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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赌狗不得好死

    狄青将张元与胡昊押解而来时,叶安正在看着手中的一大串铜牌,铜牌上沾了血,他便用布一块块的擦拭干净,就像是在做某种仪式,庄重而肃穆。

    这时候的叶安就算是狄青也都不敢靠近叶安,将张元与胡昊交给铁牛后便离开,他也要回去清点龙骑兵们的战损。

    “张元,你本名张志,少年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常自夸有纵横才,在国朝累试不第,好不容易考到了殿试,却被官家罢黜,一时激愤便投了李元昊;好水川大败宋军,题诗句讥讽夏韩,好一句“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打油诗做的不错,但你做了西夏的中尚令之后,脑袋便开始不正常了,竟然怂恿李元昊攻取陕西关中之地……见我河西壮大,你又要图谋我河西,说什么“经略河西之地,可夺赵宋江山”之类的梦话,这才致使李元昊与宋辽联手对付我河西……”

    “经略河西乃我党项之重,为何到了叶侯这里便成了梦话!”张元无法忍受自己的谋略被叶安如此轻飘飘的否决,就算带着镣铐也要上前理论。

    谢灵均护住铜牌,身体也向后靠了靠,嫌弃的说道:“因为西夏实力最弱,国力最差,宋辽两国之中的任何一个倾其国力都能拿下河西,唯独你西夏不行,能在宋辽之间苟延残喘以是邀天之幸,却还想着对我河西动手,你的脑子坏了,李元昊的脑袋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何我西夏不能用兵河西?!我朝百姓虽少,但皆为战兵,只需陛下一道旨意,控弦之士可达六十万之众,且皆为精兵猛将……”

    “那些就是你说的精兵猛将?”不等他说完叶安便指向不远处的战俘营,里面有着大量的士兵,同时也有不少被河西医治的伤兵。

    看了看手中的铜牌,叶安再次看向哑口无言的张元道:“党项人终究是党项人,做不得天下之主,唯有汉人中的皇帝才能成为真正的帝王,就连辽人皇帝耶律氏也不得长久,你信吗?”

    “为何?!”

    “为何?嗯,这个问题问的好,因为汉家永远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体民族,只有汉人中的皇帝才能统辖各个民族,给华夏来带相对的统一,不过赵家恐怕不行,我要实现的是大一统,赵宋做不到的我河西要做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元震惊的看向叶安,但他身边的胡昊却突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就凭你河西这一隅之地,你叶安还想入主中原,你可知中原何其大也!天下何其广也!汉家百姓几何?”

    “大宋国土两百八十三万平方公里,哦,对了一平方公里等于一千五百亩,至于人口,壮年男丁只有两千多万人,其他的老弱妇孺都算上眼下勉强达到万万之数,但想要一股脑的投入到战争中根本不可能,就是所费的钱财与后勤就能把这个帝国拖垮,我河西只需要蚕食,便能此消彼长,张元你觉得大宋能撑几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叶安根本就没有搭理边上的胡昊,而是再次看向张元,张元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此时的他已经没办法开口,因为他发现叶安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反驳。

    举了举手中的铜牌,叶安笑道:“你给李元昊的建议并没有错,只不过还是把我河西估算的太弱了些,辽朝的军队有人帮我们抵挡,新疆府我根本不用操心,如若守不住,我甚至可以放弃仰八里,彭八里,专心防守高昌城,北庭只要合罗川的战事结束,新疆府的威胁便会解除。

    辽人可不是傻子,他们是最没有必要同河西撕破脸的。哦,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我河西已夺下兰州,曹仪放弃了定远城以及新城,就连龛关堡也一并放弃,率军撤到了会州会宁关,兰州已经算是被我河西彻底拿下,你党项要担心自己的南腹之地了!我随时都有可能率军兵出兰州,越过零波山直插兴庆府!”

    张元与胡昊大惊失色,没想到宋辽夏三国对河西动手非但没有击溃这里,反倒是让叶安更加雄心壮志的要反攻?!

    将手中的铜牌依次擦拭干净放入巨大的木匣中,叶安冷冷的看向两人道:“你们他妈的就是傻逼,老子在河西经营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主动用兵对付宋辽夏三国,从来都是想着逐步蚕食大宋,包围西夏,最后再经略辽朝。

    你们看不到我河西的商品倾销天下吗?看不到我河西的工厂在不断的向占据的土地上开设吗?对我群起而攻之,根本就是愚蠢之举!

    害我河西大好男儿战死沙场,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你们可知我西烈军在合罗川死了多少人?!一千五百三十二人!

    草拟大爷的,你西夏战兵被俘的便有不下三万之数,战死一万三千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现在满意了!

    哦,对了,黑水城也在我的进攻计划之中,丁小乙应该已经拿下黑水城了,我真不明白西夏用兵合罗川的意义在哪里?在赌呗!赌国运啊!他娘的“赌狗不得好死”知不知道!”

    “我们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赌!”

    这是张元喊出最无力的口号,但发泄过后的叶安却讥讽道:“哦?是吗?那为何会率领大军从合罗川进攻河西?”

    “换做是叶侯您难道不觉得这才是西夏进攻河西的最好机会?!”

    张元与叶安之间的对话已经从变成了一场交流,或者是讨论,一场关于国家与地区之间的军事行动可行性的讨论。

    被张元这么反问,叶安稍稍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道:“嗯,你说的也没有错,宋辽夏三国联手,西夏若是不用兵河西这才奇怪,你们的失败不是在策略上,而是对双方实力的认知不足。所以在你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在我眼中却是愚不可及。”

    “谁也不曾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彪悍的战力,竟敢两线用兵,一边夺取大宋的兰州,一边还在合罗川对阵我大夏之君,陛下御驾亲征也无法破阵杀你……可惜了!”

    话说到此,张元的表情终于开始变得颓废,在他看来合罗川之战本应是场完美的袭击,宋辽夏三国同时对河西发难也是他亲自谋划串联的,可以说他便是当代堪比“苏秦”“张仪”的纵横家,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清河西的实力。

    尤其是在得知西烈军准确的伤亡数字后,他更是吃惊于战损比,要知道此次李元昊为了进攻河西,可以说是调动了整个西夏的精锐。

    连射手营与铁鹞子都出动了,可结果仍然是一场惨败,这对西夏的图谋和对李元昊的野心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你可以回西夏了。”

    叶安冲着胡昊淡漠的开口便离开,至于张元则是被他邀请上了马车。

    对于张元这种辅佐李元昊壮大党项的人才叶安在鄙夷的同时,也需要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他准备让其进一遭锐士台,如果能活着出来便让他去大学教书。

    人都是有价值的,张元有他的政治智慧,胡昊同样也有,只不过他的价值就在于让李元昊身边多一个目光短浅之辈。

第四百一十九章河西与草原

    随着李元昊率领残军从合罗川撤走,河西对外防御战争便结束了,但所有人都能发现,这场战争不仅没有给河西带来什么损失,相反却获得了巨大的优势。

    大宋失去了兰州,河西在东面多了一道极其重要的防线,李元昊折戟合罗川,于是一条从肃州沿黑水河一线直至黑水城的天然屏障便落入河西手中。

    至于辽朝,现在正忙着在上京道的草原上镇压各部族的叛乱呢!

    谁也想不到那些寻常被大辽压制的草原诸部居然敢袭击大辽的骑兵,这显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叛变。

    几乎所有的草原部族都在阻拦辽朝西北路招讨司的大军,要知晓西北招讨司的本职就是为了镇压草原诸部,他们的存在就是压制草原诸部的发展,未曾想有一天这些草原部族居然敢反戈一击。

    但他们的理由却非常正当,西北招讨司在草原上横征暴敛,抢夺牧民的牛羊,随意屠戮牧民的孩子,抢占牧民的女人,凌辱打骂部族的族长,强征壮丁入军等等。

    怎么说呢?

    这些问题若是放在原先完全不是问题,在辽朝看来这都是西北招讨司常做的事,你草原诸部凭什么以这个为理由反叛?!

    但这种事一旦闹大,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草原上的部族并没有将要自己的族长头人交给大辽彻查此事的官员,而是开始各部聚集,声称要前往上京寻北大王院大王耶律万辛讨个说法,是不是草原上的诸部就能同牛羊一样随意大辽屠戮,草原上的女子都是大辽的贱籍可以随意糟蹋,草原上的孩子是不是可以随意按照车轮高低而活命?

    一时之间辽朝关于草原诸部的诸多政策被人所质疑,也出现了“归顺如同囚牢,活命类同豚犬”的说法。

    这时候大辽皇帝耶律宗真坐不住了,虽然知晓这是一场叛乱,但影响太大,并且辽朝也宣称自己为正朔王朝,那就不能一味的依靠镇压来平息事态。

    但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草原诸部一项是各自为政,从没有向这次一样团结,就连一项忠诚于大辽的塔塔尔部都选择了与大辽对抗。

    这不禁让耶律宗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尤其是在朝堂上出现了斥责西北招讨司的声音后,耶律宗真便开始怀疑此事传播的速度太快,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此一来用兵河西新疆府一事便只能暂且搁置,还没派兵攻打新疆府,草原上就已经开始乱起来了,若是真的打起来,草原诸部再从背后“动刀子”,那结果必不言而喻。

    很快,辽朝上下便发现往日里贫穷的草原诸部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有了足够的铁器,有了茶砖,有了御寒的棉衣,甚至连大块大块防雨的苫布都出现在了他们的帐篷上。

    苫布就是麻草编制出来的布匹,但上面刷上了厚密的桐油来防水,草原上是绝对不会出产这种东西的,而上京道的部族也不可能从辽朝获得。

    那唯一的问题就出现了,这些物资的出现意味着草原诸部开始与河西交易了!

    “阿依克喇,这是送给你的绢花,还有这些是给你家小子的,以后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

    王帮笑着将一把绢花送给了眼前的妇人,同时有给了一柄短小而精致的匕首给她的年幼的儿子。

    “王掌柜你真是个好人……长生天会祝福你的!”

    阿依克喇不知道该如何夸赞人,但她却一把搂住王帮去解他的腰带……

    草原上的女子向来热情豪放,同样也爱恨分明,喜欢的便将自己的全部给他,不喜欢的便是钢刀插进喉咙也决不妥协。

    阿依克喇的男人战死在了草原上,她这种寡妇在部族中是最没用的,若非是遇到了王帮的照拂,她早已死在了某一个草稞子里。

    王帮挣脱女子壮硕的胳膊跳到了一丈外才道:“莫要糟践自己,我给你这些东西只是帮你活的体面些,你家的羊毛我全都要了,日子也会好起来,以后必然会遇到心仪的男子,何必与我这般?”

    作为一个汉人,王帮不理解这些,但四周的妇人却传来哄堂大笑,非但没有说阿依克喇不知廉耻,反而说他王帮身体不行……

    孛端察儿大笑着走过来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碍于颜面,碍于礼法,有时候连我们的恩惠也不愿接受,如此才会让我们生疑,怀疑你们有更大的图谋。”

    王帮怒道:“我们这是遵守规矩,商人也要有商人的规矩,就像你们不会猎杀怀崽的猎物一样,我们也不会接受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我若是真的喜欢她,大可准备丰厚的钱财将她娶回家当妾!何必如动物似得在草甸子上行苟且之事?!我不光是在尊重阿依克喇,也是在尊重自己!”

    孛端察儿愣了一下:“你真的要娶她做妾?带她会河西生活?”

    “有什么不可以吗?!”

    孛端察儿哈哈大笑:“可以,可以,辛巴图!你的女儿要成为河西高官的妾室了!快来招待你的女婿!”

    一群草原上的妇人发出热切的欢呼,仿佛给人做妾也是一件好事。

    王帮不明白,但在草原上一个男子有众多妻妾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尤其是给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做妾,更是一件喜事。

    王帮不禁苦笑看向孛端察儿道:“这么说来,我这次带来的货物是别想卖个好价钱了?”

    “你说呢?”

    孛端察儿开心的大笑:“如果你能让河西的男子多娶乞颜部的女子,那河西将会成为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战死了太多的男人,也有太多的女人在守寡,你们河西人娶了她们,不光是为帮助我们,也是在给予我们力量。”

    此时的王帮才明白,为何在出发前柳永告诫他要小心草原诸部的女子而不是那些马背上勇猛彪悍的勇士……

    与草原诸部做生意是一件非常爽快的事,他们缺医少药,一小瓶金创药便能换来如云朵一般的羊群,一件厚实的棉衣便能得到一匹强健的骏马。

    与草原做生意河西永远也不会亏本,但若是带走他们的女人就要给予相当丰厚的货物。

    而草原上有不少像阿依克喇一样的女子,她们所期盼的更有能力的河西人,而非草原上部族中的男子。

    这看似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买卖,可实际上这些女子几乎都是寡妇,她们的离开智慧让草原部族更加的强大。

    当青稞被种到了土地中,这片土地就成为牛羊禁止出现的地方,来自河西的劝农官一遍遍的叫骂驱离那些骑马来看热闹的草原勇士,并且声称:在汉家连皇帝都不能驱马踩踏农田!

    当然,这些劝农官也得到了草原部族的尊重,尤其是各部族长严令帐下的勇士去骚扰这些来自河西的劝农官,并且挑选了最漂亮的寡妇去陪伴他们度过漫长的夜晚。

    河西与草原的合作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开始了……

第四百二十章大宋的危机

    当叶安率领大军班师回朝时,丁小乙率军拿下了黑水城,这意味着在出兵之前所有的战略目标都已达成,可以说这场战争是河西的一场大胜。

    战争到现在已经算是基本结束,刘涣的迅捷军已经拿下了兰州全境,并且下令大军驻守兰州以防大宋反扑。

    大政府中经验丰富的官员已经开始向兰州进发了,早在叶安用兵之前就已准备好的安排,在兰州被大军拿下后,消息就传回了凉州府,一群由基层官员和物资组成的队伍便向兰州进发,他们肩负着治理和发展兰州的重任。

    同样,一匹快马正在以疾驰的速度飞奔向东京城,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斡旋即将展开,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也是一条隐秘的战线。

    叶安在班师回凉州府的时候,刘涣却在不断的派出人手驻防兰州东面的堡寨,曹仪虽说从定远城撤走,可他却在不断的袭击新城方向的东丁寨,前山寨,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勾引迅捷军主力千万。

    纵使迅捷军装备精良,也疲于应付他的袭击,因为刘涣知道曹仪这么做就是在施以疲敌之计。

    人数是迅捷军的硬伤,兰州与会州的交界之地在会宁关,那里也是双方爆发冲突最频繁的所在。

    为此刘涣与范子渊商议,一人驻防兰州城,负责维持兰州诸多城池堡寨以及村镇的稳定和发展,另一人直接前往会宁关坐镇!

    这便是两人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显然这时候刘涣镇守会宁关,范子渊坐镇兰州城乃是最稳妥的,但恰恰相反。

    “老范啊!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适合驻守会宁关。”

    “嗯?!你这货少见的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你是咋想通的?”

    刘涣长叹一声道:“这不废话吗?你坐镇会宁关,与他曹仪之间必然是能说得上话,最少能谈的,他要的无非是一些军功,或是一些交换而已,为的是大宋朝堂上那些事,我老刘玩不来那些东西,也不愿妥协什么,若我坐镇会宁关,必与他曹仪打的昏天黑地,这也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是不是?”

    范子渊微微点头,随即拍了拍刘涣的肩膀道:“是啊!此战咱们湟州的男儿死伤不少,烈士牌我这有一大堆,已不知该如何向湟州父老交代,就算再多一块,我都是受不住的。”

    与刘涣不同,范子渊乃是纯粹的文官,最多只是保障迅捷军的后勤而已,为了加强军队的思想建设,他没少与士兵打成一片……

    “你是文职,与我这种率兵征战的大老粗不一样,心思难免细腻些,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乃是攻城作战,仅有这点损伤已经是万幸之事,你便莫要伤感了。”

    见范子渊露出真情实感,刘涣也知道他现在的压力有多大,其实在战争开始后他便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过范子渊并没有崩溃太久,长出一口浊气后道:“能少死人就少死人,咱们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曹仪最多是装装样子而已,兰州易主他也明白该有多难夺回,仅仅一个会宁关便不是他能拿下的,我这次去会一面寻他谈,一面加强会宁关的城防,只要把会宁关打造成铜墙铁壁,他曹仪便不敢轻易攻取。”

    “是嘞!咱们能吓退他最好,曹仪驰援兰州不利,此次朝堂之上必有人弹劾,看他这位径原路安抚使还能坐多久!”

    两人说罢便哈哈大笑,其实他们都知道,现在曹仪最大的敌人不是迅捷军,亦不是河西,而是大宋的朝堂。

    战争是双方最后的底线,一旦开始了战争就算是彻底撕破脸,就像是大宋与河西,以前是在桌面下博弈,现在便要在桌面上明火执仗的动手,河西上下都清楚,从今往后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日子了。

    在这方面,军队与政府的思想建设是最全面的,寻常百姓稍微差一点,但也几乎都支持,这就是提前做好舆论准备,心理建设的重要性。

    河西人想要独立,这一点是肯定的,就眼下看,河西每年都要向大宋缴纳不菲的税收,并且这些税收还和他们完全没关系,要么进了皇帝的左藏库,要么便用在了东京城的方方面面。

    河西也需要发展,需要花钱建更多的学校,建更多的医院,修建更长,更宽的公路,修建更多的房舍等等,百姓怎么能没有怨言?

    总的来说河西的发展太快,需要的跟着修建的配套设施又太多,就算商贸发达,可财政方面依旧捉襟见肘。

    这次对外的反侵略战争就已经花了极大的费用,报纸上都已经刊登出来了,寻常百姓都知道战争有多花钱。

    而这钱又是不得不花的,本来开销就大,还要向朝廷缴纳一部分,时间长了怨气也就大了,最后逐渐压制不住。

    大宋与河西矛盾的爆发看似是在所谓的正统,大义,自立等诸多政治问题上,可实际却在经济上。

    没有哪个国家能单算政治账而不算经济账的,尤其是大宋这种商业繁荣,农业不断进步发展但国内矛盾不断爆发的国家便更是如此。

    商业繁荣是好事,可豪商巨贾以及大量的垄断行产业都掌握在豪门权贵的手中,那对这个国家来说就并非好事了。

    随着叶安给大宋带来的工业进步,商业发展,垄断也开始不断产生,这种垄断不是市场竞争下出现的机制,相反而是权利所带来的垄断,是一种恶性的经济形势。

    至于农业,更是受到了极大冲击,大宋并不抑制土地兼并,这样一来那些豪门权贵之家在商业上的垄断所带来的巨大财富被他们再次投入到了土地之中。

    大宋的土地兼并被大大加强,甚至其规模和程度已超越了叶安所熟悉的历史。

    一州之地往往土地被地方豪族所占据,瓜分,大量的农人从原先的自耕农变为雇农,也就是佃户。

    地主阶级开始迅速膨胀,最直接的受害者其实还不是这些农人,毕竟他们只需缴纳佃租就好,有时甚至要比向朝廷缴纳的税收更低。

    最终谁承受了所有?

    自然是大宋朝廷,朝廷最直接的损失便是税收!一个国家的支出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大宋这种强敌环伺的王朝便更是如此。

    而只要拿下河西,就能依靠河西多年的积攒的产业填补大宋的亏空,甚至能用河西的交钞填补东京交钞的入不敷出,缓解一系列大宋的矛盾。

    可惜,谁也没想到叶安居然会先发制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拿下兰州全境。

    而从河西去往东京城的快马也到了东京城……

第四百二十一章乱世前奏

    天下大乱在很多时候都是有所表现的,乱局一旦开始便难以停下,一个王朝更是如此,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中央对地方上的统治力开始下降。

    河西可以说是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头,以至于宋廷上下都想着杀鸡儆猴,打算用强大的军武让河西乖乖就范,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河西非但没有被震慑,甚至反夺了兰州。

    贾昌朝临危受命,被赵祯在这关键时期任为中书相公,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他在景祐年上奏的《边防六事》,那时的贾昌朝确实了解边事,并且还言中了许多大事,比如李元昊叩边以及河西的强大,并且他还上奏赵祯要防范叶安坐大,在西北自立为王。

    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贾昌朝理所当然的被赵祯拜相。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叶安会主动用兵兰州,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兰州城,也逼得曹仪退守会州。

    如此局势瞬间让朝堂上下惊慌起来,没人会想到河西的战力如此之强,更让宋廷绝望的是,李元昊兵败合罗川,消息传至东京,朝野震动。

    从百姓到朝臣,再到官家赵祯无不惊骇与河西的战力,党项人的实力他们是清楚的,李元昊能率兵三次击溃大宋边军,却在合罗川折戟沉沙,这说明什么?

    说明河西的战力已经远超党项,若是全力进攻大宋,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摧枯拉朽?

    大宋朝堂对战争以及兵事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河西能撑得住宋辽夏三国的征伐,甚至有不少朝臣以为河西乃大宋的囊中之物。

    但现实则给了大宋狠狠一巴掌,李元昊兵败合罗川,辽人还没出兵新疆府就已经被草原上的部族所阻,这显然是河西已经与草原上的部族达成了某种交易。

    就算贾昌朝,夏竦,范仲淹等人再愚钝也明白,河西之所以攻打兰州,这很可能是早已计划的事,而宋辽夏三国对其的攻伐也成为河西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

    而就在此时,一骑来自河西的快马抵达了东京城,马背上的骑士身着河西军服,背后插着河西代表河西的旗帜,一路上任何州府都不敢随意拦截,因为他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快马在东京城守城禁军的注视下翻身下马,面对满是戒备,如临大敌的守军,骑士晒然一笑:“吾乃凉州城传令军张得胜,奉叶侯之命前来上呈文书,任何对我发动的进攻都将被河西大政府视为挑衅!何人敢犯?!”

    这话要是放在几年前可以说是狂悖至极,甚至分分钟将张得胜下狱都是轻的,但现在却是真的无人敢犯。

    城门的守将急不可待的派人把消息送去了中书,贾昌朝闻言大惊,随即对天武军的兵卒道:“此人可自称使者?”

    “不曾!”

    “可声称自己所携文书乃是国书?”

    “亦不曾!”

    “说是要面见官家上呈文书?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贾昌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边上的夏竦则是小声道:“看来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叶安贼子只想占据兰州,壮大河西,而并未有建元称帝之举。”

    贾昌朝摇了摇头:“孙复回来了,我同他详谈数日,叶安不是不想建元称帝,而是不能,他在河西声称永不称帝,而河西也永远不会有皇帝统治,若是食言而肥,其威信必损。”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闻声与范仲淹一同赶来的韩琦在边上冷哼,随即道:“李元昊当初也是直言不会建元称帝的,可如今呢?大夏国都已经开始郊祭了,称帝面前谁人能抵挡得住诱惑?他叶安早晚有一天要僭越!范公您说呢?!”

    范仲淹微微摇头:“不知道,但以老夫对其了解,他说不称帝很可能就真的不会称帝,叶安此人重言诺,在河西放出这样的话来,恐怕真的不会称帝,但以其在河西的地位,称帝与否又有何相干?”

    范仲淹的话非常有道理,在场众人也皆是默然点头,的确以叶安在河西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称帝也和皇帝差不多,更准确的说他现在就是河西的王。

    “范公,当下该如何?”

    虽然范仲淹被罢相,但因河西之事又再度被启用,赵祯启用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是最了解大宋西北局势的,当初也是他在延州坐镇,才没使得韩琦的战败影响更大。

    眼下官拜参知政事,算是再次回到了权利的中枢,不过因为变法之事,贾昌朝并不担心这位曾经的相公会威胁他现在的相位,故能直言不讳的开口询问对策。

    范仲淹稍稍思索了一番后,见众人看向自己便晒然道:“如今说是来见官家,上呈文书,可实际上书中的内容我等是觉不可能瞧见的,此番说是重任,可也不过是委托一兵卒前来,重在书信啊!”

    随着范仲淹的话,众人也是明白了其中的要害,是啊!来的是什么人?不过是个传信的兵卒,说的难听点便是个急脚递一般的人物。

    他要面见官家上呈奏疏,那最关键的便是在这奏疏之中。

    “让宫中黄门将那张得胜给领入宫中吧!至于官家那边我等还是要好生措辞,以免官家动怒,伤了身子。”

    贾昌朝考虑的非常细致,众人也没有话说。

    这时候他们脑海中的第一要务还是保全大宋最后的威严,河西身份的转变太过突然,他们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但只要河西依旧不对外宣称自立,某种意义上还能保存大宋最后的体面。

    此次也正因河西派遣一名骑士而来,才使得贾昌朝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河西自立派来的就不会是一名骑士,而应该是一个使团了。

    张得胜站在宫殿中毫无举措,瞧见陈彤进来便笑眯眯道:“后生,能给俺来个凳子吗?”

    陈彤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壮汉,微微皱眉道:“你这军汉可知此乃何处?赐坐也需官家口谕,哪能这般讨要?!”

    张得胜皱着眉头道:“俺当然知道这里是皇宫,可俺在河西大政府时,也是能坐着等叶侯的,偌大一个皇宫连个接待处都没有,还比不上……咳咳……”

    瞧见即将暴走的陈彤,张得胜便收声不语,将身后的牛皮筒子取下抱在怀中闭幕眼神,叶侯交代过自己是来送文书的,不要招惹是非。

第四百二十二章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张得胜是个土生土长的河西人,他就没有到过中原腹地,原先的他只知道皇权大于天,官家是天底下最大的人,也是所有百姓的君父,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爹,他是惶恐的。

    可后来,河西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身在甘州的他只要肯出力气便能赚到钱,养活的了父母妻儿,于是他家的日子也过的好了。

    后来他才听人说,有一个叫叶侯的人来了西北,这才给西北带来这样的好日子,于是在张得胜的心中,这个叶侯便是天,比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君父,官家要靠谱的多。

    再后来有了大政府,有了白虎圣府,有了各式各样的官衙,从那之后开始自家婆娘居然也能跟自己一样去作坊上班了,而孩子居然可以免费进私塾读书了,这让张得胜大喜过望,总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他和所有的百姓一样,淳朴的他只想着过好自家的日子便是,从未想过突然之间大富大贵,这样美好的生活持续了许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面上听人说,河西如今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天上的云一般,风一吹便散了!

    之后张得胜便开始每天忧心忡忡,他担心的不是河西如何,而是自家的生活可能再一次回到之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为了让自己的好日子持续下去,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儿子能继续过上这种好日子,张得胜在官府来工厂中招兵时入了伍。

    宋人一贯的想法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一旦入了军伍,那就成了“贼配军”这辈子连带着家人都完了。

    但在河西,军伍却是极为荣耀的,这是张得胜亲眼所见,凡有军功者,虽不能一下大富大贵,却能得到极为丰厚的赏赐,还能用军功兑换一些实用的东西和好处。

    若是战死,一块大大的“军烈之家”牌匾便会被官府敲锣打鼓的送来,若是获得极大的军功,那同样也是会有块“一等功臣”或是“二等功臣”的牌匾被送来,礼遇之高便如同曾经得了官身的官老爷!

    参军之后,张得胜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是如何来的,他在军中训练,在军中上课,知晓了西河的环境,知晓了河西与宋辽夏之间的不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河西的生活有么多的来之不易。

    既然如此,守护自己的生活就成了他与所有河西将士心中的执念。

    用文教官的话来说:“守着河西,就是守着你们自己家,就是守着家中的父母,妻儿,上了战场如何能不拼命?咱们能退,能跑,可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能退?能跟着跑?今天退,明天退,后天还退?!”

    于是,张得胜便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河西当兵为的是保家,为的是保卫河西的一切,只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在战场上就从来没有恐惧过。

    之后打了几次仗,他也逐渐明白,河西的盔甲,兵刃,火器有么多的强大,又该如何同袍泽配合,如何使用火枪,如何进行刺刀突进,如何使用火药弹。

    很快,他那双在工厂中打铁的手,便能灵活的扣动扳机,挥刀杀人,之后又被狄将军看上,选入铁骑营,成为龙骑兵。

    他不知道啥叫龙骑兵,但他知道在狄将军的率领下,铁骑营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他渐渐的喜欢上了在马背上冲锋的感觉,喜欢上了在隆隆的铁蹄声中,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冲入敌阵的感觉。

    可惜后来他因马术极佳而被选入传令兵的行列,军中的传令兵要在战场复杂的地形中将重要军令传递至前线,亦要把前线战况传至中军。

    合罗川一战张得胜纵横战场近百次,每一次都能把重要的消息传递到中军,战马死了他便换一匹,身上插满了羽箭便挥刀砍断箭矢,战后从他甲胄上取下的箭头便有几十斤重。

    而也因为如此,他被叶侯嘉奖,荣获一等功,听到这个消息他便兴奋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只知道自家门前一定会围满了人。

    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牛皮信筒,这次叶侯派自己前来东京城传信,路上一刻不曾耽搁,奇怪的是明明大宋的官员不待见自己,却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一路放行让自己抵达了大宋的皇宫。

    抬眼看了看眼前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宫殿,张得胜便不由得撇了撇嘴,这般的豪奢居然用在自己的宫殿中,看来大宋的官家根本比不上大政府的叶侯。

    至少大政府就没有这般的铺张,但要说东京城与凉州城相比如何,张得胜又觉得东京城不如凉州城,这里是大,人是多,可房舍低矮破烂,街道肮脏拥挤,远不如凉州城。

    “嘿,你这汉子莫要东张西望,宫中可不比你河西,需规规矩矩的等着!”

    陈彤在边上好奇的打量张得胜,见他东张西望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谁知张得胜却满不在乎道:“这是你大宋的规矩,俺又不是宋人……”

    “你河西还不是大宋的?!在国朝京都,你敢说这样的话,脑袋不想要了?!”陈彤大惊失色,没想到一个厮杀汉居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谁知张得胜满不在乎,摸了摸脖子看向陈彤狞笑道:“嘿,俺老张在河西历经大大小小战斗十来次,和新疆府的叛军打过,和黑汗的回回人打过,同党项人厮杀过,与辽朝的游骑冲过马,路过会州时还同镇戎军的小校拼过刀,脑袋还在脖子上嘞!”

    “你可知这是大宋的皇宫!煌煌天威岂能亵渎?!”

    陈彤的尖叫有些刺耳,张得胜掏了掏耳朵皱眉大声吼道:“听得见,你喊啥!谁亵渎了?俺只不过说实话,若是实话是亵渎,那俺说假话又成啥了?

    你这小子真有意思,俺军中的文教官说过,胜利者有不受指责的权利,俺们是胜利者,凭啥被你呵斥?要不是叶侯命我前来送信,俺都不惜的来!

    这东京城相比俺们凉州城可差远了,一个五层的小楼也叫高楼?

    俺们凉州城的民房都有三层高的,客栈都有六层,房舍不下五十间,最高的民乐楼有八层高,都快通到天上了,知道那是啥地方不?”

    见陈彤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张得胜便骄傲道:“那是咱河西人开会的地方,每年各行各业的头头……不,是代表都要去往那里开会,由叶侯亲自主持,商讨对策,规……划…什么来着?哦,对了,规划未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寇可往,吾亦可往

    煌煌大殿之上,赵祯看着眼前的军兵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兵卒他不是没见过,但这个来自河西的兵卒居然大刺刺的上呈书信,并扬言自己是受叶侯指派而来的。

    哈,好一句指派!

    他叶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说西北王也不为过,派人前来东京城递交书信,也该派遣河西的高官前来,最不济也是裴承文,柳永之流,谁知他却派一个传令兵便来了!

    这不是对他自己的贬低,是对大宋的贬低,是对自己这个大宋官家的蔑视!

    真龙天子之怒可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一开始还大刺刺的张得胜在瞧见赵祯毫无感情的眼神后便也拘谨起来。

    怎么说也是大宋的官家,对上位者的尊重还是要保持,何况张得胜就算是河西人,但从小就对中原王朝有所了解的他还是惧怕皇帝和皇权的。

    至少,他现在是在大宋的东京城而不是在河西的凉州城。

    其实叶安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虽然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可实际上就一个意思“和平共处”,这是他在文章中反复强调的内容,而赵祯自己同样也希望维持河西安定的局面。

    至少有河西与叶安在,李元昊从此不敢南下了,因为叶安向朝廷,向自己表达诚意的方法只有一个,从今往后党项不可南下一步!

    曾几何时这是赵祯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但现在党项人是不敢南下了,却出了河西这个更为强大的存在,叶安比之李元昊更加可怕,河西比之党项更加凶猛!

    只可惜,丢了兰州的大宋已经无力对河西造成威胁了,尤其是从会州传来的消息,曹仪声称叶安在兰州与会州和巩州的交界之地修建堡寨,“皆用水泥砖石以坚其形,又有火炮置于高台之上!”

    在看到曹仪的奏疏后,赵祯便知晓兰州的堡寨已不是宋军能够攻克的了。

    何况还有迅捷军驻扎在兰州城虎视眈眈,若大宋主动进攻兰州,很有可能会给河西以借口,出兵会州,巩州甚至是河州,如此一来河西愈强,而国朝愈弱。

    看着殿中的兵卒,赵祯忍不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官家,小人张得胜,任凉州西烈军警卫营下警卫!”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眼前这个张得胜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赵祯甚至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威武,河西的威武,叶安的威武。

    陈彤忍不住喝道:“放肆!”

    张得胜尴尬的笑了笑,冲着赵祯便叉手一礼:“官家恕罪,小人在军中养成的习性,惊扰官家了!”

    赵祯随意的挥了挥手:“河西的猛士啊!可惜不是朕的,若让你留在东京城如何?”

    张得胜摇了摇头:“小人不能留在东京城,家中上有老娘要尽孝,下有妻儿要抚养,可不敢久留东京,再说叶侯还在等小人会去复命,岂敢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哈哈……好一句不忠不孝,你违抗朕的旨意难道就不是不忠不孝?!朕乃是大宋的官家,天下的君父!”

    话音落下,赵祯已从御座上起身,站在殿中的御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张得胜,在他眼中这个顽固的军汉就如同一只蝼蚁。

    “御前班直何在?!”

    哗啦,随着赵祯的声音,御前班直进入殿中,目光死死的钉在张得胜的身上,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恐怕有性命之忧。

    陈彤在边上一言不发,他知道官家已经动怒,就算是天子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官家这是把对叶安的怨恨发泄在这小小的兵卒身上。

    谁知张得胜并不慌张,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条看了半天后一口吞下道:“官家何必如此?小人不过河西一军卒,就算杀了小人对局势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得还会带来坏处,使大宋与河西的矛盾更大!河西之命传信东京,若其身死大宋州府,叶安必以此其讨回公道!”

    “怎么?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叶安会为你一个兵卒便与国朝开战吧?刚刚大下兰州,他还想作甚?!还想要朕的御座吗?!”

    张得胜抬了下眼皮,此时的他从原本的紧张变得淡然,甚至有几分快意,笑眯眯的说道:“回禀官家,小人相信叶侯会为我讨回公道,若小人一人身死能让河西有机会南下,那小人觉得自己死得值!官家也前往不要留情!”

    “好胆!”

    陈彤已经气疯,谁人敢在大宋的宫殿中威胁大宋的天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谁知张得胜却冷笑着环顾四周,无论是在场的御前班直,还是声色厉俱的陈彤,亦或是阴晴不定的赵祯,他都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即朗声道:“大宋之土为汉家之土,为华夏之土!寇可往,吾亦可往!”

    随着张得胜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就连御前班直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这不是张得胜能说出的话,那只有可能是叶安说出来的。

    陈彤飞快的扭头看向了赵祯,却见官家目光呆滞,表情僵硬,一个踉跄退坐在了御座之上,陈彤吓的一哆嗦,随即冲着御前班直道:“殿前班,还不拿下!”

    “喏!”

    随着陈彤的话殿前班终于动手,他们刚刚也被张得胜的话给吓到,但同样他们也听清了陈彤的话,是拿下,而不是杀人。

    一颗药丸被送入赵祯口中,陈彤看了便知官家这是“头疾”又犯了,自从河西攻打兰州以来,官家的眩晕便又严重许多。

    果然,一颗御药院的药丸下去,赵祯的脸色终于好看许多,但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低声对陈彤吩咐道:“不可杀张得胜!”

    陈彤低声应下:“奴婢清楚,以将其扣下,却是不敢发落,一切还待陛下定夺!”

    “召同平章事贾似道,参知政事韩琦,范仲淹等两府相公入殿对奏!”

    “官家还是歇息会吧?御医说了,您这头疾最忌动怒。”

    赵祯看了一眼陈彤微微摇头道:“刚刚气血不畅,传御医施以金石之术便好,河西之事耽误不得,速去传召。”

    陈彤无奈,只能急急的派紫宸殿的小黄门去传诏,而赵祯却茫然的看着殿中藻井出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河西与大宋之间的事态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显然,张得胜最后看的那张字条才是叶安真正要说的话,而大宋这么多年对待河西愈发疲软了,连宋辽夏三国同谋,也未曾瓜分河西,这才是最让他恐惧的……

    “叶安,你如何敢!”

    可惜,这句话已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赵祯的这句幽怨之言慢慢回荡,最终消失……

第四百二十四章河西的威胁

    随着宋辽夏三国的阴谋破产,河西对西北的掌控便愈发的强大,宋人不可靠已成为所有河西人的共识,大家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同宗同源同脉的。

    甚至不少先一步移民到河西的汉家百姓对故土产生了严重的排斥感,反倒是那些外族百姓对大宋的操作习以为常,用他们的话来说:“一脉相承皆是如此,况藩属乎?”

    在河西,叶安已经不允许百姓之间以民族区分了,虽然在户籍上还有汉,党项,回鹘的区别,但在实际生活中却不允许因民族而区别对待。

    就算是店铺,工厂敢这么做,河西官府也不会允许,重则罚没资产,轻则吊销生产许可。

    叶安与秦慕慕两人被谁都清楚民族矛盾带来的弊端,河西现在需要的是安定,需要建设,需要发展,战争对于河西来说是一个最为不利的选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宋的体量在那里,以河西现在的实力防守绰绰有余,可要想全面进攻,尤其是避免发生大规模的死伤和辽夏两国的趁虚而入,却是力所不逮。

    当然,对于大宋朝堂上下的尿性,叶安也是了解的,只要不是步步紧逼,宋廷便没有赌上国运的可能。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寇老西,不过他已经被大宋朝堂当作了反面教材,无数人都在抨击他的激进,抨击他对皇帝的不敬等等。

    就连赵宋天家都开始防备文臣权利过大,再次做出寇准在战时胁迫帝王的大逆之举。

    所以叶安现在把河西的主要重心放在了建设上,当然还有一件事便是对兰州加强防御,不断的构筑堡寨形成一条坚固的防线。

    张得胜被大宋扣下来的消息叶安已经收到,他不明白这货为什么要挑衅赵祯,自己又不是派他去送死的,完全没必要激怒他啊!

    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更多是在危险时刻保他性命所用!

    裴承文已经来了,在花厅中不断渡步,很多官员好像都有这种习惯,一旦遇到麻烦的时候便如同驴拉磨一样踱步不停,仿佛这样就能想出好的办法。

    将裴承文给拉着坐下,叶安忍不住笑道:“你这般着急作甚?寻常你可不会因为我的一个警卫出事便如此忧心忡忡啊!”

    裴承文抬了抬手欲言又止,却还是无奈的叹息道:“叶侯还有心情说笑,那不光是你的警卫,更是咱们河西的信使,从国朝的态度便能看出如何!”

    叶安点了点头:“这话没错,你也看到了,张得胜有激怒官家之言,但却还活着,而不是被祭旗,这便说明大宋的底线就是不愿同咱们开战,既然如此,我们还怕什么?剩下的就是该想着如何把张得胜给救出来了,这货一心想着当烈士,门也没有!”

    裴承文无奈苦笑道:“不知为何,现在军中多有激进之辈,总想着与大宋交恶,以挑起河西与大宋的战事,强势者甚多啊!”

    叶安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了这点,自从兰州被拿下,宋辽夏三国瓜分河西的阴谋破产,河西的军中便出现不少要反攻大宋的声音,甚至有人说应当乘机攻打会州,直接南下洛阳,长安等要地……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说的这些狄青早就发现了,也来过书信,告诫我现在河西的战略储备根本不足以支撑大军伐宋,咱们要做是加大生产,高筑墙,广积粮,只有地基扎实,才能高屋建瓴。”

    叶安的话让裴承文安心不少,看了看手中的书信交给叶安道:“叶侯,眼下这张得胜之事该如何处理?”

    “让范子渊去要人吧!”

    “范子渊?”

    裴承文猛然一惊,随即道:“让他去恐怕不妥,毕竟是咱们河西重臣,若是他也被扣下又该如何?”

    叶安笑了笑:“我会让他以使臣的身份前往,顺便派些武装护卫,之前让张得胜去为的就是一探虚实,看看大宋的态度,没想到这货非要节外生枝,惹怒官家。

    现在让范子渊带着礼物和正式的奏疏前往,大宋不会刁难,除非真的想让西北天翻地覆,虽然咱们不能全面伐宋,但在边境上施压还是轻而易举的。

    且不说镇戎军以对我河西兵马谈之色变,单单是边州的宋军就已对我河西兵马惊惧万分,到时不用范子渊开口,一份份的边州奏疏便能让朝堂上下知晓该如何选择。”

    裴承文目光一亮道:“叶侯,您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咱们河西没必现在就伐宋,而是利用边州不断向大宋施压,以保持眼下的处境?”

    “知我者,裴公也!”

    裴承文心满意足的走了,走的时候还说要亲自去告知范子渊,他准备去兰州一趟,作为西北的门户,把兰州交给范子渊是最让人放心的。

    他是河西少数能斡旋大宋与河西关系的官员,也是妥妥的温和派,现在的叶安就需要这样的人。

    一个人独自坐在树下,叶安并不担心张得胜,也不担心兰州和范子渊,他唯一担心的是河西的思想发展太快,跟不上物资的发展。

    大宋不是威胁,党项也不是,辽朝更不是,河西唯一的威胁便是在自身。

    想要拿下大宋对河西并不难,一种思想叫“意识形态”,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有颠覆一个强盛国家的能力。

    只要河西不断的壮大,不断的去完善自己的意识形态,让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人接受它,那河西将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蚕食大宋不过是一个规划而已,河西真正要动手的地方是党项,是李元昊建立起来的西夏国。

    进攻大宋,河西上下还有些心理负担,但进攻西夏却毫无忧虑,本来党项的土地就应该属于汉家,至于是大宋的汉家还是河西的汉家便没有那么重要。

    最少对于河西来说,进攻党项不会有多少的心理负担,是理所应当之事!

    叶安一直把目光放在西夏,如果夺取西夏的土地,百姓,那河西的实力将会成几何倍的增长,到时候便有了同辽宋博弈的实力。

    而接下来便是同化大宋,以意识形态和军事实力不断的向这个已经走上腐朽道路的王朝进攻,一个州,一个府的蚕食,相信很快便能拿下这片“故土”,到那个时候,辽朝还是威胁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兰州的变化

    距离兰州之战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兰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先感受到变化的就是兰州的官员,继而是百姓和商贾。

    街面上的军兵消失了,迅捷军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只不过谁都知道在兰州城的西北角有一个大营乃是城中的禁区,每当兰州城出现一点风吹草动时,那座大营便会迅速打开,涌出无数的军兵。

    以雷霆之势迅速清剿作乱之人,还兰州一片安宁,待事态平定,这些军兵又会快速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随着兰州城的安定,作乱的人越来越少,之前也不过是些切身利益受到损害的人,不服河西统治而作乱,收拾这些人可谓是毫不费力。

    而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河西的官人来了,天也要变了。

    河西与大宋最大的不同在何处?当然是在官员和制度上,这个道理就算是寻常百姓都了解,无他,兰州距离河西太近了,无论是来自湟州的消息,还是来自凉州府的见闻,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大宋的治下百姓心向往之。

    追求更好的制度是人的共性,而尤其是在身边就已经有这么好的制度作为参照时,心中的不满和嫉妒便与日俱增。

    现在好了,河西拿下了兰州城,并且夺取了兰州全境,百姓们出于对皇权的尊重并没有大肆庆祝,但心中的喜悦却是按耐不住的。

    自从夺取兰州城后,河西就已经派遣官员前来,叶安不可能把兰州原本的官员无论大小全部换掉,所以必要的改造就一直在进行。

    当然,河西的原则很简单,底层官员没必要全部都换掉,只是把那些名声不好的,百姓有怨言的官员给裁撤,大快人心的同时又不会激起大宋旧官吏的怨恨。

    至于高官那是必须要换掉,知州,通判,主簿,等等这些全部都要用河西的自己人,并且还必须是从凉州大政府派过去的才行。

    为的就是加强河西对兰州的权利领导,此举最大的好处也是让大政府能对兰州做到垂直管理。

    百姓们对于这样的改变是喜出望外的,不光寻常的贪官污吏被换掉,就连政策都大有改变,比如苛捐杂税几乎全部被减免,那是五代时便留下的旧制,就算大宋富裕了,也不曾消弭百姓头上的负担,这就是极为不妥的事。

    得益于兰州之战的胜利,河西彻底将税收之制抓在了自己手中,税收关系百姓,更关系河西的未来,叶安要求大政府的官员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税收制度,并且在对百姓,商贾,官府都有利的同时,最大程度上的收取税收。

    这话虽然矛盾,但并不是不可行,大政府的官员中有不少精通经济学的,百姓身上减免的税收完全可以从商税上收取,兰州城虽然不再收取入城税和出城税,但商品交易税却必须要收取,这也就意味着百姓在购买商品时就在无形之中把税给缴纳了。

    当然,并非所有商品都要交税,比如粮食,蔬菜,甚至是油水都不用交税,这些是生活必需品,必须要控制价格。

    河西一项是提倡贸易自由的,只不过谁要是敢对粮食,蔬菜,甚至是肉食下手,那就不要怪河西的税法无情了,这些免税商品只要超过均价的五分之一,那就必须缴纳三倍,甚至是五倍的税收,这些税款远超商贾得来的利益。

    得益于河西商业环境的强大和繁荣,税收制度在很多地方做出了改革,不再是生搬硬套大宋的税律,而是推陈出新有了附和自己情况的改变。

    但对于兰州百姓来说,那些东西太过遥远,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头上的苛捐杂税是否还在?

    身丁税规定,男子二十岁为丁,六十岁为老。凡是在这区间的男丁,都要交纳身丁税,交钱或交绢,与两税同时交纳,还有加上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等,以类合并,统称之为“杂变”。

    这是百姓头上沉重的负担,也是他们最渴望消除的“大山”,而河西的官员在正式到任后一件事便是宣布废除这些杂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这是大大的善政,官员在街口闹事口水横飞的激动宣布,并且耐性的向询问之人做出解答,口渴之际,百姓箪食壶浆献上,而官员毫不避讳的畅饮,这番景象被人画下,拓于报纸之上,一时间整个兰州的报纸收买一空,甚至洛阳纸贵起来。

    论宣传和拢络民心,大宋是拍马也比不上河西的。

    兰州百姓只看到了苛捐杂税被免除,至于商品的消费税却是完全不在意,因为他们在付钱是没人会告诉他们商品的价钱中就已经加上了交易税。

    再加上不断开设的工厂,减少了商品的成本,算下来不光出厂价格本身就便宜,还减少了运输成本。

    很快,兰州百姓就变成最拥护河西统治的存在,因为不光苛捐杂税被免除,新任知州范子渊还在兰州推行教育,新建学校,医院,甚至是福泽园和义庄。

    这些都是官府出资修建的,在一定程度上也接纳富商的捐赠,很多时候百姓的劳役也被分摊到这些事情上,并且官府还会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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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就没听说过官府会给百姓劳役发钱的,工钱不多却是足以糊口,这对战乱过后的兰州城有着极大的好处。

    范子渊在安顿好兰州的诸多事物后,屁股还没在州衙的座位上坐热乎,凉州府知府裴承文便来了。

    虽然是知府之名,但他还是大政府的常任官,相当于大宋的参知政事一般,地位自然不同寻常,范子渊热情的在州衙接待了他。

    只不过裴承文在花厅稍稍客套后,便苦笑着开门见山道:“此次老夫前来,一是为你范子渊任职兰州而贺,二来也看看兰州归于河西之后有何改变,这第三可就让老夫难以开口了。”

    范子渊大笑道:“裴公何必在我这里卖关子,定然是叶侯有要事相托,你直说便是。”

    “可有胆气?”

    “自然是有的!”

    “好,河西大政府第八十三号令,着范子渊为外交使,前往东京汴梁带回张得胜!”

    “啥?!”

    范子渊猛然一惊,没想到裴承文前来居然是为了这事,张得胜被扣东京城的消息很多人都知晓,甚至有激进武人要出兵会州,向大宋施压以表明态度。

    没想到最终要让自己去要人,范子渊想了想道:“此去东京姿态自然要放低些,也要让官家释然,如此便需拿出些东西以表诚意,不知叶侯打算用什么平息官家的雷霆之怒?”

    裴承文的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指了指北面道:“还是你心思细密,叶侯打算向党项施压以交好大宋。”

    “额?如何施压?”

    “竭其货物,贬其钱币,竭其经济,绝其商贾……”

    范子渊瞪大眼睛,许久之后喃喃道:“果然,国之经济一道上,叶侯从无敌手!党项危矣!”

第四百二十六章民意滔滔

    报纸已经取代了说书人和街面上的包打听成为河西最有力的传媒。

    人们已经习惯了报纸的存在,甚至成为每日生活的必需品,有些文人甚至固执的认为“饭可以一日不吃,报纸不能一日不读”。

    有需求就有供给,有大量的需求供给的能力和技术就会在倒逼下疯狂发展。

    现在的河西造纸业和印刷业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相较于宋辽夏三国,这里的纸张质地非常好,又干净又吸墨关键是不会散墨。

    在纸张的加持下,印刷自然也是天下独一份的。

    河西纸,河西书,这两样东西畅销宋辽夏,就算是遥远的欧罗巴也在使用河西纸,且价值千金。

    今日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占据了不大的版面却引起整个河西的愤怒。

    《河西通讯官张得胜被扣东京》仅仅是这个标题便引爆了大众舆论,百姓在街头巷尾,茶社脚店中义愤填膺的声讨大宋的无礼。

    在所有人的朴素认知中,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大宋联合辽夏企图覆灭瓜分河西的阴谋以是人所共知之事,然而河西却顶住压力,使其阴谋覆灭。

    又夺兰州成功让大宋感受到了河西的强大与怒火,这时候的大宋应该尊重河西,平等对待河西的使者。

    可结果却是扣押了叶侯派往东京面见官家的通讯官,是可忍孰不可忍?!

    民意永远都是最好操控的东西,一旦点燃便是滔天的火焰,纵是江河湖海也难以扑灭。

    读书人永远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他们有知识,有见地,有智慧,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颗激进的心,于是大量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渐渐的百姓也在加入其中,甚至有耄耋老人也不甘屈居人后。

    他们聚集在兰州城的州衙前,聚集在凉州城的大政府前,无一例外的向官府表达了心中的愤怒,和对大宋的滔天怒火。

    兰州城的州衙官员亲自出面,只有这样才能安抚百姓,身为兰州通判的文同被司曹官请到州衙门口,刚刚迈出门槛的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兰州城不大,但也不算小,州衙位于城北,前面便是最大的主干道直通南门,州衙门口有一处不小的官场,这里原本是州衙长官用来发布政令,宣读政策的地方,现在却完全被百姓所挤满。

    文同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仿佛整个兰州城的百姓都在这里,顿时不敢让士兵与巡警驱赶,万一造成踩踏那就是泼天的大祸。

    好在人群保持着理性,并未冲击州衙,只是在激愤声讨大宋的不义之举。

    文同面带微笑,可心中却是苦笑连连,兰州之战大宋折损镇戎军数万人,扣下一个张得胜算不得什么,没斩首弃市以是对河西最大的宽容。

    毕竟宋廷也要脸面,也要应付滔滔的民意……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能以最温柔的语言安抚百姓:“父老乡亲听我一言!”

    纸壳大喇叭的声音在州衙广场传开,士兵,巡警也是跟着大喝:“静!”“静!”

    于是刚刚还嘈杂的人群很快便鸦雀无声,文同见这架势便知道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便再次开口道:“张得胜之事大政府以有对策,绝不会让朝廷扣人不放,更不会让其有姓名之忧!”

    张得胜的事迹早已在河西被宣传开,他是一个人,却代表了整个河西,更是河西人中从军为家的代表,很多人对他非常敬佩,甚至是崇拜。

    人群在短暂的安静后便有声音传出:“不知大政府如何行事?!”

    站在台阶上的文同指了指自己道:“今日本该是范知州亲自前来为诸位细说,但我这通判来了,为何?因为范知州亲赴东京向朝廷要人去了!”

    “范知州亲自前往?!”

    “范公大义!”

    “范公大义!”

    范子渊在河西的名声非常好,以至于早就有了范青天的名声,他在湟州时带领百姓开采山石,设湟州水泥厂将湟州的水泥远销宋辽夏,以至于无数百姓得以收益。

    又力排众议,耗费巨资遍请名家设湟州大学,现如今的湟州大学以可比肩凉州大学,成为河西数一数二的学府。

    至于医疗民生更是强劲发展,开山,拓田,扩大州城,无数的善政,廉政让百姓生活变得富裕,这些事天下共知。

    到了兰州后也是一样,尤其是兰州作为河西的门户之地,百姓担心再起战事,他便亲自巡查堡寨,设立边墙以放边事。

    又在代表大政府在兰州废除杂税,体恤民生,严令河西不得歧视兰州百姓,各种举措之下让兰州百姓非但没有遭受兵灾之苦,反而生活的比以前还要好,种种行为之下范子渊早已被兰州百姓当作再生父母。

    这样一个好官亲自去往东京城向朝廷讨说法,谁能不放心?

    心中的怒火也很快被熄灭,甚至有人担心其他的安危,大声疾呼道:“若是范公被扣该怎办嘞!”

    “是啊!如何能让范公去往东京?!”

    “大政府就不能派别人去吗?我兰州离不开范公,不可一日无范公啊!”

    文同差点被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气吐血,娘的,合着范子渊是官是好官,自己就不是好官吗?

    “诸位放心!范知州乃我河西肱骨,亦是叶侯多年挚友,身份显贵,也只有如此才能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扣押,尔等无需担心其安危,倒是诸位在这里群聚,若让范知州知晓,必会焦急牵挂!切不可在行群聚之事!多事生产,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才能让范知州无所牵挂,一心同朝廷周旋!”

    文同的话让人群再次恢复理性,终于有位身穿儒服的老者出声道:“文通判所言极是!老朽就想知晓大政府的态度,叶侯的态度,现如今说的清楚明白,心中踏实这便离去!”

    随着老人的离开,跟在他身后的学生也走了,其他的百姓也相继离开,毕竟大家都要生活,回归正轨才是应该的。

    而文同也长舒一口气,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必要时他甚至要表达凉州大政府的态度,出兵向大宋施压的话他已经放在嘴边的,好在人群散去……

    但此时的他并不轻松,而是对身边的司曹官道:“让州衙各厅、房、曹聚集会议厅开会!”

    司曹官猛地一惊道:“有大事?兵事?政事?”

    文同冷着脸道:“当然是大事,待会便知速去传令!”

    “属下遵命!”

第四百二十七章河西再非边州矣!

    河西的民意沸腾当然会传到大宋,东京城中有许多报社都在报道河西的事,在这个内卷的行业中,谁有新闻才是真真切切的好处,不会有人愿意看着别家把新鲜烫手的消息率先爆出来。

    当然,范子渊前来大宋也成了极大的新闻,毕竟河西的民意汹涌和他前来都是因为张得胜之事。

    河西所谓的通讯官其实就是大宋的传令兵卒,而最重要却是他身兼叶安警卫的身份,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作叶安的亲信,也代表了叶安本人。

    大宋把人扣住不放,一来拂了河西与叶安的面子,二来也让朝堂上的主和派担心西北再起兵事。

    就算是大宋的朝臣中也有很多并不了解详情,甚至认为赵祯的举动过激,有失帝王身份,一个皇帝同河西的传令之人较什么劲?他们是不知道在殿中发生了什么,若是知晓便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贾似道知道,韩琦,范仲淹等人也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宰执之臣来说,皇宫没有秘密,连天家都没有隐私。

    不过眼下得知范子渊出访大宋后,朝廷上下还是颇为欣慰,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范子渊属于河西的温和派,以往的言论也多是以和为贵。

    只不过当范子渊抵达东京城后,来自会州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驻守在兰州的迅捷军打着操演的名号以向会州境内挺进数十里,甚至还发问照会镇戎军主将曹仪不得侵扰,否则视为袭击。

    这就不讲理了,也欺人太甚,但朝堂上下都知道河西此举乃是向大宋施以兵威,一面要谈,一面要打,这便是毫无诚意的小人行径。

    但道理谁不明白,可大宋在实力上却是捉襟见肘,镇戎军在兰州失利,而河西各军兵锋正盛,连李元昊都折损在西烈军的手中,大宋的军武便更难敌手。

    就算明知是河西施压,宋廷上下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关系到国朝在西北的安宁,就算知晓河西野心甚大,但只要短暂没有兵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的。

    所以范子渊受到了隆重的接待,韩琦亲自前往南熏门迎接,远远的便看见河西的车队,七八辆箱车满满登登的前来,到了城门下韩琦便发现箱车很重,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辙痕。

    “一路东来,舟车劳顿,范知州为国朝之事幸苦了!”

    对于韩琦的客套,范子渊礼貌回应:“韩公客气,子渊身负河西重任,岂敢怠慢?倒是韩公亲自出迎让我惶恐!”

    瞅了眼箱车,韩琦眼睛微眯,脸上有了更多的笑意:“河西打算以重礼平息官家之怒?但恐怕珍玩异宝非是良策啊!”

    范子渊立刻朝着皇宫方向拱手道:“子渊前来带着河西的真心实意,财物不过是进贡官家天圣节的礼物而已,不敢以此做伐!”

    韩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甚好!范知州一路幸苦,官家以下旨河西使节于西北都亭驿下榻。”

    范子渊微微皱眉道:“西北都亭驿啊!那不一直是党项人的倌驿,我乃河西之官,如何下榻此处?”

    范子渊的政治敏感还是很强的,从韩琦的话中他便发现了大大的不妥,大宋与西夏之间的关系不好,而河西与西夏之间的关系甚至用势同水火来形容也不过分。

    显然,大宋想要让自己与党项使臣之间发生矛盾,如此便能在谈判时占据最大的好处。

    不过范子渊并不打算顺从朝廷的安排,看向韩琦面带微笑道:“韩公,既然朝廷拿不出倌驿接待我等,又何必委屈我等与西夏使臣?不如我带着属下入主平安商行便是。”

    “平安商行?”

    韩琦微微一愣,随即便皱眉道:“好歹也是河西的知州,去往商贾所在恐有不妥啊!”

    范子渊并不在意,而是躬身道:“商贾又如何?在我河西商贾并不比旁人低贱,再说我总觉得在平安商行中落脚要比在西北都亭驿落脚要来的安稳啊!”

    韩琦微微皱眉,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范子渊,尤其是当下张得胜被扣押一事,河西的态度非常坚决,若是以往恐怕都不会派人过来讨要,谁知这次却让范子渊为使者,专为张得胜而来。

    对于韩琦和大宋的朝堂上下来说,叶安不可能因为一个张得胜被扣之事便兴师动众的派范子渊前来,他也不会愚蠢到刻意去激怒官家。

    范子渊的车队中不光有一箱箱的珍玩异宝,还有甲士!

    翻身上马的韩琦看见了车窗里漆黑的铠甲以及黑洞洞面甲之后的双眼,忍不住的打了个颤,这里是东京城,对大宋来说可谓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他还是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使团来京可以携带护卫,毕竟山高路远,不可能指望一个使节带着进贡之物只身来朝。

    但河西的甲士与辽夏皆不相同,这些甲士不光配备强大的铠甲,更有着强大的武器,锋利的长刀自不用说,还有那让天下人望而生畏的火器。

    范子渊来带的护卫并不多,除了他一个主官之外,便只有一个武官校尉陪伴,具体有多少甲士韩琦并不清楚,但现在他已经后悔,后悔不该答应范子渊前往平安商行。

    谁不知平安商行乃是河西的官营买卖,范子渊去了那里他是安全了,可这东京城中是否安全?

    一想到这里,韩琦便忍不住打颤,河西的密谍号称无孔不入,手段远超皇城司不说,更是比西夏翊卫,辽朝隐侯绑在一起都要强大。

    别的不说,单是这河西密谍叫什么名字至今没人知晓,他们甚至都不存在于河西的官制之中,隐藏在了大政府的诸多衙门之下,唯有叶安一人掌控,手段了得。

    有河西密谍,有范子渊,韩琦甚至想现在就去告诫御大理寺把人看好了,但想了想却调转马头的离开,若是河西真用这种手段把人从诏狱救出,之后再混在甲士中随范子渊一同离开,只要河西不声张,这件事或许便可权当没发生过。

    当然,最后还是要同范子渊打个照面,商议一下双方口径,如此河西把人带回去,大宋便可权当这人已经死了……

    想通这些的韩琦非常高兴,如此一来最少能摆脱大宋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快马赶回中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相公贾似道,正好范仲淹与夏竦也在,便也一并说给了他们。

    谁知夏竦笑而不语,范仲淹怒气满面,而贾似道却破口大骂:“愚蠢!真若这般做了,陷官家于何地?咱们要利用张得胜之事施压河西,而非是先斩后奏的给官家找补脸面,若官家单单是要面子,何须如此?”

    “啊?!”韩琦微微一愣,再瞧见夏竦的笑容便知自己愚蠢,看样子在场之人皆是知晓圣意,唯有自己愚蠢至极!

    最终还是范仲淹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稚圭无需郁结,揣测圣意虽有不妥,却也是我等臣子本分,况此事与河西相关,你也只是没有看透而已,从今往后别把河西当作边州了,当作一国相待吧!”

    咕嘟,韩琦咽了下口水道:“他叶安建元称帝了?”

    “没有,但官家说了,叶安者胜元昊十倍,河西强于辽朝矣!”

第四百二十九章见微知著

    大宋对于范子渊来访的态度模棱两可,河西现在已经不是大宋的附属之地了,从兰州之战的开始到结束,河西已经彻彻底底成为西夏一般的独立之地而存在,背叛大宋已经板上钉钉,毋庸置疑,可另一边大宋朝臣又在想方设法的避免谈论这个话题。

    只要不提及,那双方之间就还保持以前的态度,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是张得胜激化了双方之间的矛盾,赵祯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借用这次张得胜的无礼向河西施压,虽然不可能真的大军压境同河西再来一战,但他完全可以用乘此机会向叶安施压,向河西施压,把这些天来大宋不利的流言蜚语吹散,让天下人知道是河西目无天朝,背叛大宋,甚至还派人挑衅以此悖逆之言目无君上。

    虽然是好事,但一想到张得胜那里在殿中的嘴脸赵祯便是气的有一阵眩晕,连河西一个小卒都敢如此对待自己,这赵氏天下以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大殿之中的赵祯越想越生气顺手便抄起茶盏打算用它泄愤,却见这茶盏晶莹剔透之中带着一丝渐变的绿意,遂轻轻放下,这是来自河西的茶盏,也是他最爱的一只,据说这般的琉璃盏在河西也是独一无二,榷场务花费重金才购置下来。

    现在的河西对大宋来说何尝不像这只茶盏,既摔不得,又气的不行,还要靠着它,一想到这里赵祯心中的烦躁便越发的多了起来,范仲淹上呈奏疏,言明河西知州范子渊明日欲要面圣奏对,这不是大宋臣子现在却变成河西知州,赵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压抑摔了手中的精美的茶盏。

    殿中一角的陈彤闻声而来,瞧见地上的琉璃盏心中一苦,官家这次是动了雷霆之怒,外臣都说官家隐忍为上,颇有越王之风,可谁都不知晓这几日宫人皆是战战兢兢,真龙天子被人威胁岂有不怒之理?

    那些外臣也非是真的瞧不见,整个皇宫都因官家的愤怒而变成冷窖一般,那些朝臣能看不见?每日上朝哪个敢喘一个大气?

    “官家不能再动肝火,御医说了气大伤身,您的头疾也是因……”

    “朕能不知?!诶!他叶安以占据河西,又夺兰州,朕的大宋离不开他河西,却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起挑衅,国朝的威仪何在,朕的威仪何在?他河西之地朕便真的无可奈何!世人皆言河西叛宋,但朕这几日连连收到边州奏疏,河州,会州,熙州皆有百姓举家迁往河西,一日两日如此,一年两年如此,长此以往国朝岂不被他蚕食干净?!”

    陈彤惊诧的看向赵祯,这些都是官家从未说过的话,没想到今日却对自己说了,自己一个宦官又能如何?

    “官家,既然他叶安如此……可否……奴婢是说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奴婢不知军国大事,却知天下人皆重有本事的人,历朝历代的那些君王不都是礼贤下士的吗?官家……”

    陈彤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因为对面的官家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他便知晓又说错话了。

    赵祯拍了拍陈彤的肩膀:“若有人说你是河西的说客,朕是万万不信的,若有人说你们这群宦官干政,朕也是万万不信的,就你这本事若参与政事,还不知被那些文臣弄成什么模样!诶!朕都多余同你讲这些。”

    虽然这么说,但赵祯还是低声道:“如何再招揽回来?招安吗?他叶安若能被招安,朕早就礼贤下士了,那次围了云中郡侯府之后,如何再让他相信朕?还是当初范仲淹说的对,当初就该果决些,也不至于这般进退两难啊!”

    陈彤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若是当初将叶安置于死地,恐怕也不会有河西供养大宋这么多年,党项在西北一家独大,说不得还不如当下……

    陈彤的想法代表了一部分朝臣,在他们看来只要河西一日不建元,那河西就还是大宋的附庸,就算撕破了脸也还是大宋内部的事,与外部无关,说不得未来哪一天待大宋实力强大,就又能拿回来了呢?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抱有招安的想法,朝廷痛下决心的多花些钱,把河西买回来,只要能让他叶安把河西奉上,要什么给什么便是,就算是当朝相公之位也不是不能考虑嘛!

    但这种想法在中书以及赵祯这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河西缺钱吗?据说河西的大政府每年财政都比大宋还要富裕,不光能养着三支强军,还能贴补百姓,这样的能力以超过大宋所能负担的起的。

    眼下不让河西供养大宋就不错了……否则为何要同辽夏联手出兵河西?!

    殿门口的小钟被敲响,陈彤小心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又折返看向赵祯低声道:“官家,入内内侍省来报,兰州知州范子渊请奏!”

    该来的躲不掉,赵祯微微点头:“替朕更衣,着其于紫宸殿奏事!”

    紫宸殿一般是大宋官家召见国朝臣子之地,既然如此便是把范子渊当作大宋的臣子来看待,已经算是极高的礼遇。

    范子渊收到消息后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整理身上的朝服,将最上面的领口给系好。

    河西只有两套服饰,一套官服,一套礼服,而大宋的朝服乃是大政府临时派人给范子渊做的,无论是面料还是内衬亦或是缝纫皆是甩出大宋的裁缝不知几条街,就连衣服上的绣线也都是特意压了金边,所以范子渊在宣德门下的待漏院里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对于大宋朝臣来说,河西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富裕且神秘,单看范子渊身上的朝服便已经让人啧啧称奇,见他被围的走不开,范仲淹瞧见了便忍不住抬手道:“本家子,这边来。”

    这样的招呼便很是亲切,范子渊冲着人群叉手一礼,随即走向范仲淹双手相叠的施礼道:“拜见范参政。”

    “无需多礼,范知州为河西之事而来,乃利边州,老夫倒是敬佩你的胆气和担当……”

    不等范仲淹说完,范子渊便苦笑道:“范参政过誉了,叶侯本打算亲自前来,被大政府上下所阻,柳永远在新疆府不宜调动,晚辈便只能自告奋勇。”

    “哦?听闻新疆府以大变模样,看来柳永亦有经略之才,可惜当初只见其傲气,却不见其才干。”范仲淹自动忽略掉叶安,这话岂能相信?

    贾似道缓步而来,看了范子渊一眼便笑道:“朝服不错。”

    “参见贾相公,范子渊这厢有礼了!非是什么好手艺,纺织厂的样子货罢了。”

    贾似道与范仲淹对视一眼,两人皆以为这是范子渊的自谦之言,笑了笑没说话,倒是范子渊也不愿解释,现如今的河西纺织厂实在是多如牛毛,这样的手艺真算不得好的,尤其是在普及了缝纫机后,一些人家甚至能自己做衣服。

    由此也可见大宋这边的发展实在是跟不上河西太多,随即范子渊也有了自己的骄傲和底气,河西就是比大宋强!

第四百三十章今非昔比的殿中君臣

    禁中大内还是原先的模样,高墙深院,没有一棵树木,就连宫人的脚步都显得那么的安静,日晒雨淋的宫灯早已失去原本的颜色,灰灰的,透着一股暮气,倒是宫中多了些色彩,殿门被翻修过,彩绘鲜艳,可惜太过艳丽让人觉得这里失去了宫殿的威严。

    离开多年再次入宫,范子渊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脚下轻松许多,若是放在以前自己也只敢战战兢兢的低头走路,不敢这般抬头观瞧吧?又或许这皇宫禁中本就是这幅模样,只是自己从未认真细看过罢了。

    眼看着便要到紫宸殿,赶紧将身上的朝服整理一番,便在黄门惊诧的目光中躬身等待,显然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也吸引了小黄门的目光,当初已让大政府的后勤寻一件低调的朝服来,没想到还是扎眼,好好的衣服上压什么金线,定是那纺织厂听闻是大政府要的朝服,便立刻用上了最好的料子……

    范子渊胡思乱想,陈彤却从殿中伸出头来,瞧见他便笑眯眯的开口道:“范知州来了?多年不见以是河西显贵,奴婢这都不敢认你嘞!”

    虽是在客气调侃,但如今的陈彤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不再是赵祯身边那个惶惶的小内侍。气度,表情皆有中贵人的模样,乃妥妥的大官。

    范子渊叉手一礼道:“陈大官说笑,算不得什么显贵,不过是操着不该操的心罢了,一项没什么本事,只能管好自己的一州之地,谁知还被差派……不知官家……”

    陈彤点了点头,小声道:“官家已在后殿,随某家入殿吧!此次河西太过忤逆,张得胜之举更是欺君罔上,以至官家动了雷霆之怒!”

    “陈大官说的是,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化解仇怨,毕竟河西与大宋相安无事才是要紧之务!”

    说话间以进殿中,两人便同时闭嘴,陈彤去往后殿请官家出来,而范子渊则是肃穆等待,虽然他很想同刚刚一样看看这大殿之内的模样,但总不能在官家面前失礼。

    “官家上殿!拜!”

    随着陈彤尖锐的嗓音,范子渊缓缓拜下,其实若是以往的留身奏事或单独请奏根本无需拜礼,只需躬身作揖便可,就连百姓在御街上碰上皇家也只是作揖,但一想到前来面圣的目的,范子渊便只能趴在冰凉的地上无奈苦笑。

    既然想平息官家的怒火,总是要让人家把气撒了才能谈下去的,在地板上趴了好一会范子渊才听到官家颇为感慨的声音道:“平身吧!”

    范子渊惊讶的抬头,却见昔日意气风发的赵祯满脸惆怅,开口第一句便把他吓得要死:“秦家姐姐在河西过的还好吗?”

    赵祯突然如此开口,竟让范子渊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一国之君问他人妇如何,这难免会让人非议,但一想到官家与秦慕慕和叶安之间的关系,随即低朗声道:“县君在河西是极好的,不,不能说是极好,而是相当忙碌,据说连叶侯有时一天也见不着几面。”

    “忙些什么?”赵祯本以为范子渊会中规中矩的回答,谁曾想他居然说出秦慕慕忙,还忙的很厉害,不由得开口询问。

    范子渊将衣袖卷起,躬身说道:“回禀官家,县君忙着河西的民生之事,尤其是女子,现在河西的女子皆尊县君为典范,或是在纺织厂中务工,或是在学校教书,亦或是在保幼院中带孩子,哦,对了我河西还要女子医疗队,和女大夫,连东京城中的妇科圣手刘婆婆都亲自去往河西求教产婆之事。”

    一谈到河西,范子渊便能滔滔不绝的说上许久,而赵祯同样为这些闻所未闻之事而好奇,不由得发出诸多疑问。

    “妇人岂能做工?”

    “回禀官家,妇人做工者便是东京城中也不少吧?只是她们去往大户人家做工,河西的女子却是去往工厂做工,都是女工,精通纺织之事,有不少已经能熟练操作两台挡车,或是织机,得钱不比男人少,况且女子在一起虽话语多了些,但并不似男子……呵呵……”

    “既然女子做工,那岂不是无人顾家?莫不是让男子在家中看孩子,岂不是日月颠倒,牝鸡司晨?”

    “若是学龄前则交由保幼院,若是到了入学的年纪,则必须去往指定小学,中学,家中没有孩子,一般的父母双亲也在工厂或是店铺之中,如此自然也没有人需要顾家了。”

    赵祯猛地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在河西,若是一壮年之家,上至父母下至儿子儿媳多人皆去往工厂挣钱养家?”

    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范子渊微笑道:“正是如此,臣下甚至听闻有些人家父母两人入工厂,儿子儿媳十人亦入工厂,赚到的钱皆交由老母保管,两年下来便在凉州府最好的地段买了房舍,还开了店铺,如此便有了另一项的营生,日子自然越来越好。”

    赵祯的表情逐渐从奇怪变得难看,相较于河西,大宋上下的女子还和以前一样,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女子皆在家中足不出户,但河西是河西,国朝是国朝,想要做到河西那种地步,没有大毅力是不行的,何况国朝儒学兴盛,万没有让女子出门入场做工的道理,更不可能有什么女先生,女大夫……

    “河西果不同国朝矣,连礼都荒废了,也难怪出了张得胜之流,朕还以为是他叶安故意羞辱朕的……”

    如此看来官家态度已经缓和,范子渊松了一口的同时,又低声道:“回禀陛下,河西从未想过与大宋全面开战,叶侯更是有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河西与大宋之间最长久的利益就是安定,只要双方互不相扰,便无需担心辽夏两国之忧,如此方能天下安定……”

    “既然如此,何故挑衅于朕?亵渎天威?”

    赵祯徒然提高升调,几乎是厉呵着开口,也让范子渊心中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随即认真说道:“张得胜之事非是过错在他,而在叶侯往日之放纵,御下不严所致,还请官家息怒,此乃叶侯之请罪表,另我河西愿纳财赎罪。”

    对于叶安上表请罪的行为赵祯是完全没想到的,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入朝为官,也是瞧不上大宋的所有人,表面上恭顺心中的那种孤傲满朝文武皆有所感,但谁又都知晓他的能耐。

    不过这次叶安的请罪表却着实让他吃惊,因为满篇皆是提及当初的往事,以及极大的歉意,开头便是一句:“臣发迹于阳城,得章献太后与陛下之恩遇也!”

    满篇累牍皆是诚恳之言,一时让赵祯回到了当初与叶安一起在资善堂中的读书时光,这片《请罪表》也让他得以保全颜面……

第四百三十一章胜利的“失败者”

    太阳之下没有新鲜事,大宋释放了被关押的张得胜,而河西也从会州边境上撤回了操演的军队,这也是双方之间最好的结果。

    事实上张得胜就是个意外的插曲,不过他的好处也是让河西与大宋之间了解的双方的底线,大宋需要河西,而河西并不想现在就与大宋全面开战。

    相比建国西夏的党项,河西与大宋之间的关系算是好很多,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叶安叛宋,但本质上却并没有宣布建元称帝,这就是李元昊最本质的区别。

    范子渊如释重负的离开东京城,走的时候大宋的参知政事范仲淹亲自相送,一来是在做给旁人看,而来是在给叶安施加压力,不过这种简单的离间手段只会让范子渊与叶安觉得可笑。

    范子渊为了平息赵祯的愤怒给出了相当优惠的条件,那便是河西每年向大宋天家平价出售昂贵的商品,说是向大宋天家出售,其实还是卖给左藏库,皇帝的内库,再经作战库之手卖给东京城中的豪奢之家,虽然不是在直接向赵祯行贿,但意义是一样的,只不过名声要好听的多。

    在大宋,皇帝的左藏库是有大用的,可以用来补贴国库,同样也能成为皇帝私人的小金库,如何运作全看官家的心情。

    不过范子渊知道,老赵家也有存钱作战的传统,当初太祖设立左藏库的初衷便是为了积攒财富为北伐辽朝做准备,现在看来赵祯也正有此打算,只不过以河西的货物来挣钱征伐河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天大的冷笑话。

    在张得胜抵达平安商行后,他便被范子渊追着商号的围墙转着圈的暴打,很难想像范子渊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有这么好的体力,齐海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却没有上前阻止,在他看来张得胜这货就应该好好揍上一顿,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

    本来河西占优,谁知去却被他给葬送了一片大好形势。

    那威胁之言本是用在大宋官家打算再度用兵之时才拿出来的,谁知早早就被张得胜祭出,如此一来倒是河西失去先机。

    打累了的范子渊站在院子里喘粗气,许久之后却又仰天大笑许久才高声道:“痛快!”

    这句痛快不是在说他追打张得胜,而是在于张得胜所说的话,在此之前他是完全不知叶安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现在他知道了,好一句“寇可往,吾亦可往”!

    “滚过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准备随我一同回家!”范子渊瞪着张得胜用最狠的语气说了最好的话。

    张得胜愣了一下,随即便冲着范子渊躬身一礼:“范知州大恩不言谢,从此之后用得着俺老张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

    范子渊撇了撇嘴:“别再惹祸就成,咱们河西不兴这套,回去以后老老实实的当警卫员,你也算是歪打正着,帮着叶侯试探了一下官家和大宋的底线在何处。”

    张得胜挠了挠头,他很想告诉范子渊这事就是叶侯主导的,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作为叶安的警卫,他岂能不知叶安到底要干什么,能保住命回去比啥都强。

    齐海不舍的同范子渊告别,而张得胜却是被他一脚踹出门的,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总不能同欢送英雄一样送走他吧?

    好在大宋现在对张得胜之事已经淡忘,报纸上连篇累牍皆是河西在向大宋势弱,在给大宋纳贡的言论,文章嘛!要的就是满足自己的需求,在河西掌控之下的报社已经能够配合河西的政策进行舆论宣传,而不是简单的抓住热点那么简单。

    对于东京城的百姓,文人,朝臣来说,这样的报道是极具针对性的,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预期,自尊心,同时也让他们对河西放下敌意,报纸上无数遍的在强调一件事,河西自始至终没有如李元昊一般建国称帝,自始至终还是大宋的一部分。

    这样的话对河西以及大宋的高层来说简直是放屁,但对于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和朝臣来说便是至理名言,宋辽夏三国联手之事已被扒的干净,就连一部分朝臣都认为大宋联手辽夏对河西用兵实在有失国朝身份,更是让辽夏两国看了笑话,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河西的强大,倒不如不用兵河西,也不会让人家夺了兰州这个西北门户之地。

    这就有点马后炮了,但在大宋这个言论相对自由的王朝,朝臣们的牢骚还是可以发发的,至少大宋的御史们没有风闻言事的找茬,因为找不过来,一个两个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大多数人甚至他们自己也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只不过当范子渊与张得胜离开后,东京城中的货物便立刻充沛起来,大量来自河西的货物充斥到了市面上,物美价廉已经不足以来形容市面的环境,就连一些寻常的百姓家也能购置上一件毛衣给家里的长辈尽孝,这已经是质的飞跃。

    大量的货物进入大宋后,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大宋的粮价开始下跌,这是必然结果,商品充沛之下,粮价就没有涨的道理,而大宋的土地兼并尤其厉害。

    此时有一大批人倒了霉,豪门大户之家!他们手中的土地是最多的,土地多粮食也多,粮价下跌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财富缩水,更何况这些人家还效仿河西开设工厂,最终的结果便是连货物都不太好卖了。

    而在这背后便是叶安在主导的一场经济战争的开始,一场针对大宋的又一次“贸易战”只不过这次袭击的目标不光是这些豪门大户,权贵之家,也包括了一部分寻常富人,因为这是一场货币战争!

    在叶安给赵祯的请罪表中明确提出了一条,一条让赵祯都无法拒绝的条件,河西接受大宋的东京交钞,但唯一的前提是兑换比率是河西说的算。

    这是赵祯梦寐以求的好事,东京交钞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一部分官员甚至不愿用东京交钞作为薪俸,但只要河西能够兑换,那就必然会提升东京交钞的价格,而且中最终的是,大宋可以想印多少的东京交钞都可以!

    只要你河西兑换,哪怕十贯钱兑一贯钱,赵祯也是完全不在乎的,但他却不知道,叶安上辈子看过的兑换比率有比这还恐怖的,十比一算什么,一百比一,一千,一万,甚至十万比一的兑换比他都见过。

    而一旦掌握了货币霸权,河西便等同于掌握了大宋的经济,这个时代人就是太小看商业,太小看商业上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虽然没有经历过资本主义,但河西的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壮大,大宋这个萌芽期也开始向成长期过度了,至于辽朝,河西并没有打算现在与其发生冲突,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一边对大宋发动悄无声息的经济战,一边对西夏开始收缩包围,这才是河西现在的任务!

第四百三十二章叶安的图谋

    “一个强大帝国的衰落一定是从内部开始瓦解,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因为外部的威胁反而能促使这个帝团结强大起来,所以我们不需要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长远的利益!所以接下来诸位的重点不要放在大宋身上,而是在眼前的党项!大宋承认所谓的西夏国,而我河西从未承认,就这一点便可见咱们的目标就是党项,就是要拿下兴庆二州以及整个河套之地!”

    大政府的边上,锐士台的会议室中,叶安手里的木棍在舆图上狠狠地戳了戳,这里是党项的土地,也是汉家的故土,“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叶安看好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甚至对兰州的攻伐都在建立一道天然的屏障以备宋人横插一脚,或者说是与河西“联手”瓜分党项。

    老赵家不是做没做过这种事,历史上的赵宋曾经与金朝联手瓜分了辽朝,之后的结果嘛!不言而喻,海上之盟让宋人一败涂地,甚至让整个北宋走向终结。

    还是那句话,“赌狗不得好死”没有那个实力就不要挑战力所不及的“副本”否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而叶安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对大宋的态度上一直采用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政策。

    更重要的是,攻打西夏名正言顺,那本就是汉家故地,唐时的定难军勤王有功才获得河套之地,自己收获来理所应当,再者说允许他李元昊出兵河西,自己作为“受害者”找他讨个说法又有何不可?!

    锐士台,这是整个河西最神秘的情报机关,同时也是叶安在经济上,舆情上,特别行动上最有力的手段。

    河西拿下黑水城,布防合罗川,看似是在进行积极防御,可事实却是从舆图上不难看出此时的河西已经完成了对党项的包围。

    党项与河西之间隔着大片沙漠,唯有黑水城算是一座靠近河西的补给点,再往南便只有一个零波山了,而零波山恰好又在兰州的边上,这就意味着河西完全有能力从兰州用兵,重点防守合罗川一线避免李元昊围魏救赵的打算。

    但战争打的是消耗战,是经济战,叶安不会盲目的用兵,甚至一点铺垫和准备都没有,而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经济战的反应是极为迟钝的,就连大宋这个商业高度发达的国家都没有看穿河西的金融政策,指望一群被宋人榷场不断赚钱的蛮夷搞清楚里面的门道,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锐士台所要做的就是不断的麻痹敌人,不断的收紧对党项的贸易,不断探听来自党项的消息,兵力部署,动员能力等诸多战前情报的汇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要尽可能的对党项人的手工业进行大规模的破坏和骚扰,尽最大可能的降低党项的人的补给。

    冬天是储存的季节,但同样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一旦冬天熬不过去,那春天来到的时候不是满地牛羊,草长莺飞,而是饿殍遍野,百姓饥不择食!

    河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就是向党项低价卖粮,高价收毛料,收牛皮,牛筋等物,当然也提供上好的铁器,只不过这些铁器都是熔点较高的硼铁,这种添加了硼元素的铁器于寻常铁器没有什么区别,但唯一的不同是这种铁的熔点很高,甚至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

    而河西早已采用高炉炼铁,有着更高温度和更长燃烧时间的焦煤和吹风法,自然不用担心,可对于党项人来说,他们没办法把这些铁器融化掉,只能河西提供什么他们就用什么,这一点对于党项人的生活来说是没有影响的,毕竟河西的铁器价格便宜,质量还好。

    可一旦到了战争时期,铁器这种重要的战备资源无法通过再加工回到战场上的时候,对于党项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西夏的冷锻甲是厉害,可再厉害的冷锻甲都需要人力去打造,一块硬铁一天敲打之下能出几件盔甲?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战争还处于准备兵马钱粮,招募士兵以及布防,可对于河西来说却已经到了战略部署阶段,一场战争或许大不了多久,但战前部署以及策略分析,应对方案等等诸多细节却要准备半年以上。

    叶安太了解战争的本质了,准备的越充分,战争开始之后便越主动,更多的主动权在手中,敌人就要吃尽苦头。

    当河西稳扎稳打时,对手就是一种衰落,这显而易见。

    几天时间里叶安都在筹谋针对党项的战前部署,而柳永也从新疆府赶了回来,因为叶安去信让他务必回凉州城一趟。

    现在的河西城池几乎一天一个样,得益于地方小的原因,所以城镇化的速度很快,柳永这次回来后觉得眼下的凉州城他又快不认识了。

    他很羡慕河西的发展,相对来说新疆府发展的速度很慢,以至于到现在高昌城的城池上还在用八牛弩驻防,连兰州都比不上。

    新疆府的士兵也好,百姓也好远远达到不到河西的标准,只能算是比以前过的好一些。

    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新疆府没办法同辽朝直接进行贸易,而草原上的部族们也并不富裕,想要从他们手中换取有价值的东西实在太难了。

    牛羊对河西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重要的资源,而在草原上的部族眼中牛羊却是他们最重要,最值钱的货物。

    他们想用这些牛羊换取河西更多的东西,比如铁器,农具,粮食,良种,等等一切他们所没有的资源,甚至于愿意用毛料换取毛衣。

    这对河西来说本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现在草原诸部的欲望越来越难以满足,随着青稞在草原上种植的成功,粮食他们只会越来越多,买的粮食少了,就需要更多的农具和铁器,以及御寒的衣物。

    但有了粮食的盈余后,这些草原部族就开始渴求更多,不光要铁器,还要武器,盔甲,他们之间的互相攻伐更为严重了。

    柳永看不得这些,他想要草原诸部团结起来,团结在河西的领导下对抗辽朝,可这些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争斗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

    正好借着此次回凉州城的机会,他打算向叶安索要更多的贸易权,通过贸易的手段来调停草原诸部之间的战争,同时也想办法让他们臣服于河西的统治。

第四百三十三章一场看不见的袭击

    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叶安的行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谋划,事实上这个世界的人们依旧把目光放在了脚下,放在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现在河西与大宋之间关系的改善被所有人认为是天下太平的大势所趋,可事实上却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一场河西对未来的张望和图谋。

    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才是河西做的事,所以锐士台的锐士们以极为隐秘的手段发动了对党项的经济战。

    人们在很多是否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在河西开始对党项进行封锁的时候,党项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可渐渐的,西夏国的粮食价格越来越高,牛羊成群成群的卖不出去,就连市面上最习以为常的河西商品也全部消失一空。

    这时候就算李元昊再傻也明白是谁在背后搞的鬼,当然这种经济上的对抗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最少河西方面是打算完全的不理不睬,就当这个世上没有党项这个国家而已。

    河西的货物禁止向党项运送,不光如此,就连大宋的货物都消失在了榷场之中,李元昊派遣官员去往榷场询问大宋的官员榷场务,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根本就没有货物从大宋运到榷场,那当然就没有货物贩卖给西夏。

    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有着不符合逻辑的一面,大宋的货物卖给河西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卖给西夏和辽朝,但河西的货物在这两国又物美价廉,市场很快被河西所占据,于是乎大宋的货物便少了,后来甚至亏钱也卖不出去的地步。

    可现在西夏市面上的货物消失不见,自己的手工业也被河西冲的一塌糊涂,想要自产自足几无可能,这就导致一个尴尬的问题,现在的西夏没有货物可用。

    这个原因党项人并不清楚,而大宋这一边却清楚的很,因为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东京交钞,这些交钞的出现意味着市面上的货物被大量的买走,价格也在水涨船高。

    但这并不影响河西交钞的稳定,兑换的比例是不会变得,变得只有大宋交钞的价格,原本一贯钱能卖的货物现在需要三贯钱,价格还在不断的提高。

    一天两天或许感受不到,可一个月后宋人便发现手中的交钞开始贬值了。

    这种变化是缓慢的,也是猝不及防的,宋人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因为手中的交钞贬值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把手中的钱以最快的速度用出去。

    大宋的货物在涨价,也就没有必要远走他乡的买到西夏去,于是西夏便出现了货物短缺的现象,从过冬御寒的衣物到各种铁器,从粮食到器物,一时间所有的西夏物资都在变得短缺起来。

    眼看便要入冬,这对西夏来说是一场致命的打击,而相比百姓,西夏的朝廷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朝臣们都觉得是大宋与河西在联手限制货物进入西夏的土地。

    这原本就不符合常理,冬天虽然没有粮食,粮价会出现一定的上涨,但河西的粮食总会源源不断的进入,缓解西夏粮食紧缺的问题,所以西夏这么些年来已经被河西养的不知该囤粮了。

    除了一部分朝廷的粮仓中有些备用的粮食外,其他人家甚至是店铺都没有囤粮的习惯,这个问题看似无关紧要,可却是粮食安全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随着粮食的短缺,其他商品的价格也在水涨船高,大宋那边出现了钱不值钱的问题,而西夏却出现了尤其阿里买不到东西的问题,而这两件事都只有一个原因,钱作为商品的媒介本质上只是一个中介的交换物,河西已经掌控了这个交换物,就能随意的操纵物价,甚至是商品的供给。

    冬天几乎是所有王朝休养生息的时候,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尤其是对游牧民族来说更是如此,辽朝因为有燕云十六州的存在,所以有极好对抗风险的问题,但党项并没有,河套地区的土地是肥沃没错,可没有储存的情况下再多的良田也都是摆设。

    今年夏秋两季后,党项的粮食便被人从市面上给买走了,粮价非常高,高的让西夏百姓自己都买不去,只能去买河西的粮食,因为河西的粮食便宜。

    可实际上河西的商贾也没赚到多少钱,因为他们卖出去的粮食都是以更高的价格收进来的,这一点不光他们清楚,就连西夏的朝廷也清楚,李元昊更清楚。

    这种愚蠢的行为李元昊当初并没当回事,他也想到过“事出有异必有妖”,但另一边还有大宋,就算河西再厉害能够朝中西夏的粮价物价,也没有办法操纵大宋的。

    这些年来党项在河西与大宋中间可为是渔利许久,那边的货物便宜就从那边购买,虽然河西货物的种类多,东西好,可惜大宋这边量大也足够稳定,故而李元昊从未想过有一天西夏的土地上出现粮食短缺物价飞涨的问题。

    可现在真真实实的出现了,于是这个冬天对于西夏来说就是最为难熬的日子,甚至连开春后都需要许久才能缓过气来。

    宋庆历七年,涿州王则起义,卖身为牧羊人,后投宣毅军升为小校,不知是什么原因参加了弥勒教,习五龙、滴泪等经,为人任侠,豪气干云,追随者甚多,又因其军旅身份,故在宣毅军中人缘极好。

    但谁也不曾想到这货居然是个野心家,本计划于庆历八年元旦起事,事泄。提前于庆历七年冬至日在贝州发动兵变,捕知州张得一,他本人则被推为东平郡王,建国号为安阳,年号得圣。士卒皆在面刺“义军破赵得胜”字样,一时间整个大宋东北方皆陷入动荡之中。

    但这对于河西与叶安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宋的东北方动荡就无暇管控西北方,曹仪所在的镇戎军虽死守会州,可惜叶安在拿下兰州后就根本没有继续攻打大宋州府的打算。

    只要有兰州在,整个西北之地河西便进可攻宋,退可守城,镇戎军的作用也只是威慑作用大过实际作用。

    尤其是在当前的局势下,西夏因物资的短缺,粮食的短缺而不断向大宋榷场施压,继而像宋廷施压,宋夏之间的矛盾已经成为主要矛盾,而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叶安却在静候时机。

    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党项人还没山穷水尽,他要待开春之后青黄不接之时,党项人的粮食几乎耗尽,战马的秋膘几乎掉光的时候再发动进攻。

    但战前的准备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开始了,这还要感谢秦慕慕,她想到的办法很简单,却很实用,在年关之前让亲眷陪同西烈军的将士在军中过年,一边过年一边向兰州进发,亲眷队伍的庞大足以士兵掩盖掉,而在这个过程中将士心中对家人的思念也得以缓解。

    速度并不要多快,只要在年关之前抵达便好,为此大政府又专门下拨一大笔钱来提供一路上的消耗,这些开支都是必须的,没有必要节省,更何况河西已经从大宋的身上捞到的好处足够填补这一开销的损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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