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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二章撤……

    白马乌兰的尸首被拉回了西羌军营之中引起了西羌大军的恐慌,谁人不知他白马乌兰乃是西羌诸部中武德充沛的勇士?

    这个号称能生裂虎豹的猛人居然被大宋的少年侯爷一击而毙,身前的伤口小到了让人忽略,而身后巨大的创伤面却让西羌人无不看之骇然。

    白马乌兰的仆从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便被愤怒的白马部众给砍了,说的好听是仆从,他其实就是白马部的奴隶而已。

    作为奴隶你不拼死护主,反倒是在主人死后带着主人的尸体回来,这便是西羌人所不能忍受的,在砍了他之后白马乌兰的死因也成了“未解之谜”。

    嵬名博山匆匆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看着白马乌兰以及身首异处的仆从,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抒发,眼前这群蠢人居然把唯一知晓真相的仆从给杀了,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白马乌兰与叶安之间的对话,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为何白马乌兰的身上会有如此骇人的伤口。

    从白马乌兰的死他已经知道,叶安不会放过眼前的西羌诸部联军,至于已经离开的子合呙菱……唯有他才能率领为数不多的子合部安然返回青岗峡吧?

    嵬名博山迅速召集了西羌诸部的头人,这些个往日里勾心斗角的聪明人此时却满脸愁容,完全不似刚刚起事时的那股子意气风发。

    恐惧充斥着他们的脸,愁容是他们唯一的表情,叶安痛下杀手的作用体现出来,西羌诸部头人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白马乌兰。

    战场上的心理学很可怕,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目标却不能克敌制胜时,便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心理暗示,你再也赢不了,甚至每次出兵都会认为自己肯定会败下阵来。

    这种状态就如同大宋两次北伐失败后,朝堂上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北伐的声音一样,从心理上宋人对契丹人是怀有畏惧之心。

    若非真宗亲临澶渊,宋军能不能克敌制胜守住国土还是另一回事。

    嵬名博山也知道这些西羌头人此时担心什么,冷冷一笑道:“白马乌兰以死,你们心中已经被恐惧所填满,但别忘了这时候咱们已经没有退路,要么便舍弃劫掠所得,如丧家之犬一般从九连山的密林中返回青岗峡,要么便一鼓作气拿下清平关带着咱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财富风光的回去!”

    嵬名博山的话就是在提醒这些头人,他们费心巴力翻山越岭的同大宋最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眼下的利益?

    一群西羌头人终于在他的刺激下终于有了反应,但嵬名博山觉得还不够,再添一把火道:“你们愿做豺狗还是愿做英雄自己选!宋人向来是畏惧强者,若是此次你们灰溜溜的逃了回去,怕是连青岗峡都待不下去了吧?!”

    这话算是戳中了西羌人的要害之处,虽然在起事的时候个个雄心壮志,不畏生死,但当他们劫掠财富享受杀戮后便惊恐的发现原来还是活着好!

    从平远寨开始,西羌人对这位大宋“魔将”的恐惧逐渐增加,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是不可力敌的存在,但更多的人是担心被宋廷秋后算账。

    被恐惧冲昏头脑的西羌头人们再次冷静下来,只不过这种冷静却被嵬名博山所利用,在潜移默化中暗示他们,此时就算放弃财物从九连山返回青岗峡,宋廷对他们的清算也不会停止,毕竟谁不恐惧死亡?

    唯一的“聪明人”白马乌兰已死,在老谋深算的嵬名博山面前,其他诸部的头人根本就不够看。

    嵬名博山最擅长的便是用自己的智慧蛊惑人心,西羌诸部头人在他的蛊惑和威胁下终于团结一致,此时缺少主心骨的他们也下意识相信这个给西羌人带来财富的嵬名博山乃是山神派来的引导。

    没错,自从到了西羌诸部之中后,嵬名博山便以巫蛊之术为借口,三番两次的“救病治人”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山神“使者”。

    嵬名博山清楚的发现其实相比党项人,西羌人更好被利用和糊弄,至于宋人虽有愚昧之辈,但最少那些官员,文人,士大夫是不好骗的,唯有王上那般的精妙手段才能操纵之。

    西羌诸部头人最终达成一致,在嵬名博山的指挥下向清平关发动猛击!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都要拿下这座关隘,带着族人和劫掠来的财物返回青岗峡。

    铺天盖地的进攻出现了,这一次西羌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奋力鏖战,即便是死伤惨重也没有停歇,只是轮换着一次次对清平关发动进攻。

    箭雨铺天盖地,滚木礌石翻滚而下,西羌人也开始从单一的正面进攻改为了多管齐下。

    挖地道,做冲车,撞车,以飞梯爬城墙,凡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虽然没有攻陷清平关,但也使得宋军将士疲于应付,更有甚者如猿猴一般攀爬至悬崖峭壁的两侧推石入关,只不过这些人很快便成了徐用章的箭靶。

    并且叶安也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神箭手。

    一支接一支的连珠箭射出,西羌人如同从树上掉成熟果实般纷纷坠地,这惊人的臂力和耐力让叶安鼓掌惊呼。

    多方位的进攻下,处于人数劣势的宋军疲惫不堪,沙闻天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城墙上来回穿梭,他手底下的保安军将士也在这场艰苦的战斗中迅速成长起来,已经能做到与安化军默契的配合了。

    西羌人登上城墙的次数越来越多,对宋军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大,频繁的进行夜间偷袭,使得宋军将士轮换的次数越来越少。

    战场上满是鲜血的浓重腥味,仿佛粘在人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即便是叶安也带着亲兵登上城墙作战,以替补那些疲惫不堪到累瘫的将士们,但还是杯水车薪,西羌人的人数在不断的消耗,每次攻城战都要丢下数百具尸体,但宋军的伤亡却在不断的扩大。

    看着扑面而来漫山遍野的西羌人,叶安知晓这样下去清平关受不了多久,宋军将士的忍着伤痛作战的模样让他狠狠咬牙:“下令全军,待击溃这波西羌人后全军后撤!”

    “后撤?!”

    铁牛满脑子不解,沙闻天更是大惊失色道:“叶侯,咱们务必死守清平关啊!若是后撤这清平关失陷,咱们便无险可守!”

    叶安轻轻摇头道:“谁说无险可守?守关将士之英勇已经展现,我等死守清平关近一月,援兵未至,查探之人也未曾返回,恐怕党项人已经有了动作,此时死守清平关以无意义,后撤吧!”

    “侯爷三思!”

    “军令如山,从令如流!”

    “喏!”

第五百二十三章遗祸

    谁也没想到白马乌兰的死非但没有击溃西羌人的气势,相反还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只是这斗志并非是因白马乌兰这位领袖一般的人物被叶安击杀使得西羌人同仇敌忾,而是因恐惧。

    在连续围攻清平关的第五天晚上,西羌人终于撤退了,这场大战几乎耗尽了双方所有的精力,嵬名博山还在疯狂的命令大军进攻,在他看来眼下的清平关即将告破。

    但愤怒和悲伤的西羌头人们却在这关键时刻撤回了自己的人马,原因无他如此长时间的攻伐使得各部人马再次死伤惨重,阵亡在清平关城池上下的便有两千人,另有两千多人负伤,其中近千人无有再战之力,等同于废人。

    他们还要消耗人手去照顾这些重伤的族人,没办法,若是现在敢抛弃他们,剩下的族人一定会群起而攻之。

    但最让嵬名博山惊怒交加的却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各部之间的居然还在耍小聪明,用各种手段来吞并弱小的部族。

    至于已经死了主将的白马部,更是被各部吃干抹净,不得不说西羌各部的头人对于拉拢利诱正是一把好手。

    即便擅长权谋的嵬名博山,在见识过这些西羌头人“极尽收买之能事”后,也自叹不如。

    当然,是个人也能看出清平关抵挡不住了,西羌人损失的大,宋人损失同样也大,虽然死的少,但宋军的人数也少啊!

    嵬名博山知晓眼下的西羌人在干嘛,他们在为自己积蓄力量,死的人越多,活着的人能分到的财富便越多,这是谁都知道但谁都不愿点破的事实。

    眼下的整顿与其说是给大军休整,不如说是各部头人聚集起来瓜分所得利益的开始。

    原本西羌人中最强大的一支白马部眼下却被各部瓜分,从战士到财富,那些少有名望的人带着原本属于白马部的属下投奔去给自己开出更高价码的部族。

    嵬名博山冷冷一笑,这便是西羌人,下面的人愚昧无知,上面的头人却是精打细算,各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愿意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野猪般的男人。

    一夜之间各方利益居然都得到了满足,当然也有不满足的人,只是这些人已经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尸首…………

    一面是还未攻陷的清平关,一面是为了利益连自己人都杀的西羌人,嵬名博山觉得王上利用这些西羌人实在是弊大于利。

    但好在明日便能攻克清平关,也算是打通了党项南下的最后一条通途,至于那些拖延镇戎军的勇士也算是死得其所!

    嵬名博山知晓拖延不了宋军多久,好在定边军实在废物,仅仅虚晃一枪便让他们畏首畏尾举步不前,否则前有清平关后有定边军,这些西羌人一定落荒而逃。

    至于那个号称“魔将”的叶安,倒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只可惜清平关破走后,这小子怕是也会被这群愤怒的西羌人给撕碎吧?

    太阳还未升起,一抹余晖刚刚染红了天边,西羌人便开始对清平关发动最后的总攻了,只不过远远看去西羌人便是心中一凉,他们发现清平关的城墙上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如同黑甲披挂在了清平关的身上。

    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以及各拼命这么多天的西羌人自然不会放弃,至于看到了这一切的嵬名博山却是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正是宋军强弩之末的表现,想用威势吓倒眼下的西羌人是不可能!

    但西羌大军靠近清平关三百步之后,宋人的弩箭并未“如期而至”,靠近百步弓箭组成的飞蝗也未曾出现,当西羌士兵靠近城头时发现,城头上居然是一群穿着布甲的草人!

    如蒙大赦的西羌人终于在安心下来,对着这些城头上的草人挥刀“砍杀”以发泄他们心中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是乐极生悲,这些草人中有些是纯粹的草人,有些则是装着特别“礼物”的草人,数百名西羌人登上城墙对着草人一顿砍杀的同时,火焰也在突然出现很快吞噬了整个城头。

    密密麻麻的稻草人几乎堆满了城头,想要逃命却没有大火燃烧的速度快,跑得快的“火人”飞快冲下清平关的城墙在地上打滚才扑灭了火焰,跑得慢的已经同稻草人一样被烧成了焦炭。

    接连不断的小陷阱在清平关中无处不在,抬起厚重城门的绞盘被割裂了一半,当大队人马通过的时候抬到最高的千斤闸忽然落下砸死了好几个西羌士兵,也震破了不知多少双耳膜。

    每一条街道都要小心翼翼的用长矛扫过才敢前进,因为有几个人踩到了坑里,被尖锐的木楔刺穿了脚背。

    清平关中有吃有喝,但西羌人是井水不敢河,干粮不敢吃,甚至连房舍也不敢轻易的进去,生怕一推门便被迎面而来的快刀给扎死。

    整个清平关都充斥着危险,这是宋军在临走之前,叶安带领全军将士给西羌诸部留下的“礼物”据说这一夜单单是出去方便的西羌士兵便死了十来个…………

    嵬名博山看着大大拖慢速度的西羌伤兵非常不满,这些人妨碍了大军还通过清平关的速度,也妨碍了大军走出九连山山谷的速度。

    有许多西羌人甚至不愿去追杀逃走的宋军,因为他们害怕那个大宋的魔将!

    这实在是个笑话,嵬名博山从来都不相信叶安是西羌人口中的魔将,真要是魔将还能舍弃清平在?真要是魔将还是撤走?

    但他很快便见识到了叶安的厉害,以及对前路第一次产生的绝望。

    入夜之后的清平关终于陷入了安静,只不过有人并不像让疲惫了一天精神高度紧张的西羌人放松下来。

    悬崖峭壁之上,火箭如同划过夜空的流行落在了清平关中,一场大火在这闷热的夏天彻底把清平关变成了一座烤炉。

    火势太大,西羌人也不知该如何救火,那些守卫粮草的西羌士兵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在短时间扑灭大火,而是叫喊着跑走了…………

    大火蔓延开来,震惊的西羌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开始大叫着灭火,许多人甚至看到水盆便把里面的水浇在火焰上,于是一条“火龙”就这般腾空而起,火势暴涨。

第五百二十四章绝望的西羌人

    清平关以完全变了模样,本是为了防御党项人南下而设的重要关隘,如今却成为一片废墟,大火烧了很长一段时间,冲天的火光和黑烟即使远在归德堡的定边军也能看见。

    这场大火最可怕的后果便是引发了山火,谁也不曾想到山谷中的火焰居然能燎烧到山谷上的植物,继而引发了整个山谷的大火。

    西羌大军在山谷中疯狂向北逃窜,此时的清平关已化为座巨大的烤炉,即便不被大火烤死,也会被热浪所侵袭,许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因缺氧而死。

    浓烟同样杀死了不少西羌人,连嵬名博山都没想到,拿下清平关的西羌人居然还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眼看着西羌人仅剩数千人左右,这同之前数万大军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好在这些人都算是西羌的精锐,追杀两千人的宋军绰绰有余。

    西羌人逃离了辛苦拿下的清平关,而嵬名博山心中对叶安的忌惮再次上升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在他看来这个少年侯爷非除不可!

    如此年少行事便如此骇人,手段了得不说,最要命的是此子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在嵬名博山眼中,宋军完全没有必要撤退,死守清平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没了关隘的宋军,在陇西这片沟壑山岭之中根本就不是西羌人的对手,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叶安居然如此果断的便撤退了,走的时候还给西羌人留下了一份“大礼”。

    这般成熟的心计,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能有这般的思考,嵬名博山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少年人。

    只不过当西羌人逃到山谷的另一端后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了。

    一座由山石堆砌起来的城池赫然耸立在他们的眼前,西羌人骚乱许久后便再次陷入了绝望。

    疲惫不堪的他们终于冲破了清平关这道屏障,然而在这道屏障之后居然还是一道屏障。

    没人知道这做山石堆砌而成的关隘是何时修建的,虽然在嵬名博山的眼中非常粗糙,但却足以让已经丧失了斗志的西羌人望而却步。

    这是叶安给西羌人准备的最后一件“厚礼”,是山谷中最狭长出口的屏障,早在他抵达清平关后便发动这里的所有民壮利用山石筑起的防线。

    叶安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用山石堆砌起一道看似像是城墙的东西就行,不需要多么坚固,只要不会被人力所推倒就行。

    于是彪悍的西北汉子便开山凿石,夜以继日的把石块堆积起来,他们的工具非常简单,只有锤子和凿子,好在陈琳比较给力,源源不断的从通远城运送补给和民壮过来。

    石匠不需要过分雕琢石块,只需用火把石头烧的滚烫,再浇上白马川的河水,石块便会自动裂开,大块的山石被运送到了这里堆积起来。

    月余的功夫便已经制造出了这个看似坚固,实则经受不住几次冲击的简陋关隘。

    西羌人还未发动进攻,无数木质长枪便从石头的缝隙中插了出来,瞬间便把这平平无奇的关隘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

    于是西羌人想要利用骑兵冲击的打算便彻底告破,至于撞车之类的攻城器械,早已被他们丢弃在了清平关的大火中。

    叶安可以说把战场心理学运用到了极致,一道坚固的关隘被攻破,其后居然还有一道关隘,这不得不说对敌人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威慑。

    西羌人在山谷中安营扎寨,而入夜之后逃跑的西羌人不计其数,他们带着有限的财物返回了清平关,选择从艰难的九连山小道绕过这处可怕的“深渊”。

    另一边,关于援军的消息终于传来,周文质率领大军姗姗来迟,而皇城司逻卒单嗣中冒死从悬崖峭壁上垂落而下,并把所见所闻如实向叶安禀报。

    原来周文质率领的定边军在出了归德堡后便遭到了党项人的袭击,虽然数量不多,但战力彪悍,不足千人的队伍拖住了数千定边军的脚步。

    周文质怯战不行,只是派出游骑探查虚实,但所派出的游骑皆亡于党项人之手,顿时令他大为紧张,以至于行军速度极慢,生怕孤军深入后被西羌人和党项人两面夹击。

    若是在寻常这法子最是稳妥,也是宋军的一贯战法,可叶安率领的三千安化军却在清平关阻敌待援,定边军早一日到达,便能早一日化险为夷。

    终于在单嗣中抵达周文质军中后,他才回过神来,这些党项人的目的便是为了拖延他驰援清平关的速度。

    继而命令大军加速前进,一路上虽有党项猛士的进攻,但规模都不大,甚至宋军还有斩杀袭扰党项人的情况出现。

    这时候的周文质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之前一直认为曹仪的镇戎军应该早就追上西羌人的步伐,支援了清平关。

    此时再加速前进,看到的只是已经化为废墟的清平关,恐惧之下的周文质已知自己犯下大错,若叶安战死,他同曹仪必定难辞其咎,而相比家大业大的将门,自己一定会成为最终的“替罪羊”。

    好在叶安在单嗣中离开前担心发生错漏,特意交代给他自己在后方的布制,这才让周文质没有彻底绝望。

    摸了摸还有余温的清平关城墙,周文质便立刻率领定边军迅速前进,终于看到了驻扎在山谷中的西羌人,也算是把西羌人堵在了这处绝地!

    定边军的到来再次给了西羌人以致命一击,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腹背受敌之下,想要逃跑的西羌人根本没有机会。

    周文质的五千定边军以及叶安仅剩的两千安化军加起来也没有西羌大军多,但在接连的征战下,西羌人已经不敢对叶安的所在发动进攻。

    在西羌大军中已经开始流传叶安诸多事迹,有说他是魔将的,有说他是大宋的武曲降世,有说他是破军坐命,为兵必劫,乃纵横天下之将!

    嵬名博山已经斩杀了数十个“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人,但越是如此军心便愈发不稳,甚至有人连夜向宋军乞降,以免屠戮之危。

    当然,这些降兵都是冲着周文质的定边军去的,他们可不敢向叶安这个“吃人”的魔将投降…………

第五百二十五章嵬名氏的手段

    兴平城外,流井堡前,镇戎军的将士组成了强大的防御阵形,长枪如林,巨盾如墙,在高昂的战鼓声中缓缓前进。

    万余人的队伍在这里摆开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土地,而他们的对面却是稀稀疏疏的党项骑兵。

    一万人对五千人,虽然占据了人数优势,但曹仪并不敢冒进,五千党项铁骑,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几乎可以纵横大半个西北。

    即便是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但想要歼灭他们对于宋军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不是伏击战,而是遭遇战,曹仪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党项人有备而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拖延自己的速度而来。

    五千党项骑兵来去如风,逼得自己不得不结阵缓缓前进,每日能行军五里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只要大军速度快一快,军阵松懈,便必定会遭到党项人的破袭,如同突然窜出来的饿狼在撕咬一头巨兽。

    虽然这一万镇戎军十分强大,但这样的强大也只是在抵挡党项人主动冲锋的情况下,曹仪甚至不敢让军中的骑兵过分远离大军,生怕他们被党项人一口吃掉。

    在看过那些来去如风,弓马娴熟的党项骑兵后,曹仪便彻底失去了用骑兵对抗骑兵的勇气了,相比党项骑兵,大宋的骑兵根本就是一群步卒。

    难怪曹利用这个堂堂枢密使都说“国朝骑兵虽有马乘,然同步卒无异,出入不可旋,弓马不及蛮人之万一,不可为破袭之用矣!”

    清平关被围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但曹仪却觉得有周文质的大几千定边军在侧,清平关之围可解,自己所要做的就是避免被这五千党项人给冲阵便好。

    党项人的厉害就在于他们的冲阵本事,骑术精湛不说且有舍生忘死的勇气,一旦冲阵看似散乱的阵形便能成为最锐利的尖刀,只要你稍不留神,便会被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膛破肚”。

    只要一击成功,党项人便会不断的攻击,杀透中军的同时,在整个大军中兴风作浪,直至敌军溃败,接着便是最为无情的收割。

    相反只要军阵不破,曹仪便有信心守住大军,虽然镇戎军不如叶安训练的安化军,但最少已经在自己的训练下能够做到令行禁止,这已经是治军中最好的手段之一了。

    党项骑兵如同乍鸟还林一般,不断盘桓在镇戎军的四周,试探性的进攻不在少数,但都被严密的军阵所化解。

    “嵬名博山说他已经尽力了,王上可否饶恕其罪?”

    一身葛袍的嵬名山遇心惊胆战的看向眼前一言不发的李德明,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命运如何,但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能决定他的身死。

    “罪?他哪里有罪?!我的兄弟快些从地上起来,本王从不觉得一个能把西羌人与宋人挑拨到如此地步的人是个庸才,更不会觉得他有罪过!”

    听了李德明的话,嵬名山遇刚刚出了口气,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憋了回去。

    李德明认真的看向嵬名山遇,微笑着开口道:“本王只是好奇,那个大宋的少年侯爷真如他说的那般厉害?他所说的那些听着便像是天方夜谭,颇有推卸之责啊!”

    听闻是关于叶安的事情,嵬名山遇反倒是松了口气,颇为郑重的对李德明说道:“大王万万莫要小看此子,其虽未及弱冠,然心智之深令人咋舌,几次诱敌,诈取自平远寨始,多有手段谋略,眼光独到之处便是连博山这般的人物都为之胆寒,且多有奇异之物相助,令人防不胜防啊!”

    李德明了解嵬名山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皱起眉头道:“西羌人多传闻其为阿修罗之魔将,宋之破军,不知可有此事?”

    嵬名山遇微微点头道:“博山的侍从过来了,早早的带了他的话而来,说是那少年侯爷虽为文臣,却能领兵冲锋亦可陷阵,颇有百战之将的气势,明知白马旭日乃白马部的少主,却是手起刀落斩其首,不曾一丝犹豫,博山有言,此子若到而立之年,若再经略西北,必为我党项之大祸,不可不除!”

    李德明微微点头,这些消息不光嵬名家的人知道,自己同样也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这些消息才会怀疑真实性,毕竟十来岁的少年郎有这般的能力如何不让人匪夷所思,甚至胆寒?

    抬头看了一眼军阵,李德明微微皱眉:“骨嘞撅的袭扰之法愈发的生疏了,现在正事好机会!吹号,突袭宋军东北角,那里是军阵最为松散之处,间距极大,一旦破袭可至全军动荡!”

    “遵王上令!”

    李德明身边的骑兵立刻翻身上马,高喊着李德明的指令,同时让几个腰上挎着号角的骑兵卖力吹响牛角号。

    随着号角声,以及亲兵的传令,骨嘞撅率领的精锐铁骑瞬间便了阵形,从楔形变成了锋利无比的锥形,直插宋军军阵的东北角而去,果然宋军军阵急速震荡,虽只是一点遭袭,却全军不稳。

    但好在曹仪指挥有方,手下的士兵传令迅速,大军及时的调整队列,收拢军阵,于是原本松散的地方便立刻开始收紧,步卒之间的配合更加紧凑使得党项人无法轻易击穿军阵。

    “主上,是否把剩下的人都派上,几次这般的冲锋便能把宋军…………”

    不等嵬名山遇说完,李德明便摇了摇手道:“撤军吧!这曹仪有几把刷子,能把军阵守成这般也算是颇为补给,本王倒是没有他这般指挥全军如臂挥指的能耐,虽不高妙,但却不会再犯错了,传令骨嘞撅收兵回营!既然西羌人完了,那咱们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当绊脚石了。”

    嵬名山遇当然明白李德明的意思,对军中的游骑传令,党项人的骑兵便在鸣金声中快速的集结起来,唯有骨嘞撅忿忿不平,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快要杀到中军去了。

    嵬名智海看向自己的兄弟急急的开口道:“大哥,王上是否愿意赦免博山的罪过?”

    嵬名山遇的嘴角露出凄惨的笑容:“恐怕博山在劫难逃,王上说此事并不怪他,但却不信天底下有叶安般的少年人,但好在还有旁证,只不过………王上夸赞博山乃是挑拨宋人与西羌人的大才……”

    “啊!这是要让博山背负罪名?!”

    嵬名智海何等聪明,瞬间便听懂了兄长的意思,一时间又惊又怒,但嵬名山遇却无奈的摇头道:“若是嵬名博山被擒,那便只能由他背负罪名,若是没有…………”

    “便是逃回来也是个死啊!”

    嵬名山遇冷冷道:“那就不让他逃回来!听说宋人愿意接纳降俘,甚至还能分得土地…………”

    嵬名智海惊恐的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兄长,他不知道为何嵬名山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让嵬名博山投靠宋人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雏鹰与雏鸡

    自古以来狡兔三窟乃是大家大族的手段之一,他们并不会全族服侍自己的统治者,而会出现一族之人分侍两家的情况,如此一来便算是两边押注,这个家族永远都会站在胜利者一边。

    这样鸡贼的家族有很多,但其中最有名的便算是“孔家”了,大宋有孔子后人,辽朝同样也有,如此无论是哪一方势力获胜,最终孔家都将屹立不倒。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孔家确实提倡“忠君”,看似讽刺但事实却是有差别的“忠君”,自己服务于谁便忠于谁,说的高大上点便是“为儒学传承”,忠于“儒学”的卫道之举,说的不好听便是鸡贼的两面下注。

    大宋的孔家对赵宋王朝的忠诚毋庸置疑,同样辽朝的孔家对契丹王朝一样忠心耿耿,否则何以立足?

    嵬名山遇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想在拓跋氏身上压上全部身家,若是嵬名博山能归附大宋,那嵬名氏总有一天在党项待不下去的时候也能近水楼台的投靠大宋。

    所以他对嵬名博山充满信心,他毕竟不是西羌人,乃是党项一族,若是愿意归附大宋,宋人必定善待之,以开先例,可招揽更多的党项人归附。

    但对于庞大的宋国,党项现在还很狭小,只要宋辽之间保持和平,那党项的机会将变得十分渺小,最多也是比现在的党项再大一些版图而已,但国力却远不能与宋辽相比,根本不可能出现李德明所幻想的三国鼎立之局面。

    从李德明开始夸赞嵬名博山开始,嵬名山遇便知晓这个枭雄即将抛弃自己的兄弟,自己那个为他李德明在宋人和西羌人中挑拨离间的兄弟。

    因为在李德明看来,嵬名博山乃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所在,若是他不愿与宋人交恶,完全可以让嵬名博山成为罪魁祸首,甚至亲自杀了他“以正视听”。

    跟随李德明这么多年的他实在太了解对方的手段了,他是拓跋氏中最危险的人物,也是靠着两面游说得到辽朝支持的大夏国王。

    拍了拍嵬名智海的肩膀,嵬名山遇微微摇头道:“收起你惊愕的表情,从现在开始你我都不会知晓嵬名博山的行踪,也不会知晓他的未来如何,李德明不是个简单宽心仁厚之辈,你我万万不可相信他的话和承诺!”

    嵬名智海微微点头,他从未见过兄长如此郑重的表情,低声道:“大哥放心,此事智海必定牢记心中不敢遗忘!”

    另一边的李德明看向了浑身甲胄被砍稀烂的骨嘞撅笑道:“宋人之军阵如何?”

    “比我想象中的要难以攻克,比之西域人要强大许多。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骨嘞撅必破宋军之阵!”

    李德明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党项男儿!知晓别人的弱点也不避讳人家的长处!便是宋人善于军阵又如何?再硬的骨头也有被啃下想一天,只是宋人现在国力尚可,我党项无需与之对抗,但甘凉二州必须拿下,眼下宋人定环州在即,西羌人算是废了,率军前往青岗峡吧!”

    “青岗峡?!不去西域了?”

    骨嘞撅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李德明非但不准备撤军攻打西域,而是要对已经算是残部的西羌人动手。

    李德明露出自信的笑容道:“若是把你换做宋人,眼下西羌大军惨败该如何?”

    骨嘞撅恍然大悟:“必取西羌人之故地…………永除后患!”

    李德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却又摇头道:“咱们不是冲着西羌人去的,而是冲着一个人,大宋的云中郡侯--叶安!”

    “叶安?此子尚幼,虽与才能却也不至于威胁我党项?听闻他是体量安抚副使,事毕即罢的文官何至王上如此重视?”

    “本王原是不在意他的,但听闻嵬名氏兄弟几人对他评价甚高,起初当是避罪之言,但现在看来却绝非如此,若宋人有如此少年才俊,本王到觉得甚是有趣…………”

    骨嘞撅虽不知为何一个少年郎会受到李德明的如此重视,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上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立刻点头道:“骨嘞撅知晓了,必定给王上擒获此子!”

    “去吧!看是我党项的雏鹰勇猛,还是宋人的雏鸡狡猾!”

    骨嘞撅翻身上马大笑道:“雏鸡永远是雏鸡,即便是成长起来也不过是一只鸡罢了,雄鹰永远也不会败于一只鸡!”

    瞧着斗志昂扬的骨嘞撅骑马飞奔,李德明会心一笑:“倒是我党项的好男儿!”

    号角声响彻营地,党项军队便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兴平城外的郊野,也让宋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唯有坐镇中军的曹仪皱紧眉头。

    党项大军突然出现在环州便是印证着叶安之前的猜测,此时他更加担心清平关,因为他以数十日未收到清平关的消息了。

    立刻传令大军开拔,向清平关而去,但又担心与党项人再度交锋,便只能下令大军不可紧咬党项人以免他们杀个回马枪。

    于是党项人和宋军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一前一后的向清平关而去,双方之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且都默契的没有攻击对方。

    清平关的惨烈战场让能征善战的骨嘞撅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让久经沙场的李德明震撼不已,他没想到数万西羌人居然在清平关下付出了如此代价,同时在拿下清平关更加凄惨。

    这样激烈的对抗是少有的,也是很难出现在环州这样并非是很重要的土地上。

    由此可见嵬名博山对西羌人的挑唆相当成功,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叶安没有来得及,周文质不敢打扫的战场让李德明带着党项人打扫了。

    他并非是要西羌人的财富,也不是出于人道,而是单纯的想要知晓双方经历了一场如何的惨烈的战斗。

    从战场上的诸多迹象来看,宋军的防御可谓是固若金汤,若非人数不足,也不会撤走,李德明从清平关内的尸体上便看出,这是诈降之计。

    除了城墙上和靠近城墙的地方有着大量宋军尸首外,城中极少出现宋军的尸体,反倒是西羌人被烧死了不少。

    此时的李德明才相信这叶安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几千人的清平关居然能守住数万西羌人的进攻,便是撤走还要留下如此多西羌人,可见他的心思缜密到了什么程度。

第五百二十七章维稳政策

    曹仪已经疯了,在看到清平关的惨状后他便知晓此时的叶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不得已之下他命令镇戎军所部加快行军,完全不顾及党项人的大军就在前方。

    相比清平关的陷落,若叶安有了闪失不光会引发朝堂震怒,更会使得将门名声扫地,叶安毕竟是文臣,率军立下如此军功名声定然传遍整个大宋。

    文臣太需要一个能领兵的并且指挥有度的文官了,曹仪知晓东京城中的那些“大头巾”已经把叶安视为“眼珠子”,必定百般维护,范雍更是给了他相当大的兵权。

    试想一下这般的少年英才折损在了环州,不说他陷党项人与环州的计策,单单是击溃数万西羌人的大功便足以让世人唾弃自己。

    这般的罪过不是一个周文质能背负的,到时自己连带着将门必定受到那群文人的口诛笔伐,即便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此时的曹仪不疯魔都不行,若是叶安还活着,党项人就在前面,五千党项大军根本不是安化军残部能抵挡的,即便是有周文质的定边军在也是力所不及。

    眼看清平关已经成了这个鸟样,可见周文质的定边军也是刚刚赶到而已,就算能击溃西羌人,也无法与党项人抗衡。

    一路上镇戎军可是抓了不少西羌的溃兵,这群人几乎把叶安视作恶鬼,连看向清平关的模样都充满的恐惧,甚至几个已经疯掉。

    曹仪太清楚其中原因了,只要是经受不住酷烈战场的人,一旦脱身必定会留下极大的恐惧。

    这更加笃定了他的推测,即便是没有获得安化军的直接消息,他也是坐立不安,边上的史信更是快马奔向通远城,他要把这里的消息传报给留守的陈琳,顺便要让身为体量安抚使的范雍知晓。

    曹仪留不住他,只能祈求叶安能顶住党项人的进攻,最少坚持到自己率领镇戎军赶到,但他并不知道叶安以及周文质已经率军出了谷底,率军挺进了青岗峡。

    青岗峡乃是横山的一处峡谷,也是隔断中原与蛮夷的重要所在,叶安率领近七千大军赶到时,青岗峡中的西羌人再次归化,顺应王师抵达。

    这是让叶安以及周文质万万没有想到的,而子合呙菱便是“居功至伟”之人,他在返回青岗峡后便以环州战况以及零星逃散回来的西羌人乱兵作为依据,向诸部留守之人讲述了战况以及大宋的态度。

    子合呙菱是个聪明人,他说的并不多,只是客观阐述事实,更多的是让回来的西羌士兵自己说出宋军的强悍以及叶安的无情。

    西羌人也知道自己不是大宋的对手,原本是纯粹打算报复宋廷,并受到了嵬名博山的游说,认为只要和宋廷对抗便能获得好处,甚至能够自立,慢慢的如同党项一般的强大。

    为此嵬名博山甚至夸下开口,答应党项将会在必要的时候出兵相助,让他们这些一脉相承的“兄弟”成为和党项一样的存在。

    但即便是西羌人围攻清平关的时候也不曾见党项军的身影,那些逃回来的西羌士兵更是大骂嵬名博山和党项人的无耻,言而无信。

    终于,西羌人看清了党项人的嘴脸,在子合呙菱的“分析”下,西羌各部的族人自己便分析出来,他们被党项人给利用了………………

    于是在叶安率领大军到来的时候,西羌人立刻选择归顺王化,毕竟他们原本就是熟户,已经接受过大宋的统治,在他们作乱之后眼看着西羌人损失惨重,便主动归降,这并没有什么。

    而叶安的态度也很简单,所有西羌人必须接受大宋的管辖,剥夺所有的自治之权。

    仇恨这东西是相对的,虽然战死了很多青壮,但西羌人在面对灭族和受到大宋管辖而延续上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他们不敢再同大宋对抗,环州之乱他们除了前期掠夺到的财富外,后期的财富几乎都被宋军所收缴。

    但叶安唯一没动的便是青岗峡中西羌人的财富,这其中虽有从大宋掠夺而来的部份,但并非是全部,再者说一旦全部收缴,西羌人必定心生怨恨。

    这群穷到骨子里的人当你夺走他们最后的东西时,必定会和你拼得你死我活。

    站在西羌人的祭坛上,叶安颁布了临时管理办法,每一条都通过军中的将士大声宣布出来,声音震颤大地的同时,也震撼着西羌人的内心。

    “即日起西羌人皆尽免罪!国朝之官不得已谋逆,造反治其罪!有过之人不究,无过之人不赏,皆为我大宋百姓!更姓易名,取各部首字为姓,各部皆合为一,为我大宋陇西之民,不得再以西羌自称!”

    随着叶安的话毕,西羌部族炸开了锅,他们是西羌人啊!在叶安的一句话后便称为陇西人,并且失去了自己的部族姓氏,这让延续数千年的他们如何能接受?

    但叶安并未说完,而是继续大声道:“从今日起,尔等陇西百姓皆可读书入仕,若有武艺者可以军功为将,亦可领兵不弱于汉家之军士!国朝一视同仁,无有亲疏内外之分!开榷场,设商贸之市,派征税之官,尔奉尔食皆为我大宋国祚,如汉民无异!若有官徇私枉法者,尔等亦可上告,环州府衙不管有永兴军路之京兆府,京兆府不管可去往东京城上告!国朝必以汉民待之!但若有作乱者,罢榷场,取缔互市,永绝归附!尔等可有疑议?”

    叶安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几乎是都是西羌人所渴求的,他们不希望有地可种,还希望正常买卖,更希望向上走,而读书入仕更是他们原本不敢想的事情。

    眼下身为体量安抚副使的叶安许下承诺,便代表了朝廷的意思,也代表了圣人和官家的意思,西羌人各部的老人在权衡利弊后最终选择妥协。

    不是他们愿意抛弃祖宗,而是他们更希望在大宋安身立命,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以活下去为主吗?

    叶安颁布的政策几乎都符合他们的期望,也是他们的起事的目的,虽然自立有着更多的权利,但绝不会得到如此大的实惠。

    各部老人最终向叶安大礼参拜,口中呼喊的也是:“圣人慈德,官家明德!我等愿永随王化,为陇西之民!永世不反,视国如家!”

    周文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震惊于叶安的手段,更震惊他的“胆大包天”,这小子颁布的根本不是国朝之策,乃是他自己定下的施政之法啊!

    周文质觉得叶安疯了,即便是文臣也不可越俎代庖,即便是体量安抚副使也不能绕过中书甚至是天家而发布如此政令。

第五百二十八章叶安的赌局

    “事关国体,叶侯此举是否太过草率?”

    看着周文质紧张的模样,叶微微点头:“确实草率了,这些政令太过粗糙了些,还需细细琢磨,陈列条款以备上下之用。”

    “叶侯,此事甚大,难道不需上报中书,禀明官家和圣人吗?”

    叶安微微皱眉道:“自然是来不及的,此时若是不让这些西羌人彻底归于王化,一旦他们缓过来,或是党项人再从中作梗给出更加诱惑的东西,时局必定生变!如今我等已剿灭乱军,西羌人人自危,此时施以恩德,西羌岂能不归附国朝?!若战战兢兢,便不可达此之效,何必如此?!此乃恩威并施之道!”

    周文质彻底无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叶安,毕竟他说的头头是道,也附和当下之状,但如此胆大的举动还是让他惊诧万分,这小子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

    “你现在还有心思担心本侯?还是好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贻误战机,避战不前,怕是要治以重罪的。区区几百骑兵就能把你吓得不敢进军,本侯倒是好奇党项人在你心中留下多大的阴影?!”

    叶安的话把周文质吓得不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过错,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愚蠢无比,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周文质单膝跪地道:“文质自知罪不可赦,但还望叶侯不惜美言!”

    武将一旦被以贻误战机之罪被弹劾便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并且只会越来越悲惨,毕竟大宋自开国以降数位武将皆有此过错,并且耽误的还不只是小小的战机,而是整场战役的战机,甚至于耽误了大宋的北伐。

    于是乎贻误战机对于大宋的朝堂几乎是一件不能饶恕的事情,虽然叶安率领的安化军并未受到重创,但千钧一发的危险以足够骇人听闻了。

    “诶!毕竟是并肩作战过的,本侯自然不会太过刁难,但你领兵之能实是不佳,可固守一处不可奔袭不可施援!你莫要吃惊,从这次驰援清平关便可见一斑。武将心中当有猛虎,你心中却住着一只乌龟……还是自请贬斥吧!或许这才你的最好办法,以圣人怜悯之心谋个最好的出路。”

    周文质默默不语,许久后叹道:“周某恩荫入仕,蹉跎半生,毫无建树,或许侯爷指点才是周某的归宿!恐怕追捕厮铎论是周某一生中唯一稍勇之事吧?但也成了西羌人作乱的契机…………哈哈哈……可笑!”

    这便是宋朝边州武将的悲哀,叶安觉得他们不是真的没本事,而是缺少战争经验以及政治警觉,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边州的军力不足和对敌的懈怠。

    若是环州的军力足够强大,在西羌人刚开始作乱的时候便施以雷霆手段,成功镇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更不会让党项人趁虚而入。

    试想一下,一个边州居然没有一股强大的军力能在第一时间平定叛乱,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这事情若发生在汉唐,西羌人基本上就全部完蛋了,没有相应的实力便造反作乱,不是被灭族还有什么样的下场?

    周文质固然有问题,但大宋自身的问题也不在少数。

    对于这样的局面叶安也只能感叹宋帝国的军力让人着急,但事实上兵力是不缺的,只是兵力分散在各个堡寨不说,作为地方军士长官还不能擅自调动,这便是为何周文质从一开始压制不住西羌人叛乱的根本原因。

    他本身还算是个守成的将领,但这样的人不适合放在边州,而是应该放在大宋的腹内之地,对抗的也不该是外族叛军,应该是山匪盗贼。

    待周文质走后,程拱寿才从边上不满的走出来,开口便是:“这便是便宜他了,该接连贬黜,以至白身方能彰显国朝法度,以肃军法之威!”

    叶安翻了个白眼淡淡地说道:“别百人做梦了,周文质还算好的,知晓为何我会放他一条生路吗?因为他几乎没有吃空饷的行径,若是有我必让他付出不可承受之重!能在国朝的条条框框下做到这般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他还知晓抓捕贼人,错的不是他,乃是国朝边州之策太过陈旧罢了,迂腐不通自然会有今日的局面。”

    程拱寿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皱成了一朵菊花:“叶侯,您有些时候便是这般不计后果的说话,可知晓您的这番言论传到朝堂中会如何?朝堂上下非要炸开锅不可!”

    叶安嘿嘿一笑道:“废话,这话也就同你说说,我去寻别人说岂不是嫌自己不够麻烦?同你说可解本侯心中之郁结,又不担心泄漏。”

    程拱寿笑道:“侯爷为何觉得我不会泄漏?”

    “因为我不承认这是我说的话啊!你觉得常人是信个皇城司逻卒的话还是信开国侯的话?”

    叶安的话噎的程拱寿哑口无言,还真是这样,只要叶安不承认,自己说再多也没人信,但程拱寿却笑道:“侯爷这般自信?可您的政令实在是胆大的很啊!”

    这话和周文质所说如出一辙,不过叶安以及各习惯,忽然饶有兴致的看向程拱寿道:“本侯同你打个赌如何?我赌这次回去之后必定受到圣人封赏,且环州的西羌之策不会有任何变动!”

    “那不知彩头为何物?”

    “彩头便是你!”在程拱寿的惊讶中叶安指了指他又道:“若本侯赢了,你便向陈琳请辞,来我云中郡侯府为家将如何?若本侯输了,便分你普惠商号的一成干股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叶安爽快的与程拱寿击掌为誓,普惠商号的一成干股,这几乎是东京城中人难以拒绝的财富,普惠商号多赚钱啊!一成干股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便已经是天文数字,躺在家啥事不做便能日进斗金。

    边上的徐用章别提多羡慕了,在他看来无论程拱寿如何选都是不亏的,看看铁牛便知晓,叶安是真的拿他当作自己的兄弟来看待。

    “莫要嫉妒,若是你也想同本侯打赌,彩头照旧,但也要愿赌服输!”

    “哈哈……徐某求之不得!”

    对于叶安来说,程拱寿和徐用章才是他想要的,只要有他们自己便对皇城司的了解便算是最为彻底了,当然也同样不用担心陈琳…………

第五百二十九章党项人来了

    叶安在青岗峡完全实行“军管”,这里的西羌各个部族都要接受一定程度上的改造和监督,几乎所有人都不能例外。

    至于那些跳出来反对的巫医或是祭祀自内的,尽数被宋军当场格杀,此时最怕的便是妖言惑众之人,任何的谣言都会使得青岗峡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出现动荡。

    军管虽然是一种高压政策,但只要西羌人接受改造,并且逐渐适应后从中得到好处,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便会知晓该如何选择。

    叶安已经给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这其中有些已经能够给予西羌人以自主性,对待乱臣贼子的部族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至于各部的赏赐,叶安并未从通远城带来,不过这些赏赐也是稳定人心的办法,只要能让青岗峡中的大部族头人或是长老得到满足,那对整个部族的稳定都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各部的人皆以得到的叶安的应许之物,虽然没有发到他们的手里,但已经正式的写在了文书之上,并且在安民告示上出现,这意味着大宋朝廷的承诺。

    西羌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得到赏赐和散官价,一时间各部终于从军管的阴影中走出,同时叶安也在筹备榷场和互市的事宜,以及土地的再次分配。

    这些都是关乎西羌人的切身利益,当识字的人大声念出榷场中的商品后,西羌人顿时大喜,居然有铁器,并且宋人还会收购他们的皮货和山货,如此便能换取钱财了。

    山货的种类有很多,其中不乏一些药材,这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可以换取真金白银的好物件,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榷场和互市。

    叶安不仅给西羌人带来的毁灭,同样还有未来和希望,一时间叶安从毁灭西羌的“魔将”逐渐变成充满仁义道德的文臣。

    西羌各部的长老头人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小相公”…………

    只不过这样的局面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一条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消息传到了青岗峡,党项人来了,五千党项人居然是从清平关的方向来的,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当叶安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他并不惧怕党项人,而是瞬间知晓了另一个噩耗,修缮清平关的数百民壮以及定边军士兵遇难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派人来报,但自己却没有早一步收到消息,只能说明党项人已把重筑清平关的大宋军民尽数围剿,无一人走脱。

    沙闻天得到消息后立刻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在他看来重筑清平关的军民达八百余人,便是党项大军再厉害也无法尽数剿灭,多少也会有脱逃之人,怎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便突然出现在青岗峡不足五里的地方?

    但很快关于党项人的消息越来越多,其中也有来自安化军游骑探马的消息,最终佐证了真实性,党项人确实是从清平关方向而来,以距青岗峡不足三里!

    叶安心中已经愤怒的发狂,对于他来说大宋损失一个人的代价都是他难以接受的,何况是死了那么多的士兵与民壮,不用说安化军的将士必定拼死抵抗,这些朴素的士兵什么都好,唯有死忠这一点让他有些难受。

    打不过可以跑啊!保存实力继续战斗,或是把消息及时的传回来不比什么都强?

    自己无数次的对他们讲过“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的道理,但这些人仿佛认准了自己命不值钱,为了土地和那该死的军功,宁愿死战到底也不愿退走,但这也正是叶安看重安化军的地方。

    党项人素来杀伐果决,连降俘都是说杀就杀,何况是负隅顽抗的宋军和民壮?

    整个青岗峡陷入一种尴尬的气氛中,一边是刚刚臣服于大宋的西羌人,一边是经历了清平关苦战的宋军,双方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又诡异。

    西羌人有些后悔,得罪宋人的代价远没有得罪党项人的代价来的大,此时各部的新头人已经后悔那么快的投靠大宋,谁也想不到党项人居然真的来了。

    “侯爷,那些西羌人不愿助战!皆退回耗子洞里去了,劫掠我大宋边州生龙活虎,待见了党项人便立刻胆小如鼠!贼骨头都比他们的腰杆硬!”沙闻天的交涉失败,匆匆到了叶安的营帐便破口大骂。

    叶安无声的笑了笑,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西羌人说到底便是个见风使舵的外族,蛮人夷狄所遵从的自然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若是咱们不拿出些本事来,西羌人甚至有转攻我等的可能!”

    沙闻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也知道叶安所言非虚,一旦宋军腹背受敌,这里怕是会成为宋军的葬身之地。

    周文质风风火火的赶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如之前那般的龟缩,而是一脸的凝重道:“叶侯,青岗峡虽为险要之地,然党项人彪悍异常,虽是骑兵但攻城略地也不在话下,五千党项兵卒若强攻青岗峡,恐我等难以抵挡!还望叶侯北上绕道虾摸寨,周某必定死守青岗峡保叶侯之安危!”

    沙闻天和一旁的铁牛同时惊讶的看向周文质,这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舍生忘死了?

    周文质感觉到了四周诧异的目光,老脸一红道:“周某已是戴罪之身,若能用这残躯搏个清名,朝廷或许善待家中老幼…………”

    “想要以死殉国?门也没有!青岗峡地势险要,党项人的骑兵虽然厉害,但此处乃横山之地…………”

    周文质微微苦笑打断了叶安的话头道:“侯爷,党项人不光有骑兵,还有步卒,探马来报两千横山步跋子已至青岗峡不足五里………”

    叶安微微一愣,他一直觉得党项人的精锐步卒乃是李元昊时期才发展出来的,毕竟那时候的西夏已经夺取了横山,大量的西羌人和山民成为他的步卒主力,但显然自己陷入了历史的惯性思维中,因为自己看到的历史并非是眼下发生的历史…………

第五百三十章叶安的应对之策

    “步跋子者,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最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山谷深险之处遇敌,则多用步跋子以为击刺掩袭之用!”

    周文质在环州多年,自是了解这些党项人的,叶安瞅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这世上其实没有人是宋军步卒的对手,步卒靠的是阵形,至于阵法却是看什么时候用,如何用了。”

    程拱寿在边上挑了一下眉毛:“叶侯还通晓阵法呢?”

    叶安翻了个白眼,这货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的问这问那,搞的叶安好不安生,没好气的叫了句:“不晓得!”

    周文质看着安化军和定边军将士被铁牛指挥的团团转便知晓他以有了御敌制策,若是让自己那必定是要守住青岗峡最狭窄之处,以此为屏障,但叶安却反其道而行之。

    西羌人也不傻,自然要选一个好地方落脚,青岗峡的地如同葫芦一般,前小后大,别有洞天,西羌各部人马就躲在“大葫芦”的肚子里,有些甚至连山寨都没有只有一个山洞,而里面却是颇具规模的。

    子合呙菱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部族中的一位老者,怎么说呢?抬眼一看便能瞧出他身上的那股久经岁月的人生智慧。

    对于这样的老者,叶安还是充满尊重的,别的不说人家见识过的风浪必定要比自己更大。

    子合呙菱看向叶安刚准备介绍老人,但老人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废话,直奔主题道:“不知叶侯如何御敌?”

    叶安颇有深意的看向他笑了笑道:“老人家这是打算来帮忙的?”

    老人惊讶的表情一瞬即逝,微微点头道:“都说叶侯有看破人心之能,老朽这下算是见识了,没错我子合部愿助王师一臂之力!”

    “本侯需要擅攀山崖者,同时还需石流黄、硝石、木炭数量越多越好!”

    老人奇怪的看向叶安,不过并未多问,稍稍点头道:“我子合部的男儿在山中倒是来去自如的,硫磺倒是不缺,只是硝石却需要一些时日,红柳山上便有些露出的硝石,只是对我等乡野之民来说没用,从未有人开采,若是叶侯有需要,我子合部的人可上山采硝。”

    叶安长舒一口气,他是在赌,赌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毕竟硫磺和硝石甘肃之地多有产出,没想到青岗峡中便有。

    “那两座山崖能上的去吗?”

    老人顺着叶安的手看去,笑着说道:“一处是无归崖,一处是忘情崖,乃是我西羌儿郎们对歌祭祀山神之处。”

    叶安微微点头道:“那便向“山神”祷告,请他拯救咱们吧!派几个身手矫健的小伙子跟我走!”

    老人点头应下,从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话,叶安好奇的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老人道:“您老便没有疑惑?”

    “我等子合部的性命都是叶侯的,还有什么不信您的?既信,何来疑惑?”

    和这种深谙事故的老人说话就是找罪受,叶安自己不在问话,倒是程拱寿和徐用章不解道:“侯爷,这老头啥意思?怎生西羌各部没人来帮忙,唯有他子合部的人来了?”

    “嘿,他们是不得不来,眼下西羌各部损失惨重,不少头人被咱们所杀,或是死于大火,唯有子合呙菱带着他的部众们回到了青岗峡,眼下虽然还比不上白马部,但以然旗鼓相当,若是不投靠朝廷,你信不信不需几日的功夫,子合部便会被群起而攻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老人听到了叶安的话,微微点头但又反驳道:“也不单单是如此,我子合部若是依靠王师站稳脚跟,一旦王师离开也会被群起而攻之,投靠王师只是其一而已。”

    “哦?那不知其二又是如何?”叶安看向老者好奇的发问,他还真的想知道。

    老人扶着一根藤杖,脚下的速度却是不慢,仿佛这崎岖的上路就是他家的后花园:“因为老朽知晓李德明的为人,若是此次攻陷青岗峡,李德明断然不会放过我等,整个青岗峡里的人都要为背叛而付出代价,他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背叛?!”

    叶安微微一惊,他一直觉得是党项人挑唆西羌人作乱的,而背叛便意味着从始至终西羌人都知道党项人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党项人在背后谋划,他们已经算是一种同盟。

    “叶侯觉得以嵬名博山的能力便能轻易蛊惑我等部族的老人?他的屁股抬起来老朽便知道他要拉得是什么屎!但奈何我西羌诸部在环州过的太惨了,崔继恩派来的酷吏还要压榨我等,可怜呦,数万人拿不出像样的牲畜祭祀山神,只能把娃娃丢下去…………”

    老人在瞧见叶安冰冷的眼神后便不再说话,他觉得是自己对大宋官员的埋怨触犯了叶安,但事实上是最后一句话让叶安怒火中烧。

    “我汉家千年之前便不以人祭告慰神灵先祖,未曾想尔等还有此规矩?!”

    老人微微一愣,苦笑着说道:“山神祭祀所言,我等也不敢不从啊!却是实在拿不出圈养之畜……”

    “山神祭祀?好大的名头,那他便要祈求山神庇佑了,我最厌者便是这些神仙的代言之人!”

    站在悬崖之上向下看,果然如同自己判断的一样,这里同对面的悬崖几乎是面对面,下放便是一处极佳的爆破点。

    在腰上系上绳索,并让程拱寿等人固定好,叶安便跟着几个子合部的小伙垂降而下,这一幕吓得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魂飞魄散。

    如此陡峭的山崖,如同弯月一般的弧度,单单是站在上面向下看两人般觉得心中发慌,叶安这少年居然敢随同壁虎一般的西羌人下去!

    同样惊讶的还有跟随而来一言不发的子合呙菱,眼前这个少年侯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大宋的文臣。

    老人站在山崖上眯着眼睛看向叶安,却见他的手脚总能抓住恰到好处的位置,或是凸起的岩石,或是裂开的缝隙,一脸的稚嫩之气却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认真和自信。

    几个子合部的汉子如同灵猴一般在崖壁上来回穿梭,最终到达叶安指定的位置,并且按照他的要求开始开凿。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火星出现,敲的上方的程拱寿二人心中发颤。

第五百三十一章儒学的侵略性

    保安军和安化军一层套一层的把叶安的帅帐围住,这里便算是叶安的行辕了,他这里俨然一副帅司的模样,铁牛想要在这里设一个白虎节堂,但被叶安一脚给踹了回去。

    自己没有皇帝直接授予的兵权,更没有旌节,哪里能设白虎节堂?这货是嫌自己活的长吗!

    拉起苫布,叶安看着一筐筐各色的粉末微微摇头,西羌人有多穷?连装硝石、硫磺、木炭粉末的筐子都是藤条编制,在里面垫上厚厚的树叶便算是防漏了。

    连麻布在这里都算是奢侈品,难怪他们会被党项人说服,人穷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什么都不怕了,崔继恩的酷吏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之前的西羌人便已经苦不堪言,大山之中几乎什么都有,但唯独缺盐少铁,想要从肉中补充盐分,那需要多少的肉?!

    铁器看似制作简单,但却需要一整套的生产链,需要开山挖矿,需要分离,需要高温冶炼,需要锻造等等,这些都是技术活,所以汉家从始至终站在了华夏大地的最高峰。

    没有生活必需品,那就需要去采买,但这些东西要么被抬高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要么便根本不卖。

    至于药…………西羌人不缺药材,大山极为慷慨的馈赠了他们各种珍贵药材,但也要分得清什么是药材才行。至于如何用,怎么用,复杂的君臣佐使西羌人根本一窍不通,只有出了青岗峡去往宋人的聚居地才能有幸碰上游方郎中,若是遇到个庸医,拿珍贵的药材换来的说不定是一副催命药!

    所以西羌人太渴望一个靠谱的榷场了,甚至愿意以低价出售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以换取所需,但这样小小的愿望却不可能得到满足,因为没有一个政权希望蛮夷过上好日子,安生的日子,这几乎是历代王朝的通病。

    叶安小心的把各种粉末按照比例混合起来,这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技术活,为了混合均匀达到最佳的燃烧效果。

    黑火药其实并非是直接爆炸的,只是极易燃烧且烧起来相当激烈而已,正真的爆炸来自于燃烧时产生的大量气体和热量。

    火药在燃烧时体积突然膨胀,猛增至几千倍,在密闭的环境中自然会发生爆炸,所以那些方士“化学家”的丹炉才会被炸开嘛!

    在混合好火药粉末后,叶安用“搜刮”来的蛋清作为粘合剂,将其搓成小球后装入竹管中以提高爆燃时氧气的含量。

    这是他能想到提高火药爆炸强度的最好办法。

    “报告!”

    忙活了一夜,身体都僵硬了,铁牛带着赵虎在门口招呼叶安出去,好家伙这两人和一众亲兵们几乎个个顶着黑眼圈,累的是有气无力。

    “侯爷,咱们已经在葫芦口筑起了防线,山墙,陷马坑,铁蒺藜,倒木楔一应俱全!”

    叶安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倒是将士们颇为幸苦,早些休息去吧!”

    铁牛等人微微一愣:“侯爷谁去驻防?我等可都是已经请战过的!”

    叶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对啊!你们请战阻敌,所以我便让你们带人去筑墙了啊!眼下工事以成,你们可以休息了。”

    “那咱们的城墙呢?”

    “啊——留给党项人去拆便是!忙活夜一咱们也该好吃一顿了不是?”叶安打着哈气的往火头军那里走去,顺便让铁牛把自己的碗筷拿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叶安要做什么,但铁牛还是被叶安用眼神威胁着拿来了碗筷,昨夜炖下的锦鸡已经骨肉分离,一层黄色的鸡油飘在上面宣示着它的美味。

    这东西在后世可吃不得,但眼下却是西羌人送给叶安的礼物,满满一车的山珍便是除了子合部外,西羌诸部对宋军的所有援助了。

    鸡汤鲜美,肉质滑嫩,肥美的鸡肉无需太多的调味只需几片姜,一点葱,在出锅前放上一把盐,否则肉质会变老,再来一点山里的香菜,叶安只能用完美二字来形容。

    可惜没有米饭,否则鸡汤泡饭的味道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叶安喜欢吃鸡,在野外就属这东西做起来最方便,以至于秦慕慕常说他上辈子是黄鼠狼。

    铁牛等人没有叶安的运气,只能吃着火头军们在大锅里烧出的鸡块,周文质以及沙闻天也来了,用他们的话说便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才是。

    当然这样的美食也少不了程拱寿和徐用章,看到他们吃鸡的模样,骨头在嘴里唑的嗞嗞发响,叶安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黄鼠狼…………

    这些人不是心大,而是真的已经尽人事,接下来便要听天命了。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为何,只要看见叶安的淡定模样,一群人心中便没有任何慌张。

    唯一能与叶安同食一罐炖鸡的只有子合部的长老,叶安热情的邀请老人家落座:“见老丈之谈吐不似西羌之人啊!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看向叶安眼神中露出一股淡淡的向往:“多谢叶侯抬爱,老朽子合昌林,家慈乃汉家女子,开宝三年随同外祖经商西域,中途遇了强人,幸被家父所救,如此便为子合部之人,无中原之风雅,只是读过些诗书罢了。”

    话说的谦虚,但却把自己的身份交代的一清二楚,意思很简单他若是在大宋也算是个读书入仕的人物。

    叶安立刻叉手道:“失敬,失敬,老先生居然也是读圣贤之书的人!能在此处遇见先生,也算是他乡遇知音了!如此到也能同先生请教些学问嘞!”

    一句话便让子合昌林的脸乐成了一朵菊花,同叶安叉手回礼道:“不敢不敢,只是略读了些四书五经而已,多为唐末之残本,无有备注,唯有自己揣摩些难登大雅的东西罢了!”

    铁牛等人顿时撇了撇嘴,这老家伙掉书袋还真是厉害,文绉绉的说话让人听着便难受,也亏得侯爷还能忍得住同他交谈,一说到学问简直就是酸儒嘛!

    但叶安却是笑脸相迎,同他一起畅谈四书五经,甚至把儒学夸到了天上,也把子合昌林的学问吹到了“当世大儒”的境界,练练说他华才不遇实在可惜。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当然是入仕!是达则兼济天下!学问再多却在青岗峡这般的山野之地有何用?!

    儒家文化强大的侵略性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一顿饭吃过,子合昌林便一口一个“圣人仁明”“官家仁德”的歌颂赵宋天家,并且把自己视为汉家子民。

    态度转变之快,言语之恭顺令程拱寿低声惊呼“贼直娘,老家伙比东京城中的酸儒还让人受不得!”

第五百三十二章李德明的阴谋

    简单的一场饭局便让子合昌林心甘情愿的为大宋卖命,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

    尤其是在得知范雍这次是带着刘娥御赐的官职来的,子合昌林便更加认同大宋的统治了,在他看来这是正经的官身,一旦自己获得官身,那子合部便算是有了官家人,同其他归附的部族便完全不同。

    于是刘娥从圣人变成了“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连叶安都没想到子合昌林直接用尊号来称呼刘娥。

    尊号是太后,皇帝,皇后活着的时候因重大事宜群臣给上的,多为溢美之词,实际上没人是没人当真的。

    但从子合昌林的态度便可见他是真心想要归附大宋,老人喝了点酒便开始舌头打飘,但说出的话却是肺腑之言。

    “叶侯有所不知,我子合部,不,我西羌人多以部族生活,青岗峡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些在甘州,凉州!虽都是国朝治下,但始终是外族人啊!类同山民,不归王化,没有出路,需要的东西换不来,想要卖的东西卖不出去,皆因这身份所致啊!”

    叶安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说到底归降大宋的西羌人没有认同感,得不到应有的身份,自然也会被汉人欺负。

    “此次有龙图阁待制,体量安抚使范雍范侍制为政,其为我大宋之重臣,必会给你西羌人应有的名分。”

    提到范雍,子合昌林立刻肃然起敬,微微感叹道:“范公为陕西转运使时便多有耳闻,未曾想其以至我环州,子合部上下必尊其号令,不敢造次!”

    叶安微微摇头:“单单是你子合部还不够,还需先生说服西羌诸部,众志成城以抗党项之害!如此才能彰显先生之德,也正印了那句话“达则兼济天下”啊!”

    子合昌林微微一颤,略带激动的语气道:“只要范公能做主,国朝把我等西羌人当作寻常百姓看待,子合昌林必效死命!”

    到现在叶安还想着收买人心,周文质稍有不解道:“叶侯,党项人就要杀过来了,便是西羌人归附我大宋,怕也无济于事啊!”

    叶安挑了下眉头:“党项人来就来,但咱们该做的事情却也是要做,你我手中的士卒数量与党项人旗鼓相当,非无一战之力,咱们占据了地势,便就差人和了,若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等手中又如何战败?”

    “西羌人便是叶侯寻的人和?”周文质恍然大悟,他算是知道叶安为何要在这里同子合昌林说这么久。

    这些当地的西羌人若是能对付那些爬山涉水的步跋子,对宋军来说可谓是压力骤减。

    收买人心的方法有很多,精神上的认同感无疑是最好的,叶安给出的条件西羌人梦寐以求,但他们同样恐惧于党项,恐惧于李德明。

    叶安说服子合昌林,就是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事实上叶安完全可以带领大军一走了之,青岗峡距离虾摸寨已经不远了,但要把猎物掉上钩除了需要有诱人的“饵料”外,还需要愤怒,甚至是恨!

    “党项人的手段和残酷是摆在面前的,根本无法通过妥协来获得出路,我西羌人已经被党项人利用了一次,怂恿我等挑衅大宋,眼下就是宋人的手段,诸位可都看清了?!”

    子合昌林成为了叶安最有力的说客,他游走于各部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有的只是最简单的阐述利害。

    一群头人和长老不知该说什么,子合昌林所说的无疑是事实,但终究有人站出来质疑他的话:“投靠宋人便能善终?我等何不坐看宋与党项之争?”

    “愚蠢!”

    子合昌林大声呵斥山牢部的新头人:“既然选择归附大宋,若是不同大宋站在一起,最后便是宋人胜了又有给我西羌人带来何等好处?只会觉得我西羌人首鼠两端,乃不可信之人!咱们西羌尚且不容此等人物,何况是大宋呼?!若是党项人胜了,那我等之下场又该如何?尔等莫不真的认为党项人可善待我等?别忘了咱们还在环州,这里是大宋的环州!若党项人心满意足得其所需的退走,我等又该如何?舍弃故土同党项人一起离开?!”

    不得不说子合昌林的游说极有煽动性,逻辑清晰不说,且把其中的利害剖析的清楚至极,几乎没人能反驳他的话。

    仅仅一夜之间,西羌人各部便又重回了大宋的怀抱,各部头人也纷纷赶到了叶安的帅帐,请求叶安庇佑他们。

    这场面是连周文质也没有想到的,叶安并没有因为西羌人的反复而心生怨恨,而是大度的原谅他们之前首鼠两端的行径。

    “诸位既然请愿,本侯自然不会对我大宋百姓置之不理,至于如何施救尔等,本侯已有稳妥之计!但还需各部谨遵调度,不得推诿推卸,更不可阳奉阴违!”

    诸部头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拜下:“我等谨遵叶侯调遣!”

    李明德比没有让大军立刻进攻,看着眼前深邃的峡谷,战场上的敏感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在等待步跋子的到来,步卒的速度比骑兵要慢许多,但他们才是最擅长进攻青岗峡的力量。

    李德明甚至认为党项大军的到来已经震慑了宋军,党项可不是西羌,虽然表面上还没立国,但他已经获得辽朝分封的大夏国王之称号。

    宋人轻易不会得罪党项,在兵甲上也是不愿与之抗衡,现在五千党项精锐枕戈待旦于青岗峡,里面的宋军难道不知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吗?

    打马缓缓靠近葫芦口,李德明瞧见了叶安命人修建的城墙,心中顿时有了怒气,这是在筑城啊!也是在向自己宣誓西羌人的归属!

    李德明从来就没想过西羌人会真的归附大宋,就算是归附也该归附于自己才是!在他看来宋人压榨了西羌人,但自己还没压榨过嘞!

    再说西羌人同属一脉,若是青岗峡的西羌人归附大宋,那甘凉二州的西羌人又该如何?是否也忠心耿耿的为大宋效力?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派人告诉宋军,就说我党项引兵至此只为讨伐西羌,并非与大宋为敌!”

    李德明忽然有了计策,转身对打量宋军防御的嵬名山遇下令,若是宋军撤走,那西羌人与宋国必定龃龉,若宋军固守,那党项便有了出兵的理由…………

第五百三十三章意在何为?

    嵬名山遇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派人顶着代表党项的羊骨大旗前往葫芦口,他还有着一份私心,悄悄命令自己的亲信作为使者并让他求见叶安看一眼被俘的嵬名博山。

    但未曾想自己并没有等到宋军妥协的消息,而是使者硕大的头颅和一封信。

    亲信的仆从愤怒的表明了宋军的态度:“宋人斥我党项使者,曰其为本为大宋藩属,却染指宋土,如今又想攻伐西羌,纵使西羌有过也该宋廷治其罪,我等不可逾越王法!”

    嵬名山遇脸色铁青,但还是压着火气问到:“嵬名博山可还安好?”

    “安好,宋人并未对其动手,小人还见到了嵬名博山,只是依旧是阶下之囚,这是云中郡侯的手书。”

    嵬名山遇看了一眼书信不敢接过来,他是没想到叶安居然会给自己来信的,万一里面是挑拨离间的话语,自己可就无法面对李德明了。

    事实上被斩首的使者已经是叶安的答案,嵬名山遇知道这封书信自己不得不接,里面的话也必然是与自己谋划有关的。

    短短一瞬间嵬名山遇便有了决断,不做痕迹的接过书信,仆从倒也是聪明,站在嵬名山遇的对面旁人根本就看不见那封被折起来的书信。

    叶安的态度便表明了一切,大宋绝不会放弃西羌,当然也不会给党项人以挑唆大宋与西羌之间关系的机会。

    当嵬名山遇把叶安的态度转告给李德明的时候,李德明并无意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那就进攻吧!我等还是打着助大宋平定西羌之乱的名义动手,至于这些宋军死伤……便归咎于其攻伐我党项才遭反噬!非我之愿也!”

    栽赃这件事李德明算是手到擒来,这套说辞非常合适,毕竟他已经派出过使者同叶安交涉,代表了他并不愿与宋军作战。

    入夜之时党项大军发动了进攻,步跋子身穿藤甲手持藤牌在葫芦口的山路上飞快前进,但很快无数的陷马坑,铁蒺藜让他们降下了速度。

    城墙上的宋军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黑夜之中唯一能听见的只有箭矢的呼啸声,以及火箭在空中滑过的弧度。

    火箭并不多,但却足以引燃地上的干草点亮大部分的战场,宋人的弓弩向来强悍,但箭雨并没有阻挡步跋子的脚步,他们高举藤牌继续向前,打扫地上的铁蒺藜,同时填补陷马坑。

    悍不畏死足以形容他们的战力,便是城墙上的宋军都不由得感叹他们的彪悍。

    步跋子多出自横山部落,依附于党项人而生活,对党项几乎唯命是从,没办法因为党项太过强大,垄断了他们一切的生活所需。

    他们不像西羌人可以依附大宋,获取土地耕种,或是在平原上放牧为生,他们只能在弱肉强食的横山依靠党项人的怜悯过活。

    虽然地位不高,但李德明对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却会给出非常丰厚的赏赐,时间长了,这种习惯便成为荒谬的制度,横山部族的青壮便会自觉前往党项成为步跋子,以战功来养家糊口…………

    两千悍不畏死的步跋子最终冲到了城墙下,宋军顽强抵抗,各种守城的器械如同不要钱一般往下投掷,但最多的还是滚石檑木。

    青岗峡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和木材,粗壮的檑木在空中打着晃的往下砸去,如此高的距离被砸到基本上便是吐血的下场。

    晚上进攻最大的坏处便是能见度不好,步跋子中的弓箭手根本无法发挥他们的优势,城头上没有一点火光,只有火箭发射时的一刹那才才能隐约瞧见墙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影。

    但步跋子却在明处,宋军的火箭点燃了战场,他们无处可逃。

    而此时的党项铁骑也将杀而来,他们的速度很快,且地上的障碍几乎被步跋子扫清,只需要防备宋军的箭矢便好。

    战马的身上披上了厚厚的藤甲,而骑在马背上的党项人身着厚厚的皮甲,并且在关键位置缝上了铁质的护心镜。

    对于党项人来说骑兵并非是单纯的骑兵,在攻城略地的时候也能当做步卒进行攻城,在步跋子已经把梯子搭好,并且率先冲上城墙的时候,党项骑兵便紧随其后的登上这道临时修建的城墙。

    骨嘞撅手中的铸铁连枷挥舞起来,凡是靠近的宋军都被他轻松击退,臂力惊人的他挥动起连枷的模样如同怒目金刚,口中大喝着党项土语,声势惊人。

    以至于安化军的刀盾手想要靠近,却被他直接击飞摔倒在地,蒙着铁皮的木盾已经变形,里面的木头已经露了出来。

    有这样一员猛将坐镇,党项人很快便攻陷城墙,而宋军却一股脑的向青岗峡内撤退。

    正要追赶掩杀的骨嘞撅却被亲兵拉住:“将军,大王命我等夺取葫芦口,不得追击宋军以防有诈!”

    “这群宋人不堪一击,也不知素来以勇武著称的西羌人是如何能败在他们手中的,至于那云中郡侯,不过黄口小儿罢了!哪里会用兵?!”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率军追过去,李德明治军一项严苛,不从军令便是一个斩字且无论身份,骨嘞撅亲眼见过李德明最喜欢的一个亲兵,就因为从战场上撤退的时间短了而被李德明毫不犹豫的斩杀。

    葫芦口已经被占据,但李德明中军却并未进入其中,相反而是在葫芦口外安营扎寨,只是派遣步跋子以及前军驻守葫芦口而已。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叶安这个黄口小儿,但在实际用兵中李德明却十分谨慎,尤其是在听了嵬名智海对叶安在战场上的评价后,便更加小心了。

    经过对叶安几次大战消息收集,李德明发现此子和一般的宋军将领不同,最善奇兵,手段高明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攻打山寨一般的青岗峡,最忌讳的便是大军长驱直入,以免被敌人断绝后路,或是在被伏击于此。

    “眼下宋军和他叶安已同瓮中之鳖,青岗峡乃是一处险地,本王堵其出路,看他如何脱身!智海你且返回秦驼口,调集大军待机而动,若叶安率军出逃虾摸寨,本王便可乘机拿下虾摸寨了!”

    边上的嵬名山遇猛然一惊,此时他才明白李德明的真正用意,眼下青岗峡被堵,若是宋人撤走大军便可紧随其后驱赶宋军向北而逃,如此他叶安必会前往虾摸寨!

    “王上之智山遇叹服!如此便可借机拿下虾摸寨,如此我党项便可在环州钉上一枚楔子!”

    李德明微微一笑,挥舞着马鞭道:“此次挑唆西羌人作乱,最重要的便是拿下虾摸寨,如此我党项便可在此扰乱宋人,以至混淆视听,使其无力顾及甘凉二州!”

第五百三十四章再次撤退

    李德明带着大军在外面等了很久,且派出了经验老道的斥候对四周的山崖进行了仔细搜查并未发现异常,由此他更加笃定这个大宋的云中郡侯只是中规中矩的文臣,对付西羌人还有些能耐,可是面对强大的党项人,他的本事便不够看的了。

    这样的宋国文臣他见了太多太多,宋虽也为汉家王朝,但可惜与唐几乎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承认宋人更加富庶,更加聪明,对学问的钻研更加厉害,总能做出巧夺天工的东西来,可那些如何能同盛唐的武备相比?

    没有武备的大宋,就如同不设防的库房一般,何况给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在北方觊觎许久,而自己的党项也在不断的强大。

    党项人向来是习惯依附强者的,大唐盛则依附大唐,辽朝盛则依附辽朝,至于向大宋称臣也并非不可,但赵宋天家给的赏赐却必须是丰厚的…………

    李德明甚至有些得意,若眼下的党项换做唐时,那必定会被大唐疯狂打压,但现在却在不断的壮大,待自己吞并了甘凉二州,秉持整个西域的商路,宋人的货物价值几何便由自己说的算了。

    李德明原本还打算给叶安一点时间,毕竟他是大宋的开国侯,也是环州体量安抚副使,自己用兵青岗峡,阻挡镇戎军援助他已经算是名义上的冒犯了大宋,现在若是率军杀了他,必定惹怒宋廷,届时宋廷以重兵相压对党项太过不利。

    李德明也不想激化矛盾彻底得罪大宋,相反他原本连出兵的打算都没有。

    只是以嵬名博山挑拨西羌人作乱使宋人无暇顾忌甘凉二州,自己便能将此二州之地纳入囊中,谁料这叶安和曹仪居然能如此快的平定环州之乱,甚至收服西羌人。

    就在李德明准备下令向青岗峡进攻时,探马来报镇戎军出现在清平关,一时间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这叶安到底是什么人?怎生连曹仪都这般火急火燎的率兵来援?”

    李德明觉得自己对大宋的政局实在不了解,一个云中郡侯,五品的司农寺少卿,虽得了体量安抚副使的差遣,但也不过是个少年人,他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让周文质、曹仪二人纷纷驰援他?

    李德明相信环州之事与宋廷的朝局息息相关,但可惜的是他自己并不明白,反倒是嵬名山遇对这些东西驾轻就熟:“此子在东京城中便已名声在外,世人常以夜郎唤之,皆因其在阳城县行事怪异为赈灾夸下海口所致,然最终还算是有始有终了,河南府的那场大灾大王是知晓的,此子随后便向宋廷献上良种,于是便得了开国侯的赏赐,常有人云:此子多智近妖,善敛财货,家学于世之儒学有异。还得了赵宋圣人的提拔,为小皇帝的侍读学士,算是不同寻常的文臣。”

    李德明听完便微微冷笑:“这般的人物就该不拘一格的拔擢!宋廷太讲究资历了,以至于年少有为者棱角磨平,中年苟且,老年守成,有何之用?!”

    嵬名山遇了解大宋的政治局势,所以对李德明的话只是稍稍附和,这在党项行得通,在宋廷根本就不可能。

    骨嘞撅所关心的却不是遥远之事,而是近在眼前的麻烦:“王上,曹仪以率镇戎军至,我等该如何应对?一旦尾衔而来,前有青岗峡之众,后有镇戎军,恐有被围之险!”

    李德明哈哈大笑:“这有何难?率军至清平关谷地伏击镇戎军便是,留步跋子驻防葫芦口,叶安不明战局定不敢贸然出兵!”

    不得不说李德明在战场上的用兵以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只不过他错算了一点,叶安并不是不敢逾越葫芦口,而是在等着党项大军进来…………

    因葫芦口被党项人所夺,青岗峡与外界的联系已经中断,叶安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曹仪率领镇戎军赶来。

    党项大军的撤退使得叶安怀疑这是李德明的计策,自然不会冒险重新夺取葫芦口,再说他以在葫芦口上方的悬崖上设置了火药,怎么可能再让宋军将士呆在下面?

    此时的叶安已经通过子合昌林召集了西羌各部的头人,蜿蜒曲折的石洞中坐满了人,叶安甚至担心缺氧,好在有风源源不断的灌入。

    各部的头人坐在草席上享受夏日短暂的凉爽,但又目光不定的在叶安以及子合昌林的身上晃动,党项大军来了,并且已经攻占了葫芦口,这让他们对宋军的战力产生怀疑。

    叶安泼掉山茶的茶根,看着各部头人怀疑的模样淡然道:“诸位都以立誓效忠我大宋,眼下党项人在外随时可能将杀进来,本侯自然不会眼看我大宋百姓惨遭屠戮,为保我环州,亦保西羌百姓,本侯决定率青岗峡军民一同撤往虾摸寨!”

    “什么?撤往虾摸寨?!”

    西羌各部头人包括子合昌林都没想到叶安根本不打算驻守青岗峡,相反还要带领西羌人前往北面更靠近党项的虾摸寨。

    青岗峡虽说不是西羌人的故地,但他们自从迁到大宋后便在这里落脚,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大山的馈赠,再说这里有他们平整过的田地,适合的草场,还有大量的牛羊,这些东西想要带走几乎不可能!

    古人看重家业,西羌人从游牧转为半牧半耕之后,对这些从土地上产出的财富便更加难以割舍,不过这些都在叶安的意料之中。

    铁牛赵虎等亲兵看着西羌人不服不忿的模样悄悄的把手搭在了刀柄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所有人的声音渐渐降低。

    自从他们彻底投靠大宋之后,叶安就在第一时间收缴了他们的兵权,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把各部青壮全部编制成军,并让安化军中的老兵进行训练和教育。

    周文质的五千定边军和保安军更是将安化军团团围住护在其中,西羌人虽然不服但也回天无力,宋军里外两层的把他们包围住,只要哗变,所有的西羌民壮皆会被肃清干净,没人敢冒这个险。

    西羌人终于品尝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还是在内忧外患之下。

第五百三十五章“以德服人”

    “叶侯,我等的根就在这青岗峡中,土地,耕牛,羊群皆要舍弃?!”子合昌林看向叶安,眼神中满是不舍和祈求。

    “没错皆要舍弃,这些东西即便是能带走也会影响我等的行军速度,何况还有不少的老弱,咱们这是在逃命!党项人是不会给我们安稳搬迁的!”

    叶安的一番话说的子合昌林心中猛颤,但其他头人便已经忍受不住:“如此还不如我等西羌人了同党项拼个你死我活,好歹还能守住基业!”

    “什么基业?!”叶安愤然起身厉声而喝:“不过是些破烂而已,从游牧到农耕攒下来的那点财货值几个钱?至于基业?你们还想着造反不成?!”

    叶安的威胁在小小的山洞中回荡,阴冷的如同深渊中的雾霭冰冷刺骨,西羌人不敢言语,他们是真的恐惧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在这份清秀中充满文气的外表下,是一颗魔鬼般的心。

    长出了一口浊气,叶安是真的没有办法,这些西羌人对眼下的东西太过看重,而并未把眼光放的长远。

    “你们的牛羊有多少?田地就几分?铁器,瓷器,绸缎又有多少?在我大宋眼前根本不值一提!若尔等归附,则国朝必有赏赐,你们这些头人有多少赏赐难道不知?通远城中到现在还存放着你们的赏赐和封官的告身!”

    子合昌林看到了西羌头人们眼中的贪婪,没错,就是一股看到了肥羊摆上桌的贪婪,在看到了这些眼神后,子合昌林便知道青岗峡的西羌将会完全的消失。

    之前叶安同他说过一句话非常奇怪又有道理的话,“当人能被财货所收买时,这些人就再也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恩威并施向来是汉家对待蕃部的重要手段,无论是什么人都会产生慕强心理,对于强者他们心甘情愿的服从,这样的强大无论是在武力上还是在财力上都一样。

    青岗峡里的东西叶安完全看不上,既然要拉拢这些西羌人,让他们归顺大宋,甚至内迁,那就必须用他们所难以想象的钱财一次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西羌人的贫穷几乎可以用赤贫来形容,他们出产的东西大宋应有尽有,甚至不需要,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大宋同样也拥有,甚至是海量。

    想要让青岗峡的西羌人搬迁,离开这出边界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彻底成为农耕民族,一旦变成农耕,再想退化到游牧状态几乎比登天还难。

    在叶安“以德服人”的说服下,西羌诸部开始了他们的行动,各部清点人马,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因为叶安已经发话,按照抵达虾摸寨的速度进行土地和农具等生活用品的划分。

    在不经意间使得西羌人自己开始了“内卷”,谁都知道宋人出手阔绰,且大宋的这位体量安抚副使说话算话,谁都不想自己部族所得到的土地和牛羊数量少于他人,更不希望分配的铁器,农具少于他人,于是短短一个晚上,西羌各部便已经整顿完毕,甚至子合部已经离开了青岗峡向着北面的虾摸寨而去。

    谁不知道子合部与叶安的关系亲密?随着子合部的出发,西羌各部立刻紧随其后,甚至妄图超过。

    铁牛看着不断从葫芦峪离开的西羌人丢掉笨重的器物喃喃自语道:“俺怎么感觉西羌人像是被掉了豆饼的骡马呢?”

    比喻虽然不恰当,但却也是贴切的紧,周文质笑了一声便向叶安抱拳道:“叶侯妙计周某叹服,定会将这些西羌人送到虾摸寨,还望叶侯速速离去……以脱险地!”说完便率领保安军和定边军沿途护送西羌人去了。

    “叶侯,咱们什么时候走?眼下党项人以占据了葫芦口,葫芦峪是最后能走的地方,咱们还是快些离开险地啊!”

    叶安看向远处葫芦口的方向,他有些困惑为何党项人突然按兵不动了?这不似党项人的风格啊!

    “党项人按兵不动,本侯心中有些不安,派人从葫芦口的山崖上绕过看看,为何党项大军没有压过来!”

    这段时间完全把精神放在了青岗峡以及西羌人的身上,叶安放松了对战场情报的收集,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犯了兵家大忌,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已。

    但不等程拱寿派出皇城司中攀爬之术最好的逻卒,史信便在西羌向导的引领下前来了,一身的疲惫满脸的心酸,叶安在瞧见他欲哭无泪的表情便知道这货必定带来了坏消息。

    果然他一开口众人便都惊呆:“启禀叶侯,我等同曹节度率镇戎军一路赶往清平关,然半路遇党项人不断掩杀袭扰,行兵甚缓,然曹节度知晓周文质援军未至,而叶侯死守清平关对阵万余西羌人,则冒险突进,谁知清平关以陷抓住的“舌头”说您以平息西羌之乱,进入青岗峡中,我等这才活命过来!谁知……谁知又遇党项之兵,曹节度奋力杀贼,谁知镇戎军师老兵疲不堪一战,党项骑兵突入我军右翼,撕开军阵,一时间……亡者无算啊!”

    听到史信如此说叶安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只是被击溃而非击败,以曹节度的本事自然可以收拢残兵,他如今身在何处?”

    史信酝酿了半天没想到被叶安一下点破,尴尬的说道:“曹节度以退守清平关……”

    “知晓了,明日回去你便告知曹节度,使其按兵不动,待入夜时分再让其用兵!”叶安说完便给了史信一块小木雕转身离开,留下程拱寿等人莫名其妙。

    夏日的夜晚有些闷热,好在西羌人临走之前送来了所剩不多的艾草油,这东西据说能凉血去湿,但最大的功效便是清香驱蚊。

    如同药膏般的均匀涂抹在身上,恼人的蚊子便不敢靠近,还别说效果相当不错,叶安觉得这东西卖到东京城去必然是夏日里达官贵人们追捧的好东西。

    叶安枕着检匣盯着天上看,今夜的星星又多又亮,光照条件非常好,硕大的月亮毫不吝惜太阳的光芒把青岗峡照的尤为清晰,叶安甚至能在这样的月光下读书。

    后半夜的时候地面微微的震动起来,接着便是两声闷雷般的轰鸣,再然后便是地崩山摧的震动,葫芦口上的悬崖崩塌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头也不回的离开

    战场上的胜负一项是有来有回,曹仪率领万余人的镇戎军被党项五千骑兵击溃并没有什么,这是击溃而不是全歼。

    党项斩杀的宋军不到五百,但俘获足有八百余人,近乎十分之一的战损让宋军顿时溃散,不能说镇戎军的战力不行,也不能说曹仪的指挥有什么问题,只是党项人把平原骑兵战术运用的太过强大。

    而清平关距离葫芦口之间刚好是一片平原,最适合骑兵冲锋游走,借助强大的冲击力,宋军的侧翼很难有效抵挡骑兵的冲锋,只要军阵松动,必定会被如狼似虎的党项人撕开口子。

    想要在夜晚翻山越岭极为困难,史信以及那个西羌向导运气不错,没有在夜晚的山林中迷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自己隐藏在树林中的马匹,飞快的前往了清平关。

    军情如火一刻不能耽搁,史信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清平关,见到了站在城墙上查验尸首的曹仪,这分明是个汉家男儿。

    “镇戎军中也有为党项人通风报信者,这是某家万万不曾想到的,昨夜妄图吊索下城墙,被孙瘸子给射下去了。瞧你这模样,是有了叶侯的消息?”

    瞧见史信回来,曹仪松了口气便语气轻松的告诉了他,毕竟他是皇城司的人,这种事情他也应该知晓。

    史信淡淡的看了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冷笑道:“叶侯早有所言,党项善用间人,边州各军当肃反之!叶侯请将军按兵不动固守清平关,还让卑职把此物交给将军!”

    曹仪在看到了史信递过来的木雕后脸色微变,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确认后长叹一声:“这便又要赌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这支党项军进退有度,杀伐果断,应非寻常之将统领,怕是不会轻易上当嘞!”

    没人知道曹仪说的是什么,但曹仪却下令大军整军备战,且晚上也必须枕戈待旦不得擅离职守。

    月夜很亮,曹仪看着手中精致的木雕微微出神,这枚堡垒模样的木雕乃是之前他同叶安所用的沙盘上之物,代表的就是环州最北面的虾摸寨。

    “轰隆………轰轰轰!”

    随着远处不是很清晰的闷响,曹仪惊讶的发现油灯里的油脂出现了一圈圈的波纹,曹仪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出营房之外直勾勾的看向葫芦口的方向。

    但在夜色之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虽然没有看见,但他却可以笃定这两声巨响便是与叶安有关,清平关距离葫芦口足足十几里,只有他能弄出这般的声响!

    “孙供奉,整军出发!”

    随着曹仪的军令孙瘸子便立刻同其他家将传令,整个镇戎军忽然便开拔了,谁也不知道为何主将要舍弃清平关这样的险要之地,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在这时候质疑曹仪这位主将。

    在夜色中镇戎军沿着清平关前的官道迅速前进,而另一边的党项人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天堑”所隔断…………

    叶安没想到塌方的程度居然如此严重,按照火药的当量应该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塌方,但事实却是爆炸引起了山崩。

    两座相对的悬崖同时爆炸产生的共振和冲击波非常强大,以至于引发了更为强大的塌方,这场景连叶安这个始作俑者也被震撼到。

    叶安只是惊呆,而其他人却是被这地崩山摧的景象所吓傻,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造就的力量,安化军的将士在扑面而来的烟尘中愣愣的发呆,山崩的声响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嘈杂,站在不远处的人甚至被震得耳鸣。

    世界陷入短暂的安静,而接下来所有人看向叶安的眼神便都不一样了起来,原本还是敬重叶安,而现在已经开始变成敬畏,如同敬畏降临凡间的神祇。

    党项大军是在子时发动的偷袭,而驻守在悬崖上的西羌山民在听见了党项人的动静后便依照叶安的交代点燃了所有的六条导火索并飞快的离开。

    叶安之前测试过导火索的燃烧时间,否则那几个点火的西羌人怕是没命离开,六条导火索为的是自然是为了保证点火的成功率。

    程拱寿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推了身边的徐用章一把道:“党项人是不是正在通过葫芦口?”

    徐用章被他的猛然一击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道:“大抵是的,这下要死多少人?怎么能就能把山崖给劈断了?你瞧见雷火了吗?”

    程拱寿僵硬的点了点头:“俺刚好瞧见,火光从悬崖的峭壁上一闪而过,接着山崖便塌了…………”

    叶安最先反应过来,他躲在了营帐的后方可还是没躲过铺天盖地飘过来的烟尘,当然也把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楚。

    其实宋人已经开始使用火药了,只不过他们的比例并不完美,燃烧效率也不高,且还没有进行军事化的使用,而是制作成了药发傀儡变成了美丽的烟花。

    “你说叶侯不会真的是天上的破军星下凡吧?”

    “为啥不是武曲降世?”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叶安不满的从营帐的后面绕过来,盯着他们两道:“怎么说话的!此乃吾家之所学也!只是用了特殊的方式把药发傀儡中的火药威力提升了些而已,也不看看本侯用了多少的火药,费了多长的时间!”

    程拱寿嘿嘿一笑道:“反正俺们是认定您就是天上的破军星降世,否则党项人为何如此之惨?”

    看向葫芦口倒塌的方向,叶安隐隐有些不安:“此地不宜久留,党项人战力彪悍,便是山崩也只能阻其一时,此次已激怒了他们,其必凶猛反扑,传令下去,大军开拔!”

    寻常情况下叶安一定会秉承“乘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但这次却不同,短暂的山崩或许会给党项人带来强大的震撼和心理威慑,但却不一定会让其意志消沉。

    尤其是眼下这支党项人的军队,给叶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无论是指挥还是扎营,亦或是最基础的巡防和哨马,都极为稳妥,仿佛这一切都是信手拈来的寻常事,整个党项军在对方将领手中控制自如。

    这才是极度危险的信号,叶安不知道古代的用兵是如何的,但他却知道后世的时候,一个军队的核心领导若是能从容指挥庞大而复杂的军队,那必定是超乎常人的所在。

    你可以同这样的人打打伏击,甚至是耍诈,但想要在正面战场上赢过他,却要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冒着被其反杀的风险。

    于是乎叶安带着刚刚补充过兵员的三千安化军以最快的速度撤离青岗峡,一路上连头都没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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