异的神色。
项少龙柔声问道:“怎样称呼姑娘呢?”
齐女偷看了滕翼一眼,见他目不邪视,有点失望,垂下头去,黯然道:“我叫善兰!”
乌卓问道:“为何来到咸阳还要逃走呢?在这里刑法森严,以十家为一组,一家犯法,其他诸家得连同坐罪,知情不举的腰斩。谁敢把你藏起来呢?”
善兰两眼一红道:“我准备一死了之,那管得这么多。”
滕翼虎躯一震,垂下了头,凝视着杯内热茶腾升起来的蒸气。
项少龙柔声道:“现在善姑娘既知是要到我们家来,还要逃走吗?”
善兰呆了一呆,低声道:“我不知道!”
项少龙微笑道:“这样吧!我给姑娘两个选择,一是由我们派人把姑娘送回齐国与家人团聚,一是你嫁给我这兄弟滕翼。”一手拍着滕翼的肩头。
滕翼剧震一下,往项少龙望来,神情既尴尬,但又有掩不住的感激。
爱情总是来得出人料外。
善兰的凄惨景况,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深深打动了这铁汉死去了的心。
项少龙□貌辨色,那还不知滕翼心意。
善兰又偷看了滕翼一眼,两眼泛红,以蚊蚋般的声音轻轻道:“小女子早无家可归了。”
乌卓大喜拍桌道:“如此就恭喜滕兄了。”
滕翼皱起眉头,道:“少龙!她本应是——”
项少龙截断他道:“说这种话就不当我是兄弟了。唉!滕兄肯再接受幸福生活,我高兴得差点想掉泪呢!”
乌卓笑道:“今天似乎不大适合去找邱日升晦气吧!”
项少龙欣然道:“先回府再说吧!”
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么圆满地解决了齐女和滕翼的问题,还能有比这更理想吗?
第六章 吕氏春秋
才抵乌府,陶方迎了上来道:“我刚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们回来了。”
项少龙一呆道:“什么事这么要紧?”
陶方笑道:“要紧是要紧极了,却是好事,大王传旨你立即入宫去见他。”接着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少龙勿怪我人老噜苏,昨天校场比武时,王后看你的眼光很奇怪,你千万要小心点!”
项少龙明白他话内的含意,肯定地道:u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会牵累任何人,我亦绝不会干这种伤风败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来。
项少龙掉转马头,拒绝了乌卓等提议的护送,策马朝秦宫驰去。
咸阳街道的宽阔,介乎邯郸和大梁之间,不过那只是指赵魏首都最大的那几条街而言。平均来说,咸阳的街道要宽敞开扬多了。
才转入向南的大道,项少龙心中泛起给人盯着的感觉。
那是很难解释的一种感应。
项少龙心中惊讶。
不知是否打坐运功多了,自己的感觉竟变得这么敏锐。亦奇怪为何会有人在暗里窥伺着他。
他装作溜览街景般,不动声息往四周张望,刹那间把握了周围的形势。
这里地接南区市集,店□与民居夹杂,两边路旁每隔两丈许便有株大树,林木成荫,清翠苍绿,若偷袭者要隐起身形,确是轻而易举。
眼光一扫之下,他发现了几个疑人。
两人在一间酒菜馆子二楼凭窗据桌而坐,见项少龙眼光望上来,立时垂下灼灼盯紧他的目光,装作说话。
另一人则是在路旁摆卖杂货的行脚贩,被一群看似是买东西的人围着,正在讨价还价,可是却给项少龙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他的临近,紧张得额头现出了青筋来。
那些背着他的人中,有两、三个体形壮硕,极可能是他的同党。
与这扮作行脚贩遥对的另一边街上,有两人见到项少龙驰来,忙闪到树后去,显然不怀好意。
项少龙想到却是另外的事。
有人布局杀他不出奇,奇在对方为何能这么准确把握他的路线和行。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知道庄襄王下旨召他入宫,所以才能在这前往王宫的必经之路,设下对付他的死亡陷阱。
而敌人的实力应是不怕他有随行的人员,因为对方定策时是不会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懔然。
这时他差点可肯定要杀他的人是杨泉君了,只有他才可通过秀丽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举动,亦只有他才有胆量和实力对付自己。
既然对付得荆俊,对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马车声响。
前方街上驰来四辆盛满草料的马车,各有一名御者。两车一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处驰来,腾空了中间丈许的空位,可容他笔直穿过。
项少龙只凭马车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便知不妥。
生死关头,他不敢托大,轻提疾风的□索,装作毫不觉察地往马车迎去,同时暗里由腰间拔出两枚钢针,藏在手里。
双方逐渐接近。
项少龙心中好笑,轻夹马腹,与他经过这段日子相处的疾风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刹那间驰入了四车之间。
这一着大出对方料外,驾车的四名汉子齐声叱喝,露出了狰狞面目。
草料扬上半天,每车草料内均暗藏有一名弩弓手,从草料下冒起身来,装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时瞄向项少龙。
项少龙大喝一声,疾风箭矢般冲前,同时两手一扬,铜针往后掷出。
头两辆车上的箭手尚未有发射的机会,脸面早插着飞针倒回草堆里。
另两人仓忙下盲目发射,失了准绳,劲箭交叉在他背后激射而过。
项少龙哈哈一笑,疾风的速度增至极限,瞬那间消失在长街远处,教敌人空有实力,仍莫奈他何。
项少龙在庄襄王寝宫的内厅见到庄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当然漏不了吕不韦。
这厅堂布置典雅,庄襄王独坐上首,吕不韦、项少龙居左;朱姬和小盘居右,各据一几。
宫女进来摆上食物美酒后,退了出去。侍卫只在外面防守,使这午宴有点家庭聚会的气氛。
小盘态度沉着,并没有偷看项少龙。
朱姬收敛了很多,美目虽艳采更盛,但再没有像以前般秋波频送。
厅堂两旁都开了大窗,可见外面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静,不闻人声。
庄襄王连劝三□后,微笑道:“相国今早告诉寡人,少龙这几天便要上路,去把赵穆擒回来好让寡人得□心头之恨,寡人和姬后都非常感动,所以怎也要立即把少龙请来吃一顿饭,以壮行色。”
项少龙对庄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风采,更因他有种发自深心的真诚。
不知是否因长期在赵国作人质,受尽冷眼,所以他并没有像孝成王般有着王族奢华不实的习气。
只看他对朱姬情深一片,又这么眷念吕不韦对他的恩情,与这大商贾手对付自己国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义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使项少龙对他特别同情。
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天下最强大国家的领袖,只剩下三年的寿元。
连忙叩首谢过。
庄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儿是否有话要说呢?”
朱姬和吕不韦的眼光落到小盘处,都射出像庄襄王般爱怜无限的神色。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三人全当了小盘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怎知却只是个假货。
同时暗吃一惊,小盘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赵穆的名字,露出异样神态,被庄襄王看入眼内。
小盘往项少龙望来,失望地道:“太傅尚未有机会指导王儿,便要离开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姬蹙起黛眉道:“这事会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险呢?”
项少龙笑道:“愈危险的事,愈合我心意,姬后请放心,臣下会小心在意的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对少龙却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对小盘爱宠之极,微笑向他道:u王儿这么敬爱太傅,父王高兴非常。”转向项少龙道:“太傅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点时间到宫来指点太子,你昨天在校场挡王翦那三箭,王儿兴奋得向人提过不停呢!”
项少龙忍不住和小盘对望一眼,暗叫厉害,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别对他亲密,亦不会被怀疑是另有隐情。当下恭敬地答应了。
庄襄王叹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当年命运坎坷,留落邯郸,受尽白眼闲气,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读过书,且每天都要担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儿回到咸阳,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览群籍,要他……”
朱姬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个人来轮流辅
导太子,真怕政儿给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丝毫不因被她打断了说话而有半分不悦。
吕不韦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计呢?”
四人同时愕然往他望去。
吕不韦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盘,才向庄襄王道:“所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先圣贤人,兵家剑客,谁最初时不是一无所识,还不是由学习思辨而来。既是如此,为君之道,更须学习。”
庄襄王讶道:“吕相国是否认为寡人对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请来指导王儿的人,均为我国在某一艺学上最出众的人材,例如琴清的诗歌乐艺,不但冠绝大秦,六国之人亦无不心生景仰,与魏国的纪才女并称于世,相国难道有更好的人选吗?”
项少龙这才知道寡妇清原来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难怪异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盘,会建“怀清台”来褒扬他这女师傅了。
朱姬和小盘好奇地看着吕不韦,看看他会拿出什么话来答庄襄王。
吕不韦胸有成竹道:“政太子身为大秦储君,当然不愁没有能人指点。但过犹不及,有时太多杂学意见,反无所适从,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特招来天下贤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齐集思广益,把治国之道,上至统理天下,下至四时耕种,无所不包,总结在一书之中。异日书成,只要太子一书在手,便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项少龙心中感叹,吕不韦为了这“儿子”,都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哑然失笑道:“真亏相国想出这办法来,假若相国须要什么帮助,尽管向寡人提出来好了!”
午宴就这样轻松融洽的气氛下度过。
宴罢庄襄王和朱姬返寝宫休息,吕不韦身为相国,日理万机,连说多了几句话的时间都欠奉,项少龙把来时遇袭一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项少龙领着小盘到校场练剑。
小盘今非昔比,到那处都有大群禁卫内侍宫娥陪侍在一侧,累得两人想说句心事话儿都有所不能。
动手比试前,小盘忍不住低声道:“师傅!不要去邯郸好吗?没有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项少龙这时见最近的内侍离他们也有五丈的距离,诈作指导他剑法,问道:“他们对你好吗?”
小盘两眼一红道:“非常好!我真的当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
项少龙责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当自己是小盘,由这刻起,就算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盘明白地点头,再道:“不去可以吗?”
项少龙微笑道:“记着我们的君子协定,赵穆是我的,赵王是你的。”
言罢一剑砍去。
小盘灵活地跳开一步,摆出架势。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震。
这小子多了以前没有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强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势顿然大为改观。
妈的!
这就是未来统一天下,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帝的巨人了。
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冲动。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琴清来了。
项少龙虽很想看一眼这与纪嫣然齐名的寡妇清,看她如何贞丽秀洁,却以于礼不合,亦苦无借口,何况小盘又要沐浴更衣,惟有打道回乌府去了。
踏入门口,守卫报上王翦到来找他,正在大厅与乌应元和陶方闲聊,忙赶了进去。
王翦见到项少龙,神情欣悦,趋前和他拉手见礼。
项少龙见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慑人的丰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诚恳地道:“累王兄久等了!”
乌应元和陶方站了起来,前者道:“王太傅是来向少龙辞行的。”
项少龙愕然道:“辞行?”
王翦兴奋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与匈奴作战。”
项少龙心头一阵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场,必须庄襄王和吕不韦点头才成。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部族领袖的权力被褫夺,丧失了继承的权利,官爵以军功论赏。凡有五十兵员以上的调动,均须秦王批准。这在当时是史无先例之举。使秦朝的中央集权,臻达至当时的最顶峰。
所有大将平时只持着半边令符,若没有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难以调动兵员。除兵符外,还须盖上秦王印玺的文书,那才算合法。
所以要在秦国作反,比在其他国家是困难多了。
乌应元和陶方知他两人有话说,识趣地借口离开。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项少龙呷着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难道吕不韦始终没有容人之量,故意调走王翦,免得他来和自己争宠。想到这里,歉意大起。
王翦奇道:“项兄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王兄刚晋升为太子太傅,便给人调走了,小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为王兄说项。”
王翦乃智勇双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过来,感动地道:“现在王翦才知项兄真的是爱护末将。不过中间有点误会了,这次任命是末将向大王提出来的,唉!实不相瞒,军中最讲论资排辈,没有一点人事关系,想领兵打仗,真是提也休提。今次他们不愿项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来,与项兄分个短长。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晋谒大王时,大王问末将有何心愿,末将立即说出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吕相商量后,再问明末将心中所定策略,当场赐末将虎符,让末将赴北疆当主帅。这是末将一直梦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实。末将是来向项兄报喜和道谢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呆了起来,匈奴和胡人长期侵犯秦赵燕三国的边疆,三国为了争逐中原,一向对他们采取筑长城御边的对策,始终奈何不了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强大游牧民族。
所以与匈奴人作战,无人不认为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一个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匈奴人居无定所,生活清苦,因此特别具有掠夺性,利用骑兵行动迅速的优势,采取游击战略,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经常深入中原,对以农业为主的中原诸国袭扰和掠夺。
秦人正是深受困扰的一国。
当日李牧开罪了赵王,便给调去北疆,可知那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所以怎想得到王翦会自动请缨,求人把他调往北疆呢?
看到项少龙的关心模样,王翦笑道:“难怪项兄不解,自少以来,我的想法很多都不同别人的。”
项少龙放下心事,好奇心大起,道:“王兄何不说来听听?”
王翦一口把杯内香茗喝掉,正容道:“末将一向心仪赵国的武灵王,若非他以天大勇气,作出两项变革,不但使赵国成为诸强之一,也使天下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项少龙早听过此事,点头道:“王兄是否说他的胡服骑射?”
王翦兴奋起来,道:“正是如此。那时赵人的衣服,袖子长、腰肥、领口宽、下摆大。这种长袍大褂,骑马射箭都极不方便。于是武灵王不理国内大臣什么“变古之道,逆人之心”的种种食古不化的反对大道理,下令全军改穿胡服,把大袖子长袍改成小袖的短褂,腰系皮索,脚踏长靴,装扮一新。”
项少龙听着也觉有趣,笑道:“这改革牵涉到体面和社会风气的变化,阻力当然不会少了。”
王翦冷哼道:“比起做亡国之奴,这小小改革算得什么?”
续道:“另一更深远的改革,就是弃车战为主的战争方式,代以骑兵作主兵种,在短时间内建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兵,不但横扫匈奴,还披靡中原,所向无敌,名将辈出。若非出了孝成王这昏君,我国纵有白起这种不可一世的军事天才,恐仍难有长平之胜。”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你要往征北疆,是要效法武灵王当年霸业,开创局面。”
王翦充满信心地微微一笑道:“末将作战经验虽然不少,但都是充当先锋士卒,从没有领军的机会,与东南方诸国作战,何时才可轮得到我,所以才自动请缨,好试试领军的滋味。亦可熟习骑射作战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剑磨利。”
接着压低声音道:“当年赵武灵王辟地千里,把林胡人尽画入疆界之内,精于骑射的林胡人也充当了赵国的骑兵,顿使实力大增。末将亦一直有这想法。这叫一石二鸟,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统天下?”
项少龙伸手搭上他肩头,心悦诚服地道:“王兄果是非常之人,竟可由一般人视为苦差的事里,想出这么多好处来,异日统一大业,必由你的宝剑弓箭开创出来。”
王翦还是首次遇上有人不说他是蠢材呆子,举手抓着他的手臂,感激地道:“项兄才是非常之人,末将之有今日——”项少龙打断他道:“你再提那件事,就不当我是好兄弟了。”
王翦两眼一红,诚恳地道:“项兄莫怪末将高攀,今次北征之举,凶险万分,说不定末将难以活着回来。今次前来……嘿!”
项少龙见他欲言又止,奇道:“王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王翦老脸一红道:“其实末将一见项兄便心中倾倒,不知可否和项兄结为异姓兄弟,日后祸福与共,若有半分虚情假意,愿教天诛地灭。”
项少龙大喜道:“是我高攀才对,不过项某亦有三个肝胆相照的好友,不若就让我们效刘关张的桃园结义,留下千古忠义之名。”
王翦一呆道:“你说什么刘关张的桃什么结义?”
这回轮到项少龙大感尴尬。
刘备、关羽和张飞的结义发生在三国时代,王翦当然是闻所未闻。
当下胡诌一番,蒙混过去。
又找来滕翼和乌卓,四个人就在痊愈了大半的荆俊榻旁,一同行了结拜的隆重盟誓。
接着大喝大吃一顿,王翦这才欢天喜地的告辞去了。
当晚项少龙心情大佳,与乌廷芳等极尽床笫之欢,把烦恼和对纪嫣然的相思之苦,都暂且抛在一旁。
忽然间,项少龙深切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人生最得意风光的时刻。
只要把纪嫣然接回咸阳,又擒了赵穆,他再没有其他奢求了。
第七章 情锁秦宫
次晨图先手下的头号智囊肖月潭来找项少龙,两人在内轩的小客厅坐下,肖月潭道:“是相国着鄙人来找太傅,看看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项少龙昨夜欢娱过度,又多喝了两杯,头脑昏沉道:“先生请勿见外,叫在下少龙便可以了,无论我官至何职,我们都是曾共患难的朋友,只以平辈论交。”同时揣摩对方来意。
肖月潭见他不摆架子,心中欢喜,谦让一番后,道明来意道:“为了方便少龙往赵国行事,纯靠易容化装,既麻烦又不妥当,所以相国命肖某特别为少龙、小俊、滕兄和乌兄四位,依脸形特制了四块精巧的面具,只要略加化装,例如修改鬓发型状和色素,保证可瞒过赵穆。当然!少龙等仍要在声线和举止方面多加配合,否则仍会给辨认出来。”
项少龙如梦初醒,大喜道:“相国想得真周到,不知东西带来了没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开来,赫然是四副面具。
他拈起其中一副给项少龙戴上,项少龙立时摇身一变,成了个满脸须髯的粗豪大汉。
肖月潭伸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阵抚摸,笑道:“这设计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接口多在毛发处,例如露出眼睛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浓了,还把眼形变圆,所以即使是熟识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认出来,至于下的接口,涂上一层粉油,便天衣无缝了。”
项少龙忙拿铜镜照看,亦赞叹不已。
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面具上画上符号,才为他脱了下来,道:“这面具仍要作少许修补,三天内即可交货。”
项少龙讶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只凭记忆便可制造出这么恰到好处的面具。这究竟是什么质料?”
肖月潭得人欣赏,自是高兴,欣然答道:“这是产于西北一种叫“豹麟”的珍兽,比猎犬只大上了少许,非常难得,我以高价搜罗,亦只得到四张兽皮,今次一下子就用光了。”
项少龙暗忖这种闻所未闻的奇兽,极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绝种,感谢一番后,把滕翼等三人召来,让他们一一试戴,看看有没有须要修补的地方。
滕翼等均啧啧称奇,对邯郸之行更是大为雀跃。
荆俊的体质好得教人难以相信,只这几天工夫,便可活动自如了,当然仍不能动手搏斗。
肖月潭为滕翼脱下面具时,奇道:“滕兄是否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为何整个人都不同了。”
滕翼破天荒地老脸一红,唯唯诺诺敷衍过去。更不敢接触其他人眼光。
肖月潭把东西包好后,压低声音道:“昨天少龙在街上被人伏击一事,图爷已派人查过了,应是渭南武士行馆的人,因为刚巧他们有两名武士昨天死了,秘密举行了葬礼。”
如此一说,众人都心知肚明图先是收买了武士行馆的其中某人,否则怎能得知这么秘密的消息。
肖月潭道:“但相国却想请少龙暂时忍下这一口气,因为相国已有个更好的计划,可把杨泉君和邱日升一举除掉,所以不欲在这刻打草惊蛇。”
荆俊愤然道:“他们欢喜便来对付我们,迟早有人会给他们害了!”
项少龙暗忖吕不韦愈来愈厉害了,不再只争一时之气,那种沉狠才教人心寒,制止了荆俊道:“肖先生请相国放心,我们知道怎办的了。”
肖月潭显然和荆俊关系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释一番,保证不会放过邱日升等人后,才离开乌府。
众人商量了乌家上下的保安问题,拟定策略,项少龙道:“你们准备一下,三天后面具到手,我们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这几天珍贵的光阴啊!”
滕翼苦笑道:“你也要来调笑我!”
此时有内侍来到,说奉王后之命,着项少龙立即入宫。
项少龙愕然应命,离府去了。
今次当然跟着大批乌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骑只影了。
朱姬遣退宫娥内侍后,御花园的大方亭内只剩下朱姬、小盘和项少龙三人,其他最接近的侍卫亦在十多丈之外,只能看着,听不到他们的对答。
有小盘在,项少龙当然不担心朱姬会“勾引”他。
那会是使他非常头痛的一回事。
朱姬为他斟满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殷勤劝饮后,俏脸不胜酒力的泛起两团红晕,使她更显狐媚无伦。
这美女确有种倾国倾城的冶媚,那迷人风韵使人联想到红颜祸水,尤其当项少龙想起将来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朱姬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诚恳地道:u今天我请少龙来,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让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现在朱姬再无所求,只望能好好栽培政儿,使他将来能当个胜任的君主。”眼光移到小盘处,露出母亲慈爱之色。
再低声道:“还好这孩子并没有令我失望!”
小盘眼睛微红,靠近了朱姬。
项少龙心中释然。
这亦非常合理,朱姬纵使是天性淫荡,但在邯郸过了这么多年任人采摘的生活后,也早应厌倦透了。
所以份外珍惜与丈夫和儿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暂时是这种心境。
项少龙点头道:“姬后的心事,少龙明白了。”
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环视四周的御园美景,满足地吁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的了,见到你,不但像见到朋友,还像见到了亲人,一点不须瞒你。你若有什么难题,不要怕向我说出来,有些情况由我向大王陈说,会比由相国禀告更为方便些。”
项少龙也不知她这番话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现时的身份,说这种话确是非同寻常。
朱姬拍拍小盘的肩头道:“政儿!琴太傅来了,快去吧!”
小盘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随着那站在远处的内侍去了。项少龙知道戏肉来了,默然静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没有在你面前摆王后架子,为何话都不说多半句呢?”
项少龙见只有他们两人,轻松笑道:“守点君臣之礼,对姬后和我都是有利无害。”
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间很多话都不须说出来,不过人家真的很感激你。唉!早知趁在邯郸的时候,把身体给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现在为了做个好王后和好母后,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龙能体谅人家的心境。”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国之后,说话仍这么直接露骨,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时找不到话题。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变哑巴了!”
项少龙苦笑道:“我能说什么呢?应表示高兴还是不高兴。”
朱姬淡淡道:“看你还是高兴居多,那就不怕给朱姬牵累了。”
项少龙心中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个不去惹她时,又会不甘忿起来,这是多么矛盾。
朱姬亦知自己过份了点,叹了一口气后,脸容转寒道:“今趟少龙到邯郸,可否给我杀两个人?”
项少龙一震,瞧着她道:“说吧!”
朱姬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双目杀气大盛,一字一字缓缓道:“第一个就是赵穆的另一条走狗乐乘,但不要问我原因,我连想也不愿想起来。”
项少龙知她必是受过此人很大凌辱,否则不会恨成这样子,点头道:“我定能给你办到!”
朱姬敛去杀气,眼睛露出温柔如丝帛的神色,樱唇轻吐道:“但太危险就不必了,最紧要是你能无恙归来,没有了你,朱姬会感到失去了一个好知己。由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会是知心好友。”
项少龙糊涂起来。
她的说话究竟是来自真心,还只是笼络他的手段?
他早已看过她迷得赵穆和郭开晕头转向的本领,故深具戒心。
表面当然装出感动的神色。
可是却瞒她不过,朱姬大发娇嗔道:“你当我是骗你吗?皇天在上,若我朱姬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善终!”
项少龙吓了一跳,忙道:“低声一点,给人听到就糟透了!”
朱姬横他一眼,气鼓鼓道:“没胆鬼!信了吗!”
项少龙无奈点头,叹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呢?郭开吗?”旋又摇头道:“当然不是他,否则姬后那天早迫我杀了他哩!”
朱姬仍是心中有气,冷冷道:“算你还懂动脑筋,当然不是郭开,在那些可恶的人中,他对我算是很好的了。”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道:“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无论我说出任何人,你都会照人家指示把他杀了呢?”
项少龙一呆道:“还说我是你的知己,为何姬后总像要看我为难尴尬的样子呢?”
朱姬心中一软,娇笑道:“好了!人家不再为难你了,另一个人就是……就是……”
项少龙皱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说呢?”
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来时,泪珠由眼角泻下,凄然道:“当日大王和吕相逃离邯郸,赵穆知悉后,派乐乘领着大批人凶神恶煞般冲入家来,即时把所有男仆处死,女的给他们集体淫辱,那狰狞可怖的情景,到现在仍历历在目,就算白天不想,梦里仍会重历那凄惨不堪的景况,下令的人就是乐乘,你说他该杀吗?”
项少龙热血上冲,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儿子给带到赵穆处软禁起来,那几天是我一生人最恶心的日子,当时我曾立下毒誓,假设将来有能力逃出生天,必报此辱。”
项少龙提醒她道:“你仍未说那人是谁哩!”
朱姬淡淡道:“就是赵雅!”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朱姬冷冷道:“什么?下不了手吧!”
项少龙这才明白她为何要多费唇舌,心中不舒服之极,沉声道:“她究竟做过什么事来呢?”
朱姬竟然“噗哧”娇笑起来,花枝乱颤般道:“人家是骗你的,只是恨你对人家那毫不动心的可恶样儿,才找赵雅来吓吓你。”接着玉脸一寒道:“但除这部份外,其他的话都是千真万确。若情况许可,给人家把乐乘的首级带回来!算朱姬求你吧!”
看着她犹带泪珠的娇艳朱颜,项少龙只觉头大如斗。这女人真不好应付。似是上天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难怪连赵穆都舍不得杀她了。
朱姬举袖拭去泪渍,轻轻道:“小心点啊!若换了是别人,我定会说担保他荣华富贵。但我却知道你是视功名如粪土的超然之士,所以只能对你说声感激。但若你有任何要求,只要说出来,朱姬定尽心尽力为你办理。”
忽地又浅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丽的寡妇清,少龙要否人家为你引介,人家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
项少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长身而起道:“姬王后若再没有吩咐,请恕微臣要回家准备邯郸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来道:“你这人真个硬骨头,老是拿邯郸之行压过来,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
又盈盈一笑道:“不过我正欢喜你那样子。唉!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像现在般和你畅所欲言了。”
项少龙闻言亦不无感触。
朱姬当上王后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着昔日的心态。只看她刚开始时显似意态坚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调情,便可知道。
无论如何!两人间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鸿沟,无论如何爱慕对方,日后亦只能藏在心底里。
两人再默对半晌,项少龙才施礼走了。
第八章 胆大包天
内侍领着项少龙离开御花园,沿着回廊,穿园过殿,往外宫走去。
沿途哨岗林立,守卫森严,保安明显比他上次来时加强了。
项少龙心中大讶,难道秦宫在防备著有变故发生?
想起杨泉君先伤荆俊,又公然找人在长街伏击他,可算行为嚣张,会谋反亦不算稀奇。问题是秦国军方还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
他当然不担心。
历史书上早说明了吕不韦在被秦始皇罢黜前,一直是纵横不败的,而这可是十年后的事了。
思索间,小盘的声音由左方传来道:“项太傅!”
项少龙愕然循声望去,见到小盘由一所外面植满修竹的单层木构建筑奔了出来,穿过草地,来到回廊处。
内侍和守护的禁卫吓得慌忙跪在地上。
项少龙正不知身为太子太傅,应否跪下,小盘叫道:“太傅免礼!”打了个眼色。
项少龙知机,和他走到一角,皱眉道:u你不是要上课吗?”
小盘喘着气道:“我早知太傅会经过这里,所以一直留意着。”
项少龙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小盘正想说话,一把清甜但带着怒意的女子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太子!”
两人心中有鬼,齐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位容色绝美、颀长苗条的女子,垂着燕尾形的发髻,头戴步摇,身穿素白的罗衣长褂,在阳光洒射下熠熠生辉,步履轻盈,飘然若仙地踏着碧草往他们两人走来,姿态优雅高贵得有若由天界下凡来的美丽女神。尤其走动间垂在两旁的一对广袖,随风轻摆,更衬托出仪态万千的绝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脸部的轮廓,有着这时代女性罕见清晰的雕塑美,一双眼睛清澈澄明,颧骨本嫌稍高了点,可是衬托起她笔挺有势的鼻子,却使人感到风姿特异、别具震撼人心的美态,亦使人感到她是个能独立自主,意志坚定的美女。
她的一对秀眉细长妩媚,斜向两鬓,益发衬托得眸珠乌灵亮闪。
这般名副其实的凤眼蛾眉,充盈着古典美态,其诱人和特异处,项少龙还是初次得睹。
纵使以项少龙现在对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动。
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的双腿,更使她有种傲然超于这时代其他女姓的姿态风采,比之纪嫣然真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
不过这时她紧绷着俏脸,冷若冰霜,神情肃穆的盯着小盘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不学而能听说者,古今无有也。太子你见事分心,无心向学,将来如何治国理民?”
小盘终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项少龙背后,变成了两位太傅正面交锋之局。
领路的内侍吓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鱼。
四周的禁卫都目不斜视,扮作什么都看不见。
琴清虽是生气,容色却是清冷自若,气定神闲,双手负在身后,仰脸看着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项少龙,柔声道:“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着的项太傅吧?”
项少龙看着她玉洁冰清,眼正鼻直的端庄样儿,抛开遐思,正容答道:“正是项某人,琴太傅请多多指教!”
琴清淡然一笑道:“项太傅客气了!太子!还不给我走出来,大丈夫敢作敢为,须要承担起责任。”
项少龙一呆道:“不是那么严重吧?”
琴清玉颜转寒道:“项太傅这话大有问题,学习途中溜了出来,本只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见着,日后当上君主,仍是这般心性,如何还能处理国事?若项太傅只知包庇纵容太子,如何对得起委重责于太子的大王?”
项少龙苦笑道:“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吗?算我不对,扯白旗投降了好吗?”伸手一拍背后的小盘,道:“政太子!来!表现一下你敢作敢当的大丈夫英雄气概给琴太傅过目欣赏!”
琴清听得目定口呆,那有身为重臣会这么说话的,就像闹着玩的样子。
小盘应声挺身而出,站在项少龙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状,小脸苦忍着笑,那模样惹笑至极点。
琴清眼光落到小盘脸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脸胀红,明知绝不可以发笑,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别过脸去,以袖遮脸。
小盘见状那忍得住,捧腹笑了起来。
项少龙亦不禁莞尔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这种严肃的气氛里,四周内侍禁卫,无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敛去了笑态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弯月的蛾眉,轻责道:“笑够了吗?”
吓得小盘和项少龙连忙肃容立定。
笑开来实是很难制止,这时不但项少龙和小盘神情古怪,这美丽的寡妇也好不了多少,勉强绷着脸孔,责道:“不学而能知者,古今无也。但学而不专,等若不学,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为,假若认为不能做到专心致志,琴清只好辞去太傅一职了。”
小盘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诵点什么东西呢?”
琴清显然是狠在脸上,其实疼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罢。”
往项少龙望来,尚未有机会说话,项少龙已潇洒地向她躬身施礼,姿势动作均非常悦目好看。
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过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转身婀娜去了。
项少龙心中欣然。
总算还了心愿,见到这没有令他失望的绝代美女。对他来说这已足够了。
今日的项少龙,再没有“初到贵境”时的猎艳心情了。
项少龙回到乌府,岳丈乌应元刚送走一批来访的秦朝权贵,春风得意。
这些天来乌应元展开亲善社交政策,不住对有权势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驹,为在秦国的长期居留打下基础,否则纵使有秦王和吕不韦在上支持,大处不会有问题,小处给人处处制肘,亦是头痛的事。
乌应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论国籍上下,贵族平民,无不在求名逐利,于是针对此点,加上圆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滞的关节。
项少龙心中一动,跟着乌应元回到主宅的大厅,坐下后说出了肖月潭的精巧面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脚商人潜返邯郸,再出其不意俘虏了赵穆回来便算,但这些面具却令小婿信心大增,决意放手大干一番。”
乌应元何等精明,笑道:“钱财上绝没有问题,嘿!若比身家,吕相恐亦非我们对手。”再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来给你送人。”旋又失笑道:“我真糊涂,她们会□露出你们底细的。”
项少龙心想我如何无耻,亦做不出把女人当货物般送来送去,笑道:“我只要一批不会□露我们底子的第一流战马。”
乌应元微一错愕道:“你真的准备大干一场了?”
项少龙对乌应元的闻弦歌知雅意赞叹道:“岳丈真是举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干孝成王和赵穆一场,以出那口塞在胸头的忿怨之气。”
乌应元吁出一口凉气道:“贤婿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胆大包天的一个,不过你这一着肯定押对了。我们乌家离开赵国时把农场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赵人在战马牲口的供应上,出现了短缺的情况,你若带战马去与他们交易,保证他们要倒屣欢迎你呢。”
项少龙道:“我不单要和他们作买卖,还要他们让我代替乌家在赵国开设牧场。岳丈最熟悉这一行业,我们以什么身份出现,才最能取信赵人呢?”
乌应元皱眉想了一会,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国夏水处有个以养马著名的人,叫“马痴”董匡。我想起这个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赵人,因父亲董平开罪了权贵,举家逃到了楚国,董平本当上了个养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被楚人排挤,丢官后归隐荒野,专心养马。少龙若冒充他后人,一来口音上不会出问题,二来从没有人见过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分,好骗得赵穆相信你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间谍。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比他更适合的冒充对象了。”
项少龙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岳丈可否拨十来匹没有标记的战马,好让我充当农牧大豪客?”
乌应元抓着他肩头失笑道:“十来匹马怎样向人充阔气,至少要数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须有标记,当然不是“乌”字而是“董”字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项少龙皱眉道:“这事只可让吕不韦一人知道,否则若让秦人发觉,说不定会通风报讯,那就糟了。”
乌应元摇头道:“这事最好连吕不韦都瞒过,才万无一失,放心吧!我们绝不须赶着数百匹战马出秦关那么张扬,只要有几天工夫,我便可办妥,路线上反要下一番部署,好让赵人真的以为你们是由楚国到邯郸去。”
项少龙大感刺激有趣,和他商量妥细节后,这才回内宅去了。
经过滕翼居所时,忽闻刀剑交击的声音,大讶,顺步走了入去,经侍女指点,在小后园里找到了滕翼,原来此君正和善兰两人在鸳鸯戏剑。
腾翼见到项少龙,脸上露出真挚的感情,着善兰继续和手下对打后,拉着项少龙到了一旁,欣然道:“昨晚真痛快,这几个月来所有郁结和痛苦都舒解了,现在只希望善兰能给我生个儿子,好延续我滕家的一点香火,以免我作了滕家绝后的罪人。”
项少龙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滕翼老脸一红,佯怒道:“若你再笑我,我便和你大战一场。”
项少龙笑得更厉害了。
滕翼只是摇头。
翌日项少龙领着娇妻美婢,带着痊愈了大半的荆俊,与滕翼、乌卓和那批乌家最精锐的家将,回到了和平安逸的郊野牧场去。
其他一切有关赴赵的安排,全交由乌应元和陶方去处理。
项少龙专心陪伴妻妾,闲来则和滕翼等加紧训练乌家的“特种部队”,当然少不了灌输他们有关一切为伪装身分拟定出来的资料,以免露出马脚。
十五天后陶方来到牧场,通知他们一切安排妥当。
在牧场大宅的厅堂里,众人聚在一起,听取有关邯郸的最新消息。
陶方道:“邯郸忽然热闹起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魏国的龙阳君和韩国最有权势的大臣平山侯韩闯都出使到了邯郸去,定是有所图谋,据闻齐国的特使亦会于短期内到那里去,形势非常微妙。”
项少龙和滕翼等脸脸相觑,都想到一个相当不妙的问题。
陶方人老成精,早想到问题所在,叹道:“假若楚国亦为这件我们仍不知道的秘密派使者到邯郸去,虽说不一定会拆穿你们的假身分,但你们势不能向赵穆冒充是应他请求而来夺取《鲁公秘录》的楚人了。”
滕翼冷笑一声,撮指成刀,作出了个下劈宰割的手势。要知楚国离赵最远,假设行动迅速,很有机会在楚使到赵前,抢先把他截着。
乌卓笑道:“这事交我去办好了,横竖我们都须要派出先头部队,与赵穆取得联络和默契,好让他为我们打通孝成王的关节,使赵人大开城门欢迎我们。”
接着向陶方问道:“赵穆与昏君和好如初了吗?”
陶方叹道:“孝成王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听宫内传出的消息,赵穆这无耻的家伙在他宫门外跪了半晚,便获他接见,不一会又如水乳交融般黏在一起了。”
转向项少龙道:“赵雅更是天生淫妇,现在故态复萌,和多个俊男打得火热,回复了以前放浪的生活。”
项少龙默然无语,陶方故意提出此事,自是要教他死心。唉!这贱人真须要狠狠教训一顿,才可□他心头之恨。想到这里,暗忖难道自己对她仍余情未了,否则怎会闻此事而心生恨意?
陶方皱眉苦思道:“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呢?”
荆俊道:“当然是要对付我们秦国了。”
滕翼呆了一呆道:“小俊你这么快便以秦人自居了。”
荆俊尴尬地道:“不妥当吗?”
陶方笑道:“怎会不妥当,你滕大哥只是不习惯罢了!”
滕翼苦笑摇头,没再说话。
项少龙心想这时代的人对国家的观念远比对家族观念淡薄,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人在大公司任职,若觉得没有前途而自己又有点本事的话,转到第二家公司是常规而非例外。
问陶方道:“吕不韦在秦国的形势是否大大改善了?”
陶方点头应是,慢条斯理道:“吕相国现在欠的只是军功,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因秦人的不合作而吃大亏,那他由少龙你经营出来的少许优势,便要尽付东流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件事他恐怕难以帮忙了,虽说在这战争的时代,你不去侵略人,别人亦要来侵略你,但若要他项某带兵去攻城掠地,杀人放火,他却怎也提不起那种心意。
各人又再商量了一会,决定由乌卓明天立即起程去阻止楚使到赵,才返回后宅去。
尚未踏入门口,听到赵倩的声音在厅内道:“唉!月事又来了!”
项少龙愕然立在门外。
乌廷芳的声音应道:“急死人了,人家已不断进补,仍没有身孕。”
项少龙不安起来,难道乘坐时空机来时,给什么辐射一类的东西损害了这方面的能力?这对幸福的家庭生活,特别这时代重视香火继承的诸女来说,始终是一种缺憾,他自己反不觉得是太重要。
厅内沉默起来。
项少龙摇头一叹,加重脚步走了进去。
二十天后,当荆俊回复了生龙活虎,众人立即秘密上路,出秦关,绕了个大圈,由齐境入赵。
项少龙的思虑比以前更周详了。先派出使者向赵国的边防军递上晋谒赵王的正式文书,不片晌赵军城楼钟鼓齐鸣,城门放下吊桥,队形整齐地驰出数百赵军,向他们营地迎来。
滕翼一声令下,由三百乌家“精兵团”组成扮作牧马人的队伍,列阵营外,恭候赵人大驾。
带军来的赵兵将领是守将翟边,年约三十,身形短少精干,脸眉精灵,态度亲热,一见面便哈哈笑道:“董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胜闻名。”
客套过后,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伴侍左右,领他观看带来的一千头骏马。
翟边身为战将,自然识货,凭栏观马,惊异莫名道:“这批战马质素之高,更胜敝国以前由乌家豢养的马匹。”
项少龙等心中好笑,谦让一番后,教人牵出其中特别高骏的一匹,赠与翟边。不用说翟边的态度更亲热了,忙大开城门,把他们这支浩浩荡荡的赶马队请入城里,边行边道:“大王知道董先生远道由楚而来,非常高兴,尤其敝国正在急需战马补充的时刻,先生来得正是时候。”
项少龙和滕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知道乌卓不辱使命,打通了赵穆这关节。
当晚翟边设宴款待众人,席间问起他们在楚国的情况,他们遂以编好的故事从容应付,宾主尽欢。
翌晨翟边派了一名领军,带他们朝邯郸进发,晓行夜宿,二十天后,项少龙终于回到了这曾令他神伤魂断的大城市。
第九章 重回邯郸
邯郸风采依然。
来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开,还有化名为“狄引”的乌卓。
一番礼仪和场面话后,众人赶着千匹战马,昂然进入这代表赵人权力中心的古城去。
郭开和项少龙并骑而驰,笑道:“大王对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国非常欣赏,今晚特在王宫设宴款待先生。”
项少龙正满怀感触看着城内风光,闻言以压低得又沙又哑,放缓了节奏的声调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真使小人感动非常。唉!失去国家的人,有若无根浮萍,其中苦处,实不足为外人道。”
郭开微侧少许道:“听贵府狄先生说,董先生准备回来大展拳脚,但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势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扮出愚鲁诚恳的样儿道:“小人只懂养马,其他一窍不通,还望郭大夫能多加指点,小人绝不会忘记大夫的恩典。”
今趟的策略就是装作愚蠢和无知,以应付郭开这种狡猾之徒。
郭开哈哈一笑,才正容低声道:“不知是何缘故,郭某一见先生,便心中欢喜,指点实不敢当,郭某定会竭尽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
项少龙装出感激零涕的模样,道:“有大夫这样照顾小人,那就安心得多了。不知小人要注意什么事呢?”
郭开以无比诚恳的语调道:“大王那里,自有下官为先生打点。但邯郸有两个人,先生必须小心提防,否则不但心愿难成,说不定还有不测之祸,遭到与乌氏同一的命运。”
项少龙装出震骇的样子,瞠目结舌道:u我和任何人都无怨无仇,为何有人要害我?”
心中却是好笑。
郭开显是以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单纯,才以这种直接的方法笼络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由此亦可知赵王准备以他取代乌氏,才令郭开认为自己有被笼络的价值。
郭开那对闪烁不定的贼眼先巡梭四方,见前方开路的赵兵和后面的乌卓等人,均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才压低声音道:u第一个要小心的人是郭纵,这人不会容忍有另一个乌氏的出现。”
项少龙点头表示明白。
郭开这话不无道理,这叫作一山不能藏二虎。不过他这“董匡”若要变成乌氏当日那么财雄势大,恐怕没有几代的时间休想办得到。所以郭开仍是在虚声恫吓。
郭开神秘地续下去道:“另一个要小心的人就是巨鹿侯赵穆。”
项少龙忍不住失声道:“什么?”
刹那间他明白了郭开并不甘于屈居赵穆之下,还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不过郭开这样向自己一个外人透露心事,实在有点不谨慎了,禁不住疑云阵阵。
这时刚抵达用来款待他们的宾馆,赫然是当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质子府。
郭开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陪着他进府去了。
郭开又说了一番好听的话,接收了一千匹骏马这令赵人无可抗拒的重礼后,回宫覆命去了。
众人来到内厅,听取乌卓报告。
乌卓吁了一口气道:“我们确有点运道,楚人果然派来了使节,幸好给我截个正着,还得到了很多珍贵的资料。”
滕翼明白地道:“大哥辛苦了!”
这五个结拜兄弟里,以乌卓居长,所以成了大哥。接着是滕翼和项少龙,然后是王翦和荆俊这小弟弟。
乌卓点头道:“的确很辛苦,虽然在截捉楚使时设下了陷阱和埋伏,仍损失了五名兄弟,伤了十多人,不过这是在所难免的了。”
项少龙可想像到当时情况的凶险和激烈,道:“弄清楚他们为何要来邯郸吗?”
乌卓道:“还是四弟的疲劳审讯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了三天便崩溃了,吐露了实情,原来这事牵涉到东周君。”
众人齐齐动容。
自七百年前由武王肇创,周公所奠定的u封建帝国”,或者可以借一个累世同居的大家庭来作为形容。
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强干的始祖,督率着几个儿子,在艰苦中同心协力,创造出一个以姬氏宗族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与异姓诸侯间,多半有姻戚关系。
整个封建帝国的组织,都是以家族为经纬。
只从这点推论,便知这帝国的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危机来自两方面,首先就是u嫡长继承制”,一旦所传非人,便会弄得众叛亲离,周幽王是最明显的例子。
其次就是彼此间原本亲密的关系,数代相传后渐显疏隔,而人口增加,良莠愈不齐,难免会出现仇怨争夺,倾轧动武的情况。
乱局一现,谁也无力去阻止历史巨轮的自然运转。一旦王室失去了驾御诸侯的能力,立时会陷进群雄割据的局面。而外族的入侵,迫得周平王东迁,正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权力造成,当这权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纸老虎,周室的治权亦全面崩溃。
不过这坍崩是缓缓出现,却非一泻而下。
三家分晋前,诸侯间和与周室的关系上,仍有顾念旧情,不为已甚的心理,干忤而不过度。
所以平王东迁后三百年间,大体上仍能维系着对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晋后,仍没有以非公室至亲的大夫篡夺或僭登君位的情况出现。但分晋后,周室的名位进一步被削弱,威严愈减。但东周君仍然是诸侯名义上的共主。
现在东周君针对各国畏秦的心理,作出最后的一击,确仍不可轻忽视之。
乌卓续道:“今趟东周君派来的密使叫姬重,若让他促成了齐、楚、燕、赵、魏、韩六国的联盟,秦国势将处于非常不妙的形势,而如今看来成事的机会相当大。”
滕翼望向项少龙道:“我们必须设法破坏此事,否则吕不韦将难保他相国的地位。”
项少龙的头立时大了几倍。
滕翼的话很有道理。说到底吕不韦的相国之位,全赖庄襄王而来,并不稳妥。而秦人最重军功,若让六国联手,此仗定是有败无胜,那时即使庄襄王亦护不住吕不韦。
若吕不韦坍台,他们乌家休想再立足秦国,天下虽大,势将乌家没有安居之所。
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麻烦起来了。
荆俊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道:“燕赵不是在开战吗?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份儿?”
滕翼道:“这百年来诸侯间谁不是忽战忽和呢?”接着肃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点,不要在形势未明前去找你的赵致,否则□出底细,我们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
荆俊神情一黯,垂头答应了,不过谁都看出他心中的不愿意。
项少龙道:“赵穆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
乌卓犹有余悸地道:“幸好我们抓了楚人派来的使节,否则今次定要吃大亏,原来赵穆是楚国春申君的第五子,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来与赵穆联络的人,还带着春申君的亲笔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审讯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当然不会一字不改把信交给这奸贼吧!”
乌卓笑道:“这是必然的了,这密函内容简单,只是教赵穆信任白定年,好好与他合作,至于合作什么,却没有写出来。于是我依着信上的印□签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给了赵穆,现在看来他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那封密函仍在吗?”
乌卓道:“这么有用的东西,我怎会掉了,连那楚使亦留了下来,软禁在邯郸外一个秘密地方,今次赵穆有难了。”
项少龙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会后,才收拾心情,往赵宫赴宴去也。
路途中项少龙想起那次到赵宫与连晋决战,不禁大生感触。
世事之难以逆料者,莫过于此。
当时那猜想得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会以另一种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怀去见赵王呢?
在赵军的引领下,项少龙和三个结拜兄弟,昂然策骑进入宫门。
禁卫军摆开阵势,在赵宫主殿前的广场上列队欢迎,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项少龙等想不到如此大阵仗,都颇感意外,亦知赵王非常重视他们的“回归”。
其中一名将领策马迎出,高唱出欢迎的赞语,赫然是忘恩负义的老相识成胥。
这家伙的军服焕然一新,看来是高升了一级,成了禁卫军的头子。
项少龙依足礼数,虚与委蛇一番后,与他并骑驰往宫庭。
成胥亲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将虽是首次见到先生,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将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项少龙心中暗懔,知道自己纵使改变了容貌,但体形依然,言行举止方面亦会在无意中漏出少许破绽,才勾起了成胥对他的回忆和感觉。
若无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哑”、“节奏缓慢”的声音道:“成兵卫不须奇怪,鄙人亦不时会有这类感觉,就是见到首次相识的人,却像早曾相识的样子。”
成胥释然道:“看来是如此了!”
这时来到内宫玉华殿前的广场处,成胥首先下马,项少龙和随后的滕翼等随之跳下马来。
玉华殿台阶两旁左右排开了两列数十名禁卫,执戈致敬中,赵穆这奸贼在乐乘和郭开两人傍陪下,迎下阶来。
项少龙等看得心底暗叹,想不到孝成王这昏君经过他们一役的严厉教训后,仍然这么倚重赵穆。
赵穆隔远呵呵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赵穆!董先生来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项少龙装出惶恐的样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担当得起。”
赵穆趋前,伸出双手和他握着,向他打了个眼色,微笑道:“大王亲自看过先生送来的战马,非常满意。我们大赵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军威。”
项少龙见赵穆认不出他来,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兴,小人已感不虚此行了。”同时与郭开交换了个眼色。
赵穆亲切地为他引介了乐乘,项少龙则为滕荆两人引见,客气话后,各人轻松行往赵宫去。
刚步进宫门,大殿内的侍卫动作整齐地端立敬礼,乐队奏起迎迓贵宾的喧天乐声。
项少龙等和赵穆三人趋前下跪。
赵王哈哈一笑,离开设在对着大门另一端的龙座,步下台阶,急步走来,一把扶起项少龙,欣然地亲切道:“董先生乃寡人上宾,不用执君臣之礼。”又向滕翼等人道:“诸位请起!”
项少龙刚站了起来,后面的荆俊竟“哗”一声哭了出来,包括项少龙等人在内,全愕在当场。
当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头痛哭,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的荆俊身上时,这小子呜咽道:“小人失礼了,可是看到少主终于能回国力,完成了多年来的愿望,使我激动得□□”竟又哭了起来。
项少龙等心中叫绝,想不到荆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领,若非他们心中有数,还以为他真是感动得忍不住落泪。
赵王当然更不会怀疑,行过去把荆俊扶起,劝慰一番后,向项少龙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动不已。”
项少龙这时才有机会打量殿内的环境。
赵王后韩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设于孝成王右旁稍后处,正目光灼灼瞧着自己。幸好看表情只是出于好奇,并非看出他什么破绽来。
赵王左右下首处各设四席,应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来了,只不知何人架子这么大,竟连赵王的晚宴都斗胆迟到?
口中诚恳应道:“小人等虽长期身处异国,但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国力,可是因着乌氏的关系,害怕□□”
赵王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休要再提此人,放心吧!难得先生如此念旧,由今天起,安心为寡人养马,寡人必不会薄待先生。”
项少龙等忙跪下谢恩。
正要入席时,门官唱喏道:“雅夫人到!”
项少龙等吓了一跳,齐往大门望去。
赵雅除了俏脸多了几分沧桑外,仍是艳光四射,丰采依然,一身白底红蓝花纹的华贵晚服,像只彩蝴蝶般飞进了殿来。
项少龙想起往日恩情,禁不住黯然神伤。
赵雅美目飘到项少龙处时,明显地娇躯一震,停下步来。
项少龙等心叫不妙。
赵雅非比赵穆和孝成王等人,对曾朝夕与共、肌肤相亲的男人,只凭女性对爱侣敏锐的直觉便可感到旁人一无所觉的东西。
幸好孝成王、晶王后还以为这著名荡女只是因看上了项少龙,才有这等奇怪表情,哈哈笑道:“王妹又迟到了,待会定要罚你三杯,还不过来见过董先生!”
赵雅回过神来,疑惑地打量了项少龙后,忽地秀眸黯淡下去,移前向赵王下跪施礼,才站起来向项少龙施礼道:“赵雅见过董先生。”
项少龙等松了一口气,也就乘机入席。
他们以项少龙为首,依次占了右方四席。另一边则是赵穆、赵雅、乐乘和郭开。
侍女奉上酒菜时,一队三十多人的歌舞姬轻盈地跑了进来,在鼓乐声伴随下,载歌载舞。
赵雅入席后一直低垂俏脸,神情伤感,看来似被勾起情怀,暗自悲苦。
舞罢主宾照例互相祝酒。
赵穆却不肯放过赵雅,重提罚酒三□的事,迫着她连干三□。
微醉的赵雅放浪起来,不住娇笑撒嗲,虽看得项少龙心头火发,却的确为宴会带来无限热闹和春光。这美女放荡起来时,没有男人不看得心痒难熬。尤其她回复了昔日的浪荡样儿,对在场诸人秋波抛送,眉目传情。滕翼和乌卓还好一点,荆俊早大晕其浪,频频和她举杯对饮。
闹了一会后,赵王向项少龙道:“先生准备如何在此开展大业呢?”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小人只是先行一步,还有几批战马和马种正在运赴途中。事不宜迟,明天小人便到城外视察,看看有什么适合地点,好开设牧场。”
赵王喜道:“这就最好了!”
赵雅向项少龙飞了一个媚眼过来道:“先生的家眷是否会同时抵达呢?”
项少龙见她放浪形骸,心中不喜,冷然道:“待一切安顿好后,小人便派人回去把他们接来。”
乐乘奇道:“董先生如此举家迁来我国,不怕招楚人之忌吗?”
项少龙从容答道:“小人的牧场设在楚魏边疆处,只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匹战马和五千头牲口,楚人便从不过问小人的事。今次来前,小人早有安排,不虞他们在短期内有任何发现。”
赵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谈正事,只说风月,来!让先生看点好东西。”
言罢一拍手掌,乐声再起。
众人瞪大眼睛时,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步姿来到席前,表演另一轮歌舞。
她们不但姿色远胜刚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丽诱人的肉体上只是分别披着紫红、鲜黄、淡绿和清蓝色的轻纱,手持长剑,翩翩起舞。若隐若现间,青春动人的胴体春光隐现,美不胜收。尤其长剑和女体那刚柔的对比,更令她们倍添狂野之态。
自上路后便没有碰过女人的项少龙,不由看得欲火大作。
舞罢歌姬退了下去,赵穆笑道:“这是燕人献给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品,亦是大王送赠先生的见面礼,先生认为还可以吗?”
这种送赠美女的盛事,乃这时代权贵交往间的例行风气,但项少龙现在的形势却是不宜接受,正容道:“大王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现在开设牧场之事百废待举,实不宜于女色安逸,大王请收回成命。”
赵王愕然半晌后,感动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难怪有马痴之誉。既如此,这四名燕女便留在宫内,俟诸事定当后,再送往贵府。”
赵雅大感兴趣地打量着项少龙道:“不知先生定了何时到城外视察呢?”
项少龙知她对自己的见色不动生出了好奇心,暗叫不妙,皱眉答道:“明天日出前便出发,还望乐乘将军按排城关开放的问题。”
他猜想赵雅既回复了以前放浪糜烂的生活,怎也不能绝早爬起床来,故有此说。
赵雅果然露出失望之色,没再说话。
宴会继续进行下去,虽说不谈正事,但因项少龙扮作一个只知畜牧的粗人,话题始终绕在这方面。
当赵王问起楚国的情况时,项少龙早准备了答案,轻松地应付过去。
最后宾主尽欢。
宴后赵穆借辞送项少龙回去,与他共乘一车,乘机秘密商议。
赵雅后的第二个危机来了。
车子开出宫门。
赵穆立即扳起脸孔,冷冷道:“是谁人想出来的主意,竟要把一千匹上佳战马,送给赵人?”
项少龙心中好笑,淡然道:“当然是春申君的主意。”
赵穆的脸色阴沉起来,双目厉芒闪闪,冷然看着项少龙,沉声道:“你真是那“马痴”董匡吗?”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是,真正的马痴确有返赵之心,早给君上处死,还抄了家当,这千匹战马只是他部分家业。”
赵穆不解道:“我只叫你们派人来夺取落在郭纵手上的《鲁公秘录》,为何现在却大张旗鼓来到邯郸,有起事来,说不定连我都会被牵累在内。”
项少龙从容答道:“这是春申君的奇谋妙计,要知赵国经乌家一役后,元气大伤,外强中干,说不定会便宜了近的秦、魏、齐诸国,君上有见及此,所以改变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赵王而代之,那我们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置赵国于版图之内了。”
赵穆浑身一震,双目喜色闪动,失声道:“君父真有这想法吗?”
自从抵达赵国后,他的权势与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之极。
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制赵王,好以赵人之力牵制着秦人,破坏三晋合一的密谋。但人非草木,经过这十多年的长期居赵,赵穆不由对赵国生出归属之心。不过这只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给楚人遥遥控制着。若有异心,楚人可随时把他的身分揭破,那种感觉绝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夺赵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人望高处,这正是赵穆心中的梦想。
项少龙见他神色,已知命中了对方要害,加重语气道:“小人怎敢欺骗公子,今次随小人来此的战士,均是第一流的好手,稍后还有数千人借辞赶送牲畜入赵,只要能除掉像廉颇李牧这种有影响力的将领,赵国就是公子囊中之物了。”
赵穆喜道:“原来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应如何进行计划。”
探手搭着他肩头,凑到他耳旁低声道:u若我真能成为赵国之君,必不会薄待先生。”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当然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开怀。
空行
回到前身为质子府的华宅后,滕翼对项少龙道:“那荡妇对三弟很有兴趣,小心点才好。”
荆俊羡慕地道:“三哥以别种身分,再干她几场,不是精彩绝伦吗?”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说话,滕翼不悦地责难荆俊道:“你总是满脑袋色欲之想,却不知好色误事之弊,那荡妇和你三哥以前关系亲密,若有肉体接触,包保能从感觉上揭破少龙的真面目,只是气味这项,便瞒她不过。”
项少龙心中大懔,暗生警惕,说实在的,他对赵雅的肉体仍相当有兴趣,不会视与她合体交欢为苦差,却没有想过会被赵雅“噢出”真相的可能性。
笑道:“幸好我扮的是个只爱养马不爱美人的马痴,就算她对我有意也没有用。”
各人商议了明天要做的事后,回房睡觉去了。
回房后,项少龙脱下面具,躺到榻上,思潮起伏下,没法成眠。
主要还是因为赵雅。
这曾两次背叛他的荡女,显然对他仍是余情未了,否则不会因自己这马痴而勾起对他项少龙的思念,并生出兴趣。
他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恨意,那或者是出于对她放荡的嫉,又或是纯粹报复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戴上面具后的样子绝不算英俊,肤色有着曝晒后的黝黑,可是配合著他的身形体魄,却总有股骨子里透出来的魅力,尤其是改变了眼形的眸子,仍是那么闪闪有神,充满摄人的异力。
接着又想起纪嫣然这情深义重的娇娆,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法打坐。
不一会心与神守,睁眼时天色微明。
项少龙匆匆换衣,戴上面具后,出厅与滕翼和乌卓会合,一起出门。
荆俊因别有任务,没有随他们一起去。
乐乘派了一个叫谢法的武将领着一队赵军来作导游,正在大厅恭候他们,客气几句后,众人策马驰上邯郸刚开始了新一天活动的大街上。
蹄声在后方响起。
众人愕然回首后望,一队人马追了上来,赫然是赵雅和十多名护送的家将。
项少龙和滕乌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无奈下勒马等候。
谁也想不到赵雅对项少龙的“兴趣”这么大。
笑脸如花的赵雅先遣走了家将,其中包括了赵大等人,才策马来到项少龙旁,笑脸如花道:“董先生远来是客,怎能没有人相伴呢?”
项少龙见她一身浅蓝的紧身骑马装束,短袄长裤,足蹬长靴,把她动人的线条暴露无遗,心头一阵感触,竟说不出话来。
赵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欢迎人家哩?”
项少龙以他沙哑的声音淡淡道:“夫人多心了,小人有夫人作伴,欢喜还来不及呢!”
赵雅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领先策马而出,叫道:“那就随我来吧!”
项少龙心中一叹,策马追着去了。
他们由东门出城,放蹄疾奔。
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岭,项少龙心怀大放,抛开所有心事,同时下了决心,立意好好大干一场,闹他赵人一个天翻地覆,不会再因心软而有所保留了。
第十章 狭路相遇
赵雅纵情拍马飞驰,累得众人追在马后,经过了城外的大草原后,赵雅离开了官道,朝东北丘陵起伏处奔去。
地势开始变化,奇峰异石代替了重重草浪,沿途飞瀑危崖,云飞雾绕、幽壑流泉,明丽如画,构成动人心魄,层出不穷的美景。
穿过一座山谷后,来到一个长峡处,两边陡壁凌霄,多处只窥见青天一线,形势险奇。
赵雅在前方放缓下来,项少龙正要赶上她时,滕翼赶到他旁低声道:“少龙!你若以刚才那种神态和语气和赵雅说话,迟早会给她看穿底细。”
项少龙大是懔然,知道滕翼是旁观者清,往后望去,见到乌卓正缠着谢法指点环境,不虞听到他们的对话,忙虚心求教。
滕翼道:“董匡是出名只懂养马的人,其他方面则是粗人一个,你自己斟酌点看吧!”
项少龙有会于心,沉默下来。
长峡已尽,眼前豁然开朗,林木插天,阳光由浓叶成荫的树顶透射下来,彩光纷呈,美得难以描拟。
树丛山石间溪流交错,涓涓细流,潺□静淌,似若不属于这世界的仙境,教人心怡神醉。
赵雅似乎对这地方非常熟悉,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小丘之上,四周景物,立时尽收眼下。
项少龙策马来到赵雅之旁,环目四顾,看清形势,始发觉立马处恰是一幅广阔盘地的核心处,远处奇峰峻岭层层环护,翠色浓重,水草肥茂,山重水复中地势开阔,满眼绿荫,香飘远近,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他***儿子,夫人怎知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赵雅听他语气粗鄙,秀眉大皱,没有答他。
滕翼等亦来到两旁,同时赞叹。谢法道:“这处叫藏军谷,唯一的入口就是刚才的一线天,当年我大赵的武灵王与戎狄作战,曾藏军于此,以奇兵得胜,自此后这处便命名为藏军谷,董先生认为还可以吗?”
项少龙暗忖我怎知可不可以,忙向乌卓这畜牧专家打了个眼色。
乌卓略一含颔首,表示同意。
项少龙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赞叹道:“呀!真是要操他的娘!”
滕翼和乌卓两人心中好笑,谢法和雅夫人却是听得为之侧耳。
项少龙忍着笑道:“鄙人一见好东西,便忍不住要说几句操他娘。这么美好的地方,不是更要大操他的娘吗?”
谢法喜道:“如此说,先生是否要选此谷作牧场呢?”
赵雅此时往项少龙望过来。
项少龙故意狠狠在她高挺的胸脯盯了一眼,才点头道:“唔!这地方甚合鄙人眼缘,由今天开始,这藏军谷就是本人建立第一个牧场的地方了,他***!想不到这么顺利便拣到场址。”
赵雅见他语气神态,都粗鄙不文,以为这才是他的真脸目,心中不喜,冷冷道:u董先生既找到理想的场址,可以回去了吗?”
项少龙故意色迷迷打量着她,道:“鄙人还要仔细勘察这里的水源、泥土和草质,***,夫人这么急赶着回去作甚?”
赵雅听他说话粗鲁无礼,更是不喜,微怒道:“我还有约会,那来时间多陪先生呢?”
心中暗责自己定是鬼迷了窍,昨晚回府后,不住念着这个人,夜不能寐,所以天才亮便来找他。不过这也好,此人外形虽有着项少龙的影子,但相去却是千万里之遥,自己可以死心了。
自项少龙后,她再不希望有任何感情上的牵缠。
项少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绝了赵雅对他的任何念头,怪笑道:“未知是谁令夫人这么急着回去呢?”
赵雅再忍不住,怒道:“这是我的事,与先生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抽马首,掉头往原路驰去。
吓得谢法忙分出一半人护送她回城。
项少龙心头一阵痛快。
只要能伤害她,便感快意。
虽说她对自己仍有余情,可是若上次她陷害他成功,他的□骨早寒,所以两人间再不存在任何情义了。
装模作样勘踏一番后,他们在日落时份回到了行馆。
赵穆的人早在候他,邀他到侯府赴宴。
项少龙沐浴更衣后,独自一人随来人往侯府赴宴。
赵穆见他来到,神情欣喜,趁时间尚早,把他带入内轩密议,未入正题前,先笑道:“听说你把赵雅气得半死,怎么了?对这荡妇没有兴趣吗?现在的她比任何时间更易弄上手呢?”
项少龙心中既骂赵穆,又恨赵雅作践自己,嘴上应道:“我怕她是孝成王的奸细,那敢惹她。”
赵穆显然对他这种审慎态度非常欣赏,拍了他一记肩头,亲切地道:“是否奸细?谁比我更清楚呢?若对她有意,我自会给你安排。”
项少龙暗中叫苦,忙转话题道:“那件事侯爷想过了没有?”
赵穆精神大振,那还记得赵雅,肃容道:“现在邯郸,谁不是我的亲信,只要能除去几个人,我必可安稳地坐上赵国君主之位。”
项少龙微笑道:“首先要杀的两个人就是廉颇和李牧吧!”
赵穆赞叹道:“有你这种人材来助我,何愁大业不成,不过这两人身旁猛将如云,恐怕很难下手。”
项少龙淡淡道:“若是容易,侯爷早下手了,这事可包在我身上,只要我能得到他们的精确情报,必能一击成功。听说现在他们都不在邯郸,最好有方法把他们召回来,那我就使人作好埋伏,干手净脚把他们干掉。”
赵穆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这两人只是家将亲兵便有数千人,相当不易对付呢。”
项少龙道:“没有人比我更精刺杀之术了,侯爷放心好了。”
赵穆那会相信他空口说白话,沉声道:u这事要从详计议才成,你最好先建牧场,打下根基,这事有我在孝成王跟前说项,定可顺利达到。”
项少龙心中好笑,他说这番话,就是要赵穆自己明白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时见目的已达,自然不会蠢得去迫他,点头恭敬道:“鄙人全听侯爷吩咐,这也是君上的指示。”
赵穆见他这么听话,心中大悦,微笑道:“孝成王现在对你印象绝佳,但记着牧场的事要加紧进行。哈!你这一招真命中了赵人的要害,没有比赵人更需要你这救星了。”
项少龙道:“我已选定了场址,明天立即着手进行。”赵穆长身而起道:“来吧!各人也应来了,今晚请来的除了几个在邯郸最有权势的人外,还有为东周君的事来此的各国使节,趁这机会见见他们吧!”
项少龙知道自己现在成了赵穆的宠信心腹,所以特别得他垂青,站起来随他往侯府的主宅走去。
两人并肩在回廊漫步,遇到的家将婢仆,无不跪地施礼。
经过位于侯府正中的大花园时,一群达百人之众的歌舞姬正在练舞,一时衣香鬓影、娇声软语,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项少龙眼利,一瞥之下便发现指导她们歌舞的导师赫然竟是赵致,不禁呆看了几眼。
训练并没有因赵穆经过而终止,赵致明明看到赵穆,但却充作视而不见,不住发出命令,使众美姬翩翩起舞,五光十色的彩衣,在灯火照耀下教人目为之眩。
赵穆凑到项少龙耳旁道:“看上了她吗?此女叫赵致,父亲是赵国有德行学问的大儒,师傅则是剑术大家,我也拿她没有办法。”
项少龙不置可否地一耸肩头,继续前行。
过了花园,两人踏上直通府前主宅的长廊,对比下似是忽然静了下来,一名女婢迎面而至,看见赵穆,忙避在一旁,跪了下来。
就在此时,项少龙心生警兆,自然而然地右手握在血浪的剑把上。
他心中奇怪,不由往那女婢望去,只见她的手缩入广袖里,低垂着头,下跪的姿势很特别,使人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她随时可由地上弹起来,作出种种动作。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若非项少龙在来邯郸途中,每晚均依墨家心法静坐练功,感觉恐亦不能变得如此敏锐。
赵穆一无所觉,继续前行。
项少龙大感矛盾,若此女是来刺杀赵穆,便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现在固然要保住赵穆,因为不但要活捉他回秦,还要借他进行杀死乐乘的计划,和打探东周君派使来赵的阴谋,但若害得此女落入赵穆手中,却是于心何安。
不过此时不容多想,两人已来至离女婢十步的近处
项少龙忽由外档移到赵穆和女婢之间,希望能教她知难而退。
赵穆生出警觉,望往项少龙。
婢女猛地抬头,露出一张俏秀坚强的脸容,美目射出炽热的仇恨,同时两手由袖内伸了出来,运劲外扬,两道白光,一上一下往赵穆电射而去。
赵穆猝不及防下大惊失色,还未有时间呼叫出来和闪避,项少龙血浪离鞘而出,闪电般上挑下劈,准确地磕飞了两把匕首。
女刺客显然没有第三把匕首,一声尖叱,就在两人身前滚出廊内去。
项少龙作势追赶,眼前黑影一闪,原来是女刺客手上挥来的软鞭。
他借机退到赵穆前,似是保护着他,其实只是挡着已拔剑出鞘的赵穆的进路。
女刺客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滚入一堆草丛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赵穆差点撞在项少龙身上,忙举手按着他肩头,煞止冲势。
项少龙看着掉在地上的两把匕首,刀锋在灯光映照下透出蓝芒,显是淬了剧毒。
赵穆犹有余悸道:“今趟幸有你在,否则吾命难保。哼!那些人全是饭桶,给刺客潜了进来都一无所知。”
项少龙心中欣慰,这样一来既更取得赵穆的信任,另一方面亦让女刺客安然遁走。
他并非首次遇到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
当日他乘坐赵穆的马车离开侯府时,便给这女刺客误会了他是赵穆,把毒蛇投入车厢向他行刺。
只不知她和赵穆这奸贼有什么深仇大恨,必要置诸死地而甘心,而两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
不过赵穆坏事做尽,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会在侯府广阔的大厅举行,筵开四十多席,采“双席制”,直摆满了整个厅堂。
项少龙此时对这时代宴会的礼仪已有相当的认识。见状吓了一跳,做梦也想不到今晚的宴会隆重和人多至此。
君主款待群臣贵宾的宴会,人少时必采一人一席的“单席制”,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会,则采前后席,每席四人以上的u多席制”。
至于一般大臣公卿权贵的宴会,多采“双席制”。
他们两人来到大厅时,离开席尚有一段时间,只来了赵穆的心腹乐乘和一肚子坏水的郭开。两人与赵穆关系密切,来早点好帮手招呼客人。
赵穆应酬了两句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责难手下保卫侯府不力,看来定有人要遭殃了。
乐乘和郭开亲切迎了上来,扯着项少龙聊起天来,先问了牧场选址的事后,乐乘叹了一口气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难,在邯郸所有自认有点头脸的人,都争着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但席位却是有限,唉□□”
郭开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样的难题,惟有把责任全推到侯爷身上,教他们直接向侯爷询问,为何没有被列于邀请名单上。”
项少龙大讶,自问没有这种吸引人的魅力,皱眉道:“今晚的宴会为何会如此热闹呢?”
乐乘奇道:“侯爷没有告诉先生吗?与秦国寡妇清齐名的大才女纪嫣然到了邯郸作客,侯爷本亦没有把握将她邀来,岂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累得所有人都要挤到这里来,好一睹她的丰采。”
项少龙心头剧震,热血上冲,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天谢地!这绝世佳人终于来了。
郭开讶然打量着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个‘才女迷’!”
项少龙的心神全转移到纪嫣然身上,那还有兴趣和他们胡扯,告了个罪,由侧门步出园林里,以舒缓兴奋的心情。
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飘然欲仙,如身在云端。
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圆鸳梦了。
心中同时奇怪,为何她明知赵穆是他的大仇人,还肯前来赴宴?
急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项少龙惊觉地猛转过身来,刚好与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打了个照脸。
美女吓了一跳,踉跄退了两步,俏脸转白,由惊喜变成了失望,垂下头去,幽幽道:“对不起!奴家认错人了。”
在远处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入目是曾与他有合体之缘的□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国美女田贞。
项少龙心中恍然,她定是路过此处,看到自己的背影,认出他是项少龙,等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后,才大失所望。
由此可知她对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难忘。心生怜惜,柔声道:“没有关系!你叫什么名字?”
田贞娇躯剧震,掩口道:“你真是项爷,奴家发梦也记得你那难忘的声音。”
项少龙登时汗流浃背,想不到一时忘了改变口音,即□露了身分,忙压得声音沙哑道:“姑娘误□□”
田贞一声欢呼,扑了过来,死命搂着他道:“奴家死也忘不了你,我们都不知多么为你担心呢,现在大爷没事了,真要多谢老天爷哩!”
项少龙知瞒她不过,搂着她到了林木深处,先来一个热吻,才凑到她耳旁道:“现在我的真正身分是个大秘密□□”
田贞乖巧地接口道:“奴家明白了,就算死都不会□露大爷身分。”
项少龙加重语气道:“连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
田贞犹豫片晌,无奈点头道:“好吧!不过她也像奴家般苦念着大爷呢!”
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低声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定把你们姊妹带走,绝不食言。”
田贞感动得热泪盈眶,以最热烈的方式献上香吻,动人的肉体似要挤入他体内去。
项少龙压制已久的欲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只恨这非是适当的时候和地方,痴缠了一会后,脸红耳赤的田贞在他苦劝下,依依不舍地走回内宅的方向。
项少龙苦笑摇头,才往大厅走去。
走了两步,一对男女由他刚才出来的侧门步入园里,密密商议,赫然是赵穆和赵雅。
他心中一动,隐在一丛草树间,静心窥听。
只见赵雅紧绷着俏脸,冷冷道:“不要说了,我怎也不会去陪那种粗鄙不文的莽夫,你手上这么多美女,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爱的田家姊妹花,不是可更令他满意吗?”
赵穆探手过去环着她的小蛮腰,阴阴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项少龙呢?”
赵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乱语,谁说我忘不了他!”
项少龙见到两人亲热的情态,听着赵雅无情的话,虽明知她不得不如此表态,仍心头火发,涌起了恼恨和报复的念头。
赵穆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搂个结实,笑嘻嘻道:“不再想他自然最好,今趟若我们六国结成联盟,即管秦国亦难逃被瓜分的厄运,那时我便要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那时他就算死了,我也要鞭□始可□心头之愤。”
赵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说吧!噢!”
衣衫□□,显是赵穆正借身体的紧挤,摩擦着赵雅的敏感部位。
项少龙听得眼喷焰火,暗恨赵雅不知自爱,如此作践自己。
她的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起来,颤声道:“你还不回去招待客人吗?”
赵穆嘿嘿淫笑道:“你不要我先招待你吗?”
赵雅的粉拳无力地在他背上敲了几下,嗔道:“放开我!”
赵穆道:“你答应我去陪董匡,我才放开你!”
项少龙恍然而悟,原来赵穆是要借赵雅来讨好自己,原因当然是自己不但刚救了他一命,还显示出过人的机警和绝世剑术,使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更为倚重。
赵穆将己比人,当然认为须以权位、美色、财货等利益去笼络他,而赵雅则是他现时能想到的最佳礼物。
赵雅奇道:“你为何这么看重那董匡呢?”
赵穆干笑两声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紧要好好笼络此人,你还不明白吗?”
听到是赵王的意思,赵雅软化了点,低声道:“或者他不好女色呢?否则为何昨晚他连兄王送他歌姬都拒绝了。”
赵穆叹道:“只要是真正的男人,谁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过高,看不上那些歌姬吧!我们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语呢!”
赵雅冷冷道:“眼角高便去追求纪嫣然好了,我赵雅算什么呢?”
项少龙听她语气中充满酸涩的味道,知她嫉忌纪嫣然,不由升起个报复性的主意。
赵穆哄道:“纪嫣然是出名无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温柔多情的赵雅,不要多说了,听说董匡走了出来透透气,你帮我找他回来吧!那么紧张干吗?又不是要你今晚便陪他入房登榻。”
赵雅默然无语。
项少龙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新意思,缓缓溜了开去。
项少龙坐在凉亭里,仰望点点繁星的夜空,耳内响起赵雅由远而近的足音。
他这时改变了对赵雅的想法,决意玩弄她一个痛快,以示对她的惩罚。
赵雅来到他身后,勉强压下心中对他的讨厌,和声道:“董先生为何离群独处,客人来了一半哩!”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仍然凝视着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热闹,看!这天空是多么迷人,她与我们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全靠她怀抱里的星辰,我们才可认出路途,知道季节时间。人死了后,便会回归到她深幽之处。她象征着我们最崇高的理想,冥冥中主宰着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赵雅那想得到这么一个粗人,竟懂说出这么深具哲理的话来,呆了一呆,坐到他身后的石上,一时默然无语。
项少龙心头一阵感触,叹了一口气后,苦笑摇头道:“想起无论是墨翟或孔丘,武王或周公,当他们抬起头来,看到都是同样的天空,我们怎能不感到天空的恒久长存,人类生命的渺小和短暂。可怜大多数人仍忘不了权位之争,为了眼前浅窄的利益,朝夕不让,争个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从来都对争权夺利没有好感,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养我的宝贝马儿,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操她***天空,我实在太爱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爱的女人那样。”
他虽连说了三句粗话,但今次听来赵雅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因为他赋予了这三句粗话无比深刻的感情和含义,变成了完全的另一回事了。
赵雅低声道:“今天人家冒渎了先生,真不好意思。”
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头,长身而起,转过身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的俏脸,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样就怎样算了,何误会之有?就像这夜空,假若你只看一眼,可能一无所觉,但假若你定心细看,你会看到愈来愈多的星辰,愈来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们的故事。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
赵雅抵敌不住他的目光,垂下头去,幽幽道:“先生的说话真动听!”
项少龙心中好笑,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怎样打动这荡女的心了。
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也好应回到那人间的俗世里,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便可回家睡觉了。梦中的世界,不是更美丽吗?”
赵雅生出依依之情,只希望听他继续说下去。
忽然间,她感到即使要陪他睡觉,亦再不是苦差了。
何况他那雄伟的躯体,使她难以克制地想起了项少龙。
和他欢好,是否亦如与项少龙缠绵那么使她迷醉呢?
她很想知道答案!
第十一章 旧情难遏
项少龙和赵雅并肩回到举行宴会的大厅时,该处已闹哄哄一片,骤眼看去,至少来了五十多人,大半都是旧相识,包括了郭纵等人在内,分成十多组在闲聊和打招呼。
郭开见到他们,先向项少龙打了个暧昧的眼色,接着把他拉到正与赵穆交谈的郭纵处,将他介绝给这大商贾认识。
赵雅则像蜜糖遇上蜜蜂,给另一堆男人围着讨好奉承,可见她的魅力丝毫未减。
项少龙暗忖赵雅的生命力与适应性真强,这么快便从自己予她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唉!自己都是放过她好了,说到底总曾有一段真诚的交往。
郭纵亲切地道:“董先生远道来此,郭某怎也要作个小东道,不知先生明天有没有时间,侯爷和郭大夫当然要作陪客。”
项少龙微笑道:“郭公这么客气,没空都要有空哩!”
郭纵大喜,与他约定时间。
赵雅这时脱身出来,来到项少龙旁,尚未有机会说话,一人大笑走过来道:“今天终于见到夫人了!”
项少龙别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长相威武英俊的男子,大步走过来。
此人脚步有力,腰配长剑,气势摄人之极。
赵雅一看到他,美目明亮起来,置项少龙不顾,媚笑道:“平山侯这么说,真折煞妾身了,好像人家是很难才可见到的样子。”
原来这人就是韩国此次派来的使节平山侯韩闯,看来颇是个人物。
赵穆哈哈笑道:“你们暂停打情骂俏,闯侯来,让我介绍你认识名震天下的马痴董匡先生。”
韩闯目光落到项少龙脸上,神情冷淡,敷衍了几句后,便把赵雅拉到一旁,亲热地喁喁私语起来。
项少龙心中有气,又恨自己始终不能对这荡女忘情,幸好有面具遮着真正的表情,但话却忽然说少了。
赵穆看在眼里,借个机会扯着他走往一旁道:“赵雅包在我身上,必教你有机会一亲芳泽。不过我却有个忠告,此女人尽可夫,先生和她玩玩好了,切勿认真。”
项少龙知道误会愈来愈深,忙道:“正事要紧,这等事对我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赵穆那会相信他,还未有机会说话,门官报声道:“魏国龙阳君到!”
大厅内立时静了下来,显然与会诸人,大多尚未见过这以男色驰名天下的美男子。
赵穆这好此道者双目立时放射异采,盯着入门处。
环佩声响处,“烟视媚行”的龙阳君身穿彩服,在四、五名剑手护侍中,□□娜娜步进厅堂来。
厅内立时响起嗡嗡耳语的声音,话题自离不开这男妖。
赵穆拍了项少龙肩头一下,迎了上去。
郭开来到项少龙旁,低笑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不是精彩之极吗?”
乐乘也来到他另一边,摇头叹道:“侯爷有得忙的了。”
项少龙看着赵穆与龙阳君低谈浅笑,亦是心中叫绝,同时心中警□。这龙阳君对男人既有兴趣又特别留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给“他”发现破绽,那就糟透了。
赵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怎样了?看你们目不转睛的样子,是否受不住男色所诱呢?”
项少龙无法压下对她与那平山侯韩闯那亲热态度的反感,冷哼一声,走了开去。
赵雅追到他旁娇笑道:“董先生为何神情不悦?是否人家开罪了你哩?”
项少龙心中懔然,至此才真正确定对这荡女犹有余情,故忍不住升起嫉忌之心,失了常态。忙收摄心神,停步往她瞧去,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又没有做过什么惹鄙人不高兴的事,何出此言?”同时想到赵雅刚才可能是故意半真半假地借韩闯来测试自己对她的心意。
赵雅横她一眼道:“那为何人家只说了一句话,董先生就要避开呢?”
项少龙知没法作出解释,索性不加解释,淡淡道:“我这人欢喜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没有费神去想理由。”
赵雅给他的眼睛盯着,心头泛起既熟悉又迷惘的感觉,而他那种自然的男性霸气,更令她芳心软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u你这人真的变幻莫测,一时比任何人都温柔,一时又像现在般冰冷无情,教人不知如何应付你才好。”
项少龙这时瞥见赵致伴着赵霸步入场内,加入了赵穆的一组。赵穆则招手唤他过去与龙阳君相见。便向赵雅微微一笑道:u这里已有足够的人令夫人大费心神了,何用把宝贵的精神浪费在我这粗人身上。看!平山侯又来找你了。”
赵雅循他眼光望去,韩闯刚和龙阳君客套完毕,朝她走来,不禁暗恨韩闯,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失去了项少龙后,使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所以回复了以前勾三搭四的生活方式,希望借别的男人来麻醉和作践自己,以减轻歉疚和思念项少龙的痛苦。
可是总没有人能代替项少龙。
这韩闯初来赵国时,她便与他打得火热,过了一小段快乐的光阴。但不旋踵发觉这人代替不了项少龙,热情逐渐冷却下来,须要别的新鲜和刺激了。
所以当遇上身形“酷肖”项少龙的董匡时,便像发现了新的天地。今早虽给他粗鄙的神态语气惹怒了,但无可否认确也予她另一种刺激。到项少龙刚才在园里向她说了那番使她心神俱醉的话,令她像重温与项少龙相处的醉人时光时,一颗芳心早转到此人身上。
项少龙愈表现出男性的阳刚硬朗的气魄,便愈使她感到对方是项少龙的化身,遂更为倾倒。在这种情况下,韩闯反成了讨厌的障碍。
思索间韩闯早来到身前。
项少龙潇洒一笑,告了个罪,离开两人,朝赵穆和龙阳君等人走去。
赵致和龙阳君同时往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故意改变了步姿,充满粗豪之态,哑声拱手道:“董匡拜见龙阳君!”
龙阳君的“美眸”闪过惊异之色,应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赵致则仍瞪大俏目,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赵穆哈哈一笑,把赵霸等和几位赵国的大臣逐一为项少龙引见。
龙阳君“媚笑”道:“先生确是当世豪士,难怪引得我们女儿家个个不转睛了!”
赵致俏脸一红,才知因这人酷肖项少龙而失态,垂下俏脸,又狠狠瞪了龙阳君一眼。
项少龙给龙阳君看得心头发毛,祈祷他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赵霸哈哈一笑道:“龙阳君和董先生均为用剑高手,不若找天到行馆来大家切磋切磋,岂非武坛盛事?”
龙阳君滴溜溜的眼睛环视全场后,笑道:“若能把我们的纪才女也邀到赵馆主的行馆去,说不定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去趁热闹,那才是真正的盛事哩!”
众人陪笑起来。
赵致又忍不住偷望了项少龙两眼,神情古怪。
项少龙心中叫苦,猜到应是荆俊这家伙漏了点消息,否则赵致的神情不会如此奇怪。
就在此时,门官特别提高声音唱道:“纪嫣然小姐芳驾到!”
全场吵闹声倏地消退,不论男女,无不朝大门瞧去。
项少龙的心脏霍霍急跃起来。
这久别了的红粉俏佳人,是否风采依然呢?
第一章 咫尺天涯
在全场宾客期待中,纪嫣然姗姗而至,同行的还有当代五行学大家、老朋友邹衍。
纪嫣然清减了少许,□无损她的天香国色,而且她那种秀气和清丽是无与匹敌的。
赵雅和赵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对下,立即黯然失色。
纪嫣然一对秀眸多了点凄迷之色,只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至的。
邹衍则是神采飞扬,伴着纪嫣然步入大厅堂□。
项少龙怕纪嫣然认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赵霸和赵致身后。
看到发呆的赵穆这时清醒过来,大步迎前,高声道:“欢迎纪才女、邹先生大驾光临。”
众人都忍不住往入口处靠去,争睹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
项少龙反给挤了出来。
赵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董先生!”
此时赵穆正逐一为纪嫣然和邹衍引介与会宾客,项少龙吓了一跳,回头向身后的赵致瞧去,只见她美目射出灼热的亮光,深深地盯实自己,忙微微一笑道:“赵姑娘有何见教?”
赵致轻柔地道:“先生像极赵致的一位故人哩!”项少龙松了一口气,知道荆俊只是漏了点消息,没有真的全□露出来,装出蛮有兴趣的样子道:“那是否赵姑娘的情郎呢?”
这句话明显带着调侃的味儿,他知道赵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后都不睬他,那就谢天谢地了。岂知赵致俏脸立时染上一层红霞,娇羞地垂下了俏脸,忽又摇摇头,走了开去。
纪嫣然的笑声在人堆那边银铃轻响般传来。项少龙却是正在抹了把泠汗。这是什么一回事?赵致不是爱上了荆俊吗?为何又像对自己大有情意的样子,那他岂非成了荆俊的情敌?她若不喜欢荆俊,为何竟给他回信呢?
心乱如麻中,竟是轮到赵雅来找他。
赵雅脸上明显有着呷干醋的神色,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人人都争着认识纪嫣然,何故先生却避到了这儿来?”
项少龙对她恨意正浓,故意戏弄她,凑到她耳旁哑声道:“我这人天生对女人有惊人的魅力,若让纪嫣然接近了鄙人,她定会情难自禁,所以还是避开为妙。”
赵雅听得呆了起来,天下间竟有如此厚脸皮自夸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何况说话的对象还是她这样一位女性,岂非明指她也正是因受不住他的诱惑送上门来。
她差点要拂袖而去,只是一对玉腿偏不听话,硬是留在那□。纵是给他侮辱,似乎亦有一种被虐的快感。
看着她俏脸明暗不定的难过样子,项少龙大感快意,变本加厉道:“鄙人更怕和女人欢好,因为那些女人一尝过鄙人的痤风和快乐的滋味后,保证都离不开鄙人,唉!那时就真个头痛了。”
赵雅更是瞠目结舌。那有第一次见面的人,敢对她说这种不知羞□的话的脏话。偏偏又是这个人对她说了自项少龙以来最令她感觉深刻入骨的动人词语。
她心情矛盾之极,无意识地道:“这是谁个男人不想得到纪才女的身心,何故独有先生例外呢?”
项少龙对作弄她大有趣味,微微一笑道:“人说怀璧其罪,鄙人也认为很有道理。若鄙人得到了纪才女,她又缠着鄙人不放,定会招来嫉忌,更惹来不必要的烦恼,对鄙人在此建立家业的大计最是不利。故此鄙人惟有压下色心。嘿!坦白告诉你,在楚国时,鄙人每晚都无女不欢哩!”
赵雅听得粉脸通红,但又感到一种粗野的莫名刺激,垂头道:先生对初相识的女子说话都是如此肆无忌惮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嘿然道:“鄙人对女人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请自便,鄙人就是这副德性了。”
赵雅的自尊终禁受不起,变色道:“先生太不顾女儿家的脸子了,谁受得起这种说话。”
项少龙见全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纪嫣然身上,没有人留意他们,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马儿,只要你把握到它们的喜好,便可驯得她们贴贴服服,任君驰骋。嘿!给董某人看中的马儿,没有一匹最后不驯服在鄙人的鞭下。”
这番话更是露骨,赵雅再忍受不住,不悦道:“先生对女人太霸道了,把人当作了畜牲般的驱策,难道半点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吗?”心中竟糊涂起来,更弄不清这马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忽儿像不沾女色的君子,一忽儿又像色中狂魔。
项少龙暗忖够她好受了,淡淡道:“对鄙人来说,马儿比人有更高尚的品德,当它认清了主人后,再不会三心两意。”
赵雅呆了起来,这几句话恰好勾起了她的心病。
项少龙这时发觉到赵致正在人堆□偷偷看他和赵雅说话,促狭地向她眨眨眼睛,气得她忙别转头去。
赵雅发觉了,皱眉道:“先生和赵致说过什么话?”
项少龙心想这又关你的屁事,又不见老子问你和平山侯韩闯说过什么,再凑到她耳旁道:“她是一匹野马,而夫人则是另一匹。”
赵雅今趟真的受不起了,勃然色变,正要加以痛斥,那边传来赵穆的声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去,纪小姐想认识今晚的主宾哩!”
众人纷纷回头往他两人望来。
项少龙向赵雅打了个暧昧的眼色,笑着去了,心中大感快意,总算出了一口乌气,最好以后赵雅对他失去兴趣,那就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唉!
若她能修心养性,躲在家中忏悔,他说不定心中一软,原谅了她,现在□是另一回事了。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赵穆之旁。
纪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时异采连闪,但看清不是项少龙时,又神色转黯,玉容的变化清楚明显。
项少龙强压下心头的激情和热火,施礼道:“董匡参见纪小姐、邹先生。”
纪嫣然回复自然,礼貌地微笑道:“闻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爱马之人,有机会定要向先生请益。”
项少龙有着咫尺天涯之叹!暗忖若不把握这千载良机,与她暗通款曲,日后就要大费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听得他到了秦国而追去,那就更是失诸交臂。
当下点头道:“鄙人怎当得小姐称赏,听说纪小姐良骥名疾风,可否给鄙人一开眼界。”
纪嫣然和邹衍同时愕然。
纪嫣然立时变得神采飞扬,明媚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处一行,嫣然可请教高明了。”
四周的无不向项少龙投以艳羡的眼光,想不到这人因擅养马之技,便获得与这才艺双全的绝世美女亲近相处的机会。
龙阳君娇声呖呖插入道:“奴家的马儿亦有几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驾一看。”
这两话又惹来另一种羡慕的目光。
项少龙大感头痛,暗叫了声我的妈呀!敷衍道:“君上来此长途跋涉,马儿只是不堪劳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此语一出,人人都清楚项少龙不好男风。
龙阳君嗲声道:“我和马儿们早休息了个多月,何况它们只是这两天才染病,先生不是爱马的人吗?如何可见死不救呢?”
赵穆怕他开罪了龙阳君,顺水推舟道:u董先生怎会是这种人,明天本侯找个时间,陪董先生来访龙阳君吧”
接着又向纪嫣然道:“本侯亦想见识一下能使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骥。”
项少龙和纪嫣然心中一起大骂,却又拿他没法。
后者无奈道:“嫣然当然欢迎之至,侯爷就和董先生一道来吧!”
人丛□的赵雅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做梦都想不到纪嫣然竟会主动约会这语无伦次的怪人,难道他对女人真有天生的吸引力?而且自己确被他弄得六神无主,不知应欢喜他还是讨厌他。
赵穆道:“宴会应开始了,纪小姐请入席。”
纪嫣然按捺不住,向邹衍打了个眼色。
邹衍这老狐狸那还不会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爱马的人,今天得此良机,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调换席位好了。”
今次连赵穆都□意大盛,不过人人都知纪嫣然一向对奇人异士有兴趣,却全与男女之私无关,那会想到两人确有私情。
项少龙压下心中的兴奋,欣然道:“这真是求之不得,只怕鄙人识见浅薄,有污纪小姐清听。”
纪嫣然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看得众人都呆了,再柔声道:“应是嫣然受宠若惊才对。”不敢再看项少龙,转身随赵穆的引领朝左方最前的一席盈盈行去。水绿配玉白的仕女服和乌黑闪亮的发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雅恨不得捅项少龙两刀,才说过不会亲近纪嫣然,现在又示威地与她兜搭到一块儿。忽然间,她惊觉到自己竟成功地忘掉了项少龙,心中只有这个令她又恼又爱,高深难测的粗豪野汉。
项少龙入席后,才发觉仍是难以说话,一来因两人相距达五尺之遥,更因两人身后都立着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们空有万语千言,都难以倾诉。
对席坐的是赵穆和赵雅,后者故意不看项少龙,气氛颇为尴尬。
赵穆则以为赵雅因自己强迫她去接近项少龙,故心生怨愤,反不以为异。
近百张几席坐满了人,甚为热闹。
邹衍则与郭开同席,言笑甚欢。
纪嫣然坐下后,亦感没有机会与项少龙说话,因她乃宴会的众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使她应接不暇。
有两对眼睛不时飘到项少龙身上来,一对属于居于下首一席的龙阳君,另一则是与赵霸同席于对面赵穆数下来第五席的赵致。
先前不将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韩闯,见到项少龙竟得到与纪嫣然同席的殊荣,狠狠盯了他几眼。
这时有人向纪嫣然问道:“不知对纪小姐来说,世上最能令你动心的事物是什么呢?”
众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着纪嫣然,看她如何回答。
纪嫣然秋波流转,美目顾盼,微笑道:u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答案,或者到嫣然芳华逝去时,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头的青春吧!”
众人知她故意回避,纷纷表示不满,迫她作答。
项少龙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u纪小姐早答了这问题。那就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教人最是心动。”
众人全静了下来,细心一想,都觉有理。
例如谁不想做一国之加,亦正因自知没有份儿,才更为心动。
郭纵赞赏道:“想不到董先生在养马之技外还另有绝学。”众人都笑了起来。
龙阳君娇声道:“不知董先生又会为什么事物心动呢?”平山侯韩闯插口道:“当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驰千里的宝马啦!”
这句话立时惹来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项少龙知道此时正是在这些赵国统治阶层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机,高嚷道:“非也!非也!纵有一两匹宝马,对大局依然无补于事,鄙人要的是万头能给我王带来胜利的战马。”
与座的赵人都听得点头称许。
赵雅忍不住道:“然则能令董先生心动的又是什么不能得到的事物呢?”
项少龙粗豪一笑,继续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哑声音,盯着赵雅道:“鄙人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绝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从不费神去想。不过!嘿!一些或可到手却偏又尚未能到手的东西,却会令董某心痒得睡不着觉呢。”
在座的男人都别有会意心地笑了起来。
赵雅见休盯着自己来说话,又怒又喜,垂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眼光。
旁边的纪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东西,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怀抱着去。
此时忽有待□走入厅来,到了赵穆身旁向他低声禀告。赵穆现出讶异之色,向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正摸不着头脑时,赵穆长身而起公布道:“今晚我们多了位刚抵步的贵客,他就是楚国春申君客卿的大红人李园先生。”
项少龙一听下时魂飞魄散,汗流浃背。
第二章 远方来客
在众人注视下,一身华服,年约二十五、六的李园在赵穆的迎迓下潇洒地步入厅堂。
无可否认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显得性格特出,肩宽腰细腿长,身型高挺笔直,腰佩长剑,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
一对眼睛更是灵活有神,可见此人足智多谋,不可小觑。
项少龙一颗心霍霍跳动起来。
他要担心的事情多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并非马痴董匡,那时他休想能够活着离开侯府。
其次就是他和赵穆的关系,假设李园是楚国春申君黄歇派来与赵穆秘密联络的人,那赵穆就会立即悉穿项少龙用来对付他的计谋了。
还有就是李园若知道楚使仍未□达邯郸,当然会猜到在途中出了事,这亦会若起他与赵穆的疑心。
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令他们全军覆没。
唉!怎会平白钻了这么一个人出来呢?
李园步入厅堂,一边听着赵穆向他说话,一边风度翩翩的含笑向两旁席上的宾客打招呼。
项少龙但愿李园永远都走不完这段路。
纪嫣然心灵质慧,早发觉了他神态有异,微笑道:“董先生!楚国真的人材济济,不但出了你这养马专家,还有李园先生这才学剑术均名闻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纳的爱妃,听说刚有了身孕,若能诞下儿子,将会成为楚国的储君,所以现在谁都认为他的前程难可限量。”
项少龙明白她是碍于身后的女侍,故以这种方式提点李园的来历。她来邯郸前曾先到楚国,所以自然得知有关楚国的最新消息。
不过他却感到当她说到李园的名字时,神情有点不大自然。
李园的眼睛看到纪嫣然,立时亮了起来,主动来至席前,礼貌地向项少龙打个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们虽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来到千里之外的邯郸才有机会碰头。”
项少龙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松了一口气,起立还礼。
赵穆忽地向他打了个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园的眼神掠过一丝杀机。
李园并不太在意项少龙,目光落到纪嫣然处,立即闪动着摄人的神采,一揖到地说:“纪小姐不辞而别,把在下害得苦透了。”
他压下了声音,除了赵穆和项少龙外,其他宾客还以为他在作礼貌的客套。
项少龙再放下心头另一块大石,恍然这李园原来正苦缠着纪嫣然,看来在楚国他们还有一段交往,否则李园不会说出这么酸溜溜的话来。这个李园看来亦是天生情种,否则怎会千里迢迢,由万水千山外的楚国直追到这□来。想到这□,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自赵雅背叛了他后,他对女人再没有以前那种盲目的信心了。这李园人品出众,对爱情又有一顾一切的热诚,怎知会否由他项少龙手上夺去了纪嫣然,假若事实如此,对他的打击会比赵雅更严重。
纪嫣然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后,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担当得起。”
赵穆笑道:“两位原来是旧相识,现在大家都在邯郸,何愁没有聚首畅谈的时刻。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赏歌舞姬的表演。”
李园洒然一笑,深深地再看了纪嫣然一眼后,才随赵穆去了,坐到赵穆和赵雅的中间去。
纪嫣然似亦被李园追她直追到来邯郸的表现感动了,垂下俏脸,秀眸蒙上茫然之色。
项少龙的心更不舒服起来。
音乐声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来到场中,载歌载舞,彩衣飞扬,极尽视听之娱。
“喂!”
项少龙微一愕然,只见纪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着他,内中包含着历历的情意。
此时歌舞姬隔开了李园、赵穆那方的视□,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赏歌舞,音乐声又有助掩盖他们的说话声,不虞给人听到,确是诉说密话的良机。
项少龙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对人家没信心好吗?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项少龙暗忖这叫一朝被蛇咬,见了草绳就吃惊。低声问道:“你住在那□?”
纪嫣然迅速说了,接着道:“不要来找我,让嫣然来找你,龙阳君一直怀疑人家和你有问题,在这□也□人监视我。”
项少龙知她智谋过人,手段又极为高明,并不担心她会有闪失,点头答应了。
纪嫣然忽地敛容不语。
项少龙醒觉地诈作全神欣赏歌舞。
原来众舞姬这时聚到厅心,筑成一个大圆,大圆内又有小圆,纷纷作出仰胸弯腰等种种曼妙姿态,项少龙与赵穆之间的视线已回复了畅通无阻。
赵雅显然对李园相当有兴趣,不时逗他说话,看得项少龙心中暗恨,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她仍有这种□忌的情绪。
李园很有风度地对答着,但眼神大多时间仍停留在纪嫣然处。
那平山侯韩闯显然对纪嫣然很有野心,不时狠狠盯着她,似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很多本来对这天下闻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见到李园的出现,无不感到自惭形秽,都死去了追求她这条心,何况纪嫣然还似乎对他颇有情意。假若李园不是身分特别,剑术亦高明之极,说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干掉了呢。
两人直至宴会完毕,再无说话机会。
纪嫣然率先和邹衍离去,坚决拒绝了李园的陪行,当然是借此向项少龙表明心迹,看得项少龙和其他有心人都大为快慰。
李园颓然离去后,项少龙正想溜掉,却给赵穆拉着一起在大门欢送宾客。
郭纵走时叮嘱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会。
轮到赵霸和赵致,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与赵霸离开,龙阳君的临别秋波则教他汗毛倒竖。
到最后只剩下了赵穆、赵雅、郭开、乐开、韩闯和项少龙六个人。
韩闯看来是等待赵雅,项少龙不由心头火起,故意不看那美目不时向他飘来的赵雅。
韩闯向赵穆兴奋地道:“除了燕国外,所有人都来了。”
他虽是说得颠七夹八,没头没尾,项少龙却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误会了李园是代表楚国来参与东周君召开抗秦会议的人。
形势其实是非常微妙。
六国中,最重视合从的当然是在强秦前当其冲的韩、赵、魏三国。
齐国也颇著紧这联手抗秦的策略,因为若三□失陷,下一个对象必是齐国无疑,然后才轮到楚人。
现在韩闯以为连楚国也肯派使臣来,当然是大为高兴。
至于燕国,刚被赵国名将廉颇攻得气也喘不过来,在其他国人眼中已地位大降,来不来都似没太大关系了。
赵穆泠哼道:“李园今趟来,恐怕与密议没有关系。”
韩闯笑道:“他现在是楚王跟前的大红人,听说她妹子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儿子,只要她争气点生个太子出来,李园就是国舅爷了,所以只要他肯美言几句,何愁楚王不参与今次的壮举。”
赵穆眼中又闪过森泠的寒芒,连面上那道剑痕也像深刻了很多。
项少龙旁观者清,知道赵穆对李园是心怀不满和愤恨。
郭开笑道:“夫人累了吗?让平山侯送你回府吧!”
韩闯彬彬有礼地向赵雅道:“只不知韩闯有否那荣幸呢?”
郭开和乐悉都会心微笑,韩闯这话不啻是向赵雅询问今晚能否再一亲香泽。
赵雅神情有点尴尬,望往项少龙。
项少龙则望往门外的广场去,该处有四辆马车和许多赵兵正恭候□。
赵穆想起自己曾答应项少龙为他与赵雅穿针引线,纵使今晚不成,但任由韩闯当着他面前把赵雅“拿走”,脸子亦挂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请早点回去休息,待会我还要和夫人入宫见大王呢。”
韩闯无奈走了。
赵穆对郭开和乐乘道:“本侯还有几句话想和董先生商量,你们先回去吧!”
郭开背着赵穆向项少龙使个眼色,着他小心,才和乐乘谈笑着去了。
剩下了赵穆、赵雅和项少龙三个人,气氛顿显有点尴尬。
赵穆向赵雅道:“我和董先生说几句话后,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赵雅俏脸一变,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吗?”言罢狠狠瞪了赵穆和项少龙一眼,出门登车走了,剩下大失脸子的赵穆和项少龙脸脸相觑。
赵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驯服的野马,非常难驾御。”
项少龙附和道:“这种女人才够味道呢。”
赵穆拉着他离开府门,沿着回廊往内府的方向走去,时虽夜深人静,侯府仍是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最后到了当日赵穆与他分享越国的美女姊妹花田贞田凤那个内轩,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赵穆似有点心事,沉吟片晌后道:“你应该知道我爹和李园的关系吧!”
项少龙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亲信,到来协助赵穆发他做君主的清秋大梦,自不能推说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园的妹子叫李嫣嫣,还是靠她名字□有两个字音和纪嫣然相同,否则恐怕连名字都忘记了。
硬着头皮道:“侯爷说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为君上办事,所以和李园没见过面,这些事都由君上亲口告诉我的。”
岂知赵穆竟然点了点头,叹道:“正是此事。不要看这李园好眉好貌,但心计的厉害处,我爹府内虽有数千家将食客,却是无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纪才女直追到这□来,误认他是个情痴,我肯定背后定有原因。没有人比他的机心更多与野心更大的了。哼!看来爹并没有向他□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
项少龙知道危机尚未渡过,若让赵穆再多问两句,自己将立即暴露出身分来,顺着他口气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为何如此信任李园?”
这句话自是不会出漏子。
赵穆闷哼道:“爹这叫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到底仍是女色误事,是了!你刚由那□来,李嫣嫣生出来的是男是女?”
项少龙已隐隐捕捉到点头绪,却无法具体描述出来,惟有道:“只是听说快要临盆了。”
赵穆脸上险霾密布,愤然道:“想不到吕不韦的诡计,竟给李园活学活用了,爹总不肯信我的话,将来若给李园得势,他怎肯再容许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是引狼入室了。”
项少龙若还不明白,就不用出来混了。赵穆既提到女色误事,又说李园仿吕不韦之计和春申君引狼入室。凭着这些线索,他已把事情猜出个九不离十。忙陪他他叹道: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园的真妹子。”
赵穆说:“这事看来不假,而且爹与李嫣嫣相好时,李园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李嫣嫣,爹亦派人调查过他兄妹的关系。”接着疑惑地看着他道:“这事你不会不知吧!”
项少龙心中叫糟,原来李嫣嫣肚内的孩子不是李园而是春申君黄歇的。妈的!怎想得到竟是如此曲折。
从容道:“怎会不知道,不过那负责调查的人叫合权,这人除擅长拍马屁外什么事都马马虎虎,我怕他给李园骗倒了。”
他这番话尽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赵穆的心理,连人名都有了,赵穆那能不相信。
这大奸人果然给他混了过去,沉声道:u问题应不是在这□,他们应是亲兄妹无疑。真想不到爹这么大意。”
项少龙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园兄妹和春申君的关系。
李园这人的确厉害,先把妹子献给春申君,有孕后,再由春申君把怀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儿送给没有儿子的楚王,那么生下来的孩子便大有机会成为楚国的储君了,这正是重演吕不韦把朱姬赠给庄襄王之计。
弄清这点后,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今次李园送上门来,正是除掉他的天赐良机,那时李嫣嫣便脱不出君上的把握了。”
赵穆正容道:“万万不可,否则将惹起轩然大波,甚至连我都脱不了关系,而且他剑术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次随他来的家将都是楚国的高手,一个不好,你的人给他拿着,连本侯都救不了你。”
项少龙泠笑道:“侯爷放心,那我就待他离开赵境时才动手好了。”
赵穆见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头,泠笑道:“杀人也不一定要动刀动剑的,这事让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马性,否则明天说不定会在纪才女脸前丢人露丑。唉!这么动人的美女我还是首次遇上,可惜……”
项少龙道:“侯爷请放心放了,不懂马性怎扮马痴呢?”
赵穆道:“今晚赵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给你发配几个美人儿吧!”
项少龙道:“今晚可免了,明天还要早起到纪才女处,我们是否各自去呢?”
赵穆想起明天又可见到纪嫣然,精神大振道:“我来接你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
项少龙知他指的是女刺客的事,谦让几句后,告辞离去。
赵穆把他直送至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家将拱护下驶出外门,才掉头回府。
第三章 春宵苦短
马车在夜色苍茫和人士们的灯笼光映照下,在邯郸寂静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驰□。
在车行的颠簸中,项少龙思潮起伏。
直到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赵穆,割下乐乘的首级,然后安然逃离邯郸。
赵穆今晚才刚给人行刺,以后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势将大幅增强,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去活捉他了。
至于乐乘此人乃邯郸城的太守,城内兵马全由他调遣,想杀死他又岂会是易事。
现在六国的使节和要人陆续抵达,赵人为了保持机密,又为防止秦人间谍混入城内,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强,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险的事,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详尽记录。
更何况时间有限,若赵人发觉他许下的大批战马牲口快将抵达邯郸的诺言不会兑现,他的处境将更不乐观。
幸好尚有数百匹战马牲口快将抵达邯郸的诺言不会兑现,他的处境将更不乐观。
幸好尚有数百匹战马会在旬日内抵达,希望那能缓和赵人的期待。
和赵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险的事,只要说错一句话,动辄就有败亡受辱之虞。
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首先谁也不能保证纪嫣然会否不变心,有了赵雅的教训,他对自己这方面的信心已大不如前了。
至于和赵雅的恩怨交缠,则更使他备受困扰。有时觉得她很可怜,但大多数时间更感到她的可恨。
唉!算了!
忘记她好了。
她确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
恐怕那李园向她勾勾指头,她便会投怀送抱了。
想到这里,报复的火焰又燃烧起来,心情更是矛盾。
赵致分明看穿了点东西,人心难测,假设她要出卖他们,他们的收场亦会很凄惨,力战而死已是很好的结局了,最怕给人布局生擒,那时就生不如死了。
终于回到了前身是质子府的府第。
项少龙走下马车,进入府内。
滕翼、乌卓、荆俊全在等候他回来,跟他直进有高墙环护,以前软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
三人见他脸色不豫,都不敢发问,随□他到了议事的密室□。
四人坐定后,项少龙脸寒如水地向荆俊道:“小俊!你究竟向赵致透露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隐瞒。”
滕翼和乌卓两人一起色变。
在这遍地仇敌的险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走错,立刻是没顶之祸,更何况□漏了底细。
荆俊一震垂下头去,惶恐道:“三哥见到了赵致吗?”
项少龙先不说出赵致没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荆俊抵赖,只点了点头。
滕翼拍几大骂道:“你这无知小子,不分轻重,你是否想所有人为你的愚蠢行为丧命,我们早警告过你了。”
荆俊苦笑道:“那警告来得太迟了,我早告诉了她我们会在短期内回来。”
乌卓铁青着脸道:“你难道不知赵致是赵人吗?若她爱赵国的心多过爱你,会是怎样的后果。”
荆俊颓然道:“她根本不爱我,爱的只是三哥。”
三人为之愕然。
滕翼皱眉道:“你莫要胡言乱语,图开脱自己的责任。”
乌卓道:“是她亲口告诉你吗?”
荆俊哭丧着脸道:“她只当我是个淘气爱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说话,只是想多知道点三哥的事。”
项少龙道:“她最后给你那封信是说什么的?”
荆俊惭愧地嗫嚅道:“她问我何时来邯郸,要不要接应。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她是赵人这个问题,而是她告诉我与赵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会出卖我们。”
项少龙发起怔来,表面看赵致与赵穆相处融洽,还为他训练歌姬,一点都看不出异样的情况。
她为何痛恨呢?
乌卓道:“她和赵穆有什么冤仇?”
荆俊茫然摇头,道:“她不肯说出来。”
滕翼沉吟道:“说不定是和女儿家的贞操有关。”
乌卓道:“赵致的家族有什么人?”
项少龙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这问题正是关键所在,若赵致在赵国有庞大的亲族,又怎肯为了一个男人牺牲所有族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顾她的亲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却是绝不会得到她父亲同意的。
荆俊道:“她好像只是与爹相依为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叹道:“你真是糊涂误事。”荆俊是因他而来,使他感到要对荆俊所做的事负责。
乌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给她吗?信□说了什么呢?”
三人中这时以乌卓最泠静,句句都问在最关键性的骨节眼上。
荆俊终是小孩子,哭了出来道:“我告诉她我们将会以伪装身分在邯郸出现,到来后才找机会与她联络。”
项少龙心中不忍,拍着他肩头安慰道:u情势尚未太坏,她虽似认出了是我,一来还是不太肯定,二来仍没有揭破我。可知仍有转寰的余地。不过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当你是小弟弟,为何仍要与她纠缠不清?”
荆俊呜咽道:“我都不明白,不过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绝不会有丝毫不满。”
滕翼淡淡道:“我们不能让命运操纵在一个女人手□,小俊你给我带路,我要亲手杀了她。以免夜长梦多。”
荆俊浑身剧震,骇然瞪大了眼睛。”
乌卓点头道:“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四人中,已有两人同意杀人灭口,荆俊惊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贞也杀了才行,自己怎办得到?淡然道:“这样做会未见其利,先见其害,赵致今晚曾多次与我说话,又对我特别注意,这情况定会落到一些有心人眼□。假若她这么见我一面后,当晚立即被杀,终有人会猜到我头上来。”
乌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使我们可绝对的控制她,同时可查清她的底细。”
项少龙看了荆俊一眼,见他噤若寒蝉,垂首颓然无语,心生怜惜,叹道:“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夺他所爱呢?”
荆俊感激地道:“有三哥这么一句话,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实上三哥早让小俊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小俊尚未有报答的机会。今次又是小俊不合犯错,差点累死了所有人。”
倏地跪了下来,向项少龙叩头道:“三哥请放手对付赵致,小俊什么都心服口服。”
至此三人无不知荆俊真的深爱着赵致,为保她一命,宁愿放弃自己的权利。换一个角度看,则是自动引退,好成全赵致对项少龙的情意。
项少龙苦笑道:“我对赵致这美女虽有好感,却从没有想到男女方面的关系去,脑筋一时很难转过来,何况更有点像要去夺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这事谁都知少龙是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须有任何顾忌,若有问题,狠心点也没得说的了,总好过坐以待毙。
荆俊道:“三哥!我立即带你去!”
项少龙大感头痛,拖延道:“我联络上纪嫣然了!”
众人大喜追问。
项少龙把宴会中发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听得眉头深锁,忽然又钻了个李园出来,对今次的行动有害无利,亦把形势弄得更复杂了。
正烦恼间,敲门声起。
乌卓露出不悦之色,谁敢在他们密议时刻来打扰,荆俊待要开门,给谨慎的滕翼一把抓着,怕人看到他哭肿了的眼睛,亲自把门拉开。
精兵团大头领乌果在门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来找大爷,现在客厅里等候。”
接着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着和外型。
众人听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装,都脸脸相觑,难道竟是赵致找上了门来。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我去看看!”
项少龙步出客厅,一看下大喜冲前。
那全身被宽大袍服遮盖的美女不顾一切奔了过来,投入了他怀抱,娇躯因激动和兴奋而不住抖颤。
竟是艳名盖天下的才女纪嫣然。
项少龙感受着怀抱充满青春火热的生命和动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忧虑立时给抛到九天云外。
他掀开了她的斗篷,让她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垂下来,感动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来找我,项少龙受宠若惊了。”
纪嫣然不理在旁目定口呆的乌果,用尽气力搂着他粗壮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这大半年来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饱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与邹先生不时谈起你,人家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项少龙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向乌果道:“告诉他们是谁来了!”便朝卧室走去。
纪嫣然的俏脸立即火烧般灼红起来,耳根都通红了,虽把羞不可仰的俏脸埋在他的颈项间,但心儿急剧的跃动声却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集。
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娇躯酥软得除了娇喘连连外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少龙虽非如此急色的人,一来的确对这情深义重的娇娆想得要命,而她又是诱人无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意,而尽早得到了这绝世美女的身体,免致节外生枝,给李园这工于心计的人乘虚而入,或以什么卑鄙手段夺了纪嫣然去。
他本对李园印象甚佳,但自知他与春申君借妹子李嫣嫣进行的阴谋后,观感完全改变过来。
由客厅回到寝室这段路程,似若整个世纪般漫长。
两人都紧张得没有说过一句话。
关上房门后,项少龙与她坐到榻上,用强有力的手臂环拥着她,使她动人的肉体毫无保留地挨贴在他身上。
项少龙温柔地吻着她修美的粉项和晶莹得如珠似玉的小耳朵,还放肆地啜着她浑圆娇嫩的耳珠。
纪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檀口不住发出令人神摇魄荡、销魂蚀骨的娇吟,美丽的胴体向他挤压磨擦。
项少龙接着抚上她的香唇,纪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缠上了他,狂热地反应着。
所有相思而来的苦楚,都在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
此时两人都融入浑然忘忧,神魂颠倒,无比热烈的缠绵中,在项少龙的挑动下,纪嫣然被煽起了情欲的烈焰。
项少龙霸道放肆,无处不到的爱抚,更刺激得她娇躯抖颤,血液奔腾。
只听爱郎在耳旁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项少龙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对我太好了。”
纪嫣然嗯的应了一声,旋又转为呻吟,这男子的手早熟练地滑入了她的衣服里,肆意抚弄着从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
接着身上的衣服逐一减少。
纪嫣然星眸半闭,任由项少龙为所欲为,偶然无意识地推挡一下,但只有象征式的意义,毫无实际的作用。
高燃的红烛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无瑕疵的美丽肉体,终于澈底展露在项少龙的手与眼底下。
项少龙偏在这时咬着她的小耳珠道:“这样好吗?”
纪嫣然无力地睁开满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后芳心深许地点了点头,再□上了美目,那撼人的诱惑力,若得项少龙立即加剧了对她娇躯的活动。
使她身无寸缕的肉体横陈仰卧后,项少龙站了起来,一边欣赏着这天下没有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丽胴体,一边为自己宽衣脱屣。
纪嫣然转身伏在榻上,羞不可仰地侧起俏脸,含情脉脉地带笑朝他偷瞧着。
项少龙笑道:“老天爷多么不公平,嫣然早看过我的身体,我却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机会。”
纪嫣然娇嗔道:“人家只是为你疗伤,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办,那有像你眼前般对人家啊!”
项少龙露出精壮完美,笔挺伟岸的动人男体,微笑道:“纪才女终于回复了说话的能力了吗?”
纪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调笑人家。”她很想别过头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儿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争气,无法离开项少龙充满阳刚美的身体,更不愿看不见他。
项少龙一膝跪在榻沿,俯头看着她,双手同时抚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叹道:“我的天啊!这真是老天爷令人感动的杰作。”
纪嫣然被他新鲜迷人的情话诱得呻吟一声,娇喘道:“项郎啊!天亮前人家还要赶回去呀!”
项少龙笑道:“那还不转过身来?”
纪嫣然今次不但没有乖乖顺从,还恨不得可钻入了榻子里藏起来。
项少龙坐到榻上,温柔地把她翻了过来。
纪嫣然双眸紧闭,颊生桃红,艳光四射,可爱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压上了她,肉体毫无间阂的接触,立使这对男女身体的热度不断升高。
芙蓉帐暖,在被浪翻腾下,纪嫣然被诱发了处子的热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迎和痴缠着项少龙。
项少龙至此对纪嫣然的爱完全放下心来,畅游巫山,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艳福、纪嫣然珍贵的贞操。
云收雨散后,纪嫣然手足仍把他缠过结实,秀目紧闭、满脸甜美清纯。
项少龙感到这美女是如许的热恋着他,信任着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怀疑她而生的歉咎。
项少龙贴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快乐吗?”
纪嫣然用力搂着他,睁开美眸,内中藏着狂风暴雨后的满足和甜蜜,檀口轻吐道:“想不到男女间竟有这么动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
这几句深情诱人的话,比什么催情药物更见效,立时又惹起另一场风暴。
至此两人水乳交融,再无半分间膜。
项少龙清楚感到对她的深爱,才会因李园的出现而紧张烦困。
纪嫣然吻了他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欢了那李园呢?”
项少龙尴尬地点头。
纪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觑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除你外没有人能令嫣然有半丝心动。项少龙所以能打动纪嫣然,亦不全因他长得比别人好看,而是因他的胸襟气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英雄气概。”接着垂下头去轻轻道:“现在还加上了府第的缠绵恩爱、男女之乐。”
项少龙差点便要和她来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鸡鸣声催促再三下,边缠绵边为她穿上衣裳。
纪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郸著名大儒刘华生的府第,离项少龙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项少龙陪她循着横街小巷,避过巡逻的城卒,溜了回去。
纪嫣然由后园潜回府内前,项少龙还要又吻又摸,弄得这美女脸红耳赤后,才放她回去,□中抵死缠绵处,只他两人才体味得到。
回家时,项少龙心中填满甜蜜温馨的醉人感觉。
忽然间,所有困难和危险,都变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第四章 爱恨情仇
项少龙以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坚强意志,勉强爬起床来,到客厅去见赵穆。
赵穆神态亲切,道,「来!我们好好谈谈。」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到纪才女处吗?」
赵穆苦笑道:「今早这人儿派人来通知我,说身子有点不适,所以看马的事要另改时
日。唉!女人的心最难测的了,尤其是这种心高气傲的绝世美女。」
项少龙心中暗笑,有甚麽难测的?纪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这约会,免得见著尴
尬。不过却想不到赵穆会亲自前来通知。
挥退左右後,项少龙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道:「侯爷昨晚睡得好吗?」
赵穆叹道:「差点没□过眼,宴会上太多事发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脑袋偏不听
话。」再压低声音道:「李园今趟原来带了大批从人来,称得上高手的就三十多人,都是新
近被他收作家将的楚国著名剑手,平日他在楚国非常低调,以免招爹的疑心,一到这里就露
出本来面目了。」
项少龙道:「侯爷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们大楚去。」
赵穆感动地瞧著他道:「爹真没有拣错人来,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谁?为何我从未听人
提过你。」
项少龙早有腹稿,从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图族的猎户,君上有趟来我附近
处打猎,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的家族享尽富贵,对鄙
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为赵王的计划,所以一直不把我带回府去,今次前来邯
郸,是与侯爷互相呼应,相机行事,这天下还不是你们黄家的吗?小人的从人全是休图族
人,绝对可靠,侯爷尽可安心。」
赵穆听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这王卓智计既高,又有胆色,剑术更是高明,有
这人襄助,加上乐乘策应,赵君之位还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碍就只有廉颇和李牧这两
个家伙吧了。
赵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终想到一个可行之计,不过现在时机仍未成熟,迟些再和
你商量。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对你期望甚殷,你最紧要尽早有点表现。」
项少龙暗笑最紧要还是有你最後这句话。站起来道:「多谢侯爷提醒。鄙人现在立即领
手下到城郊农场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开拓布置。」
赵穆本是来寻他去敷衍对他项少龙有意的龙阳君,免致惹得这魏国的权要人物不满。闻
言无奈陪他站起来道:「记得今晚郭纵的宴会了,黄昏前务要赶回来。」
项少龙答应一声,把他送出府门,才与乌卓等全体出动,往城郊去了。
乌卓、荆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场所在的藏军谷,设立营帐,砍伐树木,铺桥修路,
装模作样地准备一切,其实只是设立据点,免得有起事来一网成擒,亦怕荆俊耐不住私自去
找赵致。
黄昏前,项少龙、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团里的精锐好手,马不停蹄的赶返邯郸。
才抵城门,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谕,命董先生立即进宫参见。」
项少龙与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均感不妙,赵王绝不会无端召见他的。
两人交换了几句话後,项少龙在赵兵拱□下,入宫见孝成王。
成胥亲自把他带到孝成王日常起居办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赵穆而是郭开。
项少龙见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来,拜礼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对著郭开。
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
郭开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正照顾著他。
孝成王问了几句牧场的事後,叹了口气道:「牧场的事,董先生最好暂且放缓下来,尽
量不露风声。」
项少龙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从,只不知所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场是势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点波折,让郭大夫告诉先生
吧!」
郭开乾咳一声,以他那阴阳怪气的声腔道:「都是那李园弄出来的,不知他由那里查得
董先生今次是回归我国。早上见大王时,便说先生虽为赵人,但终属楚臣,若我们容许先生
留在赵国,对两国邦交会有不良影响。」
项少龙差点气炸了肺叶,这李园分明因见纪嫣然昨晚与自己同席,又亲密对话,所以妒
心狂起,故意来破坏他的事。不问可知,他定还说了其他坏话。幸好孝成王实在太需要他
了,否则说不定会立即将他缚了起来,送返楚国去。
孝成王加重语气道:「寡人自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势微妙,此人的妹子
乃楚王宠妃,正权重一时,若他在楚王面前说上两句,劝他不要出兵对付秦人,我们今次的
『合从』将功败垂成,所以现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开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儿後,李园就算在楚王前说话,亦没有作用了。」
项少龙陪著两人笑了起来。
他自然明白郭开指的是楚王是个天生不能令女人生儿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会例
外。可是他却知道今次真正的经手人是春申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机会生个男孩出
来,郭开的推测虽未必准确。当然亦难以怪他,谁想得到其中有此奥妙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鄙人是否应避开一会呢?」
孝成王道:「万万不可,那岂非寡人要看李园的面色做人,寡人当时向李园说:董先生
仍未决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现在才请先生暂时不要大张旗鼓,待李园走後,才作
布置。」
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无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运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
过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应已进入境内了。」
孝成王道:「来了的就来吧!我们确需补充战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办。」
项少龙正愁没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国报讯,连忙答应。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说了些甚麽话
呢?」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终对赵穆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
当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开在推波助澜了,装出惊愕之色道:「侯爷有问题吗?」
郭开提醒他道:「先生还未答大王的问题?」
项少龙装作惶然,请罪後道:「巨鹿侯对鄙人推心置腹,说会照顾鄙人,好让鄙人能大
展拳脚,又说,嘿……」
孝成王皱眉道:「纵是有关寡人的坏说话,董先生亦请直言无忌。」
项少龙道:「倒不是甚麽坏话,侯爷只是说他若肯在大王面前为鄙人说几句好话,包保
鄙人富贵荣华。唉!其实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养马,为自己深爱的国家尽点力吧
了!不要说荣华富贵,就连生生死死也视作等闲。」
孝成王听他说到赵穆笼络他的话时,泠哼一声,最後当项少龙「剖白心迹」时,他露出
感动神色,连连点首,表示赞赏。
项少龙续道:「侯爷还想把鄙人留在侯府,为我找个歌姬陪宿,不过鄙人想到正事要
紧,坚决拒绝了。」
郭开道:「大王非常欣赏先生的任事精神,不过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处玩玩,我们邯
郸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带领先生去趁趁热闹吧!」
再闲聊几句,孝成王叮嘱了不可把谈话内容向赵穆透露後,郭开陪著项少龙离开文英
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宫院,旧地重游,忆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项少龙不胜感慨,连郭开在
耳旁絮絮不休的说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著。
郭开见他神态恍惚,还以为他因李园一事郁郁不乐,安慰道:「董先生不要为李园这种
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纵的晚宴吗?」
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责怎能在这时刻闹情绪,讶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吗?」
郭开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东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郸後,本人忙得气都喘不过来,只
是为大王起草那分建议书,我便多天没能好好睡觉了。」
项少龙正要答话,左方御道处一队人马护著一辆马车缓缓开过来,刚好与他们碰上。
郭开脸上现出色迷迷的样子,低声道:u雅夫人来了!」
项少龙早认得赵大等人,停下步来,好让车队先行。
赵大等纷纷向郭开致敬。
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无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运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
过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应已进入境内了。」
孝成王道:「来了的就来吧!我们确需补充战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办。」
项少龙正愁没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国报讯,连忙答应。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说了些甚麽话
呢?」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终对赵穆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
当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开在推波助澜了,装出惊愕之色道:「侯爷有问题吗?」
郭开提醒他道:「先生还未答大王的问题?」
项少龙装作惶然,请罪後道:「巨鹿侯对鄙人推心置腹,说会照顾鄙人,好让鄙人能大
展拳脚,又说,嘿……」
孝成王皱眉道:「纵是有关寡人的坏说话,董先生亦请直言无忌。」
项少龙道:「倒不是甚麽坏话,侯爷只是说他若肯在大王面前为鄙人说几句好话,包保
鄙人富贵荣华。唉!其实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养马,为自己深爱的国家尽点力吧
了!不要说荣华富贵,就连生生死死也视作等闲。」
孝成王听他说到赵穆笼络他的话时,泠哼一声,最後当项少龙「剖白心迹」时,他露出
感动神色,连连点首,表示赞赏。
项少龙续道:「侯爷还想把鄙人留在侯府,为我找个歌姬陪宿,不过鄙人想到正事要
紧,坚决拒绝了。」
郭开道:「大王非常欣赏先生的任事精神,不过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处玩玩,我们邯
郸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带领先生去趁趁热闹吧!」
再闲聊几句,孝成王叮嘱了不可把谈话内容向赵穆透露後,郭开陪著项少龙离开文英
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宫院,旧地重游,忆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项少龙不胜感慨,连郭开在
耳旁絮絮不休的说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著。
郭开见他神态恍惚,还以为他因李园一事郁郁不乐,安慰道:「董先生不要为李园这种
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纵的晚宴吗?」
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责怎能在这时刻闹情绪,讶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吗?」
郭开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东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郸後,本人忙得气都喘不过来,只
是为大王起草那分建议书,我便多天没能好好睡觉了。」
项少龙正要答话,左方御道处一队人马护著一辆马车缓缓开过来,刚好与他们碰上。
郭开脸上现出色迷迷的样子,低声道:u雅夫人来了!」
项少龙早认得赵大等人,停下步来,好让车队先行。
赵大等纷纷向郭开致敬。
眼看马车转往广场,车□却抓了起来,露出赵雅因睡眠不足略带苍白倦容的俏脸,当她
看到项少龙时,并没有显出惊奇之色,像早知他来了王宫,只是娇呼道:「停车!」
马车和随员停了下来。
赵雅那对仍是明媚动人的美目先落在郭开脸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开色授魂与地道:「这麽久没有和夫人弹琴下棋,怎还称得上是好呢?」
项少龙听得心头火发,恨不得赏赵雅一记耳光,她实在太不知自爱了。
赵雅见郭开在这马痴面前尽说这种调情的话,尴尬地答道:「郭大夫说笑了。」目光转
到项少龙脸上,柔声道:「董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与赵雅一道去吧!」
项少龙泠然道:「多谢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个人独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
郭开以为他对李园的事仍耿耿於怀,没感奇怪;赵雅则猜他因昨晚被自己不客气地拒绝
了,所以现在要还以频色。暗忖这人的骨头真硬,似足了项少龙。
心中一软,轻轻道:「如此不勉强先生了。」
马车在前呼後拥下,朝宫门驰去。
项少龙拒绝了郭开同坐马车的建议道:u鄙人最爱骑马,只有在马背上才感安全满足,
大夫可否著□士不用跟来,让鄙人独自闲逛,趁便想些问题。」
郭开疑惑地道:「先生初来邯郸,怎知如何到郭家去呢?」
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最易在这种无关痛痒的细节里露出破绽,随口道:「大夫放心,
鄙人早问清楚路途了。」
飞身上马,挥手去了。
一出宫门,项少龙放马疾驰,片刻後就赶上赵雅的车队。
雅夫人听得蹄声,见他雄姿赳赳地策马而来,美目不由闪亮起来,旋又蒙上茫然之色。
自项少龙离赵後,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悔疚像毒蛇般啮噬著她的心灵。为了忘记
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她行为比以前更放浪,但项少龙始终霸占著她深心里一个不能替代
的位置。这一阵子她与韩闯搅上了,还以为可成功忘掉项少龙,但这董匡的出现,却勾起了
她微妙的兴奋与回忆,使她对韩闯亦感意兴索然。
项少龙故意不瞧她,瞬眼间将她抛在後方。
邯郸城此时万家灯火,正是晚饭後的时刻,街道上人车不多,清泠疏落。
项少龙想起了远在秦国的娇妻爱婢,心头温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赵穆,干掉乐乘,□美
回师。
走上通往郭纵府的山路时,後方蹄声骤响,回头一看,追上来的竟是赵致。
项少龙一见是她,想想起荆俊和滕乌二人的提议,立时大感头痛,放缓慢驰。
赵致转眼来到他身旁,与他并骑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像对邯郸的
大街小巷很熟悉呢!」
这麽一说,项少龙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到现在才发力追上来,心叫不妙,道:
「刚才来时,有人给鄙人指点过路途,致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赵致没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声音怕是故意弄得这麽沙哑低沉的吧!」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她认定自己是项少龙,区区一块假脸皮怎骗得了她,今次想不用爱
情手段都不成了,叹了一口气,施出绝技,一按马背,□空弹起,在赵致娇呼声中,落到她
身後,两手探前,紧紧箍著她没有半分多馀脂肪的小腹,贴上她脸蛋道:「致姑娘的话真奇
怪?鄙人为何要故意把声线弄成这样子呢?」
赵致大窘,猛力挣扎了两下,但在这情况下反足以加强两人间的接触,惊怒道:u你干
甚麽?」
项少龙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颔,移转玉脸,重重吻在她娇艳欲滴的朱唇上。
赵致「嘤咛」一声,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里,旋又清醒过来,後肘重重在他
脆弱的胁下撞了一记。
项少龙惨哼一声,由马屁股处翻跌下去,其实虽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济,只不过是
好给她个下台阶的机会。
赵致吓得花容失色,勒转马头,驰回项少龙仰卧处,跳下马来,蹲跪地上,娇呼道:
「董匡!你没事吧!」
项少龙睁开眼来,猿臂一伸,又把她搂得压在身上,然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路旁的草
丛处。
赵致给他抱压得身体发软,但又不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现在仍不敢确定他是
否项少龙,若给他这样再吻著了,岂非对不起自己暗恋著的男子,热泪涌出道:「若你再轻
薄我,我便死给你看!」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贞烈,心生敬意,但却知道若这麽便离开她,情况会更为尴尬,而
在未知虚实前,又不可揭开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压个结实,柔声道:「致姑娘讨厌我
吗?」
赵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拒绝对方的意思,又恼又恨,闭上美目,任由泪水泻
下,软弱地道:「还不放开我,若有人路过看到,人家甚麽都完了。」
项少龙俯头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颗泪珠,搂著她站了起来,道:「姑娘太动人了,请
恕鄙人一时情不自禁。」
赵致崩溃了似的眼泪如泉流涌,凄然摇头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则为何要骗人家,
我知道你就是他。」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依然以沙哑的声音,柔声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吗?」
赵致惊喜地睁开乌灵灵的美目,用力点著头。
项少龙举袖为她拭去泪渍,心生歉疚,道:「来!我们再不去就要迟了。」
赵致挣脱出他的怀抱,垂头低声道:「赵致今晚在家等你。」
项少龙愕然道:「你不去了吗?」
赵致破涕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这麽不成样子,还怎见得人。」
跃上马背,驰出几步後,仍不忘回头挥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种少女怀春的多情样儿,
害得项少龙的心儿急跳了几下。
直至她消失在山路下,项少龙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会,宾客少多了,除了赵穆、乐乘、韩闯、赵霸外,就只有项少龙不愿见
到的李园,若加上赵雅和他,就是那麽七个人,郭纵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出席,可能是到别处
办事去了。
郭纵对他没有了昨晚的热情,反对李园特别招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
项少龙早惯了这种世态炎凉,知道郭纵是故意泠淡自己,好争取李园这可能成为楚国最
有权势的新贵好感。
李园对他这情敌保持著礼貌上的客气,但项少龙却清楚感到他对自己的□恨。
这也难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时,纪嫣然仍对他亲密说话,以他的精明和对纪嫣然
的熟悉,不难看出端倪,察觉这绝世佳人对他颇有意思。
闲话几句後,赵穆借故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王为何召见你呢?」
项少龙正等待他这句话,正中下怀道:u他们追问昨晚侯爷对我说了甚麽话,我当然不
会道出真相,只说侯爷和鄙人商量开辟新牧场的事。侯爷!不是小人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
乎在怀疑你,我看郭开定是暗中出卖了你!」
赵穆眼中闪过骇人的寒光,泠哼了一声道:「迟些我就教他们知道厉害!」
项少龙知道已迫著赵穆走上了谋反的路,此时赵霸走了过来,两人忙改说闲话。
赵穆笑道:「馆主标致徒儿今晚不陪同出席吗?」
赵霸道:「她应该来的,我刚派了人去找她。」
环佩声响,赵雅翩然而来。
郭纵向李园、乐乘和韩闯告罪一声,趋前迎迓。
赵雅目光先落在项少龙身上,再移往韩闯和李园处,犹豫片刻後,朝项少龙走来。
项少龙故意不望她,目光转往别处打量。
今次设的是像纪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联席」,在厅心摆了一张大圆几,共有十个位子。
项少龙心中暗数,就算把赵致包括在内,仍空了个座位出来,只不知还有那位贵客未
来。
香风飘到,赵雅与各人招呼後,向刚把头转回来的项少龙道:「董先生的马真快,比人
家还要早到了那麽多。」
项少龙潇洒一笑,算是答覆了。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了。
在两名侍女扶持下,一个刻意打扮过,华服云髻的美丽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赵穆
等均面现讶色,显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这谜底由郭纵亲手揭盅,这大商贾呵呵笑道:「秀儿!快来见过各位贵宾。」又向众人
道:「这是郭某幼女郭秀儿!」
赵穆讶道:「原来是郭公的掌上明珠,为何一直收了起来,到今天才让我们得见风
采。」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到了郭纵是有意把幼女嫁与李园,那将来若赵国有事,亦可避往不
是首当秦国锋锐的楚国,继续做他的生意。
像郭纵这类冶铁和铸造兵器业的大亨,没有国家不欢迎,但多了李园这种当权大臣的照
应,当然更是水到渠成。
现今天下之势,除三□外,远离强秦的乐土首选是楚国。齐国邻接三□,有唇亡齿寒之
险,燕国被田单所败後,已一蹶不振。惟有僻处南方的楚国仍是国力雄厚,短期内尚有偏安
之力。一天三□仍在,楚人都不用操心秦人会冒险多辟一条战线。
乌家成功移居秦国,郭纵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为自己打算了。
此时郭秀儿盈盈来到众人身前,敛衽施礼。
这年不过十六的少女曲条可人,长著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儿,那对美眸像会说话般诱人,
明净如秋水,更添娇媚。嘴角挂著一丝羞甜的笑意,容光潋艳处,差点可和乌廷芳相媲美。
包括李园在内,众人无不动容。
郭纵见状,大为得意,招手道:「秀儿快来拜见李先生。」
郭秀儿美目看到李园,立时亮了起来,螓首却含羞垂了下去,把娇躯移了过去。
众人登时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觉,赵雅的神色亦不自然起来。
赵穆瞥了李园一眼,闪过浓烈的杀机,旋即敛没,却瞒不过项少龙的锐目。
赵雅现在感到芳心更倾向这粗柔莫测的董匡,往他靠近了点道:「先生有空可否来舍下
看看蓄养的马儿,让赵雅能请教养马的心得。」
赵穆还以为她终於肯听话去接近这「王卓」,笑道:「难得夫人邀约,就让本侯代他答
应了。」
项少龙怎也不能当众落赵穆的脸,无奈点头。
赵雅见他答应得这麽勉强,白他一眼,没有说出日子时间。
钟声响起,入席的时刻到了。
第五章 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项少龙的座位设在赵雅之旁,赵雅那边接着是韩闯、郭秀儿、李园、郭纵、项少龙右方则是赵霸、乐乘和赵穆。赵致的座位给取消了。
现在谁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间的李园,此人能说会道道,不一会逗得郭秀儿不断掩嘴轻笑,非常融洽。看样子只要李园肯点头,郭秀儿就是他的人了。
韩闯显然对郭秀儿这出众的美少女很有兴趣,可是为了他韩国的外交政策,当然不敢与李园争一日之短长,专心与赵雅喁喁细语,而赵雅亦故意不理会那马痴,亲热地与韩闯说话,不住发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为宴会增添了不少热闹与春色。
郭纵为了予李园和爱女制造机会,与各人应酬几句后,便别过脸来和左边的赵穆、乐乘闲聊,话题不离邯郸达官贵人间的闲话。
赵霸与郭纵私交甚笃,加入了这谈话的小圈子,项少龙虽装作兴趣盎然地聆听,但明显地被郭纵泠落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郭纵转舵得这么快,是受到了李园的影响,亦可推知这实业大亨对赵国的形势较前更悲观,已萌生离意。
他这心态自然瞒不过赵王和郭开,所以后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纵。
乌家一去,赵国立时更显露出日暮途穷的弱态。
赵雅又有什么打算呢?
这时侍女上来为各人斟酒。
李园舍下了郭秀儿,朝项少龙看过来道:“董兄今次不惜万水千山,远道来此,只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众人听他语气充满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说话,看项少龙如何反应。
那郭秀儿首次抬起俏脸,打量这比李园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汉。
项少龙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以不除不疾的沙哑声音淡然道:“李兄爱的是美人,董某爱的是骏马。美人到那里去,李兄就追到那里去,董某则是看那里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儿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答话粗野得恰到好处。
郭秀儿还以为项少龙口中的美人儿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脸。
其他人都想不到这老粗的辞锋可以变得如此厉害,都心生讶意,但亦替李园感到有点尴尬。
只有赵穆心中称快,他不能开罪李园,项少龙代他出手最恰当了。
李园脸色微变,眼中掠过杀机,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国的水草比不上这里呢?”话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韩闯外全是赵人,这句话怎可说出来。
果然乐乘、赵霸和早视自己为赵人的赵穆都皱起了眉头。
项少龙见几句话就迫得李园左支右绌,心中大乐,像看不到李园的怒意般若无其事道:“李兄想得太远了,鄙人只是打个比喻,其实各处的水草都有优点和缺点,南方气候温和,养马容易,不过养出来的马看是好看了,但总不够粗壮,也捱不得风寒雨雪;北方养马困难,可是养出来的马都是刻苦耐劳,发生马瘟的机会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战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产良马。”
众人无不动容,想不到项少龙如此有见地,兼且连消带打,指桑骂槐的暗讽位于南方的楚国耽于逸乐,不谋进取,反之北方诸国,包括强秦在内,虽是连年征战,但却培养出不少人材,声势盖过了曾一度强大的楚人。
事实亦是如此。楚国自给小小一个越国攻入郢都后,国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频出错误,国势每况愈下。
六国的第一次合从攻秦,便以楚怀王为从长,但实质参战的只有韩、赵两国。这两国给秦大败于韩境内的修鱼,齐又倒戈攻赵魏,自乱阵脚。秦因此乘机灭掉巴、蜀,使国境增加了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从此就开始了楚人的噩梦,也他们尝到“坐视”的苦果。
一直以来,秦人最忌就是齐楚的结合,于是秦人以割地诱□楚怀王与齐绝交,得利后旋即食,言大败楚军于丹阳,斩首八万,并攻占了楚的汉中,接着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尽失。
楚怀王的愚蠢行事并不止于此,正当他答应了与齐的另一次合从后,再次受到秦人的诱惑,又一次忽然变卦,还竟和秦国互结婚姻。
齐、魏、韩大怒下连兵讨楚背约,怀王吃惊下使太子质于秦,请得秦兵来援,三国才无奈退兵。空助长了秦人气焰。稍后秦人借口攻楚,软硬兼施,更骗得这蠢王入秦,给拘押起来,终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儿子楚顷襄王登位,欲报仇雪恨,可是给秦人虚言一吓,立即屁滚尿流,不但求和,还向秦国迎亲。与父亲怀王同样为历史多添了一笔糊涂赈。
所以项少龙这一番话,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毁长城,乃人的问题,非战之罪也。最厉害处是讽喻李园中看不中用,经不起风浪。
赵雅和郭秀儿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打量两人,都感到李园就似南方好看的马,而这董匡则是北方经得起风霜的良骥,李园在她们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许。
郭纵亦讶然瞧着项少龙,重新思索着到楚国避秦是否适当的做法。
项少龙从无可辨驳的大处入手,论证了楚人优柔寡断和不够坚毅耐苦的致命弱点,针针见血。
李园的脸色阵红阵白,却是哑口无言。
人家表面上只是评马,他能说什么呢?
郭纵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话都不离把马挂在口边,不愧马痴,来!我们喝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只有李园铁青着脸,没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狭窄,有欠风度。
赵穆喝罢,再举起女侍斟满的美酒,举杯向李园、韩闯两人道:“为韩、楚、赵三国的合从,我们痛饮一杯!”
李园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神色回复平时的从容洒脱,含笑举杯喝了,拉紧了的气氛才放松了点。
韩闯道:“听说齐王对今次邯郸之会非常重视,相国田单已亲身赶来,这两天就要到了。”
赵穆、乐乘两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却是初次听得,无不动容。
田单可说是齐国现今无名有实的统治者,声名之盛,比之魏国的信陵君亦毫不逊色。
楚怀王死后八年,楚国国势疲弱,而齐国则如日方中,隐与秦国分庭抗礼。就在此时,齐竟中了秦人之计,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议□□秦王称西帝,齐人称东帝。摆明秦齐平分天下之局。
虽在称帝两日后齐□王终被大臣劝服取消帝号,却没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后南征北讨,先灭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国,侵占了许多土地,但国力却于征战中大幅损耗,惹得秦、楚、三□联同燕国出师有名,大举伐齐。燕将乐毅更攻入临淄,五年间占了齐国七十余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单就是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冒起来的著名人物。他是齐王室的支裔,初时做临淄市宫底下的小吏,燕军破城前,他教族人锯去车轴的末端,夺路逃亡时不致因车轴撞坏而成功逃去,只此一着,已使他崭露头角,显出他临危不乱,足智多谋的潜质。
俟燕人围攻即墨,众人推他为主将,刚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单的反间计,以一个无能将军取代了乐毅,此人一去,田单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扫出齐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阵大破燕军的一役。
田单虽因此威名远播,但齐国则由此沉□难起,直延到此时。
项少龙还想听下去时,身旁的赵雅亲自由女侍处取过酒□,为项少龙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轻轻道:“董先生!赵雅或有得罪之处,就借这一杯作赔礼吧!”
韩闯正口□横飞,没有在意,只有李园眼中奇光一闪,动起脑筋来。
项少龙心中暗怒,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刚刚还与韩闯如胶似漆,现在被他的言辞打动,又来讨好自己,不过亦不致没风度得教她当面难堪,不泠不热地举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来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赵雅美目深注地举杯喝了。
韩闯这才注意到两人暗通款曲,脸上掠过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韩国,以他的权势,定要教项少龙好看,现在却只能郁在心□。
李园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与你对酒。”举起酒杯,遥遥敬祝。
赵雅虽说对他好感略减,却仍是颇有情意,昨晚此人对她态度泠淡,现在竟主动来撩拨她,不禁受宠若惊,意乱情迷地举杯饮了。
项少龙明知李园是借赵雅来打击他,仍是心头火发,既恨李园又气赵雅的不知自爱,表面当然不露出丝毫痕迹。
李园并不肯就此罢休,继续挑逗赵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让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谁先醉倒。”
这么一说,同席的九个人里,倒有四个人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脸色最难看的是郭纵和郭秀儿,都觉得他公然兜搭这以放荡名闻天下的美女,太不顾他们的颜脸了。
韩闯却将他对项少龙的□妒,转移到这刚出现的情敌的身上。
赵穆的脸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着赵雅,要她出言婉拒。
赵雅想不到对方如此大胆,竟公然在席上约她共渡春宵,拒绝嘛?实在有点不舍得,接受吗?旁边这似比李园更有魅力的男子就会看不起自己,妙目一转道:“李先生如此有兴致,赵雅便找天在敝府设宴,到时先生莫要推说没空呢!”
接着美目环视众人,笑语盈盈道:“各位都来作见证,看看我们谁先醉倒。”
李园微感愕然,想不到这荡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
他的心神自给纪嫣然占据后,很少留意别的女性,这刻细看下,发觉赵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鲜花,说不尽的娇媚风情,楚楚动人,那种成熟的美态确是别具一格。而且表面看来,她虽是骚媚入骨,艳光流转,但却有着一种绰约雅逸的神韵,教人不敢轻视,不由怦然心动起来,这才明白韩闯为何那般迷恋着她。
李园洒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请人通知在下好了。”
这时赵霸插口入来,各人又转到别的话题去。
赵雅凑往项少龙处,低声道:“满意了吗?”
项少龙大感快意,知道这荡女终于向他的另一个身分再次投降,尚未有机会说话,郭秀儿站了起来,神情木然道:“对不起!秀儿有点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李园脸上泛起不悦之色,没有作声。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千金小姐在发李园脾气。
郭纵无奈道:“送小姐回房!”
当下有侍女来把这可人儿送出厅外。
气氛又再度尴尬起来,没有了郭秀儿,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还有赵雅在撑场面。
赵霸多喝了两杯,谈兴忽起,扯着项少龙说起剑术的心得道:“现在学剑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势,却没有稳定的身法马步去配合,对腰力的练习更不看重,有臂力却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辅相乘,才能发挥剑法的精华。可知气力的运用乃首要的条件。”
李园心高气傲,显然不把这赵国的剑术泰斗放在眼里,淡淡道:“我看空有力气都没用,否则嚣魏牟就不会给项少龙宰了!”
“项少龙”这名字现在已成了城内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韩闯外,无人不为之愕然。
项少龙则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懔然。他飞快瞥了赵雅一眼,只见她神情一黯,发起怔来。
韩闯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国去,否则定要试试他的剑法厉害至何种程度。”
赵穆咬牙切齿道:“异日攻入咸阳,不是有机会了吗?”
赵霸给李园抢白,心中不忿,但又说不过李园,沉声道:“李先生以剑法称雄楚国,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馆一行?好让赵某大开眼界。”
李园双目电芒闪现,点头道:“在下每到一地,均爱找当地最著名的剑手切磋比试,赵馆主有此提议,李园实是正中下怀。”
今次连乐乘对此子的盛气凌人都看不过眼,笑向赵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气千云,馆主请定下日子时间,好让我们能欣赏到李先生的绝世剑术。”
赵霸显是心中怒极,道:“赵某颇有点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先生那个时间最适合。”
李园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约了纪嫣然小姐共游邯郸,不如改在后天午后时分吧!”
众人为之愕然,都露出既□慕又嫉妒的神色。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凉了半截。为何嫣然竟肯接受这人的约会?定要向她问个一清二楚。
赵雅则神色本然,给纪嫣然夺了风光,当然不好受。
宴会的气氛至此被破坏无遗,赵霸首先借词离去,接着轮到赵雅。
韩闯站了起来道:“让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
赵雅烦恼得蹙起黛眉,摇头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领了,赵雅的脑袋有些昏沉,想独自一人静静。”
平山侯韩闯闪过不悦之色.泠泠道:“夫人爱怎样便怎样吧!”
赵穆长身而起道:“一起走吧!我却是谈兴正隆,谁愿陪我同车。”向项少龙飞了个眼色。
项少龙忙点头道:“横竖我一个人来,就由鄙人陪侯爷吧!”
赵雅奇怪地看了项少龙一眼,对两人的关系生出了疑惑。
众人纷纷告辞,离郭府分头走了。
在车内赵穆道:“想不到先生词锋如此凌厉,连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园亦招架不来。只不知你有没有把战胜他手中之剑,据悉此人确有真材实学。”
项少龙皱眉道:“有没有把握还是其次的问题,不过武场切磋,用的既是钝口的木剑,又非生死相搏……”
赵穆截断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气焰,并非要杀他。这小子实在太可恨了,若给我把他拿着,定要操他个生不如死。”
项少龙的皮肤立时起了一个个的疙瘩,打了个寒战。
第六章 落难姊妹
回到行馆,滕翼低声道:“嫣然在内室等你。”项少龙正要找她,闻言加快脚步。
滕翼追在身旁道:“赵王找你有什么事?”项少龙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扼要说出了情况,笑道:“我们尚算有点运道,在邯郸待多一两个月应没有问题。”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进去吧!你这小子真的艳福无边。”项少龙想不到这铁汉竟也会爆出这么一句话来,可见善兰把他改变了很多。笑应一声,朝卧室走去。
刚关上门,纪嫣然这大美人夹着一阵香风冲入他怀□,热情如火,差点把他溶掉。
初尝禁果的女人,分外痴缠,纪才女亦不例外。云雨过后,两人肢体交缠,喁喁细语。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问起她与李园的事,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项郎莫要误怪嫣然,明天人家答应了那李园到城南的‘枫湖’赏红叶,唉!这人痴心一片,由楚国直追到这□来,缠着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应酬他一下,到时我会向他表明心迹,教他绝了对嫣然的妄念。”
项少龙听得纪嫣然对李园显见不无情意,默然不语。纪嫣然微嗔道:“你不高兴吗?只是普通的出游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请邹先生同行好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据我观察和得来的消息,这人的内在远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这时说出来,我便像很没有风度了。”
纪嫣然脱出他的怀抱,在榻上坐了起来,任由无限美好的上身展现在他眼前,不悦道:“难道嫣然会认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吗?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
项少龙把她拉得倒入怀里,翻身压着,说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过春申君设下的阴谋,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诉了他。
当嫣然听到李园向赵王施压对付她的“项少龙”,又公然在席上宣布与她的约会时,勃然色变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浅薄阴险之徒,嫣然真的有眼无珠了。”
项少龙道:“这人可能在楚国忍隐得很辛苦,所以来到赵国,不怕别人知道时,就露出真脸目了。”
纪嫣然吁出一口凉气道:“幸得项郎提醒嫣然,才没有被他骗了。唉!项郎何时才可带人家到到咸阳呢?这样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邹先生亦很仰慕秦国,希望可快点到那里去呢。”
项少龙叹道:“谁不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不过现在仍要等待时机。”
纪嫣然依依不舍坐了起来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给人撞到可更百词莫辩。”旋又笑道:“不若我们合演一场戏,剧目就叫‘马痴夺得纪嫣然’,若能气死那李园,不是挺好玩吗?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了。人家还可公然搬来和你住在一起呢。”
项少龙坐起身来,勾着她粉项再尝了她樱唇的胭脂,笑道:“是‘马痴独占纪佳人’,又或‘董痴情陷俏嫣然’。这想法真诱人,只怕惹起龙阳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
纪嫣然笑道:“龙阳君这人最爱自作聪明,只要我们做得恰到好处,似有情若无情,循序渐进,反会释他之疑,甚至会使他认为人家和那个项少龙没有关系,否则怎会对别的男人倾心。”再甜笑道:“项郎的说话用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了。”
飘飘然□,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驱掉龙阳君对纪嫣然的疑心,日后行动会方便多了。否则若给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们的私情,可能会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为只要仔细验的假脸,他就无所遁形了。
对赵人来说,让他得到纪嫣然,总好过白便宜了李园。两人兴奋得又缠绵起来,然后共商细节。
项少龙想起了赵致,再三催促下,纪嫣然才难解难分地悄然离开。
项少龙趁纪嫣然走后睡了一个时辰,到半夜滕翼才来把他唤醒。
这行馆本来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给他们调到外宅去,免得碍手碍脚。
他梳洗时,滕翼在他身后道:“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半个时辰前开始埋伏在前街和后巷处,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训他们一顿。”
项少龙道:“教训他们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赵穆一声,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么人。”
滕翼道:“你出去时小心点,看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个照应。”
项少龙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窃玉,何须照应。”
滕翼不再坚持,改变话题道:“少龙准备何时与蒲布、赵大这两批人联络?”
项少龙戴上假脸具,道:“这事要迟一步才可决定,而且不可让他们知道董匡就是我项少龙,人心难测,谁说得定他们其中一些人会不会出卖我们?”
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项少龙用力搂了他的宽肩,由他协助穿上全副装备,逾墙离府,没入暗黑的街道□。
虽是夜深时分,街上仍间有车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这时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
一路保持着警觉,半个时辰后到达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树上,肯定没有人跟来,才跳了下来,走进赵致家旁的竹林□。
那是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点,特别处是左方有条小河,另一边则是这片竹林,把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开来。而这片竹林则是必经之路。
项少龙抛开对荆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节,安慰了自己后,才走出竹林去。
雄壮的狗吠声响起,旋又静了下来,显是赵致喝止了它。
赵致宅院分为前、中、后三进,后面是个小院落,植满花草树木,环境清幽雅致。
后进的上房与花园毗连,只要爬墙进入后院,便可轻易到达赵致的闺房。
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灯火亮起,旋又敛去,如此三次后才再亮着了。
项少龙知道是赵致的暗号,心中涌起偷情的兴奋。赵致胜在够韵味,有种令人醉心的独特风情。特别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过二十,但偏有着饱历人世的沧桑感,看来她定有些伤心的往事。
项少龙知道时间无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动,攀墙入屋,掀□入内。
原来这是间小书齐,布置得淡雅舒适,赵致身穿浅绛色的长褂,仰卧在一张长方形卧榻上,几旁□□美酒和点心,含笑看着他由窗门爬入来。
项少龙正报以微笑时,心中警兆忽现,未来得及反应前,背上已被某种东西抵在腰际处。
他之所以没有更清楚感觉,是因为隔着了围在腰间插满飞针的革囊。
背后傅来低沉但悦耳的女音道:“不要动,除非你可快过机括发动的特制强弩。”
项少龙感到有点耳熟,偏又想不起这在背后威胁他的人是谁。
赵致兴奋地跳了起来,娇笑道:“人人都说项少龙如何厉害,还不是着了我们姊妹的道儿。”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第二次被女人骗了,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点,总是对美丽的女子没有戒心。
但又大感奇怪,赵致若要对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声,保证他全军尽墨,何用大费周章,私下对付他。
难道她对死鬼连□仍余情未了?不亲自下手不够痛快?故作讶然道:“致姑娘说什么呢?谁是项少龙?”
赵致怒道:“还要否认!在往郭家的山路时你不是承认了吗?”
项少龙故意气她道:“谁告诉过你鄙人就是项少龙呢?”
赵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没有亲口承认过,但当时那一刻他的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项少龙,现在他又矢口不认,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后那不知是赵致的姊姊还是妹子的女人沉声道:“你若不是项少龙,我惟有立即杀人灭口,以免□漏我们的秘密。”
项少龙心中一震,终认出了身后的女子是就曾两次行刺赵穆的女刺客,第一次是差点误中副车,另一趟则发生在前晚,给自己破坏了。
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难怪女刺客能潜入侯府,全因有赵致这内奸接应。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死定了,因为鄙人根本连项少龙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致姑娘对我别具青睐……”
后面的女子厉声道:“你再说一声不是项少龙,我立即扳掣!”
项少龙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钢针才怪,泠哼一声道:“我马痴董匡从不受人威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项少龙就不是项少龙,何须冒认,不信便来验验本人的脸是否经过化装?”
他这叫行险一博,赌她们做梦都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来巧夺天工的皮面具,而且这面具有天然黏性,与皮肤贴合得紧密无缝,连脸部表情都可显露出来,不懂手法,想撕脱下来都非易事。
赵致呆了一呆,来到近前,伸手往他脸上抚摸。
摸抓了几下,赵致果然脸色剧变,颤声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项少龙道:u我虽不是项少龙,但千万勿要发箭,否则定是一矢双雕之局。”两女同时一呆,知道不妙。
项少龙在两女之间闪电般脱身出来,转到了赵致身后,顺手拔出腰间匕首,横在赵致颈上,另一手紧箍着她那动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
那女子举起弩箭,对正他两人,却不敢发射。
项少龙带着赵致贴靠后墙,才定神打量这剑术战略都厉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
她比赵致矮了少许,容貌与赵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是白皙清秀。两眼神光充足,多了赵致没有的狠辣味儿,年纪亦大了点,身段优美得来充满了劲和力,此刻更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雌豹。
项少龙微笑道:“这位姊姊怎么称呼?”
赵致不理利刃加颈,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则不但报不了仇,我们还要生不如死。”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道赵致真以为自己是那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露你们的秘密,本人一诺千金,绝不会食言。”
两人不由脸脸相觑,此人既非项少龙,就绝没有理由肯放过他们,这太不合情理了。
项少龙不让她们有机会说话,先以董匡之名发了一个毒无可毒的恶誓,然后道:u大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释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谁是你大姊?”一双手却自然地脱开劲箭,把强弩连箭随手抛往一旁,爽快得有点不合情理。
项少龙心想这头美丽的雌老虎倒算干脆,收起了横在赵致粉颈的匕首。
就在此时,他看到此女向赵致打了个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横移,恰恰避开了赵致的肘撞。
那女子嘬唇尖啸,同时抽出背上长剑,往他攻来。
项少龙无名火起,自己为了不想杀人灭口,才好心发毒誓不□出她们的秘密,可是她们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要灭掉他这活口,血浪闪电离鞘而出。
蓦地门口那方异响传来,百忙中别头一看,暗叫了声我的妈呀,原来是一头大黄犬,正以惊人高速窜入门来,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喷着气,喉间“呜呜”有似雷鸣,朝他扑到,登时省起刚才她嘬唇尖叫,是为了唤这恶犬来助阵。
幸好项少龙以前受训项目之一,就是如何应付恶犬,虽未真的试过,但总尝过与比这头黄犬更粗壮的军犬纠缠的滋味,横剑一扫,荡开了对方刺来一剑,矮身侧踢,刚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恶犬的下颚处。
这头畜牲一声惨嘶,侧跌开去,滚倒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赵致亦不知由那□找来配剑,配合□姐姐分由左侧和正面攻来,一时尽是森寒剑影。
项少龙深悉两女厉害,不过他早把墨氏补遗的三大杀式融□贯通,剑法再非昔日吴下阿蒙,趁那恶犬尚未再次扑来,猛地闪到那大姊身侧,施出浑身解数,一剑由上劈下。
那大姊大吃一惊,原来项少龙这一招精奥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间不住变化,教人完全寻不出来龙去脉。猛咬银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敌剑,往项少龙心窝闪电刺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格局。
项少龙心中暗赞,不过亦是正中下怀。他曾与她交过手,知她剑法走灵奇飘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对仗,怕连她的剑都未碰着,便要一命呜呼。这也是女性用剑的特点,以免要和天生较强壮的男性比臂力。
当下变招横剑挥挡。“当!”的一声脆响过处,美女刺客的剑给项少龙扫个正着。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须全力出手,有进无退,反予机会项少龙全力与她硬拚了一剑。
除了嚣魏牟和滕翼外,项少龙的腰臂力可说全无对手,她怎么厉害仍是个女人,受先天限制,两剑交击下,震得她手腕□麻,骇然退了开去。
项少龙本以为可使她长剑脱手,岂知她终勉强撑过了,泠喝一声,往地上滚去。
赵致怎也想不到这马痴剑术如此惊人,要冲上助阵时,刚好给退后的姊姊撞个正着,一起踉跄倒退。
那时那黄狗又回过头来,想扑向项少龙。赵致惊叫道:“大黄!不要!”
项少龙此时早右手执起弩弓,左手捞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准,对着那头大黄。
这头犬非常机伶,亦曾受过两女训练,一见弩箭向着自己,低鸣一声,缩到两女身后。
项少龙右手持弩,剑交左手,指着惊魂甫定的两女,微笑道:“大姊叫什么名字,让董某有个称呼。”
两女神色惊疑不定,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在这种窄小的空间和距离内,要拨开以机括射出出的劲箭,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大姊的骨头很硬,紧抿着嘴,没有答他,反而是赵致冲口答道:“她叫田柔!”
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姓赵的吗?”赵致才知说漏了嘴,脸色苍白起来。
项少龙与那田柔对视着,心想她既姓田,说不定与田单有点亲族关系,赵穆一向与田单有勾结,否则不会和嚣魏牟暗中往还,想到这□,有了点眉目,故意扮作睁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过你们两人,可惜你们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恶就是这个姓的人,现在惟有抛开怜香惜玉之心,送你们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这么给你们一个痛快,应感激我才对。”
赵致看着他手上的弩箭,颤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姓田的人。”
田柔怒道:“致致!不要和他说话,他要杀便杀吧!”
项少龙暗怪这房子难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则闹到这么厉害,都不见有人出现,赵致那相依为命的“父亲”躲到了那□呢?想到这□,只见那给赵致拉着的黄狗耳朵竖直起来,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进来,否则本人立即放箭。”
两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觉救兵无声无息的接近,登时泛起无法与这人对抗□虚弱心态。
项少龙望向赵致,道:“横竖你们死到临头,本人不须瞒你们,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叫田单。”
两女呆了一呆,定神瞧着他。项少龙缓缓移前,弩箭上下移动着,教两女不知他要选择的位置。
一个诱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要他射杀了田柔,再以飞针对付门外的人和赵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决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为她们烦恼了。
门外一把苍老的声音喝道:“壮士手下留人,我家两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单,大家都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田柔和赵致齐叫道:“正叔!”
项少龙泠笑道:“这话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诉你们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下心来,好杀人灭口,否则若把这事□了出去,给与田单有勾结的赵穆知道,我那还有命。或者你们尚未知道,田单这两天便要来邯郸,本人报仇的唯一机会亦到了。绝不容许给人破坏。”
两女为之动容,显是不知田单来赵的事。田柔杏目圆睁,盯着他道:“你不是赵穆的同党吗?”
项少龙喝道:“闭嘴!谁是这奸贼的伙伴,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对付田单,才虚与委蛇。唉!本人从未杀过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
门外那正叔惊叫道:“壮士万勿莽撞,我们两位小姐的亲族就是被田单和赵穆两人害死的,这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教老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项少龙扮出沉吟的模样,道:“你们和赵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这两人一在齐一在赵,怎会都成了你们的仇人?”
赵致忍不住热泪涌出,凄然叫道:“我家为田单所害,迫得逃来邯郸,那知赵穆这奸贼竟把我们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缚了起来,使人押回田单处,给他以酷刑逐一屠宰,这样说你相信了吗?”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项少龙笑道:“你的名字虽有个‘柔’字,人却绝不温柔。”
田柔气得说不出话来。项少龙再道:“那为何又剩下了你们三人?”
正叔的声音傅入道:“老仆和两位小姐因来迟了几天,所以得以避过此劫,这七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立志复仇.壮士请相信我们。”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有点为自己刚才动了杀机而惭愧,活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战争年代□,实在很容易受到感染。
项少龙一扳机括,弩箭呼的一声,在两女脸颊间电掠而过,射进墙内。
两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刻发箭,若目标是她们其中一人,定避不开去。
项少龙抛掉弩弓,剑回鞘内,微笑道:u你们的事本人绝没有兴趣去管,但亦请你们勿来破坏本人的计划。你们的真正仇人是田单而非赵穆,兼且现在的赵穆有了戒备,再动手只是自投罗网,好好想想吧!像你们姊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坏人手□,会发生比死还难过的奇□大辱呢。言尽于此,告辞了!”
在两人瞪视下,项少龙大步朝向门口离开,与那叫正叔的老儒打个照脸,才施施然走了。
第七章 如簧之舌
项少龙回到行馆时,离日出只剩下个把时辰,等把整件事说了给滕翼听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
滕翼赞叹道:“你这一手真个漂亮,反使赵致不再怀疑你是项少龙。不过照我看这妮子对真正的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挟你去对付赵穆”。
项少龙失声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着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两次坏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计,那田柔这么好胜,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风。”
项少龙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调戏赵致时,她欲拒还迎的神态,确对自己大有情意,现在若她“误以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u董匡”而非“项少龙”,会是什么一番感受呢?
想起她“发觉”项少龙竟是董匡时,那失望的样子绝非装出来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装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觉,管他娘的会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一想也是,返回寝室,倒头大睡,到乌果来唤醒他时,竟过了午饭的时刻,太阳都快下山了。
这些天来,还是首次睡得这么酣畅。乌果道:“二爷在厅内等三爷吃饭!”
项少龙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梳洗更衣后出去与滕翼相见。两人踞案大嚼。
乌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传来口讯,请三爷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时她会派人来接你,希望你能早点到她那儿去。”
项少龙这才记起她昨晚答应了李园的宴会,当时还以为她随口说说,想不到竟认真起来。苦笑道:“你看我们来邯郸是干什么,差点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应酬。”
滕翼笑道:“应付赵穆不难,但应付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头了。”
项少龙道:“我真想大干赵雅一场,好□心头之恨,可是这样定会给她把我认出来。正如你所说,只要她用鼻子一嗅,小弟便无所遁形,更何况这个男人的专家那么熟悉我的身体。”
滕翼摇头道:“我也为你处境难过……唔!”神情一动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昨天我闲着无聊,到后园走了一转,其中有种草树,若把汁液□出来,涂少许在身上,可发出近乎人体的气味,嗅起来相当不错,比女人用来薰衣的香料自然多了,这可解决了气味的问题,假若你身上没有痣墨那类的特征,吹熄灯在黑暗中干她,说不定能瞒混过去。”
在一旁的乌果忍不住道:“三爷的家伙必然大异常人,一进去赵雅便会知道。”
滕翼和项少龙给他说得捧腹狂笑起来。
项少龙喘着气道:“你这么懂拍马屁,不过我只是说着玩儿,并非真要干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险玩命。唉!那样把她当作□愤□欲的对象,终是有点不妥。”
滕翼强忍着笑道:“不过那种叫‘情种’的草树汁,搽一点也无妨,那你就算和赵雅亲热些都没有问题,我立即着手泡制。”
乌果一呆道:“竟有个这么香艳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兰后,人变得开朗随和多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子可学得东西了,这种情汁有轻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欢嗅,乡间小子如荆俊之辈,约会人家闺女时都爱涂在身上,不过必须以米水中和,否则会惹来全身斑点疹痕。你要试试吗?”
乌果兴奋地道:“回咸阳后定要找个美人儿试试。”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事?”
乌果道:“武士行馆的赵馆主遣人送帖来,说明天的论剑会改在后天午时举行,请三爷务要出席。”
项少龙向滕翼道:“那另一个奸鬼李园太可恶了,说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这时有人进来道:“龙阳君来见三爷,正在外厅等候。”
项少龙愕然,苦着脸向滕翼道:“有没有什么叫‘驱妖’的汁液,让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脚底去。”
滕翼哑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会□慕三弟的艳福了!”
见到威武的董马痴大步走出来,龙阳君以一个“他”以为最美的姿态盈盈起立,还照足女性仪态对他□衽为礼。
项少龙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着迎上去道:“君上大驾光临,鄙人真是受宠若惊。”
龙阳君那对也似会说话的眼睛往他飘来,从容笑道:“本君今天来找董先生,实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装打扮,不过衣饰仍然彩色□纷,若他真是女子,项少龙定要赞她妩媚动人,现在则是心颤胆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箩箩的绵绵情话,天才晓得怎样去应付。
两人坐好后,龙阳君正容道:“本君认为董先生回归赵国的决定,实在太莽撞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龙阳君见左右无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爱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顾一切说出心中想法,赵国现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无论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着这口井,最终仍难逃井枯人亡的结果。”
项少龙心中一震,一向以来,他都不大看得起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伙,现在听他比喻生动,一针见血指出赵国的形势,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故作讶然道:“赵国新近才大胜燕人,怎会是一口快将枯竭的水井?”
龙阳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候,太阳下山前,更最是艳丽。而这全因为赵国仍有两大名将,硬撑着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说赵国还能拿得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续命?”
项少龙道:“君上说的话是否廉颇和李牧?”
龙阳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颇年事已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近日便有谣言说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郸正有阵前易将之说,谁都不知会否重演长平以赵括换廉颇的旧事。”
不容他插话,龙阳君口若悬河续下去道:“至于李牧则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够圆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将,可惜遇上孝成王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只可惜他漠视生死,仍恋栈不去,否则我大魏上下君臣,必会倒屣相迎。”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魏人定曾与这两名大将接触过,李牧拒绝了,却不知廉颇如何。这龙阳君真厉害,若只凭一番说话便去了赵国这军方两大台柱,赵国还不是任魏人鱼肉吗?”
龙阳君见他听得入神,以为打动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会奇怪本君为何如此斗胆,竟在赵人的首都批评他们。一来本君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谅他们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对董先生非常欣赏,不忍见你将来一番心血尽付东流,还要沦为亡国之奴。况且秦王与赵人间有深仇大恨,绝不会放过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若先生肯来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证优屋礼遇非是赵国可及,至少不会因李园这么一个尚未得势,在春申君下面做个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说话,便慌得差点要把先生赶走。”
项少龙心叫厉害,知道龙阳君在赵王身边布有眼线,所以才懂得把握时机,乘虚而入,游说他改投魏国。
不禁佩服岳父乌应元的眼光,给了自己这马痴的身分。现时各国皆重马战,他这董匡正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人材。
装作感动道:“君上这番话的确发人深省,鄙人定会仔细思量,还要向族人解说,但暂时……”
龙阳君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喜上眉梢,送了他一个“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赵国情况,当知奴家没有半字虚语。”
项少龙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说工夫,寥寥几句话,便道尽了赵国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赵人,这刻便可一口答应了。”
龙阳君柔声道:“对孝成王来说,除了赵家外,谁会是赵人呢?若换了不是赵穆和赵雅,于乌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马分□了。有才而不懂爱才,项少龙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来一千匹上等战马,不出一年,赵国再无可用之马了。”
项少龙心想你的心真够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断了赵人的脚。
龙阳君压低声音道:“听说赵霸应李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后天午时在行馆举行论剑会,只要先生点头,奴家便可使人到时挫他威风,看他还敢否这么盛气凌人。”
项少龙心中大讶,每次说起李园,龙阳君都是咬牙切齿,照计李园这么高大俊秀,没理由得不到龙阳君的青睐,看来是李园曾严词拒绝过他,才令他因爱成恨。
又或是他不喜欢李园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欢喜自己这阳刚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意外地龙阳君站了起来,辞别道:“先生请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诉奴家,那时再研究细节,务使先生走得欢欢喜喜。”
项少龙给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头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数十名随前从前呼后拥下去了,才苦笑回头。
无论如何,他再不敢小觑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龙阳君走后,项少龙偷得浮生半日闲,独个儿在大宅的院落园林间漫步,想着当日偷入此处,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
不论朱姬是怎样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对他很有好感,那是装不来的。
忽然间,他有点惆怅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实上他应比任何人都更满足才对,以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战国时代□,他的生命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个时代。
因为他经验多了一个时代。
经过这几年惊涛骇浪的日子后,他联想东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辞和文字,都大致与这时代的人相若。
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良心都要受到惩罚。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氛。
宴会有时也不错,在那些无谓的应酬和庸俗的欢乐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浑然忘我。
无由地,他强烈思念着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着她们日夕盼望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
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鼓掌声在后方近处响起。
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着一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俏佳人秀目异采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现在到王宫赴赵王的宴会,路过行馆忍不住进来看你,根本没打算瞒人。嘿!你刚才作出来那两句诗歌真是精彩绝伦,好了!你们谈谈吧!”识趣地避开了。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u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
项少龙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着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出西施。”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着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精彩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么的警句。”
说罢情不自禁献上热吻,差点把他溶化了。
分开后,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
项少龙心中苦笑,他能由头念到尾的恐怕没有那首诗,怎能拿来应酬这美女,而且据别人的创作为己有,等同侵犯版权,用口说说也还罢了,若真传诵千古,岂非预先盗了别人的创作权,苦笑道:“这世上无一物事不是过眼云烟,千古传诵又怎样呢?”
纪嫣然娇叹一声,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龙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着你外,还有什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开始,你要来公开追求我,让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这事你绝不可当作是过眼云烟。”
再叹道:“过眼云烟!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断作诗作词,自己岂非成了文坛大盗。
纪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邹先生在马车上等我,这样吧!你若作好诗文,我便配乐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确教人烦恼,若没有人认识纪嫣然,我便可终日缠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动!”
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还不忘回眸一笑,教项少龙三魂七魄全部离窍至不知所踪的地步。
回到内宅,滕翼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何纪才女都给你手到拿来,那两句实是无可比拟的杰作,比之《诗经》更教人感动。那些诗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项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好唯唯诺诺应了。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差点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了。”
项少龙恍然,难怪龙阳君匆匆走了,原来是到赵宫赴宴。笑道:“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我们不若到这里的宫妓院逛逛,不醉无休。”
滕翼肃容道:“宫妓院内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们吗?”
项少龙想起素女,大感惭愧道:“二哥教训得好!”
滕翼点头道:“你真是难得的人,这么肯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吧!我们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亦是一乐。”
两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馆后,两人朝着邯郸城最热闹的区域悠然闲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点暮气沉沉的样子,比他们离邯郸前更是不如。
乌家事故对赵人的打击深远之极,而这赵人的首都则直接把事实反映了出来。
赵人对秦人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长平一役的大屠杀早把他们吓破了胆。
郭纵家业雄厚,当然不可说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会得这么多,借个借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乡间或到别国去了。
这种迁徙对中华民族的团结有着正面的作用,使“国家”的观念日趋薄弱,有利大一统局面的出现。
现在的七国争雄,有点异姓王族各争短长的意味。
滕翼的说话惊醒了他的驰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项少龙机警地没有回头,沉声道:“多少人?”滕翼泠静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当不错。”
少龙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监视我们的人,邯郸谁会这么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个来拷问几句不就清楚了吗?”
项少龙会意,随着他转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去,两旁都是枫树林,前方有条石拱桥,跨越横流而过的小河,对岸才再见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尚未走到小桥处,后方急剧的足音响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项少龙和滕翼相视一笑,悠闲停步转身。
只见二十多名彪悍的剑手,扇形包围了过来,有些由枫林绕往后方和两侧,把他们圈在中心。
项少龙定神一看,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心中一动,喝道:“李园有本事就自己来杀我,为何却要派你们这些小喽罗来送死?”
众剑手齐感愕然,看样子是给项少龙一语中的,揭破了他们的身份。
那些人仍未有机会反驳,两人趁对方心分神摇的好时机,拔剑扑出。剑啸骤起。
那些人想不到对方要打就打,先发制人,仓猝拔剑招架。
项少龙一声泠哼,发挥全力,施展杀手,首当其冲的敌人给他荡开长剑时,立中一脚,正踢在小腹处,那人惨嘶中似弯了的河虾般倒跌开去。
滕翼那方响起连串金铁交呜的清音,兵刃堕地和惨叫接连响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亏。
项少龙一招得手,却不敢怠慢,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虽交锋之始就失利,却无人退缩,两把长剑如风雷疾发般由左右两侧攻来。
项少龙继续逞威,移往右侧向那特别粗壮的大汉横剑疾扫,“当!”的一声,那大汉毫不逊色硬挡了他一剑。
项少龙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补遗三大杀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对方剑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后避了开去。
左方长剑贯胸而来。
项少龙使了个假身,避过对方凌厉的一击。此刻他若拔出飞针施放,敌人定难逃大劫,可是他却要制止这诱人的想法,因为除非能尽歼敌人,再毁□灭迹,否则可能会给赵人在这方面识破了他就是项少龙。
这想法闪电掠过心头时,长剑在腰后掠至,项少龙反手回剑,重重砍在对方长剑近把手处。那人远比不上刚才那壮汉,虎口爆裂,长剑亦给锋利的血浪砍开了一个缺口,脱手堕地。
项少龙硬撞入他怀里,好避过那壮汉再次扫来的一剑,手肘重击在那人胸胁处。
肋骨断折的声音随肘传来,敌人口鼻同时溅出鲜血,抛跌往外,撞倒斜刺冲上来的另一敌人。“当!”
项少龙架着了那壮汉的一剑,忽地矮身蹲下,横脚急扫。
壮汉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惨呼一声,先是两脚离地而起,变成凌空横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时又有长剑交击而至,戮力围攻。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应付得非常吃力。
若没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败难测了。
他无暇再伤那壮汉,展开墨子剑法的守势,硬把那三人迫在剑光之外。
此时滕翼闷哼一声,撞在他背脊处,显是吃了点亏。
项少龙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到敌人已有三个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状如疯虎般扑上来,猛攻滕翼,喝道“进林内去!”
一剑扫开众敌,飞脚再伤一人时,给人在有肩划了一剑,虽没伤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红了衣衫。
滕翼一声暴喝,磕飞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铁拳挥打,那人面门中招,立时晕倒。
危机骤减,两人杀开血路,闪入林内。
那些人给他们杀得心胆俱寒,那敢追入去,一声呼啸,扶起伤者,逃往小桥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给项少龙拉着笑道:“由他们走吧!抓到人还要多做一番无谓功夫,最后还不是动不了李园吗?”
滕翼道:“你受伤了!”
项少龙也查看他左退的伤口,笑道:“只比你严重了少许,算什么呢!不过这批剑手的确厉害,难怪李园如此气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们是有点轻敌了。”
项少龙搭着他肩头,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却想着李园看到手下折兵损将而回的难看脸色。
第八章 倩女多情
项少龙包扎好肩头的伤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着一件长褂,在书齐的长几上练字。
来到这时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语言、口音和说话方式、习惯、用字等问题,不知是否他特别有天份,又或是别无选择,半年多他便可应付过来。
不过写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见人,这种介乎篆棣之间的古文字,确实把他难倒,尤其要在竹简和布帛上书写,更是个大问题。
幸好练书法可以视为乐趣,趁现在没有乌廷芳等缠着他,正好偷闲练习。
当完全沉醉在那笔画的世界中时,乌果进来道:“赵致姑娘找三爷。”
项少龙早猜到她会来找他,欣然道:“请她进来吧!”
乌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练字的书体处,犹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给三爷收拾好东西,才请她进来。”
项少龙知他已很谨慎地用最婉转的方法点醒他这手字绝不可让人看见,笑了起来道:“我是故意写得这么难看的,好让人知道董匡是个老粗,我真正的字凤舞龙翔,你见到包要叫绝呢!”
乌果一拍额头道:“三爷想得真周到,否则就算未写过字的人拿起笔来,也不至写成这样子。”又犹豫道:“三爷是否过份了点。”
项少龙为之气结,这乌果确相当有趣,笑骂道:“快给我去请人家姑娘进来!让人久等就不好了。”
乌果知他生性随和,从不摆架子,对上下每个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闹惯了,闻言施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乌果领着赵致来到他身后,项少龙仍背着门口,向着窗外月夜下的花园,先吩附乌果关门离开,才向赵致道:“来!坐到我对面来。”
他专心写字,赵致在他几子对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对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声叫了起来。
项少龙掷笔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样的了!赵姑娘切勿见笑,噢!鄙人应称你田姑娘才对。”
赵致垂下俏脸,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真糊涂,谁说人家姓田呢?”
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记了。不要明天连董某都不记得了!”
赵致横他一眼后,拿起笔来疾书了一个u善”字,秀丽端正,与出自项少龙的手笔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别。
项才龙尴尬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不过却是错有错□。”接着虎躯一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赵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终于知道我爹是齐国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却被田单这奸贼认为爹要削他的权,随便弄些证据说他谋反,害得我们全家连夜逃来邯郸,以为赵穆会念着一向的交情,收容我们,岂知……”
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嫁了滕翼的善兰,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问赵致,以免□出秘密。
项少龙道:“赵霸和你是什么关系?”
赵致拭去眼角的泪花,道:“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赵正叔的好朋友,赵正叔乃赵国大儒,幼年时曾随他亲娘在我家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们姊妹,我们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早当他是爹,你还是当人家是赵致吧。”
项少龙索性问个一清二楚道:“为何姑娘竟会为赵穆训练歌姬呢?”
赵致道:“师傅与郭纵有深厚的交情,郭纵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剑舞,师傅就推荐了我,赵穆见我教得不错,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训练他的歌姬。我们还以为有机会报仇,却一再给你救了他。”
项少龙道:“你那大姊的身手这么厉害,是否赵霸教出来的?”
赵致摇头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我留下来跟正叔,她却潜回齐国随曹公习艺,曾两次斩杀田单都不成功,给迫紧了最近才避到这里来,今次田单来赵,真是天赐良机。”
项少龙奇道:“姑娘今次为何这么合作,有问必答,还言无不尽?”
赵致俏脸微红道:“因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报怨,你是个好人嘛!”
项少龙笑了起来,挨到椅背处,伸了个懒腰,立时展露了壮□结实的胸肌和缠扎肩胁的多层药帛。
赵致骇然道:“你受了伤!”接着别过脸去赧然道:“你在家总是不爱穿衣服吗?”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姑娘不惯面对我这种粗人了!”
赵致下了决心似的转回脸来,含羞瞧着他道:“不!先生智计身手均高人一等,我们姊妹都很佩服你。”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说话,我才不信她会佩服人。”
赵致露出讶然之色,点头道:“你真厉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没有说佩服你,不过我却知道她心底里对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撑着吧了!人家来找你,她也没有反对。”
项少龙不解道:“你不用陪师传出席赵王的宴会吗?为何还有空来找我?”
赵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宫,我才要溜了来,那纪嫣然的魅力真厉害,人人都为她神魂颠倒,若她真肯弹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项少龙驰想着刻下正在王宫内上演的好戏,暗忖若由我这老粗公然追求她,结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满地破碎了的眼镜片,假若古人亦会戴上在那个时代不会在的眼镜的话。
赵致见他面现古怪笑容,忍不住问道:u你在想什么?噢!为何今晚宴会没你的份儿?人家仍未问你田单和你有什么深仇呢?”
项少龙摊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个问题?”
赵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坟起闪亮的胸肌处,吓得忙把目光移开,叹道:“你这人就像一个谜,教人摸不清测不透,假若你是项少龙,则一切都合理了。”
项少龙道:“我知道项少龙是谁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这人真是风流。”
赵致的俏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单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初还可说是我的仇人,唉!”
项少龙奇道:“致姑娘为何叹气呢?”赵致意兴索然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有些心烦。”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横竖董某人既抱过你又亲过你,致姑娘不如从了我吧!”
赵致为之愕然,接□整块脸熊熊烧了起来,“啊!”的一声后猛摇头道:“不!不!唉!对不起!”
项少龙皱眉道:“我是老粗一个,不懂讨好女人,初时还以为致姑娘对我有意,岂知是一场误会。有什么对不起的,不爱从我便算了。”
赵致垂下头去,神情不安,玩弄着衣角,轻轻道:“你真不会因此事恼了人家吗?”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会是这种人。不过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过我逢里外人绝不可说真话,你休想董某告诉你什么事。”
赵致给他弄得糊涂起来,无可柰何负气道:“不说便算了!我要走了。”
项少龙再次举笔写字,心不在焉地道:u致姑娘请!不送了!”
赵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动也不动,大感有趣地看着他“你生气了!”
项少龙故意不望她道:“给女人拒绝了难道还要庆祝吗?致姑娘若再不走,说不定我会强把你抱入房内,那时你不愿意都没办法了。”
赵致吓得站了起来,嗔道:“你这人哩!那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家是低声下气来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却这般待人。”
项少龙搁笔停书,抬头瞧着这人比花更娇、色比胭脂更艳的美女,眯着眼上下打量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个可滴出水的甜妞儿,这处是个无人的静室,你说董某应怎样待你才对?”
赵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这样,人家真的要走了!”
项少龙放下笔来,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难怪人家说女人无论心内怎么千肯万肯,但嘴巴只会说奴家不肯。”
赵致骇然离座,移到门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这样对我,赵致会恨死你的。”
项少龙转过身来,洒然道:“恨即是爱,唔!这名句是谁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终于成功了。唉!以前想找个恨我的女人都没找到。”
致大嗔道:“除了马外,你还懂什么呢?”
项少龙定神想了想,道:“本来除了马外我真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不过那晚抱过姑娘后,才知女人的身体这么柔软迷人,嘿!”
赵致终吃不消,猛一跺足,恼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门逃了出去。
项少龙看着关上了的门,叹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气走赵致,否则说不定会给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当荆俊回来后,这小子定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就算荆俊神态没有问题,可是赵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个面具,其他身型动作都会露出破绽。
她不像田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来要挟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过若她两姊妹冒险去行刺田单,亦是非常头痛的事,但一时亦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兰与她们的关系。
次日项少龙起床后,仍是清闲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变成了个闲角色,门庭泠落,想不到李园这人如此有影响力。若他是真的董匡,还不萌生去意才怪。
与滕翼谈说后,果然证实了善兰是赵致的二姊,齐人见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宫妓院,加以训练,用来作礼物送人。
午饭后,赵穆赴宫见孝成王,路经行馆顺便进来见面。
在幽静的内轩里,项少龙说出了被袭的事。赵穆沉吟片晌道:“这定是李园遣人做的,别的人都没有理由要对付你。”
项少龙早猜到这点,只是希望由赵穆自己口中说出来。
赵穆道:“李园为了纪嫣然神魂颠倒,最不好是那天纪才女与你同席,又言谈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压力排挤你,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我也很难说话。唉!纪才女昨天又来找过你,不要说李园妒忌得要命,邯郸城中自问有点资格追求她的人也无不眼热呢。”
再叹了一口气道:“这美人儿确是人间极品,昨天一曲洞箫,与席者无不倾倒,那李园还哭了出来,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说一个男人还能再有什么更大的奢求呢?”
项少龙默然无语。赵穆忍不住问道:“她昨天来找你有什么事?”
项少龙故作苦笑道:“若我说她看上了我,侯爷相信吗?”赵穆嘿然道:“当然不信。”
项少龙颓然道:“我也很想她来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马儿病了才来请教鄙人。”
赵穆暗忖这才合理,释然道:“我也要走了,这几天出外多带几个人,莫要让李园有机可乘。我们的事亦要待六国合从的事定了下来后才能进行,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
项少龙陪他往府门走去。
赵穆显得心情畅美,笑道:“纪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动了,这两天更是娇艳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会她都肯赏面,与她在大梁时躲在闺中半步不离的情况大相径庭。现在邯郸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夺美而回。这比在战场大胜一场更使人渴想。”
项少龙皱眉道:“那今晚岂非又是人头涌涌?”
赵穆哑然失笑道:“人头涌涌?这形容真是精彩。你的辞锋可能比苏秦、张仪这两个著名雄辩之士更厉害。那天一番话迫得李园无辞以对,人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那骚蹄子赵雅都给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劲,今晚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这荡女在榻上的迷人处,只有试过的才知道。”
项少龙差点想掩耳不听,幸好已来到主府前的广场处,只见侯府的家将足有过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现其中。
赵穆泠哼道:“终有一天会给本侯拿着那女刺客,那时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批人都是我调升的近侍,忠诚方面绝无问题,不过若有失职,我会像以前那批饭桶般把他们全部处死。”
项少龙心中懔然,这人心性残忍处,教人骇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他可随意拾弃的工具,若让他当上一国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过今次却是有利无害,至少使蒲布他们更能接近他。
赵穆走后不久,雅夫人派来接他的马车便到了,来的还是赵大。
对赵大他比对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请入内轩,笑道:“赵大你不认得我了吗?”
赵大剧震,往他瞧来,失声道:“项爷!”慌忙跪下。
两人这时相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赵大感激零涕,欷□道:“小人们一直在盼项爷回来,本想溜去咸阳寻项爷,但又舍不下夫人。”
项少龙强他坐下后道:“今次我绝不可□露身分,否则必是全军尽墨,所以你要连几位兄弟都瞒过。”
赵大道:“项爷放心,就算把我赵大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半句关于项爷的话出来。项爷这么信任小人……”说到这里,眼都红了,再说不下去。
项少龙道:“今次事成,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邯郸再非你们久留之地。”
赵大先是大喜,随之神情一黯,猛下决心似的跪了下去,呜咽道:“项爷请原谅夫人吧!她心中到现在仍只有你一个人,她……”
项少龙把他扶了起来,感动地道:“我明白你的忠义,不过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看事情怎么发展吧!是了!韩闯这两天有没有在夫人处留宿?”
赵大的表情不自然起来,道:“夫人这两天没有见韩侯,但楚国的李园先生却来了一趟,夫人请了他到小楼说话,他盘桓了个多时辰才走。项爷!夫人这么做,只是想借别人来忘记你,这些日子来我们从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
项少龙心中大怒,李园根本心不在赵雅,只是借她来报纪嫣然对自己与别人不同的仇□,而赵雅则是不知自爱。
赵大惶然道:“项爷!小人说的都是真话。”
项少龙正容道:“一对脚踏着两条船最是危险,赵大你最好由今天开始,全心全意跟着我项少龙。赵雅善变难测,我总不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拿去放在她手里,若她再出卖我们,今次那还有翻身的机会。”
赵大吓得跪了下去,惶然请罪。
项少龙又把他拉了起来,劝勉一番后,过去滕翼处由他涂上“情种”的药液,才随赵大往夫人府去了。
途中愈想愈恨。现在除赵穆外,他最憎厌的就是李园这个卑鄙恶毒的小人。
忍不住又怪赵雅赋性淫荡,意志不够坚定。既向他这马痴示好,又不断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禁不住下了惩戒她的心。
对付这两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纪嫣然了。想到这里,整个人又再充满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