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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六章糜烂的甘凉

    “叶贤侄觉得甘凉之要在何处?!”

    在曹家可不似在王家,这里是将门所在,说话做事大开大合,便是请你喝茶也要盯着你把茶水喝到嘴里才肯罢休。

    而眼下曹玮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考题”,没错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考试,一场由曹玮主持的考试,难怪气氛如此紧张,以至于孙瘸子等一众供奉悄然站在花厅边上。

    叶安看着这些人单手叉腰的表情,很是怀疑曹玮会突然摔杯为号…………

    “晚辈以为甘凉之要在于其地利,此二州乃天下要冲,国家藩卫,不可有失!西汉武帝元狩二年,汉武帝命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率军西征,夺取河西,驱逐匈奴,以此控制了整个河西形成走廊之势,如此西北门户握于强汉之手!后又设河西四郡,打通前往西域之路,此举看似为了丝路财富,实则断匈奴人之右臂,有大才略!也可见甘凉二州对中原之重,不可有失!”

    曹玮点了点头,看向叶安笑了笑后又摇头道:“说的不错,但这些都是书中的东西,是文臣的说法,是史书中的记载!老夫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说说你自己的东西!”

    此时的叶安就像是一名学生在面对师长的提问,兵事上来不得一点马虎,在战场经验丰富的将领面前,你没有什么小聪明可以卖弄。

    “甘凉二州对我大宋至关重要,此地为西北门户,我朝辖管西凉府,领姑臧、神鸟、番禾、昌松和嘉麟五县。乃防御西北的要害所在,既能阻挡西州回鹘和吐蕃,也能钳制党项,若党项人入侵秦凤路,甘凉二州可迅速出兵制衡,有围魏救赵之功,又有西出之便,日后若用兵党项,以此二州为跳板,灵庆二州可朝发夕至!”

    随着叶安的话,曹玮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贤侄所言甚是,甘凉二州对国朝之重便在于此,能看到这些已经比朝中那些酸儒要强的多,而这只是表象,更重之处在于甘凉二州的存在便是一种威慑,威慑党项,威慑西州回鹘,甚至让吐蕃诸部不敢肆意妄为!”

    但很快曹玮话锋一转道:“实话告诉你,吐蕃诸部在西凉府设西凉府折逋葛支,西凉府六谷部首领潘罗支等人以有列土之势,至于党项人安插的力量更是已经渗透州界!甘凉二州之混沌远在你的想象之外!此去甘凉你有朝廷的任命,有国朝的名义,但你真正能动用的实权少之又少!”

    曹玮的话让叶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原本以为在大宋控制之下的甘凉二州最少还有一些力量,但没想到外敌势力已经介入的如此之深。

    甘凉之地对大宋重要,对党项和吐蕃,甚至是西州回鹘同样也重要,大宋的态度懈怠,于是便给了外族以机会。

    看了一眼曹仪,曹玮连连咳嗽后拉近了自己与叶安之间的距离小声道:“若圣人执意让你前往甘凉,你便要小心了,若你自愿前往当固守凉州,甘州却是……要不得!”

    在叶安惊诧的眼神中,曹玮紧紧抓住叶安的右臂:“懿宗成通十三年,回鹘攻陷甘州,设牙帐,建立汗国,虽其权柄不稳,但依旧遍布甘州,国朝一直未曾下诏,朝堂上下权当不知而已!”

    一股怒气从叶安的心中升腾而起直冲天灵盖,他知道大宋对甘凉的懈怠,也知道外部势力的趁虚而入,但未曾想到对大宋如此重要的甘凉二州居然糜烂至此!

    “国朝一统中原近百年,甘凉二州之重竟全然不知?怎能任其糜烂至此?!满朝文武之才学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瞧见叶安破口大骂,边上的曹仪大惊失色而曹玮则是仰天大笑,如此大笑也引发了他的连连咳嗽。

    “咳咳咳……骂的好,骂得好啊!文武群臣,满腹经纶,因甘凉偏远驰援所需耗费惊人,盘算下来不如舍弃为上,如此多余的钱财和兵力便可固守中原,殊不知唇亡齿寒,边废中乱!你叶长生居然甘愿前往,老夫当初听闻着实在意料之外,一度认为大郎交友不慎,遇到了个蠢货!如今看来是大郎的福气!小子,明日老夫便拖着这病体之躯入宫面圣,请奏圣人派遣大郎前往甘凉。小子你可敢立足凉州,收复甘州以同达甘凉古道?!”

    话已至此,叶安双手相叠郑重一礼道:“敢不用命?!”

    只有边上的曹仪目瞪口呆,如同木头人一般的杵在原地。

    他没想到自己的亲二叔居然把自己派给叶安,甚至要真的前往甘凉,那里可不是好去处,自己守着环州的功绩完全能在东京城中立足,忽悠曹家也不成问题,为何要受这苦差事?

    到了甘凉军功是不会少,但那里外敌环伺,蛮夷众多,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军功也要有命领才行啊!

    在曹仪的惊讶中,曹玮冲着门外大喊:“老孙,拿酒来!要烈酒,长生家的烈酒!”

    叶安苦笑连连,老头都咳成这样了还要喝酒,但叶安很奇怪以曹家的能力不是请不到名医,甚至连御医都能请来,为何曹玮还如此咳嗽?

    干咳的声音听着便让人烦躁,叶安也不见曹玮咯血,这便排除了肺痨的可能,如此说来便是肺炎了。

    肺炎久治不愈,还有传染的风险,叶安转身对孙瘸子道:“孙供奉,烦你去往侯府把县君请来,公爷久病不愈必有隐情。”

    曹玮摆了摆手道:“此乃旧疾,请了不少大夫看过,都说是痨病,汤药喝了不少,全然不见效果,老夫便也不喝了……”

    叶安奇怪道:“又不曾咯血,便并非肺痨,痨病又非不可医治,如何能拖这么久?”

    “谁知晓嘞!左右不要命,便是咳嗽的烦躁,入宫面圣时圣人,官家多有赐下汤药,也是无用便这般吧!”

    但叶安依旧坚持道:“内人略通雌黄之术,可否让她一观?”

    曹仪微微呆滞,小声道:“不是,你叶长生颇通医术,在环州时伤兵营中的将士全赖你救治,怎生你家县君也通晓医术?”

    叶安腼腆的说道:“长生的那些医术都是从内人那里学来的……所以她才是妙手医者。”

    众人哑然,秦慕慕居然会医术,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震撼,但叶安却撇了撇嘴,心理医生也是医生啊!

    尤其是秦慕慕这种本来打算从事刑侦工作的,对法医学也有一定了解,一般的疾病也能看,只不过到了这个时代她只能看病,没办法开药…………

    但只要能确定病因,便能曹玮的病情起到极大的帮助,所以叶安坚持让秦慕慕来,按照时间推算,曹玮也怕是命不久矣,显然与这场病不无关系。

第八百零七章公爷的旧疾

    曹仪自然是支持叶安的,一个劲的在边上夸赞阳城县君,说秦慕慕是一位能得圣人夸赞的奇女子,他更希望曹玮的身体能早些好,如此庇佑曹家的时间便能更长些。

    秦慕慕带着自制的听诊器来了,曹玮见了不由得心慌,老头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但当听诊器落在他胸口的时候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向后躲去。

    此时的秦慕慕可不惯着他,皱眉冷哼道:“医者父母心,公爷提刀上阵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竹管?!”

    待曹玮老实之后,秦慕慕听了一会肺部的声音便脸色惊讶的看向叶安道:“肯定不是肺痨,也不是肺炎,没有啰音,也没有粗重的哮喘音,他的肺比正常人都健康。”

    说着说着秦慕慕瞧见曹玮的胸口有一块硬物,随即便道:“郡公还是把里衣脱下,我也好仔细检查一番。”

    于是乎曹玮便嗷的一嗓子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几乎是冲出花厅的。

    “他怎么了?!”秦慕慕呆滞的看向曹玮的背影有些纳闷,叶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废话,男女有别,能让你拿着听诊器听肺音已经不错了,你还要检查,交给我吧!”

    叶安说完便让秦慕慕在屏风后等待,而曹仪好不容易才把二叔给劝了回来,只不过此时的曹玮口中依旧念叨着:“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公爷,您好歹也是位大将军,岂能怕一个小女子?现在换我来总行了吧?”

    曹玮不满的瞪了叶安一眼:“你这小子胆大,你家婆娘更是胆大的很!”

    “咳咳!公爷,小女子可还在嘞!”

    屏风后传来秦慕慕的声音,瞬间便让曹玮老实了,只希望叶安快些,便揭开前襟道:“有何可看的,不过是旧伤而已,早已好了嘞!”

    叶安看着不小的硬块询问道:“是何物所伤?”

    “三都谷留下的箭伤,但当时并未伤及肺腑,你看现在已然痊愈……咳咳……”

    随着叶安用手戳了一下曹玮胸口的硬块,曹玮发出了连连干咳,顿时叶安紧皱眉头,显然这是外伤所致,不由得看向曹玮道:“当时箭矢可曾全部拔出?”

    曹玮也是脸色一变看向亲兵们,孙瘸子连道:“战场紧急,并未仔细查验,但因是拔出来的,否则郎中也不敢随意敷上金创药!”

    这下放麻烦了,叶安看了看硬块转身到屏风后与秦慕慕一阵商议,秦慕慕给出她的判断:“没X光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按照你的描述,应是胸口有箭伤拔出时断裂了,但奇怪的是并未发生炎症反应,这有些不寻常啊!”

    “那怎么办?切开检查吗?”

    “没有麻药你觉得能行?”

    “麻沸散……”

    “想什么呢?那东西早已失传,我是学西医的,又不是中医,外科手术能做,但需要无菌环境和麻醉,但看他这个病外科手术只能做到检查,若是切开肿块并为发现问题所在,最后还是要冒伤口感染的风险,你可想好了。”

    叶安知道秦慕慕不会骗自己,于是绕过屏风看向曹玮小声道:“公爷可有胆量?”

    曹玮微微一笑道:“怎么,你打算再把老夫开膛破肚?”

    谷</span>

    “正是!”

    随着叶安的话,花厅的众人大惊失色,便是连曹玮都是脸色难看,干咳一声道:“咳咳咳……贤侄,这可是要命的事,知晓你通晓些医术,但也不至于这般吧?”

    叶安摇了摇头:“若是因为箭伤未愈而导致公爷久咳不愈,那随着您不断咳嗽,断矢可能会落入肺腑之中,到时候便是要命的事了。”

    边上的曹仪大惊道:“这可如何使得?!我二叔向来身体强健,只是自三都谷之战后才这般的,难道真是箭伤未愈?”

    叶安的本事曹仪不知道但孙瘸子等人却是知晓的,他在军中还真有妙手的好名声,不少军卒都是因为他的办法才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若是放在原先的伤兵营,怕是早已见了阎王。

    曹玮久经沙场,最终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点头道:“如此老夫便应下了,就算是再中一箭而已!”

    瞧他说的如此勉强叶安便暗自撇嘴,他要是能多活几年,曹家的未来必定更好,此时他权衡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对整个曹家的影响,没瞧见边上的曹仪已经满眼期待了吗?

    “现在可不能为公爷治伤,还需到了寒里天才可,再有便是寻一剂麻醉之药,如同华佗的麻沸散一般,这些都需要时间,我又要前往甘凉,您也要赴任真定路……”

    曹玮看着叶安嘿嘿一笑道:“这倒是好办,老夫这病已是满朝皆知,拖到明年赴任也非不可,至于你小子过年回京怕也不是难事吧?!哦……那老夫便拉下这张老脸向圣人求个恩典便是!”

    叶安立刻笑道:“公爷高见!”

    曹仪在边上还听的云山雾罩,不满的说道:“长生有这般的能耐为何不现在动手,去掉我二叔的顽疾……”

    “你这小子,冬日里有创不易化脓的道理你不明白?!整天脑袋里想的什么?浆糊吗?!”

    曹仪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二叔说的是,小侄孟浪了。”

    事情便如此定下了,叶安与曹玮之间的协定也算达成,当曹仪送走叶安与秦慕慕之后,曹玮才不由得感叹道:“咳咳,这小子当真是七窍玲珑啊!一步算十步,顺带手还把老夫给算计上了!”

    曹仪不解道:“长生敦厚的很,怎生算计二叔了?他不是给您治病吗?”

    曹玮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曹仪的后脑勺上,怒其不争道:“你看不出这小子是要让我给他求个恩典,让他过年的时候能够回京吗?!身为边臣,无诏不可离州治所在,否则便是擅离职守!他过年的时候回京是要作甚你知晓吗?!”

    曹仪恍然大悟:“哦!原是如此!侄儿不知,二叔您知晓吗?”

    曹玮撇了撇嘴:“我也不知,可若是他今年真的能治好我的顽疾,那曹家便欠他叶安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人情你无论如何也要还上,否则你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曹仪立刻点头道:“二叔说的是,我找机会把人情还上便是,只是他叶安行事稳重,怕是没有机会还啊!”

    “会有机会的,而且很快……以此子心性,怕是早已把咱们曹家也给算计上了!只是莫要闯出泼天的大祸才好啊!”

    曹仪呆呆的看着花厅的大门,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行”太浅了…………

第八百零八章叶安的谋划

    在离开曹家之后叶安才长舒一口气,边上的秦慕慕已经抱着胳膊在等他的解释,叶安今天的表现非常反常,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必定是有更深层次目的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事先也不知曹玮身上有伤,本来打算利用曹家的关系过年回来的,这下好了,连借口都有了不是?”

    秦慕慕奇怪的看向叶安:“过年回来的意义何在?”

    “诶!为了游说啊!甘凉二州的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用曹玮的话说凉州还有部份地区在国朝的控制之下,可甘州已经彻底糜烂,在那里不是咱们国朝说的算,而是西州回鹘说的算,他们在那里设牙帐,建立了汗国!”

    叶安的话让不了解西域历史的秦慕慕大为惊讶:“西州回鹘是维吾尔人的祖先吗?”

    叶安微微一顿,皱眉道:“算是吧!但西州回鹘最终必定走向分裂,他们的内部相当复杂,因为信仰的相同,一部分人成为了后来的维尔吾族,一部分人则是西退,成为了中东各民族的百姓,这段历史太过混乱,连史书的记载都是错综复杂的,想要理清头绪几乎不可能。”

    边上的秦慕慕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西域的历史如此复杂,在她的印象中西域一直是一个民族。

    叶安撩起车帘看向东十字大街上高声吆喝的西域商贾道:“但有一点,西州回鹘虽然算是一个政权,但因分散的力量导致地域广阔却各自为政,根本无法与四周的任何一个政权相抗衡,所以现在的西州回鹘是辽朝的“附属国”,也是党项人的“友邦”亦是我中原王朝的“西州外甥”。”

    “那还担心什么?既然甘州回鹘无法与国朝相抗衡,咱们去了甘凉之后,带着朝廷的旨意,相信她们很快便会归顺吧?”

    秦慕慕的天真想法让叶安一阵无语:“既然他们敢于占据甘州,早已把国朝的威严抛到了九霄云外,试探性的侵吞之后,朝廷并未作出有效的反击,结果便是既成事实!现在回鹘人占据了甘州国朝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下了几道不痛不痒的斥责诏书,接下来会如何?”

    “凉州?!”秦慕慕不由得惊呼,而此时的她也明白了问题所在:“既然回鹘人占据了甘州朝廷没有任何动作,那党项人便敢占据凉州!回鹘人在西北并不畏惧国朝,但却畏惧党项人!那也就是说……回鹘人占据甘州可能是党项授意为之!是李德明在背后的试探!”

    果然是警察出身啊!秦慕慕的逻辑分析能力非常强,即便不了解这段历史,也能从发生的事情中推测出端疑,这是合理的推测,没有任何问题。

    叶安放下车帘,微微点头道:“没错,党项人对甘凉二州崔延久矣,李德明更是暗中图谋,环州之乱不过是个引子,李德明在环州没搅起风浪,但甘州的事他早就开始布局,若是在环州得手,西羌人的内乱足够国朝浪费数年时间,而在这数年时间里,凉州怕是真的要凉凉了……唉,唉……老婆……疼!”

    秦慕慕拎着叶安的耳朵不撒手,顺便还做了旋转一周的动作疼得叶安嗷嗷叫唤这才道:“原来在你从环州回来的时候便打算去往甘凉了?!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最后才告诉我!”

    叶安嘿嘿的尬笑,显然对于秦慕慕的隐瞒已经让她怒火中烧,女人是不能忍受欺骗的,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当时没来得及,后来忙着忙着便忘了……下次注意。”

    秦慕慕瞪着叶安道:“门也没有!还想有下次?以后你若是再不告诉我实情,小心你的第三条腿!”

    看着秦慕慕双手比作剪刀状,叶安微微一冷连道不敢,这时候该怂就是要怂的,何况是自己做的不对。

    双方之间早已脱离了一般的夫妻关系,而更像是夫妻兼伙伴以及知己,叶安详细的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敌人想要的便是我们要挫败的,相比辽人党项人的威胁对国朝更大,因为辽人占据了地理优势,国朝在没有燕云十六州最为屏障的情况下,辽人的铁骑可长驱直入,这就导致国朝是在被动防御,而辽人占据了进攻的主动,在这情况下,只要辽人不发动战争,国朝发动北伐的可能性很低,之前的几次北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光是太宗的领导指挥水平有问题,也是因辽人占据了大量地理优势。”

    “你的意思是国朝的主要威胁不是对峙数十年的辽人,而是西边的党项?”

    秦慕慕有些怀疑,在她的认知中,辽朝与国朝之间的敌对关系可是持续了很久,辽朝也是国朝的主要敌人,但今天叶安的话打破了她的认知。

    “没错,历史和武侠小说不同,实际上辽朝与国朝之间的摩擦只是停留在了边境的领土争端上,而那些小小的争端往往是地方州府的农人耕种土地越过了模糊的边界而造成的,引发冲突的根本目的在于防止农人通过这种办法侵蚀自家的国土,就这么简单!”

    秦慕慕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党项人就是一群强盗,劫匪?”

    “可以这么说,辽人的统治已经相当稳定,他们已经开始逐渐学习中原王朝的统治方式,当一个游牧文明开始向农耕文明过度的时候,其必然结果是向农耕文明趋同的,而汉家的农耕文明发展了几千年,从文化到体制都在说明一件事,有德!

    这是儒家文化的根本,国家的统治需要有德,巩固皇权需要有德,阶级的划分需要有德,发动战争更需要有德!

    当辽人开始逐渐向汉家文明靠近的时候,他们便被儒家的文化支配的更加彻底!他们开始求稳,开始以“天朝上国”的身份要求别人的同时也在要求自己!

    但党项人不同,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连国家的体制还留存在封建奴隶制上,夏国不是王朝,而是一个蕞尔小国,他们对国朝索求的更多,他们南下是入侵,是劫掠,不是因为边界矛盾而引发的冲突和战争!

    宋和辽之间的关系好比俩个交恶的邻居,互相提防对方的家宅扩建是否会伤害到自己的利益,而宋与党项之间的关系则是一户人家与强盗之间的关系,这下明白了吧?”

    秦慕慕微微点头:“这么说来有点民事纠纷与刑事案件的区别是吧?”瞧见叶安点头,秦慕慕又道:“如此说来党项人对国朝的威胁更大!”

    叶安微微点头:“是啊!大宋的威胁在西北,西北的威胁在党项,党项的要害在甘凉,至于回鹘人……从来都不是汉家的对手。”

    “胜算几成?”秦慕慕颇为紧张,叶安却微微一笑:“十成!你了解我的,从来都不是个冒险的人,没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前往甘凉的,再说咱们身后还有整个秦凤路,打不过就撤,游击战法可是咱们共产党人的看家法宝。”

    “这倒是!打不过就战术撤退,积蓄力量还是可以反扑的,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第八百零九章知己知彼

    叶安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是他经营多年的成果。

    几乎没有人知道,普惠商号从在东京城站稳脚跟的那一天开始,便一直在组织力量进行西域贸易,且必须经过党项人的土地才得以进行,不能途径甘凉二州,这么做为的就是避免惊动李德明这只狡猾的老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安与李德明一样,都在小心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渗透甘凉,并且都非常小心的不希望惊动对方。

    唯一不同的是李德明的计划在叶安这里就便如同司马昭之心一般清楚,而叶安培养出的商队却拥有极强的掩护性质。

    对于叶安这个后世人来说,经济学已经被他玩的很溜了,普惠商号的名声响亮,那就巧立名目,改头换面的进行商贸活动。

    一支支弱小分散的商队行走在党项,并不会引起党项人的怀疑,他们只是发现大宋对西北的贸易更加频繁了而已。

    贸易这东西是最难把控的,对于刚刚立国不久的大夏国来说,能获得来自大宋的货物这是非常重要的,李德明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断的向南侵略。

    现在贸易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李德明不会对这些商队入手,何况都是些小商队,货物不值千贯,人员不五十,这些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他并不知道这些小商队都是来自大宋东京城,都是来自一个叫平安商行的地方。

    他们的货物极少在党项贩卖,都是运往西域的,每次返回的时候都会给出不错的通关利钱,党项人除了觉得西州回鹘的钱好挣外,便是对宋人如此轻松赚取财物的嫉妒。

    当然有了李德明的命令后,便极少发生党项人劫掠宋人商队的事情,毕竟李德明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便是党项的贵族私自劫掠宋人商贾,他都会当众砍杀以儆效尤。

    宋人商队的到来也给了党项人不错的回报,至少商品的种类增加了,虽然没有多少党项急缺的铁器,但茶叶,毛衣,瓷器,甚至是成药对于党项来说都是可解燃眉之急的物资。

    叶安自从离开了王家曹家之后便一直在普惠商号中,他在不断的整理着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的消息。

    对于叶安来说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是情报先行,这是后世的战术理念,叶安当然重视。

    鉴于叶安这几日躲在普惠总号中,秦慕慕无奈的自己亲自送饭,也顺带着安排侯府开始收拾行装,并且让王帮负责转移普惠庄内的东西。

    一碗砂锅放在叶安面前,秦慕慕揭开锅盖倒上酱油,顿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煲仔饭便好了,看着里面的香肠叶安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多带些在路上吃,咱们家的麻辣香肠在别处可买不到。”

    秦慕慕无奈道:“知晓了,你倒是走的无忧无虑,一颗心都扎在甘凉的消息上,把东京城的事情都推给我了!”

    叶安拉着秦慕慕的手笑道:“你这话说的,我主外你主内,东京城的事情你负责,交给你我放心,只要按照咱们的计划来便好,至于该带什么,需要什么你决定,普惠商号以及普惠庄包括侯府都是你说的算。”

    秦慕慕得意的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这段时间我负责后勤物资的准备,既然是要去西北创业,那根基就要打结实!”

    叶安微微一笑便开吃大口吃饭,秦慕慕做的香肠煲仔饭味道很好,大抵是这个时代的米,酱油,香肠,甚至是砂锅都是手工制作的吧!

    在叶安吃饭的时候秦慕慕很是自然的帮叶安整理起消息来。

    无数的消息都是以各种方式出现的,只要有文字的东西都能在叶安这里找到,树皮,羊皮,宣纸,甚至是桌子腿上都有密语传递来的消息。

    叶安当初提过必须要第一手的消息来源,为了证明消息的来源的真实可靠,送来的情报都是第一手的原始模样。

    虽然保证了安全性,但同样也增加了信息整理的难度,而这些消息除了叶安自己之外,便只有秦慕慕能接触。

    好在她也经常看到,于是便驾轻就熟的帮着整理,两人很快就把近期传来的情报整理好,即便是昨天刚到的消息,距离发出以有三个月之久。

    但最少能让叶安对西北的情况有更多的了解,从这些消息中可以看出,甘州的情况已经彻底糜烂,虽然名义上是大宋的疆土,但实际情况要比曹玮描述的更加糟糕。

    若是不翻阅这些消息,叶安根本就不知道甘州已经彻底落入回鹘人的手中,当地的王自称阿斯兰汉,显然已经受到喀喇汗王朝的影响。

    回鹘人属铁勒人的分支,自隋唐时便盘踞西域,但在自身分裂的同时又在华夏文明的冲击下,很快分崩离析,一部分投靠了唐朝,一部分被唐朝歼灭,剩下的一部分便向西而去。

    凡是在汉家统治下的外族被征服后几乎都是这般的下场,要么归附内迁,要么便向西逃离,没办法,那时东方帝国的强大几乎不是任何一个民族和文明能够抵挡的。

    但只要中原动荡,那些化外之民便会开始重新积攒力量,开始吞并西北的土地,但西州回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几年可是不断的向大宋上贡,称臣,甚至私下请求大宋出兵帮助他们抵挡党项人的掠夺,哪有胆子占据甘州?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阿斯兰汉乃是西夏扶持起来的伪西州回鹘政权,听着名字便知道他们与回鹘人并无太大关联,而是与喀喇汗王朝有关。

    此时的西州回鹘信仰佛教,而阿斯兰汉却是出自***文明,这就是互相矛盾的地方,此时的***教可是一手《古兰经》一手新月弯刀的存在,猛的不像话。

    越是整理消息叶安便越是心惊,边上的秦慕慕更是说出了他心中不愿承认的猜测:“这么看……党项人很可能与喀喇汗王朝有所勾结,而西州回鹘只是一个他们需要的缓冲棋子,待其吞并甘凉之后,所谓的西州回鹘便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叶安赞同的点了点头,顺便看向了手中简陋的地图:“大宋在衰落,帝国的西北在崩塌,此时任何一个外部势力都想上来咬一口,喀喇汗与党项在合作,但矛盾已经产生,既然党项人顾及大宋,那就好办了,我们这次去或许能让这对合作伙伴变成仇敌也说不定哦!”

    这地图都是来自商队中老兵的手笔,虽然粗糙了些,但拼接起来并无错漏,依旧能描绘出西北的大致情况。

    秦慕慕整理着桌上的消息点头道:“嗯,或许可以,但要小心党项人察觉,若是党项发现事情败露,打有可能直接撕破脸皮,大举进攻甘凉二州!”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疲惫的躺在椅子上道:“累了,建军吧!两手抓,无论如何必须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作为保证,我会说服刘娥的,新军必须要有!”

    “你?!你可想好了,这是大忌。”

    秦慕慕惊诧的看向叶安,这几年在东京城中摸爬滚打,秦慕慕早已从那群诰命夫人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矩。

    此时的她更希望叶安改变主意,但叶安却再次摇头道:“知晓老赵家忌讳,但我的新军也是天子新军,这样就不会出问题了…………”

    秦慕慕呆滞的看向叶安,许久之后无奈的叹息道:“你又打算骗小皇帝?怪可怜的……”

第八百一十章动员

    时间如同手指缝中溜走的细沙,当你安稳的时候不觉得,可当你需要时,便发现它溜走的速度如同洪水一般的迅速。

    叶安这段时间大多泡在了普惠商号中,但今天却是不得不前往普惠庄,他要离京了,但在此之前必须去安定人心。

    关于云中郡侯被贬出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城,而普惠庄无疑是受到影响最大的地方,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受惠于叶安,本能的希望云中郡侯府更好。

    但在各种流言蜚语疯狂传播时人心思动,好在普惠商号暂时一切正常,生意并未受到影响,虽然各种传言都有,但普惠庄却无一人离开。

    这不光是因为这里的福利好,工钱多,更多的是因为教化所在。

    人们更愿意相信叶安的所作所为是正义之举,上谏圣人乃是为了官家早日亲政的大义之举,反倒是对刘娥贬黜叶安的行为颇有微辞。

    好在这是一个风气尚且开放的时代,否则单是普惠庄中的牢骚便够叶安“喝一壶”的了。

    既然要暂时离开东京城,那就必须把安顿工作做好,叶安从来没有把这些庄户当作是自己赚钱的工具,相反而是当作了自己的工人。

    这些庄户的存在就是自己的责任,给自己带来收益的同时,自己也有义务保障他们的生活。

    所以叶安以最平等的身份走入人群之中讲话:“本侯奉朝廷之命前往甘凉,你们应该知晓消息了,甚至有些人要随我前往甘凉,不要以为这是苦差事,本侯什么时候做过吃亏的事?!”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叶安的自信感染了不少庄户,尤其是那些老庄户,更是知晓叶安的为人,自从他到了普惠庄,庄子上就从来没吃过亏。

    “那侯爷去往那西北偏僻之地作甚嘞?!”

    叶安就知道会有人这般发问,笑了笑道:“作甚?当然是去赚大钱去!咱们普惠庄的货物都是买到东京城的,或是从东京城再买到全国各州府之中去,但这世上的人多着呢!西域商路你们应该听闻过吧?那里号称丝绸之路,遍地是金银财宝,西域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宝器,也不缺香料珠宝,嘿嘿……你们想想若是咱们庄子上的铁器,毛衣,成药,瓷器,甚至是陶器能从西域换来黄金,白银,象牙,香料,宝石这般的财富,那是一副什么模样?!”

    “吓!咱们做出的货物这般值钱嘞?!”

    站在最前面的老人不由得发出感叹,叶安则是撇嘴道:“你们以为呢?见识短便是这般,本侯这次出去不光是为了买咱们商号的货物,更是带你们当中一些人去长见识的嘞!”

    “侯爷,谁能跟您去往甘凉啊?!”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提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叶安自然不会打击在场众人的积极性,笑着说道:“当然是有手艺的,熟练的年轻学徒也可以跟着去,去往甘凉的人无论之前做工多少,月俸多少,一律翻一番!不过还有些别的条件,家中尚有父母的必须由父母同意才能前往,若无兄弟的则必须留下侍奉双亲,年岁需满十八,且不超过四十者,先从入庄时间最长的开始遴选,逐渐向下,本次只招三百人,人满即止!若有所需,日后还会招人,此次就算没有被选上也无需难受,以后还有机会。”

    叶安一口气说完便顿了一下,指了指庄子中一杆高高的大旗道:“瞧见没有,那是平安商行的镖旗,以后你们寄回家的月俸都由平安商行进行护送,保准送到你们家婆娘或是老父母的手中,若是丢失,本侯亲自贴补!现在想跟本侯去发财的,尽去王管事那里报名,时间三日过期不候,三日后出发,干满三年者可回普惠庄担任新职!便是各工厂提拔管事也是这些人优先!”

    叶安给出了庄户们几乎难以抵抗的条件,汉家百姓是最能吃苦来到的一群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希望,一个上升的空间,他们便会不惧任何艰难险阻。

    这种优良品质一直延续了数千年,是其他文明所无法比拟的存在。

    随着叶安的“发言”结束,消息便在整个普惠庄中传开,庄户们蜂拥向王帮那里报名,但名额有限。

    这使得原本还有些动摇的人立刻便坚定了立场,云中郡侯依旧没有衰落,普惠商号依旧稳固,去往甘凉并非是一件苦差事。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秦慕慕了,作为云中郡侯他只要在庄子里出现一下便足以稳定人心。

    秦慕慕乃是普惠庄中另类的存在,作为主母她在这里拥有近叶安同等的权利,在她科学的安排下,所需的物资被装车,各厂的管事齐聚在她的面前如同瞧见大掌柜一般的恭敬。

    不用秦慕慕说什么,各厂管事便轮流汇报情况:“好让夫人知晓,铁器厂以将大小铁钻,钳座,车具整理装箱,也将各风扇滑轮等杂物装车。”

    “那水利锻锤的组建也装车了吗?”

    铁厂的管事面露难色道:“回夫人的话,锻锤及力柱太重,暂无法装车,不过木器厂已经做出了六轮平板车,我铁厂也准备了减震钢条,还需几日便好。”

    秦慕慕微微点头:“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只要能运往甘凉便好,不过运走的那个旧锻锤吧?侯爷可是下令不得把新锻锤运往甘凉的,若是你们贪功为了新厂的产量,那休怪本县君不讲人情哦!”

    铁厂管事连道不敢:“县君放心,我等可不敢违逆侯爷的意思,这些装箱的都是旧物,铁厂早已按侯爷吩咐造出了新器械才把旧物拆下装箱的,所有工具皆是如此,不敢欺瞒主家。”

    秦慕慕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他各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叶安说了甘凉虽然是边荒之地,但那里的物资并不匮乏,只是常年动荡又是边州没有进行过开发而已。

    即便是以秦慕慕匮乏的地理知识也知道,甘州便是后世的张掖,而张掖素有“桑麻之地”、“渔米之乡”之美称,并且还有相当不错的煤炭储量,虽然暂时落入回鹘人之手,但以叶安的性格……怕是很快便会夺回控制权的。

    至于凉州乃是后世的武威市,那句“五凉京华,河西都会”可不是白叫的,自然自然何其丰富,自己大学宿舍的一位姐妹便是武威人,时常吹嘘全国矿产资源就没有武威找不到。

    眼瞧着时间不早,各位工厂管事都已汇报完毕,秦慕慕便满意的离开,只不过她还要寻一些未婚的女子前往甘凉,在她眼中,女人的力量并不弱于男人。

    更何况普惠庄中的女工与男工是分开管理的,女工都是听秦慕慕的安排,便是叶安身为侯爷也不好直接管理女工,今日得到消息的女工早已闹着要跟随自己前往甘凉,若是不去难免伤了那些女工的心…………

    而事实上这是叶安与秦慕慕配合的一次“战前动员”为的便是让普惠庄的庄户们安心做事,同时也是鼓舞士气的办法。

第八百一十一章叶侯的“老朋友”

    “妇女能顶半边天”,秦慕慕一项是这么认为的,而叶安则是常说“男女倒赔干活不累”,有了异性的刺激,对双方反倒是一种安慰。

    毕竟是去往甘凉之地,男女之间的问题也是大问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或是豆蔻年华的女子,虽然表面上恪守规矩,但内心的躁动是如何也不可能化解掉的。

    堵不如疏,最好的办法就是内部解决,并且让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这一点在普惠庄早有证明。

    天一亮秦慕慕便去动员女子去了,在叶安看来她就是准备开一场“妇女大会”,普惠庄的女子在她的带领下是越来越“彪悍”了,连格物院中也被塞进去了女学生。

    还好现在理学并未出现,社会风气较为开放,女子也并未被要求深居闺阁之中,之所以后世理学斥责女子抛头露面,那是因为现在的女子是真的可以抛头露面,出现在大街上。

    叶安起床之后便在萱儿的服侍下还上了朝服,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参加朝会了,司农寺少卿的职位已经卸任,随着刘娥旨意到来的那一刻开始,叶安便成为提举甘凉诸事。

    这是个差遣官,官职比甘州凉州知州要高,算是提举官,只不过甘州没有知州,凉州的知州……据说已经“意外”死掉俩任,根本就没有第三任知州赴任,眼下叶安就相当于第三任。

    萱儿这段时间除了侍奉叶安和秦慕慕之外便没有多余的话,叶安从她的表情上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不过晚上的热切更多了些,秦慕慕有些吃醋但两人商谈之后却是对叶安更加“凶狠”。

    锤了锤老腰,叶安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可能要提前“补肾”,谁说齐人之福那么美好?简直是无福消受啊!

    瞧着给自己穿衣的萱儿目光晶莹,面红耳赤,叶安就知道她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赶紧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胸口拿下,苦笑着说道:“你们对自己男人这般没有信心吗?不过是去往甘凉,也不至于这般急着给我老叶家留后吧?”

    “侯爷瞧出来了?县君还说您不知晓的嘞!”

    瞧着惊讶的萱儿叶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废话,你们两人晚上跟老虎似得我还能不明白?榨汁机呢?!”

    叶安无奈的整理宽袖,从萱儿的手中接过白玉圭系在腰带上道:“放心,但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侯爷我,你不知道你姐姐却是知道的,我逃跑的本事天下第一!”

    “侯爷威武!”

    …………………………

    许多人以为叶安是被逼走的,也有人认为叶安这下是失去了天家的宠幸,这便是触怒了刘娥的代价。

    有些人敢于直言不讳,有些人则是谨小慎微,比如眼前的夏竦,这货在看到了叶安之后便立刻扭过头去。

    两人之间私交还是不错的,虽然叶安坑了他几次,但不得不说坑的恰到好处,甚至是帮上了他的忙,夏竦几次想要感谢叶安,都被他给挡了回去。

    其实叶安很是担心夏竦会走上歧途,这极有能力的年轻人在权利道路上迷失之后便会不择手段的追逐权利。

    见夏竦躲着自己,叶安毫不避讳的高声直呼其名:“子乔兄!子乔兄!”

    明显瞧见他一个哆嗦后,叶安快步上前道:“子乔兄何故走的如此着急啊?!愚弟这便要出外甘凉了,他日还不知何时相见,今日拜别官家圣人,瞧见兄长实是巧合啊!”

    夏竦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叉手道:“贤弟出外,愚兄公务繁忙,愧不能相送!”

    此时的他已经在心中破口大骂了,屁的巧合,今日朝会谁不上朝?你一个出外的差遣官,根本不用站在垂拱殿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吧?去垂拱殿后殿辞拜才是应该做的事!

    “诶!子乔兄说这话便是见外了,咱们兄弟还必要说这些送不送的客套话?听闻兄长以升任左藏库使,这可是为国计较的重任,贤弟羡慕啊!”

    夏竦连连作揖道:“不敢这般说,贤弟前往甘凉为国守边,亦是于国有功的!”

    “说的好!还是子乔兄了解我,既然要为国守边,那子乔兄可否行个方便?我普惠商号有一笔钱铜钱需要兑换成金饼,银判,你看这火耗钱可否免去……开玩笑的,五文钱的火耗可好?”

    夏竦嘴上的胡须忍不住抖动起来,见四周官员投来异样目光,顿时大惊失色,随即拉着叶安的手走到宫墙的角落里道:“叶长生你这般害我作甚?!”

    叶安笑了笑:“怎生是害你,我这是在救你,我可听闻你最近吸储的厉害,连寻常百姓也愿到你的国昌钱庄存钱了,圣人在左藏库下开设国昌钱庄以做转化钱财之用,为的是惠及百姓,你可倒好吸储之决绝,让我瞧见都心生恐惧啊!”

    见叶安点破,夏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知晓叶侯一片好意,但眼下一片太平,并无你说的那般危险,再者说左藏库乃天家的腰包,百姓很是放心,我们是守规矩的,按时兑付从无拖欠,万万不会有你说那般的可怖,若是叶侯要兑换金饼银判,老规矩十文钱的火耗,一文也不能少!”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话自己已经说到,听不听便是夏竦的事情:“十文便十文,但你要给我足色的金银,放心我有功劳也会在上疏的时候提到你的。”

    夏竦满意的点头,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叶安会犯糊涂,别人说是犯糊涂他却从来不这么看,当朝上谏那是犯糊涂的事吗?那是自毁前程!

    他叶长生从来就不是个愚蠢的人!他一定是为了去甘凉而上谏的,并且他一定猜到了官家不可能亲政。

    “就知道你叶长生心思细密,手段高绝,为了把普惠商号的生意作大,不惜自贬出外啊!这出好戏端是让为兄涨了见识,只不过远离朝堂会被世人遗忘,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安就知道瞒不过夏竦,微微一笑道:“你觉得我会远离朝堂吗?你信不信就算是我不在东京城中,我的大名也会常常被提起!”

    夏竦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你有这个本事,又得天家器重,若是能在西北建功,回朝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为兄羡慕你啊!”

    “要换吗?嘿嘿…………”

    叶安拍了拍夏竦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他确实不该去正殿辞拜,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能在临走之前惹怒刘娥。

    就在叶安即将消失在宫墙拐角的时候,夏竦低声道:“若是我太快了,停不下该如何?”

    叶安身型一顿:“那就看你自己如何选了,停下还是继续玩下去……”

    “知晓了,长生一路好走!”

    “后会有期!”

第八百一十二章意义何在,心中自定

    对于夏竦叶安的感情很是复杂,明知他将来会变成一代权相,但还是忍不住被他个人能力所折服,就算是论阴谋诡计,人家也是出类拔萃的。

    论胆量他甚至在范仲淹之上,论手段他可与吕夷简、王曾等人相提并论,若论人品他可与王钦若比肩,这样的人将来一定搅动起朝堂风云。

    当初叶安就警告过夏竦慢慢来,不要急着扩大吸储量,更不要在东京城之外的地方开设分号,但现在四京之地都有国昌钱庄了,并且夏竦还打着左藏库的招牌疯狂吸储,利用其中的时间周期放贷收利。

    虽然放出的不是高利贷,但放贷数量可不小,如此一来能用的准备金已经降低了很多,一旦遇到挤兑非常危险,更要命的是存钱的百姓没有存折,只有交子,那东西就相当于纸币,而不是存款证明,一旦丢失或是被伪造,后果不堪设想。

    叶安早就提醒过夏竦必须增加密码制度,但他认为普及性太差,许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想要让他们记住那么繁琐的密码不利于推广。

    夏竦当然是想做好左藏库使的,如此才能得到刘娥的赏识,通过这些年的努力,刘娥已经逐渐把他看作是天家最得力的“理财能手”,一旦三司有所空缺,夏竦便能平步青云。

    范雍老了,以夏竦的资历完全能等得起计相之位,那可是三司使,国朝的相公之一。

    从他的目标叶安就能看出他是要往宰相之位上去的人,所以现在的他不计一切后果的做好刘娥的差事,即便是以后“暴雷”了,那时的他早已离开了左藏库使的位置,与他无关!

    叶安有些失望,现在的夏竦已经展现出了权利的欲望,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叶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把他举荐给刘娥,本以为是物尽其用,谁想到根本就没有改变夏竦而是让他更快的被权利欲望所迷惑。

    看来这世上真的存在“定律”这个说法,无论自己如何去改变或影响一个人,最终他都会走向原有的道路。

    此时穿行在宫墙之下的叶安心中不禁开始嘀咕,自己的到来真的对大宋有所了吗?

    当初提醒过老道寇准会客死他乡,结果却没有丝毫改变,也提醒过王钦若他命不久矣,而王钦若自己就知道他快死了,至于曹利用……当初提醒过他小心罗崇勋以及杨怀敏这两个内侍,但结果呢?

    既然强行改变人没有效果,那对大宋的改革是否有意义?

    但随着步伐的稳健,叶安在宫中穿行的这段时间却逐渐的重拾自信,或许没有改变,或许没有意义,但自己来大宋的意义是什么?

    改变大宋无论有没有意义都是自己的人生目标,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去做,去尝试,这才是自己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反正又回不去了。

    或许当初是来享受这里的生活的,但人必须要有一个目标啊!

    与其去在乎自己做的事有没有意义,不如脚踏实地的做事,至少那些受惠与自己的人生活正在便好,比如普惠商号的伙计掌柜,普惠庄以及远在阳城县叶家庄中的庄户们!

    这些人虽是平民百姓,但却因自己得以改变,他们的改变便是叶安所在乎的。

    何况自己带来了土豆和地瓜,大宋以及后世王朝的百姓都因自己发生了改变,土豆和地瓜虽然不是华夏的传统食物,但总比榆树叶,树皮,观音土要好的太多太多。

    那种饥饿的感觉如同梦魇一般折磨着华夏百姓数千年的时间,熟悉历史的叶安逐渐认清事实,自己做出的改变并非没有意义!

    身在垂拱殿的后殿之中,叶安规规矩矩的站着,即便对面的陈琳不断的咳嗽,叶安也是权当没瞧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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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家伙很是不对劲,原本的他效忠于刘娥,效忠刘娥便是效忠赵宋天家,这一点他拎得清,但自从范仲淹与叶安上谏刘娥之后,这货便总是想着如何鼓动叶安上谏,以期赵祯早日亲政。

    这种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叶安?无论是他还是蓝继宗都十分期待赵祯真正的亲政。

    “叶侯今日辞拜圣人官家,不知何时才能返京嘞!”

    陈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让原本入定的叶安一个哆嗦,非是被他吓到,而是这阉货口中说出的话满是幽怨之词。

    “大官如此不舍长生吗?若是让圣人听见,怕是觉得叶安在宫中亦有同伙嘞!”

    “嘿嘿,叶侯向来“光明磊落”,绝不搞鬼蜮伎俩,这点圣人还是知晓的!”陈琳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叶安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们皇城司连王家的事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何必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见叶安点破,陈琳并未尴尬,反而是面露正色道:“你不该去王曾家中,即将离京赴任边州的云中郡侯,不来宫中拜会,如何敢先一步去往相公家中?单这一点便能落人口实,以有人进你的谗言了……”

    叶安无声的笑了笑:“既然陈大官都知晓这是谗言,圣人又如何能不知?小人便是这般喜欢落井下石,叶安去往王相公家中乃因公事而去!”

    “先公后私,这么说来你来本宫这里便是私事了?”

    不知何时刘娥已站在连通前后殿的閤门之前,满脸戏虐之意的看向叶安道。

    “圣人明鉴,长生在宫中一直被圣人当作子侄辈看待的,又得官家恩典甚多,早已把圣人当作长辈来看待,此番辞拜也并未曾入正殿,便是因这层情义嘞!”

    话虽说的滴水不漏,但依旧让刘娥感到一丝安慰,在许多事情上她对叶安以及秦慕慕的信任确实如同自家晚辈一般。

    “就知晓你会说这般的好话,抹蜜似得嘴也别用在本宫这里,还是留着同党项人讲道理去吧!”

    刘娥缓缓在殿中坐下,瞧着边上的陈琳微微皱眉,随即挥手道:“陈大官便下去吧!长生在这里本宫也难得松弛些,自家姨侄说说话,需不得你这般防备。”

    陈琳微微一抖,缓缓叉手退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知道自己对叶安的试探已经让这位母仪天下的太后不满了。

    见刘娥把陈琳打发了,叶安便知晓接下来的话事关机要,否则也不会连赵祯都不在场。

    谁知刘娥冲着殿中的白玉金丝屏风道:“官家出来吧!哪有君不见臣的道理?便是万般舍不得,也该知晓叶侯是为国建功去的,此乃帝王的用人之道。”

    赵祯红着脸出来,只不过看向叶安的眼神满是不舍,两人之间虽是君臣,但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眼下叶安远走西北,整个朝堂上追不舍叶安的人便是赵祯这位少年天子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叶安的条件

    垂拱殿中没有旁人,只有高高在上的刘娥以及赵祯,剩下的便是身穿华丽朝服却独自站在殿中的叶安了。

    面对刘娥与赵祯,他从来都不会有太多的隐瞒,绝大多数的想法都会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并且精准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以免产生误会和猜忌。

    人心隔肚皮,一旦产生猜忌和误会,想要解释并让再次获得对方的信任便难于登天,故而叶安对这对天家母子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叶安明白,一个国家的眼光长短和国力有着直接关系,大宋北有辽朝,西有契丹,甚至连南方的大理国都在蠢蠢欲动,此时的大宋唯一的想法就是维持眼下的这种关系。

    也就是因为四周有诸多势力的存在,才使得大宋的财力有如此雄厚,否则商品都卖给谁去?

    要知道每年的榷场给大宋提供了无数的财富,还有那些依靠这些复杂环境才得以保留的税负,大宋的税负即便是经过减轻也依旧多的吓人,继承下的庞杂税收体制中居然还有丁口税。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当然也是历史原因造就了这个国家的性格。

    御座上的刘娥翻看着手中的奏疏,这些都是之前朝臣们对甘凉二州的意见,其中绝大多数是并不看好的,只有几个人认为可以再拯救一下。

    而其中曹玮的上疏最为中肯,也与叶安相近,但他们两人都认为保全甘凉是为了以后进攻党项而留下的伏笔,有了甘凉便有了出兵党项的另一块跳板。

    但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足以打动刘娥,毕竟出兵党项也并不一定需要从甘凉借道,还可以直接从秦凤路的其他州府出兵,就算是保全甘凉二州,其中还有利弊。

    刘娥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道:“叶侯,甘凉之地对国朝西北真有如此重要?不少朝臣上疏,皆说此乃荒漠戈壁之处,虽可掣肘党项,但国朝却要花费更多的钱财,而当地之税负不及花费之万一,便是弃之不用也无甚的关碍。”

    刘娥这般的想法不光是她自己的,也代表了一部分朝臣的想法,但在叶安看来却是觉得愚蠢无比,有时候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大病。

    汉唐时千方百计维护稳定和统治的土地为何到了宋人这里便能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启奏官家圣人,甘凉之重可分兵事、国用两者!”

    叶安从容不迫的回答令赵祯有些惊奇,这和他从朝臣们那里得到的消息完全不同,在朝臣们的描述中,甘凉就是一片黄沙之地,荒芜且未开化。

    但没想到叶安居然能在兵事和国朝所需这两点上提出完全不同的看法,这不禁让他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朕听闻甘凉之地的百姓很多都是唐时之旧部,五代之遗民,又因靠近吐蕃,党项以及回鹘,早已被当地人同化成了蛮夷。”

    “官家!!”

    叶安突然提高的声音把刘娥以及赵祯都吓了一跳,但他并未告罪,而是目光凝视着赵祯:“官家赐宴荒谬,切不可再次吐露!蛮夷入华夏,则华夏之!帝王胸襟当宽广如天,包容如海!无论是哪朝哪代的百姓,都是我华夏百姓,只要归附汉家者,便是华夏的一员,便要一视同仁,甚至要稍稍偏爱些,如此才能让天下归附,让万民敬仰!只有汉家与归附的外族共同一心,如此才能算得上是华夏一统!官家当以此为念,常挂左右!”

    赵祯不自觉的点头,而边上的刘娥微微眯眼,他叶安说的是不错,但汉家的思想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说的有些太过理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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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甘凉二州的外族该如何安置?你叶长生怕是已经想好办法了吧?”

    “内迁,招工!”叶安看向刘娥并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刘娥则是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要把甘凉二州的外族内迁到腹内之地安置?如此朝廷耗费不知几何,至于那招工……又是何意?”

    看来她是听懂了自己的计划,虽然只是明白了前半部分:“启禀娘娘,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招工便是发展,臣会在凉州开设普惠商号的分号,并开设大量的工厂生产西域所需的货物,如此一来便需要大量的百姓前来劳作,如此一来臣便能顺理成章的招当地百姓做工…………”

    刘娥缓缓举起手来打断了叶安的话道:“叶侯不会不知道大宋与党项的榷场开设在环州吧?”

    叶安微微点头,但却又摇头道:“圣人有所不知,环州榷场以铜钱作为交易之物,党项人觉得吃亏,而臣打算在凉州开设榷场,以物换物来同党项人交易,并且在夺回甘州之后,从甘州向西,把货物买到西域以及更远的地方。”

    刘娥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冷淡的看向叶安道:“你当初同本宫说的可不是这般,便是去往甘凉也是为国效命,这岂不是去给自家挣钱的吗?”

    叶安摇头苦笑道:“圣人误会,普惠商号的每一笔交易都是有据可查的,都是按国法做生意,同样卖出去的货物都会登记造册,所获之财亦会上税朝廷,从无偷税漏税之说啊!只有普惠商号在甘凉二州做大做强,才会吸引更多的商号前往西域做生意,如此一来甘凉二州便会成为大宋外贸的支柱所在,大量的财富云集甘凉,大量的货物在那里等待运输,甘凉可成我朝重镇,繁荣所在,何况圣人与官家对甘凉是否可有误解?那里有塞上中原之称,非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啊!”

    瞧见叶安如此笃定,刘娥心中自然有了计较,而边上的赵祯已经是面露神往的模样,想想也是,若凉州真能做到叶安所说的那样,那甘凉二州必定会大变模样,最重要的是能赚钱!

    “你是打算把甘凉二州经营好,并用赚来的钱来稳固甘凉,增兵驻防,填补军械?”

    刘娥顿时明白叶安的心思,他在甘凉赚钱的主要目的必然是为了兵事,以减轻国朝对甘凉布防之费,而已叶安描绘出的景象,从甘凉赚到的钱甚至会远远多于布防所需,自然是达到了国用之效。

    如此一来,便是一举两得,同样刘娥也认为叶安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不会只是给国朝带来好处,也会索取一些东西。

    在刘娥看来叶安冒如此的风险,自然是为了普惠商号所获得更多的利润,而恰恰是在刘娥看来,只要是钱财的事,那都不是大事。

    “你小子也莫要在本宫面前装腔作势了,说吧!还要本宫帮你什么忙?”

    刘娥看穿了叶安的想法,便直截了当的开口,而叶安则是笑道:“甘凉二州税赋的一半留给提举衙门,以供城防,水利,开荒等诸事所用!”

    “可以,本宫不日便会下旨!还有呢?”

    刘娥想都不想的便答应了,如此爽快完全出乎叶安的意料,也让边上的赵祯目瞪口呆。

    这也太过痛快了些,要知晓各地州府衙门的税赋皆要解送东京,这是国朝的规矩,而刘娥居然毫不犹豫的同意,这让叶安有些惊讶。

第八百一十四章垂拱后殿的辞拜

    刘娥几乎答应了叶安的所有要求,没有多少拖泥带水,也没有多少犹豫不决,爽快的令叶安怀疑自己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刘娥。

    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她没必要在明知叶安目的之后还刁难他。

    刘娥是个聪明的女人,在赵祯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她便笑着看向叶安道:“你这小子何须如此面露惊色?若是做得好,甘凉二州大可成为大宋的一处繁荣所在,若是做的不好,对你叶安也没有任何好处,至于给你的一半税赋,本宫随时都能再下旨要回来,成与不成皆看你的了!”

    刘娥早就明白了,叶安去往甘凉是为了国朝也是为了他自己,现在的叶安既有好名声又有普惠商号,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更大的功绩!

    她认为自己已把叶安拿捏的死死的,在刘娥看来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欲望,或是追求权力,或是追求财富,甚至是追求成为一代大儒或是名垂青史。

    叶安在稍稍惊诧后不由得感叹这个女人的厉害,在政治手段上的拿捏不光到位,而且第六感极好,叉手一礼道:“娘娘圣明,智珠在握,格局甚大,臣仰望拜服!”

    刘娥笑了笑,在他看来叶安已经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但她却并不知道,那些欲望早已被叶安放在了第二位。

    他当然喜欢权力,谁不希望自己成为指点江山的人物?也喜欢财富,没办法,上辈子穷怕了,至于一代大儒名垂青史,那还真不是叶安看得上的东西。

    那些大儒在后世被骂成了什么模样?就差被人从棺材里拉出来鞭尸了。

    但刘娥并不知道她根本无法通过欲望控制叶安,他所追求的东西已经超越了简单而低级的享受,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享受在他看来都是低级而无趣的,与上辈子的生活相比,那才叫帝王都无法拥有的享受。

    食品工业所带来的美食,便捷的通信,出行,各种各样引人入胜的娱乐,还有国家不断的崛起和稳如泰山的社会环境,那个时代比起现在的大宋就是天国。

    现在的叶安与秦慕慕两人只是想着如何把那天国一般的时代更快的引入到华夏这片土地上,他们不是没想过好好享受这个伟大又憋屈时代的美好时光,但可惜的是当他们看到了血淋淋的真相,看到所谓美好时代的百姓在被压榨中生活的时候,便没有了享乐的打算。

    于是改变这个时代就成为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追求,甚至把那美好的愿景当作人生的目标。

    边上的赵祯看着眼前的大娘娘觉得非常陌生,她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是那般的深不可测,自己的智慧在她的面前一点也不够看,就这般还想着早日亲政,实在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些,看着殿中一身华服的叶安,赵祯忽然觉得当初他提醒自己实在是太过及时了,但一想到自己的这位先生即将离开东京城,在资善堂中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赵祯心中便是一阵失落。

    他甚至有些愧对于叶安的感觉,在赵祯看来当初他提醒自己拒绝亲政的建议是帮助自己,而他叶安却在朝中上谏,这看似矛盾之举,实则是在告诉自己,他一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赵祯哪里知道,其实叶安这一举动是早已与刘娥达成交易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最深层次的交易中显得极其黑暗,连赵祯都被蒙在鼓里,现在还对叶安产生感激与愧疚之情。

    “本宫允许你在凉州府设立兵马钤辖司,亦可节制秦凤路兵马,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擅调兵卒;可招当地兵壮,丁勇,但不可寻衅党项人,你在凉州府务必安稳些,若非党项侵袭,不可擅起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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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的表情非常严肃,说是在提醒叶安,其实就是在警告他,她从一开始便担心叶安会挑起边衅,因为叶安与李德明之间有旧怨,必定会在凉州爆发冲突。

    叶安则是不慌不忙道:“臣此去西北便是为了收复甘州之地,看似甘州被回鹘人所占据,但实则背后却是党项人在操纵,这是在试探,也是在为夺取凉州做准备,一旦甘凉丢失,党项人在西北之地毫无顾忌的同时,亦可从甘凉二州南下,到那时国朝西北之糜烂尤甚甘州!”

    刘娥缓缓的放下抬起的手,此时的她已经知道叶安所说的都是事实,甘州的实际情况她当然知道,只不过朝堂上下并没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在那里,所以知晓内情的人也没有说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甘凉二州还在大宋的掌控之下,但实际甘州已经被回鹘人占据,而凉州府也已经快要沦陷,连续两任凉州知州死于任上,这其中的秘密明眼人是能看出来的。

    既然大宋无法对党项人开战,那凉州这块快要被蚕食的土地也即将沦陷,到时李元昊只需派出数千精骑,便能一举拿下凉州府。

    “本宫知晓你的用意,于情于理皆会施以手段,但既然是你自己应下的差遣,那可不能半途而废……”

    刘娥的警告让叶安微微一笑:“臣既然一心求往甘凉,便绝不会半途而废,不见功成誓不还!”

    看向坚定的叶安,刘娥只觉得眼前这小子实在是胆识过人,不光要夺回甘州的土地,还打算在西北站稳脚跟,成为党项人的一大威胁。

    刘娥微微点头,叶安是知兵事的,若他在西北坐镇,或许真能办到他说的那一切,刘娥甚至有些期待凉州府成为大宋的一处繁荣所在,成为党项人的心头大患。

    若是真能如此,或许党项人就该真的忌惮大宋在西北的力量了,此举不光为国朝省钱,也为国朝解忧。

    刘娥在满意叶安回答的同时,也瞧见了赵祯在边上的欲言又止,干咳一声道:“官家必然是有话要对叶侯讲的,本宫便先走一步,你们君臣二人也好道别。”说完便起身离开。

    “先生之前同朕说的那些是真的吗?”瞧见刘娥拐出閤门,赵祯便急急的对叶安发问,早在三天前他便收到了由陈琳呈送的奏疏,其中把甘凉二州在军事以及经济上的重要和盘托出,而赵祯表面上却是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

    叶安笑着点头道:“回禀官家,奏疏的内容句句属实,臣打算建新军,还需请旨官家嘞!”

    赵祯脸上的兴奋之意稍稍收敛,皱眉看向叶安道:“为何不向大娘娘请旨?朕并无亲政之权……”

    叶安笑着摇头道:“官家,您才是大宋的天子,一国之君,臣开兵马钤辖司,建新军以御边,必向官家请旨才得君威大义,这只有官家您能有,而非圣人!”

第八百一十五章起最猛的名,挨最毒的打

    “先生何时离京西去?”

    在听完叶安上奏后,赵祯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虽然这话与叶安的上奏完全不相及,但叶安却知晓自己这位学生的心意。

    微微一笑道:“官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何况臣去西北又非生离死别,关系何必介怀?但就算是臣离开了,课业却不会少,每月皆有课业从凉州府送京,官家也需把月考寄送到臣那里才行,否则臣依旧要上谏的哦!”

    瞧见叶安随意的模样,赵祯心中的阴霾一扫,顿时笑道:“如此甚好,便是先生远在凉州,也知晓朕的学业是否精进了些!”

    稍稍顿了下,赵祯眼睛发亮的看向叶安道:“先生要建新军吗?朕是应允的,只不过……”

    瞧见赵祯的犹豫,叶安当然知道他的顾虑,随即笑道:“官家,臣是秦凤路兵马钤辖,开府设衙是必然之事,虽非总管兵事之官,但却有辖制兵马之权,而组建新军亦然,在官家这里请旨后,臣还会上奏圣人的,当然也会上报枢密院,所有的章程走完,也不知多久,但这支新军必属官家统辖,臣只有指挥之权罢了,他们乃天子新军,亲军!”

    天子亲军,这是多么响亮的名声,也给赵祯这个少年人极大的鼓舞,毕竟……哪个少年不热血?

    但很快赵祯便又冷静下来道:“先生,朕有亲军,御前诸班直便是宫中近卫,天子亲军……还有上四军中的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神卫军,亦算是天子亲军,威武霸气……”

    说实话,瞧见赵祯骄傲的模样叶安差点就信了,随即苦笑道:“没错,上四军还当真是威武霸气!起最猛的名字,挨最毒的打!”

    赵祯一时没有听清好奇道:“先生说什么?”

    “臣是说这些军队都是在京中的拱卫宫闱的,无法离京征战,也没有多少军功,官家难道不想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军?能够杀敌建功,保家卫国的真正可战之兵?!”

    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赵祯心中顿时激动起来,不禁豪气干云道:“先生只管去做,朕自会给你助力。”

    与赵祯的兴奋不同,叶安想的则是更多,也负担的更多,天子亲军的装备,训练,战斗经验,心理素质这些都是他要操心,训练的。

    叶安叉手道:“谢官家,但还需官家暗中保密,此新军乃甘凉二州之军,为的是对抗党项与回鹘,秘而不发才可出其不意!”

    赵祯微微思量便应下:“这是自然,先生放心,朕不会走漏风声,知晓你要先做后报,朕会责令枢密院,至于中书省……多多隐瞒便是了。”

    即便是赵祯,在没有亲政之前也是对中书省多有顾忌………没办法,在大宋文臣管的可宽了,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为所欲为,在面对中书省时赵祯还是没底的。

    但这已经足够,叶安笑道:“官家放心,中书省那边无需多虑,毕竟是天子亲军就算是事后知晓也不会过多言语。”

    赵祯点了点头,但又紧张道:“朕听闻甘州以不太平,凉州府更是死了两任知州,先生在西北的时多加小心才是!”

    叶安哈哈大笑:“官家,那两位是带着国朝的法度去的,而臣不同,臣是带着天子威仪和强权去的!”

    “这倒也是!先生不是去安抚西北,而是去震慑宵小的,朕只是希望先生多多保重,朕心中挂念你。”

    叶安笑着点头应下,同时不厌其烦的向他阐述甘凉二州的重要,以及党项人的野心,此时的赵祯才明白,原来甘州的糜烂一直是李德明在背后捣的鬼。

    如此也证明了党项人对甘凉二州的觊觎,叶安当然趁热打铁的开始教学任务:“官家,党项人想要吞并甘凉二州,那我们不需要了解他的具体阴谋是什么,只需要知道敌人需要的就是我们要守护的,这样总是不会有差池,不是吗?”

    赵祯微微一呆,一切问题便豁然开朗,是啊!只要不然李德明图谋甘凉二州的计谋得逞,管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朝中的衮衮诸公不明白?!

    叶安与赵祯深谈了很久,就在要走之前君臣二人在垂拱殿的后殿门口对视许久,最后叶安叉手一礼算是拜别,而赵祯作为大宋天子,居然双手相叠,以学生之礼为叶安送行。

    边上等候的陈琳与蓝继宗两人几乎看呆了,君王怎能给臣子行如此大礼,这不合规矩,但眼见四下无人,两人立刻干咳一声的上前,蓝继宗扶着赵祯离开,而陈琳几乎是拽着叶安奔出垂拱门的。

    ……………………

    赵祯与叶安之间地关系原本非常简单,就是君臣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安也一直把赵祯当作自己的一个学生。

    只不过在赵祯看来却完全不是这般,他从小便是大宋天家的唯一皇子,真宗皇帝忙着东封西祀,想着长生不老,沾沾自喜于澶渊之盟中,又顾着自己的“假脸面”。

    而刘娥一边要帮助真宗皇帝处理政事,一边又要培植自己的力量,而她同时又并非是赵祯的亲生母亲,无法像对待自己孩儿一般去给予赵祯母爱。

    于是赵祯虽然贵为国之储君但在深宫之中极少获得来自家庭以及亲情的关爱,在叶安看来,赵祯能长成今天文质彬彬,气度儒雅的模样实在是老天爷赏饭吃。

    用秦慕慕的话说,赵祯就相当于是原生家庭受害者,甚至比原生家庭还要惨,他的原生家庭本就是假的…………

    于是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祯这个大宋天子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从未享受过亲情照拂的他在遇到叶安与秦慕慕后,便下意识的被他们随意的态度和那种朋友般的关心给拉近了距离。

    连蓝继宗和陈琳这样的宫中大官都能看得出,官家是把秦慕慕当作亲姐姐般的来看待,也把叶安这个侍读学士当作了兄长来看,这是大逆不道的话,没人敢说出来,但在宫中的内侍哪不知晓?!

    不过凡是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几乎都被刘娥扑杀在了宫禁之中,从那之后便没人再敢议论云中郡侯与阳城县君了。

    所以宫中的内侍们对待叶安从来不敢有任何刁难,更不敢逾越,毕竟叶安不光是得官家恩遇,更是文资出身,一句话便能让内侍倒大霉的。

    陈琳拉着叶安出了垂拱门后并没有撒手,而是一直向东华门走去,直道叶安用力甩开他的手才反应过来,看向叶安淡淡道:“天子乃孤家寡人,你不该与官家如此亲近,以免动摇帝心……”

    叶安看向不满的陈琳不屑的笑了笑:“关你毛事?!”

第八百一十六章帝王心术

    叶安之所以如此对待陈琳是发现了他和蓝继宗的转变,现在的他们已经更加趋于涉足政治,甚至插手官家与臣子之间地交流,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宦官从来都是一个被限制在某些框架内的群体,一旦逾越这个框架,便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无论他们的目的是好是坏,是忠是奸结果都一样。

    同时叶安也不满陈琳的态度,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感情,凭什么就要高高在上?何况那是高高在上吗?被文臣的口水喷的满脸都是那叫高高在上?

    装什么呢?!

    他并没有理睬陈琳,在他看来此时的赵祯已经是非常可怜的了,在宫中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即便是在皇宫之外也没有亲朋好友,他的那些宗亲们都在等着那个位置,只不过他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至于外戚更是活的小心翼翼,一旦与官家稍稍接近,便会被人说是邀功邀宠,所以李尊勋极少参与到朝政之中,甚至排斥与天家的往来,怕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

    朝臣辞拜天家后并非是从东华门离开,相反而是从宣德门离开,对应的也是宣德门的寓意,以示天家恩荣。

    这是重臣才有的待遇,叶安如此年纪和官爵便能有这般待遇极其难得。

    一路上内侍们都在小心的引路,而陈琳这个皇城司的都知一路相随,不免让人怀疑叶安到底是不是被提刘娥所厌贬斥出外的。

    但只有叶安知道,陈琳并非是以礼相待,而是又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缠上自己了。

    兵马钤辖乃是军职,也就是说这是有实权的军职,况且他还要在凉州府开府设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刘娥岂能不派一名监军随同?

    大宋的监军依从祖宗之法都是内侍担任,而刘娥信得过且与叶安稍显友善的内侍便只有蓝继宗和陈琳二人了,至于其他的内侍到也不是不行,但刘娥担心的是派遣那些人根本就镇不住叶安,太过强硬者说不定就会“意外坠马”崴断脖子之类的。

    她可不希望出现那样的局面,刘娥知晓叶安在军中的本事,据张耆说安化军在东京城中安逸懈怠之后的战力依旧能与上四军匹敌,且一口一个叶帅,叶帅的叫着。

    既然这小子有治军之能,那就必须派遣一位镇得住他的内官前往监军,于是一直监视叶安的陈琳便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并不知道,陈琳压根就压不住叶安,更不是她的心腹,陈琳真正忠于的是大宋的官家,也就是还未亲政的赵祯。

    如今的赵祯再也不是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已经与郭氏大婚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思维,早已与陈琳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转变。

    连叶安都对他收复陈琳与蓝继宗的手段拍案叫绝,那种以天家恩情,先帝之托的情感收买比什么都拥有,看似虚无缥缈的话,但在这二位耳朵里却极为受用,恨不得立刻让赵祯上位,完成嘱托。

    叶安出了宣德门,看着陈琳驻足不前奇怪的问到:“大官不同我一起出宫?”

    陈琳嘎嘎的笑道:“某家在宫中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放心,某家可不是孤生前往,徐用章,程拱寿等人以在宫外等候,叶侯出宫便能碰到嘞!”说完转身便消失在了宫墙之下,搞的叶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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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货一项是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从来不会收拾细软,全都白嫖自己所用,怎么今天这般反常了?

    耸了耸肩叶安迈步跨入待漏院,即便是辞拜他也没有权利从宣德门的正门出去,只能从待漏院的正门而出,这已经是与相公同等的天大脸面了。

    待漏院地内侍殷勤的给叶安开门,并献媚的唱了一句肥喏,得到了叶安的赏钱之后便兴高采烈的离开。

    凡在宫中除了官吏之外便只有内侍,仆从杂役一律为内侍所担任,如此才能保正皇宫的安全,这是最基本的手段。

    但在瞧见叶安离开后,便有一个内侍飞快的跑向了待漏院的角门,穿过角门入宫前往崇文院,在崇文院的秘阁之前跪下也不抬头便开口道:“云中郡侯以离宫!”

    “知晓了。”

    秘阁中的少年挥了挥手,随即对边上的阴影道:“先生要建新军,朕知晓他的用意,甘凉二州对我大宋太过重要,原本朕也是同那些朝臣一样,认为甘凉不过是快鸡肋,但曹玮与他皆是这般笃定的模样,看来甘凉确实是我大宋的一块宝地啊!无论兵事还是商贸,皆可为国朝带来万金不换的好处,朕就算是明知先生掌兵不好,也要同意他建天子新军!”

    陈琳微微一抖,这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激动,他一直觉得赵祯还小,并没有深渊般的帝王之谋,但没想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和完全不同的想法。

    陈琳一直担心官家对叶安太过信任,担心有一天会使得叶安走向毁灭,也会给大宋来带不可挽回的创伤,但谁想到这一切都在赵祯的意料之中。

    不等陈琳说话,赵祯便开口道:“这次是你做监军随同先生去往甘凉,那你便要约束好他,朕的这位老师向来是手段超群,胆量也是超群的,切莫让他太过放肆。”

    “官家,不如请圣人把阳城县君留在京中,如此可…………”

    不等陈琳说完,赵祯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看的陈琳有些发毛才道:“按理说你与先生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少了,该是了解先生的,为何能想出这般的注意来?且不说朕不能这般的无情,便是先生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怕是能把天都给捅破!他不重名利,挂冠而去也不是没做过,若是动了秦家姐姐,先生必定不会前往甘凉,甚至不再为官,到时又该如何?!”

    虽是平淡的话语,但在陈琳的耳朵里却振聋发聩,没错,以叶安的性子,若是把秦慕慕留下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尴尬的笑了笑道:“奴婢孟浪了。”

    赵祯淡淡的点了点头:“以后跟随先生身边也不要让他看出你与朕有过多的联系,以免先生……咳咳!”

    “奴婢知晓,万不会让叶侯察觉!”

    不等赵祯说完,陈琳便立刻接上话来,在他眼中,此时的赵祯才算是真正拥有帝王心术,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对谁也都不能完全猜忌。

第八百一十七章改变的意义

    经过漫长的准备,叶安终于要踏上西行的旅程,没办法再不走中书省的斥责文书就会发出,同时朝堂上的上谏就能把叶安骂的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靠卖“队友”攒下的“清名”岂能毁于一旦?

    好在普惠庄的人和物早已打着商队的名义分批出发,走也方便。

    叶安可不会带着一大队的人招摇过市,一路向西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自从叶安与秦慕慕到了这个时代后,两人就被局限在某些地方。

    叶安倒好些,在嵩山,阳城县都待过,也去过环州,但那时候的他都在努力求生,根本没空欣赏大好河山。

    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叶安才觉得自己与秦慕慕更像是这数千里江山的真正主人,因为他们曾经同十几亿人共同拥有过它。

    皇帝?很牛逼吗?连皇帝的祖坟自己都参观过,更别提皇帝的宫殿了。

    对于百姓来说皇宫是神秘的,是一个充满威严的地方,但对于叶安与秦慕慕来说,帝王的神秘与威严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开玩笑,明清两朝奢华至极的皇宫他们都不知去了多少次,那种在百姓面前营造出的“天授皇权”至高无上在他们面前被扒的一干二净。

    在心底里,叶安与秦慕慕并没有对皇权有过任何畏惧,他们知道皇帝也是凡人,不是什么天子,没有凌驾于常人之上的神格,更没有与生俱来的高贵。

    甚至在有些时候比常人更加凄惨,苦楚悲凉的过完一生,比如老赵家的后代…………

    东京城中的人们谁能想象不到百年的时间,大宋的两届帝王将会变成女真人的阶下之囚,宫中的贵人们,宗室们变成牛羊一般的存在,受尽侮辱。

    谁又能想到再过两百年,大宋的相公要背着自己的皇帝跳海自尽以免受辱?!

    所以在叶安与秦慕慕眼中,皇帝并不是凛凛天威不可侵犯的存在,尤其是秦慕慕,只是把赵祯当作一个小弟弟而已。

    即便叶安提醒过她许多次,她还是改不了在赵祯面前逗他玩的性子,或是嘲笑他的数学一塌糊涂,或是用心理学上的一些小把戏把赵祯问的哑口无言。

    别说是赵祯,就算是当代的哲学大师也会误入心理学的陷阱之中,产生自我怀疑,但当秦慕慕说出答案的时候,他又突然间恍然大悟。

    要是换做别人,赵祯怕是早已勃然大怒,但对于秦慕慕,赵祯却总是露出大男孩一般的憨笑。

    叶安入宫之前,秦慕慕便先一步去过皇宫,作为诰命夫人她当然是要同叶安一般辞拜刘娥的,只不过她更多的是与刘娥拉拉家常而已。

    这是一种女人间的态度试探,刘娥想要试探出秦慕慕对这次叶安被贬出外的态度,而秦慕慕也想要试探刘娥到底是不是对云中郡侯府有了猜忌。

    但很明显在叶安告知她这是自己故意为之后,秦慕慕马上便打消了自己这个愚蠢的试探行为,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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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安出宫后,云中郡侯府便彻底安静下来,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叶安与秦慕慕在后府中与家人们享受东京城中的难得时光。

    侯三是最为不舍的,虽然他入侯府是半推半就的,但在叶安把他的老母亲安排在了垂花门小院之后,他便死心塌地的愿意追随叶安,这是叶安最看好侯三的品质,大孝子。

    至于王帮和铁牛二人倒是完全不在意,他们要带着家眷追随叶安去往甘凉,虽然路途遥远,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跟着叶安,那一切的难题都不是难题,甚至会充满别样的趣味。

    王帮成婚之后便愈发的稳重了,也有了蓄须的习惯,至于铁牛那满脸的络腮胡如同张飞,胜似李逵,不知道的还以为拦路劫道的强人。

    眼下的侯府中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了赵虎等一众伪装成杂役的亲兵之外,便没有仆从了,剩下的便是一众家眷。

    王帮终于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小姐蒋氏,这是他最大的愿望,在王帮看来自己就是没有机会读书考取功名,以后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读书入仕,完成阶级跨越。

    现在娶了蒋氏为妻后,有了书香门第的加持,自己家的孩子终究能读书了,说不得以后便能考中进士,光耀门楣。

    蒋氏是一户老实的读书人家,虽然老蒋没有中过一次进士,但到是中过不少次的举人,学问算不得高深却非常扎实,连叶安都聘请他给普惠庄的孩子们讲学,也正因如此,王帮才有机会接近人家的闺女。

    原本老蒋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读书人也有自己的骄傲,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对于王帮的侯府管事的身份老蒋不太满意,但蒋家夫人却十分中意这个年轻人。

    岁数大了点,但是稳重又深的侯爷器重,何况在云中郡侯府当差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差事,当然与王帮每次送礼送的恰到好处并无多少关系…………

    不过就算是蒋家人不同意也没办法,蒋氏就是看上了王帮这个年轻能干的小伙子,并且还是死心塌地的愿意跟随他。

    这事让叶安与秦慕慕颇为蹊跷,毕竟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受到儒学熏陶那么多年,怎生就能这般的不理世俗眼光?

    但后来才知道,王帮这货与蒋家小姐早已暗生情愫,就是从老蒋被叶安聘请为普惠庄先生的时候开始的。

    别看老蒋是个读书人,但在叶安被贬出外的消息传遍整个东京城的时候,他却是极为称赞叶安当朝上谏的行为,并且把王帮送去的好酒喝了大半,也对王帮这个把自家千金拐跑的小子再无怨言。

    叶安看着侯府中逐渐变多的人,再看向秦慕慕忽然笑道:“你之前说咱们的出现并没有改变什么,但你看看现在?整个云中郡侯府的改变如此之快,原本咱们家才几个人?现在呢?一大帮子人在咱们这里,铁牛家的,王帮家的,侯三家的,还有一群亲兵,嘿嘿这些人的改变就是咱们的功劳,就是咱们的意义,何况普惠庄以及叶家庄数千的庄户?!靠咱们家过活的人不在少数,以后还会越来越多,你说有没有意义?!”

    秦慕慕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微笑着说道:“对,就像那个海边把搁浅的鱼扔回海里的小孩说的:“这些鱼觉得有意义。”靠咱们过上全新生活的大宋百姓也会觉得有意义!”

    “没错!”

    叶安冲着满天星斗大手一挥道:“所以这次前往甘凉,咱们的目标不是夺回甘州,也不是刺挠党项,更不是打通丝绸之路,而是让更多的人觉得咱们的改变对他们来说有意义就行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离京

    九月十五是云中郡侯离京远赴甘凉的日子,也成为东京城百姓皆知的事,毕竟普惠商号已深入人心,早早宣布这一天大促销,连叶安反对都没有,杜掌柜等人说是民心所向,其实就是在贩卖情怀…………

    这里是东京城,天子脚下,百姓开口三句离不开政事,叶安与范仲淹在朝会上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几乎人人都知晓云中郡侯的大名。

    清流之名早已传遍了东京城,相较于范仲淹,他更加具有传奇色彩,也更深入民心。

    一个给大宋带来祥瑞良种活人无数的少年郎,一个靠着自己功勋和军功稳坐国朝第一孤臣交椅的侯爷,一个创建普惠商号发家致富还带着街坊四邻以及大量百姓过上好生活的少东家,这样的人是传奇,不是天赋异禀的文曲星还是什么?!

    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崇拜英雄,崇拜他传奇一般的人生,尤其是在封建时代国家需要英雄的时候。

    更可怕的是,叶安的所作所为真的做到的了惠及百姓,虽然他与秦慕慕两人并未觉得自己的到来给这个时代改变了什么,但事实上那些改变真的存在,真的惠及到了东京城的大多数人。

    于是乎当云中郡侯府的车驾悄然使出后门的时候,信陵坊的街坊四邻们便早已在此等候,只是站在道路两边,一句言语也没有,平静的看向那辆大牛车。

    葛三叔早已知会过坊众,不得高呼喧哗,也不得说那些犯忌讳的话,不要言语只是目送车驾行礼告别就好。

    坊众们也多得云中郡侯府的照拂,信陵坊有今天这般的繁华全赖叶安的出谋划策,也是他给了大家讨生活的办法。

    看看现在的信陵坊,平坦宽阔的街巷,淡雅的环境,香味扑鼻的食物,琳琅满目的商品,闻之既醉的酒香,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不让人忘记这里曾经的破败与不堪。

    前来购物的百姓瞧见这一幕都会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瞩目云中郡侯府的车驾目送其远去,不少人都知道叶安的功劳与朝堂上的那次上谏。

    叶安与秦慕慕撩开车窗,外面的安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看到道路两边的人叉手施礼,虽无一言,却胜似千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离开之前,葛善书远远的指了指侯府拍了拍胸口,叶安微笑着叉手一礼,有三叔照看侯府,应该是稳妥的。

    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侯府中还有侯三一家以及铁牛的老娘在,出不得什么乱子,再者说还有老蒋没事过来帮衬,叶安较为放心的。

    纵观云中郡侯府的社交范围,真正能够走进侯府,并且成为叶安与秦慕慕所信任的人家极少,且大多是平民之家。

    信陵坊的坊众们没事便能去往云中郡侯府串门,而铁家与侯家更是把侯府的外院当成自己家一般,出门串个门,请人来家喝个茶什么实是寻常不过。

    叶安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瞧见有人来串门还会笑着招呼人家,送些侯府的吃食什么的,如同普通的邻家少年一般。

    唯一算是权贵之家的往来也只有李家和曹家,当然范子渊也没少登门,只不过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

    所以在百姓们的眼中,云中郡侯府和那些权贵之家一点也不一样,虽然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像是侯爵的人家,但逐渐习惯之后便也渐渐习惯了。

    此时当叶安带着秦慕慕等人离开后,信陵坊的坊众们才觉得这样的侯爷是多么的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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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路过南门大街的时候,很多人冲着牛车行礼,没有高呼只有一些简单的送别祝福语,但仅仅是这些便以足够,叶安与秦慕慕很高兴,这些送别的人中有普惠商号的伙计,寻常的百姓,甚至是其他铺面的掌柜。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足以证明他与秦慕慕在这东京城中已经有了属于他们的一席之地。

    东京城外,十里亭前,送别之人却寥寥无几,叶安当然知道这是为何,毕竟自己名义上是被贬出外,朝中的士大夫们多少要避讳一二,更有甚者不希望以此得罪吕夷简。

    自从叶安当朝上谏后,吕夷简便彻底站在了刘娥那一边,这个聪明的相公权衡利弊之后发现,只要刘娥不死,那赵祯就没有亲政的可能,如此一来不如顺从刘娥,苦心经营自己的力量,等那一天到来时,顺利让赵祯亲政便好。

    而这也是追随吕夷简的官员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识时务”。

    朝堂上可谓是泾渭分明,如吕夷简之流的大行其道,另外也有些支持范仲淹与叶安的,当然这些人则是站在了王曾这一边。

    王曾与吕夷简之间的两党之争逐渐出现,即便是晏殊也选择了王曾的阵营,在叶安看来眼下的党争是刘娥一手培养起来的。

    并且这样的党争还会在朝中持续很多年,甚至一直持续到大宋的灭亡。

    党争向来是汉家朝堂上的“传统技能”因为政见,私德,甚至是喜好不同,党争很容易形成,但只要不涉及主要矛盾,那党争的激烈程度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双方之间还有最后一层底线,儒学中的自我道德约束。

    这是宋代文人非常执着的存在,即是老辣如吕夷简,不择手段如夏竦者,也从来没做过诋毁他人,甚至谋人性命之事,相较于明朝的党争,大宋党争算是最为温和的了。

    但当双方之间的利益冲突涉及到根本的时候,也会爆发激烈的党争,比如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党争。

    现在虽然还未曾初现,但叶安之前对茶榷新法的改革失败便是最好的证明,叶安的茶榷新法几乎做到了平衡各方利益的程度,但对于东南茶场的四大茶商来说,少赚就是赔了!

    于是叶安被既得利益者们群起而攻之,茶榷新法再好也顶不住压力瞬间被摧毁,这只是叶安的一次试探,但也从中发现了改革阻力的强大。

    党争为何会出现?因为这是打败保守的唯一方法,人家拉帮结派之下,你没有自己的力量如何与之抗争。

    叶安因为一开始的定位就没办法结党,所以果断投子认输。

    历史上高明的帝王从来都不畏惧党争,而是擅长利用党争,平衡各方之间的利益,但他们几乎都被自己的聪明给冲昏了头脑。

    不是所有的后世之君都有这份高空走钢丝的手段,不是任何君王都能依靠高超的御下之道左右党争以达到平衡力量的目的。

    玩砸了地皇帝大有人在,甚至有被臣子利用的…………

第八百一十九章将门与外戚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个人意志而发生改变,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到,党争的存在必有其原因,这会涉及到根本利益,所以连叶安也没有办法,只能以孤臣自居,避免参与到党争之中。

    他算是看出来了,朝堂中的大佬们将会在不远的将来,也就是赵祯亲政之后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党争,改革与守旧之间的较量还会在汉家这片经历过无数次碰撞的朝堂上再次出现。

    叶安自己是妥妥的改革派,但他却从未有过冲锋在前的想法,看看范仲淹,看看王安石,这两货算是大宋朝的猛人了吧?但在改革失败后的下场又是如何?

    好在这是宋朝,若是发生在明朝,两人的下场怕是会凄惨到无与伦比的地步,哪里还会在死后还能获得极高的封爵。

    在十里亭,叶安稍作停留,李遵勖,曹仪,范子渊,甚至是王皞和范雍都在这里等待,看来自己在东京城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什么朋友的。

    甭管是不是利益相连,能在这时候前来相送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官员和平民百姓不同,他们前来送行代表了各家与云中郡侯府之间的私交。

    但这些人前来送行都在叶安的预料之中,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人家,或多或少有点利益上的关联,更重要的是来的这几位并不在乎。

    叶安现在是什么人?妥妥的直言敢言之人,朝廷的忠义之士,名声不要太好,别人不敢来送行是担心被叶安的行为连累,但这并不意味着叶安的行为就是不好的。

    所以李遵勖骄傲的来了,他当然骄傲,作为被文臣经常审视的对象,他有叶安这般的清流朋友自然是与有荣焉!

    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却瞧见王皞一脸的淡然,无奈的撇了撇嘴,没办法人家是文官啊!与叶安之间的关系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虽表面上给王皞见礼,但内心深处李遵勖却是极为不屑这些大头巾的。

    瞧见曹仪来了,便立刻凑了过去:“瞧见没有,宰相的兄弟都来给长生送行,你说这些大头巾图的是什么?”

    曹仪学着叶安的模样耸了耸肩膀:“嘿嘿,要我说这些人图的都是长生的本事,你且看把,这小子去了甘凉之后,必然闯出一片新天地来,我是相信他说的话,也相信我二叔说的话,甘凉对咱们大宋至关重要,若是叶安真能打通丝绸古道,河西古道,嘿嘿……那是一番如何的功业?!”

    还别说,曹仪的话非常有道理,但李遵勖却摆了摆手道:“你二叔那般的人物乃是军中的泰斗,若连他都说甘凉重要,那必定是铁打的事实,但可惜啊!这份功业咱们馋不来嘞!”

    “谁说的?!”曹仪挑了下眉头,笑眯眯的看向李遵勖道:“哥哥,我同你可不一是一条路,我是将门,你是外戚,我能领兵作战,你…………”

    李遵勖猛然愣住,看向曹仪不可思议道:“你小子要去甘凉?!”

    曹仪大笑道:“哥哥说的没错!我与长生以不是第一次互相扶持,早在环州时……”

    “嘿,你也好意思说?!若非范公在前面顶着,对你连参八道奏疏,你的镇戎军敢动分毫?!最后还不是靠你家那几位供奉的本事给你争的几分军功?”

    瞧见李遵勖颇为生气,曹仪连连赔笑道:“这话说的,哥哥还生气了?没办法啊!我这般出身将门的纨绔想要出人头地,做到二叔那份上便必须挣些军功在手,若非如此我老曹家的基业也啃不了多久不是?!”

    说完便长叹一声拍了拍李遵勖的肩膀道:“李家不同啊!你是当朝驸马,实至名归的外戚,子子孙孙都是天家的亲族,就算是疏远了,走的外道了,也还是有血亲的不是?我曹家不同啊!你看看东京城中的哪家将门不是盯着军功暗自较劲?没办法,咱们将门离了军功便没有活路!”

    李遵勖长叹一声,看了看边上的王皞眼神中满是无奈:“你以为外戚便好了?你可知晓从前年开始李端懿就被宫中排斥,后来连官家伴读都做不成,你嫂嫂没少去宫中理论,但奈何圣人就是不松口,你瞧瞧,连王家的小娘子都嫁给了范雍家的侄儿,而不是我李家的嫡子!”

    曹仪无奈苦笑:“人家是文臣,是当朝计相三司使,咱们这些……诶!那些大头巾终究是瞧不上咱们这些人家的,也就长生从不嫌弃,拉着咱们做生意,挣功劳,以后还是莫要与他怄气了。我家那个女人现在可是一个劲的说长生的好话,即便是长生被贬出外,都是毫无怨言,还让我多关照些,嘿……”

    李遵勖惊讶的看向曹仪,没想到他家的婆娘居然能转变的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但想想自家的公主,李遵勖一时无奈,就是因为王家的这门亲事才让赵清懿与叶安之间出现了裂痕。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李端懿与王英娘准备认清,俩个孩子也算是看得上彼此,但没想到范雍从中横插一脚,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亲事便黄了。

    而赵清懿本打算让叶安从中说项,谁知道叶安居然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便是连秦慕慕也不打算开口。

    李遵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无论王家还是范家对他都有旧情,又有相助之恩,若是从中搅合他叶安还有何脸面同朝为官?

    但就是这般的道理赵清懿却看不明白,在她看来就是去说项一番,看有挽回的余地没有,但叶安却是不肯,之后赵清懿便将这事种进了心里,好长时间没有与云中郡侯府来往。

    而李端懿也在府中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宫中的资善堂伴读不让当了,王家的亲事也黄了,李家的一切恩荣仿佛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李遵勖的心里也不好受,几次想要寻叶安问个明白,但每次路过信陵坊时又忍不住打道回府,直道此次叶安被贬出外,他才猛然觉得有些问题。

    若是自家与叶安还是那般的亲厚,若是李端懿与官家还是如同伙伴似得伴读,那此次叶安被贬出外李家必然受到牵连。

    那些对叶安落井下石的人也会对李家穷追猛打,叶安是不怕那些人,但自己身为外戚,李家乃是外戚之家,那可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今日李遵勖前来相送,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寻叶安问个清楚,但现在他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告诉给了曹仪。

    他希望自己这位昔日的伙伴能帮他想想,是不是如自己猜测这般。

    在曹仪听完李遵勖的分析后,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上下打量他许久后又看了看在远处与王皞,范雍谈笑风生的叶安才缓缓道:“我老曹没服过谁,但论智谋长生这小子怕是把朝堂上的许多聪明人远远甩在身后!这他娘的就不是凡人的脑子!”

    李遵勖终于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道:“我觉得也是,也趁着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第八百二十章“鱼头参政”

    来送行的人不多,叶安很快便与王皞范雍寒暄完,顺便也和范子渊聊了一会。

    但明显两人之间已经不在一个层级,范子渊不知该和叶安说什么,只能祝他一路平安,一个能与自己长辈交谈身患的人,自己和他又能聊什么呢?

    突然之间他的表情就变了,范子渊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曹仪与李遵勖。

    二人被他盯的发毛,不由得奇怪,互相看了看之后便准备上前问个清楚,谁知范子渊突然惊叫一声:“鲁参政?!”

    随着范子渊的声音,十里亭顿时静静无声,正与王皞相谈甚欢的亲家范雍猛然回头看向了不远处在仆从搀扶下缓缓而来的老者,顿时迈步迎了过去。

    “鲁参政怎生来了?!听闻你重病卧床以有时日,今日秋高风冷,你来这里作甚?难道是等候家中长辈?”

    鲁宗道虚弱的笑了笑:“你……你这话怎生像是编排老夫?老夫是来给叶侯送行的,此去甘凉山高路远,也不知还能否等到这少年人回京了。”

    听了这话众人大惊,而叶安却有些莫名其妙,眼前的老者好似并不眼熟,只记得当初自己献上土豆和地瓜时,这位老者尤为谨慎,并且是他上谏刘娥,要求在藉田中先行试种的。

    但后来便极少见面,并且在朝中也未有谋面,叶安还以为这位已经致仕回老家去了,但未曾想到居然会来给自己送行,看他的身体怕是也不太好。

    思来想去叶安也不记得这老者的名讳,直到边上的范子渊低声开口:“这位是右谏议大夫鲁宗道,官至参知政事,乃先帝之谏臣,国朝之柱石也!因其直言上谏,先帝特在金殿大书“鲁直”二字命群臣效仿,待官家继位,太后拔耀其为参知政事,但鲁参政操劳国事体弱多病,已经许久不曾上朝了。”

    叶安看着走近的鲁宗道惊讶的开口:“就是那位号称鱼头参政的鲁宗道?!他怎生来给我送行?!”

    范子渊苦笑道:“谁知晓呢?!反正你小子这下走运了,鲁直亲自来给你送行,这消息传出去,必定朝野上下为之震动!这可为是清流中的元老砥柱!也不知晓你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

    虽范子渊极力夸赞,但叶安却不觉得鲁宗道如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个不断靠近的老人眼中闪烁着猎人捉住狐狸尾巴的狡黠光芒,虽然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却给了叶安极大的威胁。

    在叶安看来,这老人显然是来者不善。

    秦慕慕坐在牛车中,外面是男人的世界,自己不好出面,便在宽敞的车中看着话本顺便把烤好的精致肉脯放入口中咀嚼,却见车窗外的叶安在忙前忙后的招待一位老者,神态恭敬的不像话,自己可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见叶安匆匆来拿他藏车厢夹层内的好酒,秦慕慕便愈发好奇道:“来的是什么人?怎让你如此款待?这玉冬春酒可是你留着路上喝的,这就拿出招待人了?”

    叶安无奈苦笑道:“来了位大能,不出血是不行啊!这位是鲁宗道,比包拯还要出名的直臣,也是一位孤臣,在清流之中名声显赫,也算是我的前辈。”

    随着王帮与叶安的忙活,十里亭中以是宴会般的模样,各种腊肉吃食以及美酒奉上,叶安还在边上以晚辈的态度持礼相待。

    鲁宗道也是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下,却对眼前的美食并无半点兴趣,只是端起酒杯闻了闻便一口喝下。

    看着半截身子入土的鲁宗道这般豪放,叶安刚要出口提醒,鲁宗道便被呛得连连咳嗽,但眼神中满是惊讶,许久才缓过一口气,面色也从原本的苍白转为红润道:“好酒,都说长生擅长酿酒,没想到今日一品果是百闻不如一见!好酒,好酒!”

    鲁宗道作为长辈直接呼叶安表字乃是情理之中,王皞在边上笑道:“贯之兄此言差矣,叶侯的酒酿的好,却远不及其才学!此子有生财之道,有惠及天下之功,更有深谋啊!”

    鲁宗道摆了摆手随即指向叶安道:“你说这些老夫皆以知晓,王相公特意到老夫府上说话,言语之中无不推崇此子,说其与范仲淹一般可为朝中砥柱之才,今日老夫听闻长生西去甘凉,老夫便在此一聚。”

    叶安赶紧乘机倒酒:“鲁公前来小子倍感荣幸,不知鲁公寻小子可有指教?”

    鲁宗道笑眯眯的看向叶安,随即又转头看向王皞道:“乃是受王公之邀前来相送,顺便也见识一番名满东京的叶侯,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便是官面上的客套话,叶安并不觉得鲁宗道前来就是简单的给自己送行,更多的还是在试探,但他要试探什么呢?

    在朝堂之上自己和他并无交集,私下里也未曾有过什么来往,按理来说不会无缘无故的试探自己,何况还是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

    眼瞧着鲁宗道略显神秘的笑容,叶安小心的给他再次斟满酒盏,这才低声道:“不知鲁公有何赐教,还请示下!”

    谁知鲁宗道一把抓住叶安的手腕,盯着眼前的酒水冷笑道:“你这小子当真以为能瞒过朝中所有人?!此去甘凉乃你心中所愿,别急着否认,你早就对甘凉上心了,从税司的账册中便不难看出,你普惠商号的商队早就去了甘凉做买卖,并且还不在少数,只不过隐姓埋名没人知晓是你麾下的商队而已,是也不是?哦对了,你再告诉老夫,圣人又怎会如此恰好的把你贬去甘凉?以你的功劳,便是要贬斥出外也不会挑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官家对你向来亲厚,这次连脸面也不要了?这些不寻常之处若有一个契机,那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你看似上谏官家亲政,实则早有谋划,至于是和谁谋划的,不用老夫明说,除了宫中那位又能有谁,小子老夫可有一言为虚?”

    直到把自己的心中猜测说完,鲁宗道这才平静的把目光从酒盏移到了叶安的脸上,嘴角满是笑意,也只有在这时叶安才惊觉,大宋的朝堂上当真是藏龙卧虎。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鲁宗道这般的大能眼中却是漏洞百出,便是连刘娥当初都被自己的计划所震惊,也认为不会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但还是被鲁宗道给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此说来鲁宗道便不是给自己送行来的,而是来向自己摊牌的,对于这般睿智的老人,叶安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他的心思太过缜密,恐怕连王曾与吕夷简都没看出问题所在。

    “鲁公既然知晓,那一定也从王公那里知晓了长生为何要去往甘凉,不知鲁公此次前来是阻止长生,还是有何交代?”

    随着叶安的反问,鲁宗道一时愣住,他没想到叶安承认的如此干净利索,甚至好不必会他与圣人之间的谋划。

    “你小子还当真胆大包天啊!”鲁宗道只是低声呵斥一句便没有下文,叶安这才发现十里亭中的其他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的看向自己和鲁宗道。

    看了看鲁宗道抓着自己的手还未松开,叶安尴尬的起身笑道:“一直招待鲁公,倒是忘了诸位,请、请、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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