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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月黑风高夜

    自从土豆进入了窑窖之中储存起来,老君殿的田庄就变得愈发诡异,庄子不过是一处院落,观田的客户们并没有住在这里,而是如同星辰零散的分布在了观田的四周。

    老君殿的香火突然就变得好了起来。

    想要让农人们保护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没事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田垄上,聊天、闲谈、神吹、侃大山是农人们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

    张家长李家短,这些最寻常的事情都能讲的津津有味,哄堂大笑…………于是老君殿的土地里出现了祥瑞也就不是什么秘密。

    从观田传到了左庄,从左庄传到了刘家域,从刘家域传到了小刘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播的飞快,并且有越来越夸张。

    有人说天空突降旱雷,接着老君观的地里就长出了亩产千斤的粮食来。

    有人说叶安这个“阳城夜郎”乃是老天赐予玄诚子的徒弟,是从天宫中带着祥瑞来给大宋的圣人和官家献宝的。

    也有人说叶安是天上的星君,瞧见了河南府受灾便带着祥瑞转世下来,等等说法不一而足,虽然说法玄妙,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亩产千斤这个说法。

    因为在寻常百姓看来,亩产千斤的粮食已经是奇迹了,也没有可能再多。

    只有观田的客户们才知道,土豆的亩产达到了四千斤之巨,并且向玄诚子祈求获得种粮来年进行播种。

    土豆只要储存方法的当,就能存放很长的时间,在窑窖之中储存隔三差五的进行通风,保存三个月不成问题。

    但这批土豆在窑窖之中不会保存那么久,因为除去留下一千斤作为老君殿的种子粮,其他的全部都要悉数运往东京城。

    亩产四千斤,这是蓝继宗和一干皇城司亲从官亲眼所见,不会有任何差池。

    为了防止有人在地里早早的埋下土豆冒充祥瑞。皇城司的亲从官们几乎是盯着每一串土豆连着根茎从土地里挖出来的。

    老君殿观田中长出祥瑞良种的消息引来了很多的人,但来的快,去的也快,老君殿中的香火不错,据说还很灵验。

    但在有人“不小心”潜入后院看到六具“铁塔”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于是很快便有老君殿中闹鬼的传闻出现,且说的有模有样…………

    对于这样的传闻,叶安是嗤之以鼻的,不过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出现而故意造谣罢了,自己在边境线上的时候经历了太多。

    不信鬼神可以,但要小心魑魅魍魉宵小之徒,当有人摸进叶安的房间时,叶安便觉得自己的房间永远是一个“宝地”。

    盏儿摸进来过,玄诚子摸进来无数次,当然眼下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史信觉得自己是皇城司最倒霉的人,因为自己的本事被皇城司看上本就是不恰当的,一个溜门撬锁的贼偷能进入皇城司,傻子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当然程拱寿常常说看重自己的原因是擅长追索贼人的踪迹,只不过自己干得可都是贼人的活计啊!

    眼下让自己一个堂堂皇城司的哨探摸到少年郎的房间之中偷东西,这不就把自己当作是贼人使唤吗?

    偷一个少年人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太丢人了些,史信觉得自己还有大用处,但程拱寿说自己的大用处就是到这少年郎的房间中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祥瑞…………

    少年人哪来什么祥瑞哦!

    那土豆还不知是从何处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至于让自己小心的叮嘱,史信早已抛之脑后,开封府他都去得,何况一个少年人的房间,还是在这破房舍之中?

    门栓一挑就开,史信笑了笑少年人哪来的警惕性,轻轻推开房门,一枚小石子落下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

    史信心中一紧,什么地方都会有石子,唯独门上不会有,这是故意放在门上防贼的小手段。

    身体僵硬了一下便如同灵猴一般窜了进去,同时也小心的竖起耳朵听着房间之中的声音。

    还好少年人轻微的鼾声依旧在偏房之中传来,惊疑不定的史信这才开始小心谨慎起来,能在门上“下套”的人可不简单。

    江湖上可是有不少手段厉害的小子……但这小子看上去就是读书人,寻常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亲近的很,实在是无法把他和江湖中的那些小子联系起来。

    用脚轻轻的试探着向前走去,史信担心地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但伸出去的脚一无所获,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慢慢的向偏房摸去,一脚踩在了绊索之上,于是史信的心再次紧绷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力道不大,只是让地上的条凳稍稍移动了一些距离,发出了不大的声响。

    于是史信再次竖起耳朵,鼾声依旧………………

    前往偏房的短短距离上不知经历了多少这种小机关,无论是多么的小心,史信总能碰到一些麻线制作的绊绳,被染得漆黑的绳索在黑暗的房间之中根本就看不见。

    史信的冷汗缓缓的从额头滑落,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每当他碰到一根麻线的时候,他的心就如同被一记大锤击中,短短的俩丈的距离,却让他如临深渊。

    当史信终于靠近偏房,终于可以掀开门帘瞧见里面时,脚下再次被很低绊索碰到,于是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

    叮铃咣当,东叮咚咚……………………

    一地的碗碟如同最嘈杂的交响乐在房间中响起,史信趴在地上有些绝望,同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释然,结束了,一切终于结束了,反正是已经暴露。

    房间中的灯火缓缓的亮起,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终于瞧见对面坐在床上笑嘻嘻的少年郎,他的笑容应该是好看的,但不知为何在史信眼中这笑容充满了嘲弄和揶揄。

    “月黑风高的难免脚下看不清楚,可你的动静也太大了些,你看看满地的锅碗瓢盆,这动静也太大了些不是?谁让你来的?”

    小心的起身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史信的腿刚刚弯起,笃…………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就插在了门框上,刀光如水,明亮的反映着自己的脸,史信相信,只要自己再敢动一下,少年人手中的匕首就会钉在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什么时候结束我说的算!

    这么多年还是自己第二次脱手,第一次在开封府,第二次便是在这小小的阳城县。

    看着少年人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灵巧的如同蝴蝶穿花一般在手指上翻滚飞舞,史信便欲哭无泪,这他娘的哪里是少年人,根本就是一个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巨寇!

    这一手蝴蝶穿花的本事就非一般的贼人能够使出来的,他只是瞧见少年郎的手一抬,锋利的匕首便钉在了门框上,自己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以这房间的大小,自己只要稍稍一动,便没有活命的可能,没有给自己腾挪周旋的地方。

    在心中他已经把程拱寿骂了一万遍,可表面上依旧露出最谄媚的笑容:“不知叶小郎君是在那条道上混迹的,史信不才曾经在东京城的飞鼠社待过,不知小郎君。”

    笃……第二柄匕首钉在了门框上,只不过这一次砸在了第一根匕首上弹了起来,从史信的眼前划过,近在咫尺的匕首快的连史信自己都看不清。

    “啊啊……”

    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也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疼痛,史信定睛一看那柄匕首就钉在了距离自己三寸不到的木桌上。

    “你这是弄啥嘞?!明知我是皇城司的人,还这般吓唬我,若是一个不小心,这刀子就扎在了我的头上!”

    叶安尴尬的开口道:“不好意思,我说这是意外你相信吗?…………回去告诉蓝继宗,小子也是即将有封爵的人,何必这样试探我?若是想知晓我的手段,那就好生准备一下,游戏已经开始,什么时候开始你们说的算,可什么时候结束便是小子说的算了!”

    “你…………你…………”

    史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一个少年人敢如此嚣张的对待皇城司了?这天下还没人敢以这么嚣张的态度对待皇城司的!

    即便是这少年郎即将获得封爵又如何?别说他现在没有封爵还只是一个白身,便是他顶着封爵也要对皇城司客客气气的!

    除非文臣获得封爵才能如此轻慢皇城司,否则便是自取其辱!

    “嘿,小子诶,你是我史信见过最嚣张的人,大抵是不知道皇城司是作甚的地方!我皇城司乃是…………”

    “皇城司旧名武德司,于东京左承天门内。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

    史信瞪大眼睛瞧着叶安,嘴唇微微蠕动却有无法发出声音,而叶安自顾自的道:“司依皇宋祖宗法,不隶台察,又旧制,三衙管军,未尝内宿,殿前一司虽统摄诸班禁卫,而皇城一司亦判,然不相关,亦南北军相统之意也!且不受三衙辖制,乃直属帝王之辖骑也。”

    史信惊声喝问:“你怎生知晓的如此清楚?!”

    叶安笑了笑:“这算什么?皇城司所隶官司有二,一曰:探事司、二曰:冰井务。”

    “官额置勾当皇城司公事三员,以武臣武功大夫正七品以上,及内侍都知正六品、押班正六品充任。”

    “吏额置勾押官、押司官各一人,前行四人、后行六人、勘契官二人。”

    此时的史信已经说不出话来,骇然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皇城的官额,吏额,他居然能说的一般无二,而且还知晓探事司、以及冰井务。

    “你们应该是皇城司的亲从官,皇城司的亲事官轮差充任逻卒,该是如此才能跟随蓝大官出来的吧?”

    “不是!”

    史信想也不想的便否定,他觉得自己站在叶安面前就如同被脱光了衣服,浑身上下一点秘密都没有,决定反抗一下。

    “好胆!”

    叶安猛然从床上挑起,紧紧地盯着史信道:“皇城司亲从官不得皇命禁出东京城,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就不怕御史台的御史上疏弹劾尔等?官家圣人看了劄子,你觉得会不会治罪与你!?”

    其实叶安对宋代的衙门了解程度有限,但好死不死皇城司是他的兴趣所在,不光是宋朝的皇城司,历朝历代的特务结构他上大学那会都是感兴趣的。

    教授说这些东西没用,因为皇城司在宋代并不是如同锦衣卫在明代一样的重要机构,但对现在的叶安来说却是极为有用…………

    史信已经被叶安接连不断的信息轰炸给炸蒙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眼前的少年郎到底是什么人!

    但叶安没给他这个机会,抬手道:“不用我送你出去了吧?”

    史信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叶安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从后面传来:“小心地上的绊索!”

    史信一个踉跄便冲出房门,路上不敢停歇,待瞧见程拱寿之后史信才小声道:“押司恕罪,卑职出了差错,此次被叶安发现……”

    程拱寿点了点头,依旧身穿铁甲瓮声瓮气道:“这我不奇怪,你没有瞧见他的眼睛,这个少年人的眼睛中藏着一头猛虎,他…………”

    “他还让我带话给大官!”

    铁甲面罩之后传来一阵嗤笑:“当真以为自己就要被封爵了,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不过是个白身,还想让人带话给大官?!说的什么?”

    史信微微颤抖道:“卑职不敢说!”

    铁甲覆盖的手臂猛然抓住史信的肩膀将他拉到眼前,程拱寿的双眼从铁甲的面兜后射出寒芒:“说的什么?!”

    “他说既然咱们皇城司的人要和他玩,那咱们有权说开始,但要结束却是要听他的!”

    咔嚓,咔嚓的声音从步人甲中传来,程拱寿道:“这小子厉害的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一般的嚣张,你便以原话告诉都知。”

    史信再次颤颤巍巍道:“卑职不敢啊!”

    程拱寿郁闷的说道:“你不怕我,反倒是怕整日笑呵呵的都知?他老人家可是最为爱护下属的,你被叶安如此戏耍,还羞辱了皇城司的脸面,都知必然会为你出头。”

    瞧见史信的模样,程拱寿便大笑着把头上的兜鍪摘下:“走,某家与你一同便是,皇城司的兄弟还需这般的客气!”

    史信尴尬的笑了笑:“卑职实在是无颜见都知啊!”

    程拱寿摇了摇头:“此次是我的错,原本是应该某家亲自去的,但为了试探这小子,才让你先行一步!莫要怪哥哥!”

    史信苦笑道:“怎能不知哥哥的想法?但这小子不光机敏,手上也是有些门道的,还望哥哥小心才是。”

    “下次你给我打前锋!”

    “哥哥…………”

第一百二十三章走的太快就要放慢脚步

    晨曦在太阳的光芒下逐渐的失去保护色,阳光穿过窗棱照射在墙壁上形成一道美丽的横线,叶安的眼睛猛然睁开。

    昨夜史信的到来意味着“游戏”已经开始,相比之前玄诚子的试探,宋世王朝对自己的试探才刚刚开始。

    叶安无数次的谴责自己太过善良,但他知道这是自己难以改变的习惯。

    当看到无辜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叶安心中的本能便会让他变得难以控制,这是生而为人的一种责任感,也是在历史洪流中无法控制的复杂感情。

    来到这个世界,叶安一直觉得自己要比所有人更加的骄傲,因为他有着世人所不具备的眼光和才学。

    他见识过了无数的悲苦的瞬间,也遭遇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但这颗心早已接受了后世伟大的洗礼。

    自己的骄傲来自于那个繁荣富强的国度,也来自于汉家文明数千年的沉淀!

    这种骄傲使得自己无法面对宋世的苦难,曾经的他拥有一个强大的民族,而眼下却是要面对这个民族虚弱的时候。

    土豆地瓜是改变这个时代的祥瑞,也是暴露自己的最大风险,至于那些老君观中储存起来的其他种子,叶安知道早晚有一天还是要拿出来的。

    翻身从床上坐起,穿上王暤送来的直缀长衫便走出门外,秋高气爽让人的心胸也变得广博起来,只不过在看到蓝继宗之后,这种好心情就被无奈所替代。

    自从他到了观田的庄子里,无论是王渊还是王皞,亦或是玄诚子这位师傅和几位师叔伯都在刻意的回避。

    忽然之间叶安发现其实自己依旧孤独,无论是拜师,还是与王渊王皞打交道,最后的结果并不理想,人家并没有把自己当作“自己人”来看待。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的身世一直是未解之谜吧?

    叶安小看了这个时代人的智慧,事实上古人更善于思索和分析,而他也明白自己从一开始便太过高调,拜师玄诚子就是一个错误。

    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非常多的事情,无论是跟随玄诚子进入老君观,还是与王温的斗茶,亦或是与王温进行交易,卷入到了阳城县之中,这些都是高调的表现。

    自己也许就应该隐姓埋名的在一个村庄中住下,当一个平凡的农夫…………但自己做不到!

    自己来到宋世要做什么?

    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下来的,要享受这个时代的美好生活啊!怎么能偏离自己的初心呢?!

    自己是什么人?一个军人,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一个地摊上的小贩,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一个幸运又倒霉来到宋世的人!

    走的太快就要停下脚步,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上路!

    自己走上宋世这条路是迫不得已!

    但在宋世这条路上却是走的太快了些,以至于快要忘记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

    想通了这些,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蓝继宗充满深意的微笑是美好的,稍显简陋的观田田庄是美好的,墙角站着的那个壮汉也是美好的………………

    叶安决定把这场“游戏”继续下去,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

    叶安的一众师叔伯们回了老君观,王渊临时有事先一步回了阳城县,王皞也回家去了,据说是要安顿。

    于是在晌午吃饭的时候,程拱寿这个壮汉就变成了“小娘子”,以最快的速度往返于茅厕,并且传来痛苦的呻吟以及一泻千里的声音,至于其他人立刻就停了下碗筷,盯着眼前浓油赤酱的烩面久久不语。

    饭食一般都是叶安亲自下厨的,开始的时候皇城司的人也并不是吃叶安做的饭菜,但架不住味道诱人啊!

    简单的糜子饭经过叶安的手就能有不同的味道来,菜色更是令人难以拒绝,面食对于河南人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而烩面正是叶安拿手的好菜……………………

    大口的把烩面塞进嘴里,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目光叶安笑了笑:“怎生不吃了?如此美味的烩面在东京城怕是吃不到吧?”

    皇城司一位鹰钩鼻的勾当官冷笑道:“小郎君的烩面好吃的紧,只可惜我等担心吃了之后便如同程勾当一般往来于茅厕之中了!”

    叶安摆了摆手:“无需多虑,小子的烩面与你们的一样哦!”

    鹰钩鼻的的瘦弱勾当官脸色一变,用筷子粘了一下程拱寿的酱汤皱眉许久对蓝继宗小声道:“启禀都知卑职尝不出其中所用的泻药。”

    蓝继宗微微皱眉道:“没有巴豆或是泻叶?”

    鹰钩鼻郑重的点头道:“必定是没有的,别说是味道浑厚的酱汤,便是在酱油中参杂此物卑职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叶安大口大口的吃着会面,心中冷笑,巴豆和泻叶怎么能有西沙必利的效果来的好?这就不是泻药,而是促进胃动力的,当然若是服用不当或是计量太大,那就会导致瞬时性腹部痉挛、腹鸣和腹泻。

    “小郎君的手段是不是太过歹毒了些?!”

    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叶安不以为意,喝了一碗面汤笑着摇头道:“诶!我这是在给他治病!这几日瞧见程勾当脸色不豫,怕是饭食吃的太多,难以承受,这不,给他排空腹中积压,虽然眼下受点罪,可终究是好事,过个三五天必定是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不得不承认程拱寿的身体素质太好,若是一般人怕是需要被人抬着去厕所,没想到他居然能自己冲刺过去,这样的速度证明他的体力还没有被一次小小的腹部痉挛和腹泻掏空啊!

    蓝继宗笑了笑,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如此说来,某家还要感谢小郎君替程拱寿治病了?”

    叶安连连摆手道:“调理,调理身体而已!”

    “竖子尔敢谋害某家!”

    就在叶安与蓝继宗客气的时候,程拱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脱水已经脱的虚弱的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冷冷的盯着叶安。

    “诶!程兄弟误会了,小子是见你肝郁气滞,帮你通通气而已,若是你非要寻小子切磋一番,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比试一下如何?”

    无耻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奉陪到底

    在场的一众皇城司亲从官们脸色难看,这人要无耻到什么程度才能与一个跑肚拉稀的人切磋武艺?!

    “小子!”

    程拱寿刚刚开口就被蓝继宗伸手制止,转头望向叶安道:“不为力胜,以术伐谋,小郎君好手段!”

    叶安立刻正色,整理一下身上的直缀神色泰然的冲着蓝继宗微微一礼:“小子乃是读书人!”

    蓝继宗哈哈大笑:“读书人,好一个读书人,某家倒是忘了,小友是读书人啊!”

    叶安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诸位请便,但碗筷还需自己收拾一番!”

    在一群人阴冷的目光中,叶安再次理了理身上宽大的直缀,拍了拍程拱寿的肩膀道:“小子是读书人啊!你说……气人不?!”

    “啊!!”简单的一句话再次激怒了程拱寿,虽然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但依旧发出困兽犹斗的怒吼。

    叶安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柄小刀,不断的在程拱寿的往程拱寿的身上扎,仿佛每一下都是一个血洞,让他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正要发作的程拱寿被蓝继宗摁住了肩膀:“区区激将之法便让你心中失了清明,若是在战场上不知死了多少次!”

    “竖子欺人太甚!”

    叶安在边上不满的叫道:“可不是我欺辱你,你这是在自取其辱啊!当然还要多谢蓝大官不是?”

    蓝继宗微微一愣便笑道:“叶小子,离间某家和皇城司便是太着痕迹了些。”

    叶安叉手道:“大官恕罪,无所不用其极嘛!”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听蓝继宗接下来的话,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游戏开始,岂有随意结束的道理?

    他相信不光自己不希望结束,没有多少收获的蓝继宗同样也不希望结束,观田中碍事的人都走了,玄诚子几天没有在这里露面,唯一唯跟随在叶安身边的只有铁二,还是个闷葫芦。

    正好这些人给自己打发时间,叶安求之不得,古人云:业精于勤荒于嬉……自己若是再不好好联系一下,便是“荒废业务”了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皇城司的人便不和叶安一起吃饭了,当然更不可能让叶安给他们做饭,唯独蓝继宗是个例外。

    蓝继宗非常的嚣张,不光和叶安一起吃饭,甚至还要叶安泡茶给他喝,当他喝到苦涩的茶水后,却是眼前一亮。

    “叶小子,这是何处的茶叶?味道居然如此清香回甘,便是随意冲泡也有如此真味!”

    “龙凤团茶。”

    一口茶水就从蓝继宗的嘴里给喷了出去,连连咳嗽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宫中御赐的龙凤团茶岂能如粗茶般牛饮?!”

    叶安喝了一口笑道:“这就是大官的不对了,这茶水渊汆先生说冲泡的好,观妙先生说妙,王大学士也是呱呱叫!怎生到了您的嘴里便称之为牛饮?”

    蓝继宗微微一愣:“只有茶水清香之味,还有一丝回甘,这样的茶水怎能算是极好的呢?”

    叶安笑了笑:“因为他们在其中喝出了人生,喝出了感悟,若是圣人喝了,怕是也会从中有所感悟的。”

    蓝继宗撇了撇,他知道叶安是在嘲讽自己,但依旧要恭敬的向东京城的方向行礼道:“圣人自然是明白其中深意的,某家之才岂能与圣人以及诸位高人相比?当然圣人明察秋毫,必定不让宵小得逞!”

    叶安看着蓝继宗稍显憋屈的模样,微微笑道:“我打算结束,你还要玩下去吗?”

    “哦?叶小友这就算是认输了?”

    叶安笑道:“您都把圣人搬出来了,还怎么玩?”

    其实从一开始叶安就知道自己已经能够输了,无论结果如何,蓝继宗都不会输,因为他的背后是太后刘娥…………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若是能让我皇城司输的心服口服,那圣人面前必将给小郎君作保!”

    叶安笑道:“你能给我作保什么?太后要查我的底细,你难道还能谎报不成?说到底不过是想试探一番小子还有什么本事,这些本事又是出自何处,打算顺藤摸瓜罢了…………”

    蓝继宗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叶安撇了撇嘴,被人识破就是一顿夸赞,大宋的官员好似都已经习惯这样做,非但没有一丝尴尬,还要让你感恩戴德似得。

    心中暗道自己大意了,叶安有些郁闷,难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就是个傻子吗?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好欺负?

    低调已经不可能了,若是当初自己能低调下去,就不会拜玄诚子为师,也不会锋芒毕露,更不会被良心谴责早早的拿出土豆和地瓜。

    锋芒毕露是因为自己的骄傲,也是为了走进文道所追求的骄傲,但现在看来,锋芒毕露的结果不是很理想。

    但为时已晚,王渊,王皞,包括王温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是读书人,一个踏足文道的读书人,但他们在骨子里对自己的认可依旧少的可怜,就因为自己是一个没有家世的人。

    他们是因为利益,因为体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把自己当作是后学晚辈来看待的。

    若是没有那头面,没有那二十万斤的粮食,没有土豆和地瓜,单单依靠自己展现出来的才学,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至于玄诚子,诶!一言难尽,叶安不是个傻子,他能分得清谁对自己是真心的,玄诚子勉强算是。

    “蓝大官,既然你还想玩下去!那小子就奉陪,可你要做好准备,因为小子要么不动手,动手起来会要人性命的!”

    随着叶安的话,蓝继宗猛然觉得眼前的少年郎气质有些变化,他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些阴冷,如同当年被辽人的射雕手盯上的感觉。

    待叶安走后他才惊觉自己背后一片潮湿。

    “大官,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瞧见叶安走远而蓝继宗僵硬的站在那里,鹰钩鼻的徐用章缓缓出现开口询问。

    “眼下还不知晓,但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少年郎,令皇城司的小崽子们都打起小心来,这小子要出招了!你是御药院的人,熟悉毒理,这几日无论饭食还是酒水一律查验过后再用!”

    徐用章微微点头:“都知放心,卑职一定小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恐惧本身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叶安与蓝继宗之间的交锋已经到了最激烈的程度,蓝继宗手中掌握的暴力机器可以在光明正大的地方碾压叶安,但同样在各种小手段上叶安也会让蓝继宗以及皇城司的人苦不堪言。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是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区别,也是叶安还有盘桓余地的原因。

    腹泻只是小手段的一种,当蓝继宗等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枚铜钱时,众人便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程拱寿上茅厕的时候再次未能幸免,哀嚎着捂着抱着脚跳了出来,硕大的脚掌上扎满了削尖了的木楔。

    徐用章的手被烫的如红猪蹄一样,晌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叶安特意抱着酱猪蹄在啃的时候脸色难看。

    其他几人也都是各个带伤,虽伤得不重,但却是模样凄惨。

    最惨的居然是被花盆砸破脑壳的,而当时叶安就站在蓝继宗的面前,双手空空如也。

    虽是蓝继宗等人瞧不上的小手段,可这些小手段组合在一起就成为了折磨人心的梦魇,你需要无时无刻的小心,一直保持警惕,稍有松懈便可能中招。

    这样的感觉是胆战心惊的,是寝食不安的,仿佛置身黑暗之中,四周是无数徘徊的野兽!

    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其实是恐惧本身,这些小手段并没有给皇城司的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但却让他们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张之中。

    精神的紧张本就是一种疲劳,人的神经就如同一根弦,一旦绷得过紧,就会有断掉的一天,而叶安现在正在不断的在这群人身上增加“重物”。

    在程拱寿提着环首刀开始追杀叶安进入树林的时候,蓝继宗便知事情不好,其他人自然是前往救援。

    以多欺少是不存在的,毕竟这时候后还在乎脸面就是个笑话。

    老君观的观田就在山脚下的不远处,树林中植被茂密,即便是太阳高高的挂起也不容易穿透浓密的枝叶,大片大片的阴影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幽暗。

    半个时辰过去了,树林中悄无声息,又过了一刻钟,树林中开始传出接二连三的惨叫,当看着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蓝继宗便亲自进入其中。

    叶安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端平打量着眼前的环首刀嘴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眼前这把环首刀当真是惊艳到他了,大抵是因为作用和性质发生了改变,宋代的环首刀模样和汉唐时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刀身缩短,刀刃宽大,刀头加阔,刀尖向刀背倾斜,直刀为宽刃,刀柄较长为双手持握,再加上环首配重,这东西在近距离范围内使用简直就是杀了人的利器。

    双手持刀劈砍而下,一般的刀剑根本就难以匹敌,劣质一点的刀剑甚至会直接被劈开!

    被绳索套住一只脚倒掉在树上的程拱寿大吼:“贼厮,有种把某家放下来大战几个回合,某家必定叫你知晓厉害!”

    “你觉得我和你一样蠢?你自己想想我能把你放下来吗?”

    “啊!懦夫,贼囚!贼厮!”

    叶安用刀面拍了拍程拱寿垂下的脸:“没听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话”?再大点声把蓝大官也引来就好。”

    四周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让程拱寿猛然心惊:“叶安,你蛇蝎心肠,用的什么法子害我皇城司的兄弟!大官乃是宫中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万万不可轻慢!”

    叶安笑了笑:“废话,小子敢对你们这群人下手,对蓝大官自然是不会的,你们是受了皇城司的差遣,蓝大官可是受了官家和圣人的差遣!”

    被倒吊这么长的时间,程拱寿的脸早已充血,面目狰狞道:“便是皇城司亦不可轻辱,我皇城司的其他兄弟如何了?”

    叶安掏了掏耳朵,他发现和程拱寿之间的对话其实听没意思的,最主要的是他抓不住重点!

    “你受人差遣眼下出了差错难道不应该想想原因吗?”

    “什么原因?”

    叶安翻了个白眼:“你们进入树林之中便遭遇伏击,蓝大官作为你们的上官,又有多年军伍的经验,就这么贸然让你们追击敌人进入树林?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程拱寿的双目因为充血早已变得通红,盯着叶安一字一句道:“休想挑拨离间!”说完便大吼:“贼人在此!”

    叶安笑着摇了摇头:“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徐用章的叫被卡在了带着木刺的翻板之中,只要他强行把腿抽出来,估计那脚就基本上废了,史信运气不错,踩到了绊索,已经摔晕了。

    至于其他几人和他也差不多,只是机关不同罢了,我在这树林中一共设下机关百余处,你是最倒霉也是最幸运的一个。”

    程拱寿大怒,脸上如同一块大红布似得扯着脖子大喊:“贼人在此!”

    叶安拍了拍程拱寿的脸:“你看,我不是想要挑拨离间,也不是想要羞辱你,而是让你故意扯着脖子喊,这样就可以把蓝大官给引来了不是吗?

    你们从一开始就太过自信了,自信到了甚至以为一个史信就能探明我身份的程度,做得多错的错,但我却是不在乎的,蓝大官您也该出来了吧?”

    蓝继宗缓缓走了出来,瞧着满脸通红的程拱寿道:“小郎君还是把他放下来吧!这般下去也快被你弄死了。”

    叶安笑着砍断了大树上的绳索,于是程拱寿便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他猛然扑向叶安,双手如同一对铁钳死死的捏着叶安的手臂。

    但叶安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而是笑眯眯的望着蓝继宗看,看的他无奈的叹息:“不得无礼,放小郎君下来!”

    程拱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蓝继宗:“都知,这便算了?”

    蓝继宗呵斥道:“让你们试探人家的手段,可从头至尾你和人家交手了吗?咱们是不会输,可这小子也不会输!无功而返带着皇城司的人回去守好窑窖,明日便前往王大官人的庄子!”

    叶安笑着说道:“程勾当乃是有百人敌的本事,小子自然不是对手,只能用这般的雕虫小技来应付,让大官和勾当见笑了。”

    蓝继宗摇了摇头:“此事就此不提,某家没有查出你的身份,自然也不好煎迫与你,但入宫朝见官家圣人,万万不可欺瞒,否则这世上没人可为你作保!”

    都是聪明人岂能不知道蓝继宗的意思,笑着叉手行礼道:“多谢大官指点!”

    蓝继宗抬起脚又放下,并不回头却开口自顾自的说道:“王皞献的头面异常精美啊…………”

    叶安苦笑着应下:“不带这样的大官!”

    蓝继宗已经走远,声音却传了过来:“某家只是感叹……圣人乃是天下之母!孝敬母亲有什么不妥?”

    叶安愣在原地,这“神逻辑”尽然让自己无言以对…………

第一百二十六章真香!

    蓝继宗的试探没有任何结果,即便是被叶安整的很惨,但一无所获,非但如此他反而更加不明白这个少年郎是什么人了,更别提他的家世。

    眼下的皇城司众人几乎各个带伤,在看见一身青衣直缀的叶安出现后,便是各个如临大敌的警惕,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看似斯文俊俏笑起来还很好看的少年人,就如同洪水猛兽!

    玄诚子已经习惯了,在这群皇城司的亲从官走出小树林之后他便习惯了他们的一惊一乍。

    玄诚子知道叶安是有本事的,有一些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本事,所以便打算向蓝继宗请教一下。

    作为叶安的师傅,玄诚子的请求蓝继宗求之不得,两人坐在牛车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英姿勃发的少年人不由感叹一句:“少年得意不过如是!”

    “观妙先生,不知这小子是从何处出现的?”

    “嵩山老君观下山的一条小径上!”

    “突然出现?”

    玄诚子皱了皱眉头:“这老道便不知晓了,反正下山的时候在小径上遇到了他。”

    蓝继宗奇怪的问到:“我瞧这少年郎有些不太一样,若观妙先生知晓还请不吝赐教!”

    玄诚子笑道:“头发,他的头发很短,只有几寸的长度。”

    “莫非不是我汉家儿郎?”

    “必定是我汉家儿郎,头发是稍稍短了些,但口音却是河南府的,再者便是通晓我汉家文字礼仪,还在诗词一道上颇为精深。你能说这样的少年人非我族类?!”

    蓝继宗猛然抓住了玄诚子的衣袖道:“口音是河南府的?”

    玄诚子稍稍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贫道在老君观待了不少年,岂能连河南府的口音也听不出,有些像洛阳话,但又有些不同,但应该是河南府的调子。”

    蓝继宗笑问到:“某家见他对河南府了解甚详,莫非他就是河南府的百姓?”

    玄诚子苦笑道:“何止河南府?此子仿佛周游过天下,许多事情远在千里之外,但贫道只要提及他便能知晓,他甚至知晓穆修穆参军的轶事,也知晓杭州孤山上的那位放鹤的林逋林君复!”

    蓝继宗稍稍有些呆滞,喃喃道:“怪哉,某家这下便更不知晓他的底细了,这般年岁的少年郎是从何处知晓这些的?”

    玄诚子的脸猛然一抖,他想起了叶安曾经说过的话:“可借器物之利观万里之外,身居南国听北地乡音!”

    若非如此岂能知晓这么多?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也不敢告诉眼前的蓝继宗,说到底玄诚子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打算出卖叶安。

    瞧见了玄诚子的表情,蓝继宗微微一笑道:“观妙先生,此子献出祥瑞良种,又是您的徒弟,听说以后还是要走文道一途的,若是得了封爵,那便是登了天的人物,您可要仔细掂量,万万莫要出了差池!”

    玄诚子知晓蓝继宗是什么人,也知晓他在宫中的地位。

    知道眼下是瞒不过去,一咬牙撩起袖子露出胳膊肘上的手表道:“这便是劣徒从家中带出来的计时之物!名曰为表!”

    蓝继宗看着纯净无暇的镜面,看着里面不断走动的指针以及上面他完全不认识的文字,目瞪口呆!

    表盘上是漂亮多彩的星空,一道指针缓缓移动,而当玄诚子解释了手表的计时方法和误差后,蓝继宗便死死的攥着这块表绝不撒手。

    玄诚子后悔了,他没想到蓝继宗这般的无奈,好歹也是堂堂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虽不是位极人臣,但也是宫中极品,怎能这般明抢自己的东西?!

    “这是通天的手段啊!莫抢!观妙先生你听我言,有了这东西司天监便能更为精准的校验《崇天历》此乃大功德啊!先生!”

    玄诚子疑惑道:“《崇天历》不是刚刚编修的吗?为何要还需校验?”

    蓝继宗苦笑道:“还不是周踪那个书呆子?他以历成不验,未为完密,遂请较验,并提出个别率数还需修改,这《崇天历》乃是官家登基之前就已经开始修编的,官家登基之后便刚好可用,也算是天命之数,诶!眼下司天监的人紧咬不放,说这历法不规,四时不准!还需重新校验,但所费时间不知几何,岂不是朝廷的笑话,也有失天家体面!圣人为此伤神久矣!”

    玄诚子用发簪挠了挠头:“这便麻烦了,贫道记得司天监正乃是宋古行……怎生轮到周踪这个少监说话了?”

    蓝继宗咬牙道:“周踪便是得了宋古行授意才这般的,历法不规乃国之大患,京中已有传闻就是因这《崇天历》的不准,才会有河南府的灾祸!”

    玄诚子怒道:“一派胡言!这是……这是要用《崇天历》来波及官家!宵小之徒焉敢如此!”

    蓝继宗握着手表感激道:“观妙先生大义,某家必会呈报圣人!”

    玄诚子一把抓住手表道:“都知莫急,莫急,且听我言!孽徒还有一块更好的………………”

    叶安坐在牛车上非常的不自在,下意识把身体缩在铁二的背后,即便如此他还能感觉到前面牛车中玄诚子和蓝继宗炽热的眼神。

    这是怎生了?莫不是俩个老家伙又要给自己下套?

    叶安立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自从来到大宋才知道什么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凡是年岁大了的,在朝中混迹多时的,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自己把皇城司的人给折磨的“欲仙欲死”之后,蓝继宗非但没有任何芥蒂,还对他一顿夸赞,这就不符合常理嘛!

    至于他没打探出自己的出身,输的惨不忍睹,可最后依旧不提所谓作保一事,说明从一开始蓝继宗根本就没有给自己作保的想法。

    还是要自己让自己进宫但这太后刘娥的面老实交代!

    拍拍屁股就忘,这显然是政客最熟练的本事!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白身,在他面前屁都不是,想法和意见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

    “单纯”的自己怎能再次上套?门也没有啊!

    当叶安瞧着蓝继宗一口一个“叶贤侄,叶贤侄”的叫着,脸上的表情难看道了极点,这不是骂人吗?

    但蓝继宗给出的条件也十分优厚:“叶贤侄年轻有为,一本《救灾活民书》当真是活命无数,祥瑞良种更是我大宋之福!若是能把这丈量天时的器物拿出来,圣人官家必有赏赐!”

    叶安笑眯眯的说道:“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问出处!”

    蓝继宗稍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摇头道:“此非某家能够应下的,但圣人必有赏赐!”

    叶安耸了耸肩膀,他知道蓝继宗的回答不作数但依旧笑道:“妥了!有赏赐就行!”

    未曾想叶安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蓝继宗和玄诚子都有些诧异,但叶安心中只有两个字:“真香!”

第一百二十七章官场上位图

    牛车是这个时代最稳妥的交通工具,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出行的时候大多数都会选择以牛车代步,甚至与成为一种风尚。

    马车不是没有,但马车的成本较高,对于缺马少马的宋人来说太过奢侈,所以即便是有马车的权贵之家也不会整日用马车代步。

    路况不是很好的情况下,乘坐马车简直就是上刑,所以叶安坐在牛车上歪歪拽拽的跟随车队抵达了阳城县。

    因为老君观的支援,阳城县的粮食并未出现短缺,当然中岳庙也送来了不少粮食,大抵是因为被玄诚子在山门的一顿羞辱才送来的。

    但无论是老君观还是中岳庙送来的粮食加起来也比不上少林寺的援助。

    据说少林寺的智空和尚带着少林寺的僧人千余人从山上挑粮而下,再以牛车运往阳城县,足足二十八万斤粮食。

    自然也是受到了阳城县知县事王温的热情款待,僧人们回去之后,智空和尚却挂单白云寺并没有离开。

    现在的阳城县一点也看不出灾民涌入时的模样,王温看着治下百姓的增加有些欣喜又有些发愁,当老君观的车队进入阳城县后,便立刻派人请到了衙门之中。

    看着一车车的土豆被放入地窖之中,王温一时头皮发麻,亩产四千斤的粮食对于他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些。

    王渊在看到还有灾民前来县衙领钱时,脸色便立刻难看起来,看向王温的表情也颇为不善,还好并没有当场发作,也算是给王温留下了一点脸面。

    蓝继宗笑眯眯的拉过叶安到:“这阳城县的百姓吃喝不愁,灾民也算是安顿下来,叶小郎君功不可没啊!”

    叶安摆了摆手:“算不得什么功劳,不过是把粮食卖给了阳城县而已,说到底还是赚了钱的,至于《救灾活民书》本是家中长辈的经验所得,叶安只是抄录下来而已!”

    蓝继宗摇了摇头:“非但如此,数万灾民于阳城县开荒屯田,又兴修水利沟渠,还在水中架设了大翻车。

    到了明年阳城县的良田又要增加千亩之多,百姓富足指日可待,你这是给了阳城县一场大富贵啊!”

    玄诚子在边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这虽然是在夸叶安,但也是在夸赞他啊!谁让叶安就是他玄诚子的徒弟呢?

    “只可惜这大富贵在眼前,有个蠢材却不知早早下手!”

    王渊终于忍不住了,看着蓝继宗夸奖叶安,看着玄诚子洋洋得意的模样,心中怒气勃发,指着王温一顿臭骂:“眼下阳城县的灾民已经妥善安置,居然还有人来县衙领钱?你应该给所有的灾民安置户籍,修缮房舍,并且让他们花钱买下那些房子!”

    王温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毕竟叶安这个晚辈还在边上,还当着外人呵斥自己,实在是有些上脸,只能陪着小心道:“叔父,这些都是河南府的灾民,都是其他邻县的百姓…………”

    王渊的脸都快黑了:“给他们派遣劳役!只要是在咱们阳城县领过口粮有过劳役的人,那就是咱们阳城县的百姓!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谁也抢不走你的人!”

    说完便又冲着叶安吼道:“叶贤侄你且说说《救灾活民书》中灾情过后当如何妥善安置灾民!”

    叶安愣了一下,看着王温求救似得表情耸了耸肩膀:“小子不记得了!”

    “瞧见没有,区区十来岁的少年人都比你通晓人情世故!为了照顾你这县尊脸面,能腆着脸说自己忘记默写下的东西!”

    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先生何必要扯上小子?”

    王温笑道:“谁让你在这呢?速速道来,莫要害了他!”

    “人多了便是要有各种所需,相应的也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活计,灾民们原本就是寻常百姓,其中有手艺的不在少数,眼下活计多,可让他们填补所需,获得钱财报酬,也可让这些人充作劳役赚钱,县尊甚至可以借贷钱财给他们,待赚了钱之后再向县衙还本付息…………”

    “若是还不上呢?”

    这下不光是王渊,便是蓝继宗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的土地明年便会有产,难道是摆设不成?!”

    王温连连称是,告罪一声便离开后院,王渊苦笑道:“家侄愚钝让诸位见笑了。”

    蓝继宗却笑道:“渊汆先生用心良苦啊!阳城县如今从中县一跃成为上县,治下百姓增加不说又得良田千顷,再用上叶贤侄的法子,只需两年时间其政绩必定斐然,勘磨可为一等上!届时调任京师,最少也是能补一个中州通判,再磨砺几年回到京师便能得授贵官了。”

    叶安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这他娘的就是一出官场上位路线图啊!

    没想到王渊居然是以退为进给王温铺路,故意但这众人的面呵斥王温,为的是让王温留在阳城县,而不是依靠截留灾民有功调任东京城充任清贵的官职。

    而蓝继宗却要在其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既然他把话挑明了,就是打算接受王渊的请求,谁让他在老君观的观田中侍奉祥瑞这么久呢?人情还是要给的。

    只需蓝继宗在圣人面前稍稍说说话,这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王温以后的官路只会更加的广阔。

    而叶安也明白,自己在无意之中成了王渊手中的一枚棋子………………

    看明白这一切后,叶安便发现,无论是王渊还是蓝继宗,亦或是边上不做声一个劲喝茶的玄诚子都是政治上的“大能”。

    自己还是太过稚嫩了些,完全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坐在玄诚子的身边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些手段防不胜防啊!”

    玄诚子眯着眼睛笑了笑:“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最少他王渊欠你一个人情不是?”

    “他的人情值钱吗?”

    “不值钱,也值钱,王渊可是被圣人请入过宫中的,为师还听蓝大官说,资善堂中少一位先生和一位天子伴读……”

    叶安脸色煞白:“师傅,不带这么坑人的!我可不想进宫陪皇帝读书!”

    玄诚子奇怪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人眼巴眼望都求不来的事情,怎生到你这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皇宫大内规矩多啊!”

    “孽徒!你是要气死为师不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贼骨头

    叶安相信车队路过阳城县并且在县衙中短暂停留,其根本目的就是蓝继宗卖给王渊的人情,自己还是太简单了,把土豆和地瓜看的太简单了些。

    祥瑞在这个时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政治资本,只要稍加利用,就能得到惊人的好处。

    王渊守护祥瑞必然是有功的,虽然在叶安看来他就是在田庄中混吃混喝,但却不能否定他在其中的作用,虽少和蓝继宗等人一起参与了土豆的收割。

    并且地瓜的收割还要交给王温亲自督办,叶安已经把详细的步骤和方法告诉了王温,并且有静武这个从头到尾看护土豆地瓜的“老手”在边上帮忙,应该不是大问题的。

    事实上老君观也没有闲着,此次前往东京城的不光是蓝继宗这一队人马,叶安的大师兄静真也前往了东京城。

    他毕竟是祠部司的人,且官品还不低下,甚至比王温这个八品官还要高些。

    祠部司置判司事一人,以无职事朝官充任,凡祠祀享祭之事隶属于太常礼院,而天文漏刻之事又归于司天监。

    说到底本司只掌祠祭、国忌、休假日期,各州僧尼、道士、女冠、童行名籍,颁发剃度受戒文牒。

    此时的叶安才知道,原来大师兄静真居然是有功名在身的,且是正经的进士及第!

    难怪玄诚子会说道门和文道不冲突,官员也是道士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感情大师兄就是一位。

    玄诚子看着叶安惊讶的表情,老脸一红的解释道:“其实你拜入我的门下也算是一场机缘巧合,为师收徒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扯朝堂争斗,寇相公与为师有旧,朝堂中的一些人希望寇相公回朝起复,有些人则并不希望如此。”

    瞧见叶安认真的模样,玄诚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钱家二郎为何会诋毁你吗?因为一旦成为老道的弟子,便算是有了一块敲门砖,名号便是响当当的存在,再入仕途也就简单的多了。”

    叶安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先等一下,您的意思是能够左右圣人的意见?”

    玄诚子笑了笑:“自然是不能的,但钱惟演却能说服圣人,一旦为师收了钱家的二郎,那他就会上疏圣人和官家,恳请两位起复寇相公,最少能让他回朝。”

    叶安微微点头哦了一声道:“以寇相公的资历和人望,回朝之后必定又是一位相公了,那您为何没有收钱晦为徒?”

    玄诚子露出羞愧又无奈的表情,看着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树干:“为师看起来德高望重受人敬仰,还得了先帝御赐的“观妙先生”,但为师依旧不能左右某些事情,朝堂中某些人,为师可得罪不起啊!”

    叶安佩服的拍了拍玄诚子的肩膀:“师傅,您这才算是说出了大实话!圣人定然不会让强势的寇相公起复的,甚至不会让他回到东京城,主少国疑,母壮子幼,若是圣人还想控制住大宋眼下的安定局面,就必须要专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甚至连官家都庇佑不得!寇准终究是太过强势了些,并不适合回到眼下的朝堂。”

    玄诚子发誓自己听到的是从叶安嘴里说的话,但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老道的分析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口中说出来的。

    呐呐的看着笑得憨厚的叶安,玄诚子苦笑道:“老道这算知晓什么叫窥一斑而见全豹!知晓什么是天赋异禀!你小子要是不在朝堂中做官当真是可惜了这份本事!”

    叶安头摇的如风车一般:“弟子可不愿趟这趟浑水,朝堂的水太深,也太复杂,弟子担心下去就上不来,还有可能溺死其中。”

    “朝堂也不似你想象得这般,眼下咱们大宋算得上稳定,只要圣人把局面维持到官家继位,到时你积攒下来的资历便够你向上一步的了。”

    叶安把草茎含在嘴里吮吸着一丝丝的清甜:“徒儿到是听说过一句话: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知晓那里是龙潭虎穴,知晓那里都是能人,徒儿为何还要往里钻?”

    “哈哈哈……你这话倒是有道理,又是你家长辈教你的?但你可知现在的你已经不只是为师这个观妙先生的弟子了?还是闻名天下的阳城夜郎!”

    瞧见叶安不爽的表情,玄诚子笑了笑:“莫要不知足,这已经算是夸赞了!祥瑞的消息已经送到朝堂之上,太后和官家要召见你,连你拒绝拜渊汆先生为师这件事圣人都已知晓。

    你的一份《救灾活民书》以在朝中传阅多时,中书门下已经把它奉为救灾典籍,以应灾而示!封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况差遣官?你小子躲也躲不得!”

    看着前一辆车上竖着耳朵的蓝继宗,叶安笑道:“蓝大官,能否只要封爵不领差遣?”

    蓝继宗干咳一声:“这不是某家说的算的,朝堂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便是一个闲散差遣也是要有的。”

    “待选官不是没有差遣吗?就给小子挂一个待选官如何?”

    王渊在边上早已听不下去:“授官乃国之重器,岂能如同尔等一样私下相商?!小子你可以不重士人,但你也是要入仕的人!不能不重国朝授官的规矩,更不能藐视官制!此乃我汉家数千年之精要,乃是治理天下百姓的手段!别人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才获得的东西,凭什么在你眼中便一钱不值?!”

    蓝继宗拍了拍王渊的肩膀冷笑道:“这小子不是觉得一钱不值,而是故意惹怒您,好让您去圣人官家面前告状去,也免得他得授繁琐的差遣!渊汆先生,您觉得叶贤侄是什么样的人?”

    王渊跟着冷笑道:“贼骨头!就该好生的磨砺!越是如此王某越要在面见圣人的时候多多“提携后辈”!”

    坏了!用劲用大了!

    居然被蓝继宗这个老太监给瞧出来了,转头望向玄诚子,却见老道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道:“诶!乖徒儿!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吗?过犹不及,这便是日中而落,月满则亏,泰极丕来啊!”

    王帮傻子一样坐在牛车的前面,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初出茅庐在王家庄贱卖“宝贝”的少年郎居然即将获得封爵!

    而边上的铁二则是一个劲的傻乐,在他看来自己这辈子就跟定小郎君了!

    叶安郁闷的躺在牛车上,跟随晃动而上下起伏,无奈的喊了一嗓子:“渊汆先生可否忘记小子今天说的话?”

    “刻骨铭心!”

    “我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故地重游

    秋天总是带有一丝悲戚的意味在其中,草木凋零,万物枯萎在文人墨客眼中就是悲秋,但叶安却充满了希望。

    在牛车穿过阳城县的城门之后,叶安便忽然觉得之前的经历特别的难忘,而眼下又将是新的开始。

    阳城县的灾情已经告一段落,看着王温站在五里亭恋恋不舍的模样,样就知道他又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王渊瞪着他吼道:“大丈夫岂能做这般小女儿态?别忘了你是阳城县的一县之尊!”

    事实上不是王温没有能力,叶安从他的谈吐中就能看出这个温文尔雅的县老爷并不是一个不会做事的“冬烘先生”,只是王渊这位陪伴他成长的长辈骤然离开有些不舍罢了。

    看着他的模样,叶安便知道王温是发自真心的不舍,这样的人其实值得深交。

    跳下牛车在王温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于是王温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叉手行礼并果断离去,走的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蓝继宗看着笑嘻嘻回来的叶安,捅了桶他的肩膀道:“你对王温说了什么,为何如此快的便态度大变?好似立下了大志向!”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蓝继宗目瞪口呆,惊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觉得这四句话大气磅礴,胸怀天下,乃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大志向,大宏愿!

    口干舌燥浑身发麻的他看向了王渊与玄诚子,这两人却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年轻的少年郎,忽然便咧嘴苦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便坐实了夜郎自大的名头!之前你还说不期授差遣之官,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过于做作?”

    叶安笑道:“所以这是对王县尊说的啊!小子没有这个能力,却希望别人能往这个方向努力!我家长辈说了,这便是文人,入仕之人所应追求的目标!”

    蓝继宗僵了一下,他发现和这个少年人说话能被他给噎死,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占据了道理,王渊和玄诚子默不作声,看来已经习惯。

    再回头看看跟随自己而来的亲从官,一个个都在那里发蒙,完全是云里雾里的模样,蓝继宗苦笑一声道:“小郎君高见!”

    车队再次启动缓缓前进,叶安继续躺在牛车上任由牛二挥鞭把牛车赶得更快一些,王帮却小声道:“小郎君,您……”

    “机智的……”

    铁二的提醒让王帮立刻改口:“哦,机智的小郎君,您去了东京城要进宫面圣,听铁二说您还是要封爵的,不知王帮能否成为您府上的管事?”

    王帮的话问的挺直接,叶安笑了笑:“你忘记和我签的契约了?若是不愿大可回王家庄的继续做管事的。”

    王帮连连摆手道:“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觉得您若是得了封爵,也需有个人给您照应府中琐事。”

    铁二嗤笑道:“东京城中还缺得伶俐的管事?”

    王帮红着脸小声道:“王帮以签了身契…………”

    叶安看着铁二侧着的耳朵笑道:“你们二人啊!算是我出山之后招的人,自然也是跟随我时间最长的人,此去东京城无论富贵还是潦倒,只要愿意跟在我身边的那就是自己人,若是不愿也可扬长而去,我叶安从不强人所难。”

    有了这话,王帮便算是放心了,铁二嘿嘿的笑道:“机智的小郎君,铁二这辈子跟定您了!”

    叶安摇了摇头:“我过的好的时候你们跟着我是自然,过的不好你们就应该另谋高就,哪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我可不希望倒霉的时候还拖着你们两人。”

    王帮愣了一下,他从没想到过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铁二爽朗一笑:“小郎君放心,若是您落魄了,铁二第一个跑,绝不拖累您!”

    深秋的王家庄依旧忙碌,农人要赶在冬天土地变硬之前翻整好,这样的土地来年才便于耕种,田地里的客户们瞧见车队的到来便早早的前往庄子里报信。

    客户们都知道王大官人即将带着家眷返回东京城,以后王家庄的事情都由新管事说的算,瞧见王帮坐在叶安的牛车上便有些许唏嘘他的命途多舛。

    铁二却是打抱不平的呵斥农人们的目光短浅,他们哪知道王帮人逢喜事精神爽。

    路过小柴林的时候叶安稍稍感叹些,也不知盏儿过的如何了,那个命运凄惨又做事凌厉的女子最近应该过的不错吧?

    王皞站在宅院门前,瞧见蓝继宗等人从车上下来便立刻迎上前去道:“王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大官,王兄,观妙先生里面请!”

    蓝继宗虽然贵为宫中的宦官极品,但在面对王皞这位宰相的家弟时依旧客气道:“在阳城县耽搁了一会,让王大官人久候,罪过罪过!”

    王皞却笑道:“王某已经准备好了车马,明日便可上路,路上不能再有耽搁了,圣人官家等待祥瑞良种久矣!”

    王渊笑道:“如此甚好!听说王大官人的临水堂乃是一绝,此次前来也要一睹妙趣!”

    王皞与玄诚子回头望向叶安,王皞的眼神中带着笑意:“要说这临水堂现在以是大变了模样,全赖叶贤侄的功劳啊!”

    王渊惊讶的看了一眼叶安:“哦?莫不又是叶贤侄的妙法?”

    王皞伸手虚引:“蓝大官所言极是,王某本以为洛阳园林便是极好,谁曾想叶贤侄手段了得,观妙先生,渊汆先生里面请!”

    一条活水穿过后院的花园进入池塘之中,四周栽种的桂树开出了白花,金色的花蕊吐露芬芳,迷人的桂花香悠然飘散,还未进入花厅便能闻到。

    穿过别致的月亮门,漫步而过栽种了绿竹的曲折回廊,王渊和蓝继宗两人便看着极为雅致景色。

    从水塘中引出的一方活水直接进入了花厅之中,虽然荷花已经凋谢枯萎,但发黄的荷叶别有一番风情,几条鲤鱼不时的在水中嬉戏,一副生趣的画面…………

    蓝继宗惊叹道:“好风光,好景致!虽一处小景,却有如此风情,当真羡煞旁人!”

    王渊却盯着墙上的两幅画作道,久久不语,他以然被这栩栩如生的女子以及活灵活现的鲤鱼惊为天人。

    “这便是子融待字闺中的小女?当真美动十方!”

    王皞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啊!英娘命苦…………”

    王皞家中的事情想不知道都难,毕竟英娘的克夫算是“威名远播”,早已传到了阳城县。

    “然观妙先生以施妙法,渡厄解难自不在话下!”

    王皞一记马屁拍的玄诚子舒坦至极………………

第一百三十章筮卜

    一切的真相只有叶安知晓,他并不愿意把盏儿这个可怜的女子给暴露出来,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叶安只是觉得这个可怜的女子不该再受罪,至于死去的人,叶安又不认识,无辜也算不上,毕竟是要糟蹋盏儿在先的。

    当英娘带着盏儿出现在花厅奉茶的时候,叶安明显能够感觉到盏儿的绝望。

    作为内眷,能出现在花厅给客人奉茶,这说明王皞对待众人的态度非常友善,把英娘当作是在座之人的晚辈,晚辈给长辈奉茶,也就不算是抛头露面了。

    王皞拱手对王渊道:“听闻渊汆先生擅卜算,还请先生为小女的婚配筮卜一卦!”

    王渊稍稍推脱道:“有观妙先生在,王某的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玄诚子放下茶碗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贫道并不擅卜算,渊汆先生通《周易》,晓阴阳,筮卜之能便是圣人都赞不绝口,岂能推脱?”

    蓝继宗在边上笑道:“这倒是,某家可以作证!圣人夸赞渊汆先生筮卜之术,称其妙法也!”

    王渊不好推脱,笑着点头道:“如此便献丑了,王家小娘子且来。”

    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放在她的手中,王渊面色肃穆:“小娘子默念心中所想,别无他物!”

    叶安在边上瞪大眼睛,占卜这东西实在是玄学的很,后世常常听说某人筮卜极为灵验,但大多是以讹传讹。

    曾经和自己一起摆摊的神棍在喝的一塌糊涂时最经典的一句话便是:“占卜若真的灵验,我还在这里与你喝大酒吹牛逼?!”

    当然,清醒之后神棍是万万不会承认自己说的话………………

    叶安对《周易》也有所涉及,甚至在大学时还跟随教授听过某位在《周易》上研究数十年的学者讲座,那一场讲座下来,别的叶安没记住,但对占卜的方法却是有着极深的印象。

    《周易》占卜术法有二,其一揲蓍法,所用物件较多,过程也较为复杂,其二便是钱币法,这种占卜的方法好似一直流传到了后世。

    钱币法乃是出自于汉代一位叫京房的易者,他是最先使用铜钱进行占卜的人。

    看着三枚钱币被英娘投入龟壳之中,叶安就对王渊随身携带的小巧龟壳倍感兴趣,之所以用龟壳乃是因为对应了天圆地方的说法,至于三枚铜钱和一枚铜钱效果是一样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枚铜钱可以表示开始,三枚铜钱可以代表万物。

    正为阳,反为阴。扔下后同样是出现四种情况。二阴一阳;二阳一阴;三阳;三阴,每一次是一爻,同样也是反复扔六次得出一卦。

    宋人好占卜,擅占卜,对《周易》的研析也是颇有建树,文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的通晓《周易》。

    这其中难免出现一些高手,能人,王渊便是其中之一。

    占卜和把大象放进冰箱一样都需要三步,起卦,因数而成卦象,就是现在王渊在做的事情。

    而接下来便是释卦,也叫解卦,断卦。

    当得到卦象后,要看得懂才能进行最后一步的预测。

    这才是重点所在,只得到卦象,而不懂解卦,那所得之卦,就毫无意义。

    但解卦有相当难度,非阅历深厚,睿智通达之人所不能。

    叶安的教授曾经说过,用《周易》占卜入门很简单,只要懂得最基本的使用方法就行,而许多人简单的对照《周易》的卦辞,就能得出祸福结论却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叶安与教授参加过那次讲座之后,便再也不打算自己用《周易》占卜了,因为了解越多,便越会发现这门学问的深奥,并且需要有大量的知识积累和掌握。

    意思就是你不光要懂得多,而且要深入透彻!

    更何况在占卜的时候来不得一丝迁就,出现变爻的情况还要准确抓住在何处发生了变动,如何去判定使用的卦辞等等。

    眼下王渊的占卜已经到了解卦的过程,叶安屏气敛息,聚精会神的盯着嘴里念念有词的王渊,他好似故意的一般,嘴里念念有词但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蓝继宗已经快把脑袋贴了过去,王皞的屁股都已经离开了座椅,至于玄诚子就不能看了,小心的站在人家的身后,瞧着王渊不断掐动的手指。

    王渊忽然抬头,对着叶安道:“小友可否帮忙写下卦数?”

    叶安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从王家人手中取来了纸笔,按照王渊的指示书写。

    按照王渊所说,叶安在纸上写下了卦象,六爻中上三是断掉的横向,下三中有一条是直线其他两条依旧是断掉的。

    边上的王皞长叹一声:“未曾想是师卦!”

    玄诚子却笑道:“不妨事,地水师,行险而顺!还请渊汆先生解卦!”

    站在王渊对面的英娘紧张万分,而她边上的盏儿更加紧张。

    王渊顺着每一爻从上到下的念叨:“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师出以律,否臧凶!”

    王皞显然长舒了一口气,王渊笑道:“王家小女求的是命格姻缘,此卦乃师卦:贞,丈人吉,无咎。”

    叶安微微点头,他算是听出来了,王渊的意思是这一卦乃是中上卦,逢凶化吉。

    蓝继宗笑道:“如此便算是了却了王大官人的一桩心事!”

    边上的玄诚子却摇头道:“虽是如此,也要王家小女自己应卦方可,渊汆先生何不好人做到底?”

    王渊笑道:“观妙先生难为我了……”

    看着对面王皞焦急的模样,以及英娘祈求的目光,王渊叹道:“也罢,今日有幸与子融,观妙先生,蓝大官筮卜,还得叶小友相助,那便说上一说。”

    叶安摸了摸鼻子再次莫名其妙,自己只不过是把卦写下而已,这也算是相助?

    王渊却笑道:“地水师乃是中上卦,虽是逢凶之卦,但最终也能化吉,困扰王家小女的灾祸已经开始消散,乃是有外力介入,但这股外力却并没有彻底消散灾祸,只是让灾祸短暂遏制,若是要彻底消除,还需这股外力…………哈哈。”

    面对哈哈大笑的王渊,叶安以及众人稍稍莫名其妙,而他说的外力又是什么?

    王皞上前道:“渊汆先生,外力何在?如何出现,又如何驱散小女身上的灾祸?”

    王渊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只不过他的眼神一直盯在样的身上,看的他发毛,发怵…………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乃修道之人!

    被临水堂中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所有人望向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唯一出现在王家庄的外力好似只有他了…………

    叶安呆呆的望向王渊,这真是神了,怎么就能用《周易》推算出自己这个外力的存在?

    自己知晓来龙去脉,若是他不出现,王英娘很可能就已经香消玉殒,而盏儿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回想起来好似真的和自己这个“外力”脱不开干系,自己救下了英娘,也顺带手遏制了盏儿,一切似乎都是按卦象所说,准的有些让叶安脖后起凉风。

    蓝继宗好奇的开口道:“莫非叶贤侄便是这卦象中的外力?”

    这事情打死也不能认啊!叶安苦笑道:“小子是随家师前来,若说外力也是家师不是?”

    玄诚子呵呵的笑道:“话虽如此,可若是按照渊汆先生的卦象所解,贫道可不是外力,因早已与王大官人约好,虽未如期而至……那是事出有因,算不得这卦象中的外力,到是带你这劣徒下山却是意外之事。”

    刷刷刷…………所有的目光再次交汇在叶安的身上,王渊笑道:“如此说来便是了,天道自有定数,因果相生相伴,叶贤侄的出现便是王家的外力,也是英娘的外力,借此外力英娘可祛厄禳灾!”

    英娘炽热的目光让叶安难以消受,他娘的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老子身上,这叫什么事?

    王渊笑眯眯的看着叶安,脸上满是揶揄之色,而蓝继宗却开口大笑:“王子融你当真是好福气啊!居然在阳城县得此佳婿!英娘数次婚嫁不得,莫不是老天安排与叶贤侄的一段姻缘?!”

    王皞也有些意外,看向叶安的眼神也不再是那么的排斥,眼神瞄向边上的屏风,心中有些惊讶。

    一位侍女从屏风之后出现,低声在王皞的耳边道:“老爷,夫人请您过去。”

    英娘被蓝继宗说的满脸娇羞,玉足一跺便急急的追赶王皞而去,身边的盏儿望向叶安,眼神中满是惊诧和莫名的欣慰…………

    英娘早已心有所属,而盏儿对叶安的感情却是复杂的,自从那天叶安放过自己,这少年郎便如同种进心中一般,盏儿常常伴随英娘的思绪回忆起这个机智不凡又俊俏的少年郎。

    在明月楼中,她早已见识过男人最肮脏不堪的一面,也见识了太多太多了阴谋诡计和下作手段。

    而叶安居然能在抓到自己行凶的证据后放自己离开,更没有利用此事威胁自己,这让原本忐忑的盏儿既安心又惊讶。

    她自始至终没想到叶安会放过自己,而眼下王家的老爷和夫人好似非常中意这个少年郎。

    作为贴身丫鬟,盏儿跟在了英娘的身边,听着内厢传来的声音嘴巴微张…………

    “老爷,我便觉得这叶安挺好的一个少年,做咱们家的姑爷有何不妥?”

    王夫人的声音充满了不满,而此时王皞也在改变自己的想法,原本他是不打算搀和到朝堂之中关于寇准的起复的争斗,但眼下叶安已并非是原先的“那枚棋子”了。

    这个少年郎居然从“一枚棋子”摇身一变成为圣人面前炙手可热的年轻才俊,而王家好似也需要有这样一位年轻才俊…………

    王皞微微苦笑道:“英娘可否中意这叶安?”

    英娘的声音细若蚊吟:“全凭爹娘做主!”

    王皞长叹一声:“这下难了!此少年郎以非凡品,阳城县之灾他用一枚头面从老爷我这里换了二十万斤粮食,十万斤卖给了孙全彬救灾,十万斤送到了阳城县发卖,这便是功劳。”

    王夫人笑道:“左右不过是二十万斤粮食的功劳,又如何?还能心高气傲的看不上咱们王家的闺女?”

    王皞跺脚道:“若仅仅是二十万斤粮食便罢了!可这小子转身就拿出了一份《救灾活民书》便是东京城中的兄长瞧见了也赞不绝口,称这东西乃是救灾活命的典籍,而圣人更是对其称赞有加!”

    “吓!你这昏聩的!老身早早便让您收了这叶安,给英娘定下亲事,这下他名声在外,去了东京城必然会被那些诰命给看上的!那些诰命可都是眼睛里带抓挠的女人!”

    王皞苦笑道:“夫人待我说完,还有一件秘事外人不知,这叶安不知从何处得了两样亩产数千斤的良种,已然成了祥瑞,太后要亲自召见他,依我看,封爵是不在话下的!”

    “嗷…………”

    王夫人的一嗓子让王皞听的肝颤,果然耳朵一疼便被王夫人拧住:“你这人哟!当真是没有兄长果断的!难怪躲在阳城县,这下到手了佳婿飞走了,亩产数千斤的祥瑞啊!这……这得有多大的封爵!”

    王皞跺脚道:“撤手,撤手!老爷我也不知晓会有如此局面,这少年郎也太过诡异了些!”

    王夫人不依道:“我不管!你若是不把我这好姑爷给寻回来,我这便回娘家去!”

    英娘已经目瞪口呆,她未曾想叶安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郎,居然摇身一变成为这般非凡的人物。

    而边上的盏儿咽了一下口水,自己之前谋害他会不会被记仇?

    ………………………………

    叶安缓缓的瘫倒在椅子上,这叫什么事?瞧王皞的架势是回去和王夫人商量了,这如何使得?

    抬头看去便瞧见王渊和玄诚子二人拉着蓝继宗说话,三人话题也大多是在揶揄自己,也许在这两人看来,自己和王皞这位相公的家弟扯上关系,并迎娶了王曾的侄女便算是一段佳话。

    可你们倒是问问我答不答应啊!

    叶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娘的算不算是包办婚姻?!

    只不过不是被父母包办而是被别人包办的!

    蓝继宗笑道:“叶贤侄好福气啊!你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不是?”

    叶安咧嘴苦笑道:“小子是道士,乃修行之人…………”

    蓝继宗摆手笑道:“你不是要入文道的吗?至于道士的身份并无妨碍,哦!对了,观妙先生,令徒的道号是?”

    玄诚子还未说话,王渊便笑道:“静身……哈哈!”

第一百三十二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

    叶安拉着玄诚子躲在角落里小声嘀咕,警惕的瞧着边上俩个老不正经的人。

    但话还没说完,玄诚子便咳嗽道:“你从小便孤身一人,哪来的父母之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不介意…………”

    玄诚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安拉住,走到一边道:“你若是敢应下此事,我便不与你干休!”

    “英娘以是良配,背后又有王家,可成为你在朝堂上的助力!别忘了你自己可是个没有脚跟的人!王皞没有子嗣,唯有一个女儿自然是掌上明珠,他用英娘寻得一佳婿,定然是要下死力气栽培的!小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玄诚子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了焦急,但他不知道叶安有一颗自由的心。

    “你想让我和王家联姻,可你有没有想到过从此之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王家要可能要牺牲掉许多东西,也可能成为王家在朝堂之中的棋子,甚至是牺牲品!眼下的功劳是眼下的,我的路还长,没有必要上来便和王家捆绑在一起!”

    玄诚子惊讶的望着叶安:“王家没必要用你做棋子…………”

    叶安冷笑道:“我说太阳打西面出来你信吗?朝堂中的事情,谁能说的准?!一旦涉及到利益,涉及到政治中的博弈,便是相公也身不由己!当年真宗皇帝把一尊酒赐给王旦,说:“这酒极佳,您回去与妻子家人共同享用。”等回家后打开里面全是珠宝!为的就是堵他的嘴。”

    玄诚子的脸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谁都不能信?!”

    叶安耸了耸肩膀:“你觉得我能相信谁?我家有位长辈曾经说过,世上没有永远的友人,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叶安深信此道!”

    王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盯着叶安一字一句道:“所以朝堂对你叶安来说才是那般的污秽之地?”

    安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把朝堂看作是污秽之地,那里应该是为国为民的地方,是距离“齐家治国平天下”最近的地方,但里面的有些事情……你懂得。”

    王渊眼神不善,蓝继宗脸色不善,玄诚子拳脚不善………………

    叶安最后还是没有妥协,王皞在叶安单独拒绝了他之后,那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毕竟是女方家,提亲被拒难免让王皞这位相公的家弟有些兜不住脸面,当然叶安也充分发挥酒桌上的优势,把酒给陪好了。

    美酒,美食,美景,临水堂中也算是稍稍去了些压抑的气氛,叶安拒绝王皞的理由很简单,他不喜欢英娘,这个简单的回答一度让王皞觉得叶安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同时也是在侮辱王家。

    但叶安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他,自己追求“真爱”是么多的崇高和伟大,当然……都被王皞当作屁话给忽视了。

    还是在当初在临水堂后面的小房间,叶安咬牙道:“小子是肯定要入朝为官的,身上的爵位只能成为助力而不能成为根本,小子知道轻重!身后没有世家,也没有贵戚,更没有祖宗的恩德庇佑!只有小子一人,所以小子要做孤臣!直臣!”

    这话在王皞听来便算是“真话”,出于这个目的叶安拒绝自己才算是情有可原,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屁话,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谈论到政治,谈论到叶安的未来,王皞忽然间就不生气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你是我王某人见过最特别的后生,且不说你的那份《救灾活民书》也不说祥瑞之事,单单是你脑袋里的想法和手段便是同龄人中少有的,这般的能力足以使得你傲视同辈,但却不能小看朝堂!”

    稍稍顿了一下,瞧见叶安的眼睛中并没有什么波动,王皞便叹了口气道:“你瞧,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却没有什么感动,也没有抵触,这便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你注定在朝中不会有助力,因为你不会卑躬屈膝,也不会临表涕零,更不会感恩戴德!你这样的人只能为圣人,官家所用!所以你做孤臣是对的,但别忘了,你现在还未有官身!”

    叶安终于躬身施礼道:“先生虽非我之师,但今日之话却让叶安受益良多!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嗯!”王皞点了点头,瞧见叶安施礼的模样微微满意。

    “这才有点做孤臣的模样,只不过你做的孤臣应该左右逢源,听不懂了是不是?

    所谓孤臣并非是谁也不帮,谁也不沾,恰恰相反这样的臣子一定会被罢黜的最快,孤臣应该是左右逢源,谁都能说得上话。

    但和谁的关系都不是那么亲密,也没有利益往来,这才算是孤臣,因为他只听命与天家!他应该是官家的孤臣,而不是朝堂上的孤臣!”

    叶安忽然有些惊讶,他发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浑身上下透露出文雅之气的王大官人忽然变了,变成了一个相当成熟的政客,变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先生。

    这时候的自己本能的相信他说的话,并且相信是在帮自己,而不是在拉拢自己。

    忽然之间叶安笑了笑:“王大官人,哦,不对应该叫您王大学士,您这般教导小子,小子感激不尽,但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王皞并不尴尬,也没有恼怒,笑着说道:“你看,这就是抓住了精要,我这般的教你不是为了让你感恩戴德,也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是在拉拢你,而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帮到王家的时候施以援手,仅此而已!”

    叶安点了点头道:“若是有一天小子有能力帮到王家,还请王大学士莫要客气!”

    王皞点头微笑道:“这是自然!”

    待叶安和王皞从房间中出来,临水堂中的气氛才变得轻松许多,至少王皞与叶安能够喝酒了,并且再次称呼叶安为“叶贤侄”。

    蓝继宗有些惊讶,边上的王渊和玄诚子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蓝继宗惊讶于叶安的手段,如何能让刚刚还火冒三丈的王皞消除偌大的火气,要知道作为相公的家弟被人拒绝亲事是一件非常羞辱的事!

    但叶安居然能说服王皞,并且很快的谈笑风生起来,蓝继宗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少年人一旦在朝中成长起来会如何?

    只有叶安独自苦笑,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到是信了,其实自己并没有打算在朝堂中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不愿意搀和其中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装”的最高境界

    临水堂的一场酒宴持续到了晚上,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叶安当真是大饱口福,用王渊的话说,王暤的厨子可要比雨花楼的大厨还要高明。

    玄诚子最爱的还是炖出的鸡块,频频下筷的模样让叶安怀疑他是“黄鼠狼转世”,不一会面前就堆起小山一般的鸡骨头。

    酒桌上吃的自然是尽兴,叶安与王皞已经冰释前嫌,这虽然让在场的众人迷惑不解,但却很快便释然。

    在他们看来,以王皞的气度自然不会与叶安这个小辈计较。

    但他们那里知道,叶安与王皞之间进行了一场小小的利益交换。

    王皞说的很对。

    孤臣是绝不会得罪所有人而存在的,这样的孤臣只能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真正的孤臣就应该和所有人都搞好关系,但又和所有人走的都不近。

    比如眼下的自己。

    无论是和王皞的王家,还是和王渊的三槐王氏,自己都没有太过亲密。

    当然也没有得罪他们,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利益纠缠在其中。

    相对来说,王渊更看重自己的才学,而王皞更看重自己的利益,这就是唯一的不同。

    但说到底都希望自己将来成长起来后,变成他们在朝堂之中的助力,这是根本,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秋夜凉如水,但依旧能听到蝉鸣,这些烦人整整一个夏季的小生灵仿佛在用他们最后的生命宣示着他们存在过。

    此时的蝉鸣不再是恼人的烦躁,相反还别有情趣,配合青蛙求偶的鸣叫,相得益彰。

    王皞和王渊已经开始用蛙鸣和蝉鸣对句子了,而叶安继续闷头吃饭大快朵颐,只要是吃饭,他就心无旁骛,美食在前还哪有停下筷子的道理?

    玄诚子不断的怂恿叶安作词,哪有在长辈宴席上吃相如此难看的道理?

    王渊是知晓叶安作词的厉害,他在和王温斗茶令的时候,一首回文词功力了得,没有相当的天分和眼界,做不出如此惊人的词令来。

    至于王皞更是知晓叶安作词的本事,那首从英娘那里知晓的《声声慢》惊为天人。

    也不知是揶揄叶安,还是想要在王渊面前展现风头,王皞微微一笑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王皞念出这首词的时候,王渊一口酒水喷出,瞪大眼睛的盯着他,而边上的蓝继宗目瞪口呆:“这词……当真是凄美了得,送去东京城可堪悲风魁首!”

    略带嫉妒的口吻,王渊悻悻然道:“子融这首《声声慢》当真了得,我辈不如也!”

    王皞笑着说道:“王兄过奖,这非鄙人之词,乃是叶贤侄相赠小女之物。”

    瞧着大块吃肉,把饭刨的如同野猪一样的叶安,王渊和蓝继宗两人震惊的对视一眼,这首词实在是太过凄美惊人,未曾想居然是出自叶安这少年之手。

    王渊微微点头:“难怪叶贤侄会拒了你王家的亲事,瞧这词中的惆怅悲戚,心中怕是以有所属。只可惜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让叶贤侄这般的思念不得?”

    叶安咽下口中的酥肉,摆了摆手道:“先生说错了,不是小子思念哪家女子,而是那日在王家庄中救下英娘妹妹,有感而发罢了。”

    众人细细品味,还真是如此,一个被逼到绝境寻短见的女子,正好与叶安这首《声声慢》开头相吻合。

    王皞不禁潸然泪下,嘴里念叨着:“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儿受苦了!”

    吃得有些快,叶安端起茶杯缓了缓道:“王大学士,若是真心为令爱着想,便让她自己挑选良配,如此方能两情相悦执手偕老,当然小子并非良配。”

    王渊在一旁撇了撇嘴,蓝继宗却嗤笑道:“怎生还真当自己是天下唯一的好儿郎?王家的贵女在东京城中择婿,消息一出还不得从南门大街挤到御街上?既想把自己摘出去,那便做首好词来,也好给王家嫁女的时候做定妆诗用!”

    叶安立刻捂着肚子道:“不好,小子腹痛难忍…………”

    玄诚子一巴掌拍在叶安的脑袋上:“莫要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出作甚?!”

    在一群“老人”的期待中,叶安无奈道:“那便借今夜之景,小子献丑了: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小子先行一步!”

    叶安念完在三个老狐狸呆滞的目光中便夺门而出。

    “装”完就走,乃是脱身的不二法门,也是最高境界,等这三位回过神来,怕是又起波澜。

    王渊机械的转头望向王皞,相对于蓝继宗在那里咂嘴感叹,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震惊,什么样的才情能让这小子在片刻之间便出口成词?!

    作词要比作诗更难一些,不光要对仗对偶,还要意境优美,词意丰富,否则便是难登大雅之堂。

    但叶安这首词眨眼之间便成,还贴合眼下意境,最要命的是这首词乃上上之品,绝非俗套之做。

    寻常的文人便是得了灵感也需数日的功夫打磨,到了他叶安这里便如同不要钱一般从口中喷出,气煞人也!

    玄诚子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的模样,王渊便是想发作也无法开口,只能苦笑道:“观妙先生有此高徒,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劣徒献丑了,这小子常说诗词皆小道,唯能修身养性,不可为国朝所用。”

    瞧见玄诚子得意的模样,便是蓝继宗也觉得这张嘴脸可恶。

    不过暗地里还是把今夜听的两首词暗暗记下,回去之后也好向娘娘禀报,说不得送去秦慕慕那里还能让她唱出来,怕是又要轰动一时。

    叶安出了门后便走向回廊,他打算在这里透透气,只可惜运气不佳被人撞了个正着,或是说被人堵了个正着。

    “叶世兄,小女如何不堪到世兄也瞧不上?难道是因为命格凄惨世兄担心牵连?!”

    叶安连连摆手道:“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你,心中没有情愫之感,你是王家贵女何来的不堪?”

    英娘不明白,自己长得虽非倾国倾城,可别人见了也要夸一句“容色淑丽”,乃是大家闺秀,不禁开口质问。

    “世兄对英娘如何便没有情愫?!”

    这便是强人所难了,叶安知道自己该下决,不能给这小女子任何的幻想。

    “两情相悦乃是两人,非一人之悦,也非容貌而取,我待你只有兄妹之情,无有伴侣之意,还请王姑娘莫要纠缠。”

第一百三十四章千万别得罪女人

    女子的感情是强烈的,当她们动了真情之后,许多东西都会被抛之脑后。

    原本英娘对叶安并非那么炙热,即便是救了她的性命事后也想利用叶安摆脱父母和身上的命运。

    但渐渐的她发现叶安的才气极佳,连一项眼高于顶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时不时的夸赞叶安。

    至于后来关于他的事情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叶安在英娘的心中便越来越难以割舍。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从一开始的略有好感,到被叶安身上的光环加持的无法自拔,英娘在不知不觉中已有非叶安不嫁的感觉。

    在她看来,叶安就应该娶自己,就应该成为王家的女婿,如此才附和这个世道的“规矩”。

    王家能给叶安的东西要比他给自己的情爱要多得多!

    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英娘,已习惯了王家给自己带来的“优势”,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是高贵的,就是寻常人家不能相比的。

    叶安在王家面前就应该点头答应,成为王家的女婿,这就是世上的规矩!

    但可惜,叶安本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在他看来人生而高贵,什么规矩能改变自己的意愿?

    至于王家,有王曾这个相公在,王家是牛逼,可再牛逼和自己有毛的关系?!

    终于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权贵之家高高在上的态度,叶安非常的不爽,但却也没有发作,只是用生硬的口气拒绝了英娘。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眼中含泪,表情狰狞的模样,叶安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路过给英娘放风的盏儿,叶安小声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银判吗?明日让你脱身!”

    盏儿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叶安居然会真的让她脱身,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帮自己,难道是另有所图?

    只不过叶安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掉头便走,盏儿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相信他。

    原因很简单,王家的贵女都瞧不上的人,能贪图自己什么?!

    美色?他若是真的贪图自己的美色,完全能应下老爷的提亲,娶了英娘,让自己给他做小便是!

    不知为何,盏儿对叶安这个少年郎是极为信任的,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暗自欣喜…………

    “世兄和你说了什么?!”

    英娘看着低头的盏儿狐疑的皱眉,但很快又释然道:“他能和你这婢子说什么!”

    “小郎君说让婢子送您回去,免得着了风寒。”

    “哼!谁要他这般的惺惺作态!盏儿我们走!眼下他也跑不掉,本小姐也明日便随爹爹回京,路上有的是时间让他点头!”

    王家的后院终于平静下来,只是少女的怨气久久不散…………

    千万不要去招惹女人,无论是什么年龄,都一样。孔圣人可是早早就提醒过后人了的。

    叶安勾兑出的美酒无论是味道还是度数,皆是超过这个时代的,当然第一次接触高度白酒的蓝继宗还是有些头疼。

    至于昨夜大醉的王渊与王皞,已经被人抬上了马车,玄诚子微微笑道:“嘿……此次去往东京城,便是没有封爵,这酒水也能让你大赚一笔!”

    叶安把手中的酸汤递给王帮,让他送给蓝继宗醒酒后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转眼富家翁对徒儿来说并非难事。”

    玄诚子无奈点头:“这点为师从不怀疑,但你此次前往东京城不会继续和王家开买卖吧?”

    叶安笑道:“有买卖为何不做?”

    “好歹也是要封爵的人,如何会去在乎那点蝇头小利?”

    面对玄诚子的不满,叶安摇了摇头道:“你不懂,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富得流油,王家不过是跳板而已,一千贯的股本算什么?很快便能摆脱的,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可有年限在内,顶多三年王家就要撤走本钱的,到时赚的可都是我自己的!”

    玄诚子不明所以:“你要那么多的钱财作甚?”

    叶安瞪大眼睛,掰着手指道:“结婚娶媳妇哪样不花钱?便是养着铁二和王帮这两货也要花钱都不是?!”

    玄诚子撇了撇嘴:“你是有本事的,何必把钱财看的那么重要,朝廷还能亏待你不成?

    当真如渊汆先生所说,该给你寻一个文道的师傅,听他说宫中的资善堂缺一个伴读,还缺翊善,直讲各一人。

    赞读杨安国向圣人推荐了王渊,他此次前往东京城,一是看护祥瑞良种,二来便是因为圣人召他入宫充为翊善…………”

    叶安惊讶的望向玄诚子,没想到他居然能把消息打听的一清二楚,看来昨夜王渊是真的喝多了。

    “我可不想入宫陪皇帝读书,这不是个好差事!咱们说好的,穆修便是不错的先生,我拜他为师如何?”

    玄诚子冷笑道:“穆参军此人最重学问规矩,若是你在他手中,怕是三天便熬不下去,必定会被打的哭爹喊娘!”

    叶安呐呐的开口道:“林逋先生也是不错的吧?”

    玄诚子怒道:“你当这些名士大儒是街上的烂菜随你挑选?!朝中的争端以到了挑破的时候,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才是!”

    叶安咧嘴笑了笑,忽然想到寇准,猛然一惊道:“师傅坏了!”

    玄诚子瞪着眼睛道:“道爷我好好的,怎生说的话!”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道:“昨夜徒儿卜算一卦,寇相公恐命不久矣……但朝中之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

    玄诚子咽了下口水:“你自己卜算的?”

    瞧见叶安真诚的表情,玄诚子啧啧称奇道:“你小子到底还有什么手段,连筮卜之术也通晓?不过之前寇相公确实有一首《病中诗》传出:多病将经年,逢迎故不能。书惟看药录,客只待医僧。壮志销如雪,幽怀冷似冰。郡斋风雨后,无睡对青灯。”

    叶安沉吟道:“这是说给圣人听的?”

    玄诚子看了看前面的蓝继宗微微点头道:“应是如此,怕是想请圣人开恩,让他回京治病。但………听你静真师兄说朝堂之中没有消息,圣人怕是不应的。”

    叶安点了点头:“理所应当,寇相公怕是凶多吉少,我也算是摘得干净,免得钱家处处针对。”

    玄诚子冷笑道:“你以为寇相公病故你就能和钱家化解仇怨?钱家人向来是睚眦必报,你得罪了钱家二郎,又让钱家旁支名声扫地,嘿嘿钱家能轻易放过你?”

    “小子不在乎啊!”

    叶安话音刚落,前面得牛车便停了下来,铁二的大头伸进牛车内道:“小郎君,车队停了,好似是王家女眷的车厢出了事,小的这便去查看!”

    “哎,哎,你去作甚?王帮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王帮也知道自己是最合适的人,叉手道:“老神仙,小郎君稍后…………”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贱婢!贼偷!”

    叶安的嘴角微微翘起,看来盏儿已经按计划行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自有与贼偷

    人是天生向往自由的动物,即便是身体被约束住,追求自由的心也永远不会停下。

    否则也不会出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话来。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珍惜,越是习以为常的东西越不以为然。

    对于盏儿来说,自由是她这辈子最为奢望的东西了,为此她不惜做出最邪恶的事情来,以至于落下了心理疾病。

    被人当成货物一样买到妓馆之中,在棍棒皮鞭之下学习如何伺候人,取悦人。

    好不容易废了牙婆子,得了通向自由的“钥匙”,却被再次打入深渊。

    至于英娘,对她好吗?相对于一般的丫鬟来说自然是好的,可即便如此对于盏儿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因为她不想成为通房大丫鬟,不想去给姑爷“暖身子”,这在英娘眼中这也许是赏赐,但在盏儿眼中就是侮辱!

    为此她杀了人,连杀了三个………………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她也不曾后悔。

    叶安当初戳穿她的时候,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并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悔意,她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

    诚然,以这个时代的律法来判,盏儿这是以下犯上,谋害主家,但在叶安这里,她好似并没有错,若是自己和她有着一样的遭遇,可能会做的更为暴戾。

    既然不是她的错,那就是这个时代错了。

    不知为何,叶安觉得自己就应该救她脱离苦海,让她过上寻常人该过的生活。

    不光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道德标准,还隐隐的有一种挑战这个时代“狗屁规则”的冲动!

    前面的马车中已经传来了传来了呵斥,尖叫,哭泣和咒骂。

    叶安下车之后,王帮便已经回来小声道:“听说小娘子的侍女盏儿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玄诚子不满的瞪了王帮一眼道:“说的什么胡话?!偷便是偷了,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王帮连连点头道:“老神仙教训的是,小人嘴笨!”

    叶安好奇的可到:“偷了什么东西?”

    王帮挠了挠头:“不知晓,听说是贵物。王大官人已经过去了,王夫人嚷嚷着说要送官,还说王家丢不起这人。”

    前面的喊叫声更加大了些,玄诚子皱眉不愿上前,只是看着一同从牛车上下来的王渊和蓝继宗道:“王家出了事情,看来是暂且走不得了,听说还要送官,一个小女女若是非大奸大恶的,让人大发了便是。”

    王渊却笑道:“谁家没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怕是王子融好面子,恐别人说他治家不严啊!”

    蓝继宗皱眉道:“这才走了多久便出这事?且与王学士说说,我等先行一步在前面的白沙驿等他!”

    亲从官刚刚领命,却见王家的仆从过来走近了叶安道:“小神仙,我家老爷有请!”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道:“怎生是我?”

    见众人齐齐的望向自己,叶安愈发的局促道:“这等事情我便不去搀和了,还请王学士快快赶路要紧。”

    仆从小声道:“盏儿偷得便是您的东西!”

    随着王家仆从的话,玄诚子的眼神变得突然凌厉起来,望向叶安道:“你的小包不是从不离身的吗?怎生让人偷了东西去?!”

    叶安微微摇头:“徒儿还不知晓,既然如此且去一看便知!”

    既然事关叶安,玄诚子也就理所当然的过去了,王渊和蓝继宗两人眼睛一转,便也跟了上去。

    三人各有想法,玄诚子是担心叶安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被偷了出来,那岂不是要大白于天下?

    王渊则是有些好奇,王家的侍女怎会偷叶安的东西?就算偷了也该是悄悄送回来的,不该这般的喧闹把人引过去才是。

    至于蓝继宗,却是抱有更好奇的想法,他见过叶安的手表,也见过他卖给王家的头面,这次被偷的是什么?莫不也是精巧之物!

    看热闹总是人们避讳又趋之若鹜的事,一群人在仆从的引领下到了王家女眷的马车旁,此时的盏儿已经不能看了。

    浑身上下被鞭子抽的伤痕累累,用的是抽打牲口的鞭子,里面都是绞了铁丝的,一鞭子下去便是畜生都受不得,何况是一弱女子?

    好在王家还顾及最后面的脸面,没有在盏儿的脸上招呼,只不过从身上渗出的淡淡血痕如同梅花一般透过薄衣“绽放”。

    三五个身材壮硕的老妈子站在边上,用她们的话来说,没把盏儿的衣服扒了去,已经算是给她留了脸面。

    王渊对这种粗鄙俚语稍稍厌恶,皱眉看向满脸怒容的王皞,也不知是出于对盏儿的怜悯还是感觉掉价,小声道:“子融此事不成便去送官,这般折辱女子有辱斯文!”

    边上壮硕如猪老妈子冷笑道:“这位贵人不知,对待这种辱了主家名头的贼偷就该脱光了游街!”

    叶安心中发冷,不过是一起偷窃案,最终却要毁去盏儿的一辈子。

    看着低头不语双拳藏袖中颤抖的盏儿,叶安开口询可道:“不知偷了什么东西,何故牵连到小子身上?”

    王皞看向了英娘,满脸尴尬道:“乃是贵观中的银判,足足半斤八贯钱!叶贤侄这银判寻常不得花销,带在身上反遭歹人窥伺啊!”

    白银在宋世并不流通,只有到官府中把白银折成铜钱才能流通起来,而白银往往都是刻有印记的,没有印记的白银出现在官府不但不能折成铜钱,甚至会被罚没治罪。

    英娘白哲的小手上捧着的便是一块巴掌大的银判,沉甸甸的也让人惊讶。

    银判的底部明确的标注了它的身份:天禧三年八月初四,礼部赐嵩山老君观,足贯八…………

    重量,出处,一清二楚,显然这是老君观得赐之物,玄诚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看向叶安的眼神带着询可。

    英娘在边上大声说出了发现银判的过程:“世兄,乘车之时小妹便让这贱婢带着细软,谁曾想她倒是精明的,居然把贵观的银判塞进了小妹的妆奁之中,若非小妹想要在车中换个轻便些得簪钗,怕是便让这贱婢得逞!”

    英娘说完便把沉甸甸的银判邀功似得递给了叶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而众人也是知晓了来龙去脉,望向盏儿的眼神便充满了厌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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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