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半渡而击之
战斗力这东西中究竟还是要靠中规中矩的训练和尽量的装备以保障的,安化军或许不是大宋的精锐,但在遵守号令上却非常完善,何况都是陇西的汉子,手中多少有些真本事的。
西羌人乃是游牧的部族,虽说现在已经慢慢的在大宋的土地上进行农耕,但依旧天性散漫,难以做到“聚沙成塔”一般的力量。
战场上同进退有度的安化军稍稍交锋,便立刻显示出他们作战经验的不足,叶安透过灌木从中的枝叶看向对面,安化军在曹仪的指挥下以有条不紊的掩杀着仓皇逃命的西羌人。
尤其是在西羌的头人开始溃逃后,整个西羌杂兵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想要突围不集中力量是不行的。
石梁渡以成为西羌人最后的希望,他们渴望从这里逃出生天。相比之前遇到的宋军,眼下的安化军战力更强,布局更为精妙,尤其是将领更加坚毅。
在战场上军阵的整齐是很难保持的,可只要能做到,那战力的提升相当惊人,汉家的军队往往以军阵为先,讲究“堂堂之师,正正之旗”,这其中自然有道理。
稳固的军阵在冷兵器的战争中具有极好的防御性和互动性,军卒之间的配合,军令的传达,攻守皆可兼顾。
西方曾经有一个文明同样发现了这个秘密,号称阵形不乱,既是无敌。
西羌人狼狈的逃往石梁渡,好在喝水看上去并不湍急,这便再次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头人和地位较高的人坐上了渡船,这些渡船当然是叶安刻意留下的。
若是没有渡船一来敌人可能会绕道而行,二来也不方便射杀敌人的“指挥官”啊!船的面积就那么一点,乱箭齐发之下往哪里多?
逃命的时候什么人能够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自然是地方的高层人员,这种阶级是必然存在的,尤其是在西羌人这种部族之中,等级更是森严。
曹仪率领的安化军很快便掩杀过来,躲藏在岸边树林中的伏兵们已经按耐不住,但叶安并不着急,半渡而击当然是最好的,可有一点,必须让对面的先遣部队登岸,这样才能保证最大程度上的劫杀敌军。
“安化军!冲杀敌寇,大丈夫建功立业即在此时!”
“喏!”
就在西羌人中的一部分善泳者抵达马岭河岸,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时候,树林中发出一阵战吼,使得隐藏了伏兵本就安静的树林中再次惊起飞鸟。
铁牛惊恐的发现叶安居然越过了自己奋勇向前,一身黑漆顺水山文甲的叶安在军中十分的明显,头上那一撮红缨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动的有违鲜艳。
眼见主帅亲自冲杀在前,安化军的将士们更是杀敌心切,战意高涨!
为何要身先士卒?这就和打群架一样的道理,当头子冲在最前面悍不畏死的对敌人发动进攻时,身边的人会不自觉地被感染,奋勇向前,更何况是在军中,在战场上?
这是精神领袖的力量,是军队意志的体现,俗话说“将为兵之胆,兵为将之威!”
主将影响士兵的同时,士兵也在影响主将,跟随叶安的亲兵逐渐从惊慌变得兴奋,从一开始打算阻拦叶安变成了护卫在他的周围,唯有铁牛亡魂大冒的看着叶安冲过了亲兵的护卫,持剑“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西羌人士兵。
啊!
锋利的青釭剑穿过了那层可有可无的皮甲,轻松刺穿了这个西羌人的身体,还为死透的西羌人用手死死的拽住叶安的胳膊让他无法抽剑。
没错,战场上的拼杀向来是你死我活的,哪有影视话本中描述的那样左突又砍,杀敌如切瓜砍菜一般,那他娘的都是骗人!
叶安只能松开剑柄一脚把这倒霉的西羌汉子踹飞,边上的亲兵反应过来,踢过一柄长刀落在了叶安的脚下,此时那还有什么讲究,抄起长刀叶安便继续同西羌人厮杀起来。
亲兵的作用自然是阻拦更多的敌人冲向叶安,没办法,他那一身黑色的山文甲太过显眼了,是个人都知道他是主将。
好在对方的人数并不多,不过几十号人,瞬间被几百人的安化军给吞噬。
叶安的头盔已经被击飞,刚刚实在是危险至极,一个西羌人挥舞着连枷冲向叶安,不过却被铁牛砍翻,但在倒地之前奋力投出手中的连枷,砸在了叶安脑袋上,好在距离有些远,伤害不高。
但即便如此也让叶安的脑袋震动的厉害,嘴里散发出微微甜味,头盔也被击飞,还划破了鬓角。
“弓弩手!放箭!”
在剿灭西羌人的先遣登岸部队后,叶安立刻下令,河中已经有一部分人再次快要登岸了,只不过在他们踩上滩涂的时候,安化军箭矢以至…………
哀嚎声顿时响起,士兵们不断的重复着一个个简单的动作,放箭,上弦,搭箭,再放箭,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在不断的收割着马岭河中的西羌人。
战争是残酷的,河水中的西羌人或潜入水中躲避,多是加快速度向前游动,或是在高声叫骂,或是在苦苦哀求,但这些都不会影响河岸上的宋军。
飞蝗如雨,箭矢狞啸,叶安大喝:“避开舟船上的头人,本侯要活的!”
安化军的将士一边射箭一边大吼:“喏!贼寇还不归降?!”
船上的西羌人本打算顺流而下的,但看着岸边的安化军以及安化军手中的强弓硬弩,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把手中的刀剑扔进了水中,顺便还脱掉了身上的铠甲。
这便算是丢盔弃甲了,铁牛顿时大吼:“敌酋以降!尔等杂兵还不弃兵刃于马岭河?!”
已经明白过来的西羌士兵反应一点也不慢,毫不犹豫的在水中丢下兵刃玩命似得游到对岸,在河水中如同活靶子一样的感觉让人绝望,那种心理上的打击堪比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归降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随着河水中的头人归降,岸边被曹仪追杀的西羌士兵终于放弃抵抗,丢掉兵刃跪地投降。
“万胜!万胜!”安化军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这一战宋军大胜,都是兵卒从战场上看就知道自己这一方损失极少,地上几乎都是西羌人的尸首,而军功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赏罚分明
陈琳几乎是冲到叶安面前的,看着他脸上的血迹顿时大怒,瞪着铁牛和亲兵们道:“尔等便是这般看护你家侯爷的?”
怒发冲冠的陈琳真的很可怕,从上到下散发出的阴冷让叶安都不敢说什么,至于铁牛和一众亲兵之敢单膝跪地的请罪:“我等看护叶侯不周,请侯爷治罪!”
“那什么,怪不得他们……”
“你小子闭嘴!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你是文官!是体量安抚使!是司农寺少卿!还轮不到你冲杀疆场为国尽忠!你若是死了……某家如何向圣人交代,如何向朝中的相公们交代?如何向你的几位师傅交代?!”
虽然被陈琳一顿臭骂,但叶安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只不过就在他要感动的时候,陈琳没好气道:“你还有那么多的国事未做,土豆地瓜还要不要推广至百姓家了?谁给官家讲授你的家学?退一万步来说,你…………”
“你可真是要把我吃干抹净啊!”
叶安微微有些无奈,这老货把自己当成最强工具人了吗?!
“哎呀!长生果真威武啊!这才有少年英气嘞!整个军中都在传闻你的杀敌之模样,宛如凶神降世,吓破敌胆!连敌酋都在说自己遇到了神人!”
曹仪瞧见叶安的模样没有慌张,早已上过战场的他只需一瞅便知晓叶安伤得不重,笑着道:“下次头上的兜鍪系的不要太紧,勒脖子,被打飞的时候容易蹭到鬓角,这下长记性了吧?”
“你倒是早说!明明有这般的经验何不早说!”
不等叶安开口,陈琳便调转矛头冲着曹仪呵斥,让曹仪一阵莫名其妙,这种事情谁知道会不会发生,谁也没有前后眼啊!
不过他也知道陈琳在恐惧什么,叶安的身份不同,又得圣人重视,自然是应该小心为上的,只能无奈道:“若非长生如此用命,如何能此战功成?!虽说孟浪了些,但好在并无大碍,以后莫要亲自冲杀在前了!”
轻松的活了稀泥,曹仪便又道:“俘获贼首子合呙菱就在营中,是否现在便审问之?”
叶安轻轻摇头:“莫要着急,已经俘获就跑不了,把他和那些身份稍高的西羌头人分开关押,免得他们串供,派文书小吏问话便是,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曹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陈琳,难道审问敌酋不是最重要的吗?还有什么能比此事更重要?
叶安笑了笑对铁牛道:“鸣号,整军!”
号角声响彻安化军的营地,所有士兵放下手中的活开始集结,在军中号令便是一切,尤其是叶安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之后,他的威望便再次达到顶峰。
将领想要获得士兵的尊重,不光要爱兵如子,最重要的是能率领士兵获得胜利!就如同组队打副本一样,谁不希望有个“强力大佬”来带呢?
三千人的军队再次集结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身上的气质明显变得更加刚强,平远寨被收复了,虽然已经被大火烧成了废墟,但只要过上一段时间,这里又能成为大宋的一座军寨。
“今日一战我安化军将士打出了军威,打出了陇西汉子的气概,此战歼敌近千人,俘获一千三百余人,敌酋授首!”
“威武!威武!威武!”
曹仪在边上撇了撇嘴:“这小子倒是把风头都出尽了!”
陈琳挑了一下眉毛:“怎么?对后辈也开始嫉妒了?别的不说单单是他连夜率兵渡河设伏便值得这般的排场!围三缺一的法子是人家想出来了吧?挖沟壑阻敌也是长生这小子的主意吧?西羌人为何宁愿渡河也不愿从咱们这边突围?还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壕沟!”
曹仪无奈的挥了挥手:“知晓,这些我当然知晓,可咱老曹也是正经率军冲杀的吧?怎么…………”
“此次功成当以曹将军为首功!文书官!录!镇戎军指挥使曹仪身先士卒,奋勇杀敌,领兵布阵颇有方略,此次平远寨大捷拟为首功!”
“唉?!”
曹仪愣住了,陈琳也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轻松的就把首功给让了出来,而且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宣布。
曹仪的功劳是个人都知晓的,将士们自然没有二话,发出一阵“将军威武!”的庆贺,反倒是让曹仪老脸一红小声道:“某家便是这么一说,长生这小子端是让人难堪的紧嘞!”
陈琳笑了笑:“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此乃首战,首功!够你回东京城吹嘘一阵子的了!”
曹仪憨憨一笑:“还是大官懂我!”
接下来的军功完全是按照战场上的杀敌来算,别以为这很困难,只需拿出杀敌之后清理尸首时割下的耳朵便好。
别想着抢别人的军功,一旦因军功而起争执,那便必有旁证,只要查明冒领军功者,都不用军法从事,自己便在军中待不下去了了,军队是什么地方?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人,大家都用命杀敌,用命换取军功,你贪别人的军功,就是在要人家的命!
但叶安除了派发军功之外,还列举了一些特殊的军功以做奖励,比如杀敌最多的可额外获取一份军功,另外昨夜在石梁渡动手脚的程拱寿徐用章外加军功,另外皇城司的人军功也一律外加,因为他们在战前刺探情报,观察地形,来了叶安等人的埋伏之地都是他们选的,功劳自然不可少。
“嗯……这小子倒是会办事啊!”
所有人都是高兴的,但叶安却在此时开始处罚了:“然,我军虽胜,本侯却有不满!战后号令不尊,归营者只顾军功多寡,全然不顾伤者,此乃罪一!战后哨位空置,疏忽军情此乃罪二!救治伤者不力此乃罪三!号令不出便除甲胄兵刃,此乃罪四!”
叶安怒声列举罪状,地下的士兵羞愧无言,叶安所说的这些都是军中大忌,尤其是忘记袍泽,这事情发生在谁身上也不好受,重情重义的陇西汉子更是如此。
“好在今日大胜,但若再犯,军法严惩!”
“喏!”
这一声齐“喏”比任何时候声音都大,都整齐,叶安轻轻点头,这便算是初具战力了,只是顺风仗打的好算不得真本事。
战场上什么意外都会发生,不可能总是占据上风,而一支军队能否经受住考验,如何保持战力,只有通过苦战,恶战才能反映出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活着的感觉
大军作战之后必须要休整,战场上的那种紧张感时刻保持下去很可能人就会疯掉,只有感觉到生才会恐惧死,作战时才会更加拼命的活下去,当然训练的时候也一样会有这种紧迫感。
“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后世军人从先辈的教训中吸取的宝贵经验。
而如何感觉生活的幸福?最好的办法无异于饱饱的吃上一顿,并且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即便是环州战事紧急,但叶安却不会在这时候苛责士兵快速禁军,安化军的人数不多,但却稍显精锐,这也许便是他们最大的优点。
大锅被架设了起来,古代的厨具多以陶器为主,唯有行军所用的厨具是铁锅,一来方便运输,二来可坚固。
早在出发之前叶安便同周国佐预定了这些铁锅,军中每队一口铁锅,完全够用,至于火头军,从始至终他们都在跟随中军行动,并非没有战力。
虽然靠近将帅,但连曹仪都冲锋陷阵了,火头军自然也跟着浴血杀敌。
其中不乏有获得相当多军功的人,另外起灶做饭也是他们的差遣,同样会获得赏赐。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扔进大锅中,只需要几下便能扁出不少的油水来,再放上葱姜蒜煸炒去掉腥味,滴一点宝贵的黄酒,顿时香味便飘散出来。
猪肉相较于羊肉的价格便宜,同样也能补充蛋白质,多放些盐之后加水泡入粉条,至于锅盖便用盾牌来代替…………
虽然没有红薯,但粉条却是绿豆所制作,民间有传说这东西是孙膑所发明的,至于真假却是无从考证。
倒是叶安自己觉得这东西完全符合军队后勤保障的所需,既方便运输胃口还不错,关键是当菜又当饭。
猪肉同粉条在一起最合适不过,盖在一大碗的糙米饭上,于是立刻便让这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安化军将士们再次“开战”了。
吃饭其实是最直接,最容易获得幸福感的方式,一顿没事便能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狼吞虎咽的士兵们吃的开心,叶安端着个打完坐在属于自己的大锅前,铁牛特意多浇了些浓重的肉汤汤汁在上面,叶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亲兵们道:“你们莫要拘谨,坐下吃饭便是。”
“叶帅您随意,我等就活着去边上吃便好。”
叶安用筷子指了指面前好大一口锅地道:“你们这是要撑死我啊!做下吃,休要磨磨唧唧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年长些的赵虎戳了戳边上的李二更道:“瞧你那点出息!侯爷让我等吃喝还推脱个甚?!”
说完便向叶安抱拳道:“谢侯爷!”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铁牛倒是痛快的给他们盛饭,挨个递了过去道:“以后便是在一个大锅中捞饭吃的了,诸位兄弟多多照应才是!”
几人连道不敢,他们都是一个庄子上出来的,多少沾亲带故,见铁牛这般客气心中终于放下了原本的拘谨。
赵虎吃了一大口饭咽下后舒服的叹了口气,抹了下嘴巴笑道:“侯爷,咱们都是苦命人,得了侯爷的眷顾成了您的亲兵,但听闻您不是主将,而是文官,乃是堂堂体量安抚副使,这……”
叶安有些奇怪:“你这话是何意?”
铁牛小声道:“赵虎他们担心您不要他们了,以后无法在您帐下听用。”
“原是如此,你们既然是我的亲兵,那以后便也是我的亲兵了,这次也算是上过战场,赵虎亏你踢过来那柄长刀,否则本侯岂不要赤手空拳?向朝廷讨要你们几个,本侯还是有些脸面的,只要是良家子本侯绝无二话。”
赵虎大喜,连连拱手道:“侯爷放心,我等几人全是良人,小赵庄的人皆可佐证,定然不会让侯爷难做!”
好歹也是出生入死过的人,叶安并不在意,他们只是希望获得更好的生活,跟着自己能在东京城中安家落户,甚至能有成为另一阶层的可能。
从亲兵变成家将,这是一种本质上的不同,亲兵只是下属,而家将则是在府宅中少有地位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启禀叶侯,军功簿已经造册,请叶侯过目!”
军中的书吏小心的走过来递上一份文书,里面是叶安让他按照士兵打扫战场所得的财物整理好的账册。
简单的翻开看了看,叶安笑了笑道:“本侯的财货为何如此之多?这恐怕不妥的,留下些金器,其他的全数折冲将士的犒赏便是。”
书吏小声道:“这是曹将军瞧过的,说是让叶侯先选,他也好做个考量……”
叶安挑了挑眉毛转头便瞧见远处和陈琳蹲在大锅前冲自己憨笑的曹仪,顿时心中鄙视一番,想要捞好处便直说,战场上的战利品本来就有将领的一份,还是最多的一份。
这货是担心自己拿的少了,他也不好多拿,但这些东西叶安是真的不需要,有许多甚至是环州惨死百姓的财物,自己本就不缺钱,拿在手里膈应的慌。
“同曹将军说,按照军中规矩来便是,无需在意那么多,本侯的财物便舍给死去将士家属,若有欺瞒,军法从事。”
文书小吏微微惊讶的看向叶安,再次小声道:“叶侯,死去将士皆有抚恤……”
“侯爷发话了,你还在这聒噪个甚?!”
铁牛不满的看了一眼小吏,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家的事情,叶安点了点头道:“倒是让本侯想起来了,此事便由铁牛你来监督,务必让每个战死的将士家人都能拿到抚恤。”
铁牛抱拳道:“喏!嘿……这些人也是命好摊在了侯爷您的手下,不像俺爹,遇到了个手黑心黑的上官!兄弟几个,待会便同俺一起去领赏。顺带着看看有谁敢贪没战死将士的军功!”
赵虎,李二更等人立刻应承下来,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铁牛在叶安心中的地位极高,算是真正的心腹,以后也定然成为几人的领头。
吃完饭叶安便在军中散步,天色尚早将士们却因一夜的挖掘和清晨的作战而疲惫不堪,军中已经响起酣睡的呼噜声。
“你这小子军中的收缴都不要?还让别人如何做人了!便是要收买人心,也该考虑一下旁人嘞!可不是谁家都同你云中郡侯府一般,偌大的产业在东京城中开着,日进斗金嘞!”
曹仪一边抱怨一边靠了过来,边上的陈琳打着饱嗝顺便翻了个白眼,叶安笑道:“曹大哥莫要在我面前装穷的,谁不知你曹家的产业遍及东京城?若是心中过意不去,这些身外之物便分发给将士,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不是?”
“也罢,左右不过是些死人的东西,舍给他们便是!”
曹仪倒是也看得开,这是给他们两人在环州各军打响名头的手段,只有这样以后其他各军将士才会知晓他们两人的好,才会心甘情愿的在手底下卖命!
第四百八十章叶安的术法
陈琳吃过饭便去了伤兵营,皇城的一个逻卒叫徐仁纲,与程拱寿徐用章两人算是通家之好的挚友,但可惜在冲杀敌阵的时候腿被打断了,程拱寿二人急得不行。
陈琳也打算去看看,叶安同样也想过去看看这个时代的战地医疗是个什么模样。
但当两人到了之后,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伤兵营中条件简陋不说,郎中更是少之又少,手里拿着烙铁,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锯子,这哪里是郎中,简直就是屠夫一般。
惨叫声和哀嚎声都是最无力的那种,中年郎中也不避讳,摊了摊手道:“老朽手中不便,这便不叉手多礼了,叶侯自便。”
郎中在军中的地位很高,毕竟军中将士要靠他治病,再说军中条件艰苦,谁愿意跟随大军跋山涉水,还有性命之忧?
即便是个官身也没有在家乡开个医馆赚钱不是?实在不行懂得配伍,去往药铺中当个坐堂医,给人开开药方,抓抓药不比在这强得多?
军中自古便有军营,吕望在《六韬》中有记载“方士三人,立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虽然把金创药当作万金油来使用,但多少也是治疗的手段之一,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便没有必要苛责了。
但在这位名叫周无药的郎中手里,治病救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烫和锯两种手段,大面积的创伤没有伤到骨头的直接用烙铁烫起来,用他的话来说起效快,容易结痂只要不化脓便能挺过去,若是伤到了骨头,对不起,一律锯掉!
难怪安化军的将士叫他“周屠户”,当真是行屠户之事啊!
叶安皱眉道:“为何不用金创药?”
“金创药?嘿,侯爷您到是给我金创药啊!那东西多金贵?雄土鳖,胆南星,血竭,没药,马钱子,龙骨三钱,南红花…………算了这些说了您也不知晓,贵着呢!”
虽然态度不好,但周屠户是真的有些本事的,叶安皱眉道:“你说的这些确实金贵,但为何不用简单些的药材,多少也有些效果,我之前听闻一味金创药,用的药材颇为简单,名曰:壳聚糖外用粉……”
“啥壳糖?”
曹仪莫名其妙的看向叶安,周屠户嗤之以鼻道:“那些所谓的偏方金创根本就不能用,运气好说不得还有救,运气不好反而断送了性命嘞!再说这天气,用什么金创药也不一定好使,一旦化脓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叶安长叹一声:“就这环境,不化脓才怪,脏乱差病疫滋生!”
周屠户奇怪的看了一眼叶安:“未曾想叶侯还是知晓些医理的,可没人管有何用?来了这伤兵营,便全看运气嘞!阎王若是要收人,不同他争一争如何救人?只可惜有些人不晓得,还说我废物!”
浓浓的怨气一听便知晓他在军中遭人排挤,叶安笑道:“你若是想要做实事,那便直说,本侯绝无二话。只不过你先听听我的法子再说。”
周屠户放下手中的烙铁,向叶安随意的叉手道:“愿闻叶侯高见!”
“来人,把这里的伤兵全部送去曹将军的大帐中去!再派些人手把这里的脏东西都给本侯烧个干净,从现在开始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伤兵营内!”
“啥?送到我的帐篷里?!”
原本是看热闹的曹仪惊讶的看向叶安,他总觉得是这小子在报复自己,不就是多拿了些金器吗?至于这般的下黑手!
陈琳倒是想要看看叶安又有什么法子,这小子总能给出好办法来。
程拱寿和徐用章看着躺在狗窝一般床榻上的徐仁刚,眼瞧着周屠户拿着小锯便要过来,红着眼睛便派人搬运伤兵,更是亲自把徐仁刚给抬走,用他们的话说,剩一条腿还做个屁的好汉,皇城司丢不起那人!
虽然做不到无菌的环境,但干净还是能做到的,伤兵营的大帐篷全部被拆除,在平远寨中找到了些石灰,用它们进行最原始的消毒,若是把自家的高度白酒带来便更好了。
再把所有的接触物全部用开水煮过之后,晾晒好了再铺在干净的床榻上。
同时叶安下令,军中便溺全部要到指定的地方,这些粪便统一处理,以作粪肥之用,也好给未来返回平远寨的百姓留下些东西。
叶安有些可惜,若是他能早一点来练兵,或许军营中的管理会好很多,军医还是需要培养啊!
周屠户绝对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他的本事擅长治疗寻常的百姓,在军中多有跌打损伤的情况下,他的医术便显得力不从心。
即便是在后世,战地医疗也是完全不同常规治疗的存在,其要点在于更快,更加有效。
卫生环境堪忧的伤兵营完全不能满足战地医疗的所需,叶安做了力所能及的改造,但这些在曹仪和陈琳眼中有些惊奇,在周屠户眼中便有些惊讶了。
从古至今,亦或中西,医者所好,无外“洁净”二字,对于医疗环境的重视是医生的本能。
当然西方世界在很久之后发现这一点,在工业革命之前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陌生二字,头疼脑热?放血!上吐下泻?放血!食欲不振?放血!
伤兵营焕然一新,叶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候再把伤兵转移回来,好在距离不远还有叶安设计的简易担架,不成问题。
周屠户对叶安的简易担架非常感兴趣,自己还试了一下练练点头道:“未曾想叶侯这简单的巧思居然有如此方便的作用,只需折叠而放便能节省许多地方嘞!”
这才哪到哪?叶安翻了个白眼,看着眼前的徐仁刚小腿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叶安皱了皱眉头,对铁牛道:“把我的背包拿过来。”
陈琳眼睛一亮:“你这是要重施术法了?!”
“术法?!”
曹仪一脸的震惊,而周屠户顿时充满不削,医学和神学从来都是对立且矛盾的存在,医者相信的是经验,是技巧,是知识,对术法这中玄之又玄的东西最是厌恶。
可以说医者最讨厌的便是病人“信神不信医”。
叶安同样也是生气,皱着眉头道:“什么术法?!这是格物!是医术!医学!”
第四百八十一章神乎其技
叶安理解为何陈琳把缝制伤口冠之以“术法”之名。
人们对于不理解的事物除了用宗教信仰来解决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追求真理的科学家,但周屠户却对这种神乎其神的技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不容易把包扎乱七八糟的麻布给除去,终于见到了伤口,徐仁刚的小腿已经被砸断,只要稍稍触碰他便疼得发颤,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
“叶侯,这还有救吗?”
焦急的程拱寿在看到好兄弟的小腿弯曲出诡异的弧度后便有些绝望。
“人是死不了,但这腿还需好生医治才有下地的可能。待会可能更加疼痛,徐仁刚你可还能坚持?”
面对叶安的询问,徐仁刚虚弱的笑了笑颤声道:“侯爷,小人这条命皆可交托与你,尽管医治,便是徐某身死而无憾!”
叶安点了点头,骨折在后世并不是要人命的病症,甚至有极大概率可以痊愈,但在这个时代,死亡率不低,且极有可能会落下终生残疾。
一个男人几乎便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是所有的希望,一旦终生残疾对这个家庭来说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光不能养活一家老小,甚至还需要一家老小养活。
像徐仁刚这样皇城司的逻卒还好些,多少有兄弟情分在,但被人接济的感觉可不好受,这个时代相比后世更加在乎自己的价值,受人接济并非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钝器所伤的骨折一般不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外伤,叶安仔细的观察同时用手试探,徐仁刚便随着叶安的手指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生怕他咬着舌头,周屠户还特意用麻布塞在他的口中。
叶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舒了一口气道:“非是骨折,而是骨裂,可有石膏?”
“石膏入药?这倒是具有敛疮生肌,收湿,止血之功效。”
周屠户在边上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叶安的做法,只不过叶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准备五斤石膏,另外取些温水来。”
“五斤?!这还不把人给吃死?!”
叶安没有理睬周屠户的惊呼,反倒是仔细观察徐仁刚身上的箭伤,好在有盔甲防护,创伤并不深,转头对徐用章道:“取猪油、松香、炒熟的面粉、黄蜡、樟脑、冰片、没药来。”
周屠户竖起耳朵听着叶安的话,这些东西倒是都能治外伤,只是从来没有人合以为药。
对于叶安来说徐仁刚的腿伤不是最主要的,倒是应该先把奸商给治好,待徐用章取来所需,叶安便立刻用温水搅拌起来,直至粘稠后便算是做出了一味金创药。
这东西是他在后世摆摊时从一位买药的赤脚医生那里学到的,老头年过七旬,颇有些仙风道骨,只是他买的东西多以壮阳之药为主,一大玻璃罐的虎鞭酒乃是他的招牌…………
用他的话说,祖传的真东西没人信,也就是这些用萝卜沙参泡出来的“虎鞭酒”有人买。
叶安起初也是不信的,但老头喝了点酒便上头,大晚上的非要给叶安展示一下,于是路边受伤的野狗便成为最好的“试验品”。
别说,被其他野狗咬伤的地方抹了这药膏,第二天早上便好了,那野狗居然还以老头为主人,整日在他的摊子前徘徊,一来二去到也被老头给收留下来。
回想起那个喝酒的夏夜,叶安不自觉的挑起嘴角,摆摊的生活倒是也充满趣味不是?
只不过这样的笑容落在周围人的眼中,便有些诡异了,谁受得了一个少年人拿着小刀盯着别人外卷的伤口发笑的!
牛耳尖刀用火烤了消毒后,割去伤口的腐肉,夏日里这样的伤口最容易腐败。
用自己水壶里的酒水做了简单消毒,直到徐仁刚疼得晕过去,叶安这才把内里发白的烂肉也跟着剃去,顺便用针线小心的缝制起伤口来。
周围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这一切,无不胆颤心惊脸色发白,画面的冲击力太强了,这哪是少年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伤口清理完毕之后,再撒上调制好的金创药,这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壳聚糖外用药粉,为了起到更好的效果,叶安加水调制成了药膏。
轻轻得敷在伤口上,只要能结痂,便不会有感染的风险,且能在段时间内痊愈,但最重要的还是需要患者自身的免疫力。
一个圆木桶被送了过来,把徐仁刚的脚放进去,同时把和好的石膏也倒了进去,在外面不断的泼洒冷水降温,于是一副石膏模具便制作完成。
叶安拍了拍徐仁刚脚上的石膏,转头对程拱寿以及徐用章道:“如此便可,待一个月后便可取下,到时能不能痊愈便看他的恢复了。这段时间或许有些闷胀瘙痒,切勿急躁!”
一群人已经被这种神乎其神的技法所惊艳,谁能想到马上就要被锯腿的徐仁刚居然能保住这条腿。
倒是周屠户紧紧地盯着石膏道:“此法与柳木生骨之效类同?”
叶安点了点头:“算是类同的,只是柳木做成夹板因多用在战场上临时固定,石膏帮助病患恢复的最好之物。我的手法也你看了,该学的也学了,不用我再演示第二遍了吧?接下来便由你来,照我之法施为便是。”
周屠户立刻便兴奋起来,对于他来说全新的医疗知识非常具有吸引力,尤其是效果看上去还不错,他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嫌弃和避讳。
陈琳是没想到叶安会如此大方,毫无避讳的把如此精妙的家学传授给外人。
要知道相较于文人,医者更加敝扫自珍,从不外传家学………或许是家中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医学,号称千金不换的传家宝。
曹仪瓮声瓮气道:“当真是神乎其技,若是在东京城中开设铺面,专门给那些喜爱射猎的衙内看病,嘿……不出一年便能赚的盆满钵满嘞!”
陈琳微微摇头道:“你觉得他差这点小钱?你可知道长生这小子稍稍动动头脑,金山银山便来了。某家若是你便趁早砸钱给这普惠商号,说不得以后便是坐拥金山银山嘞!”
曹仪嘿嘿一笑:“大官说的是!”
第四百八十二章被动“封神”
安化军已经把叶安奉若神明了,在寻常将士眼中,能把断腿断手的人治好,能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如同缝衣服一般缝制起来的人不是神明又是什么?
这是慕强心理在作祟,人类的本能便是尊敬强者,并且喜欢把强者神话,这种强大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在学识上都是一样。
叶安现在都不敢轻易在寻常士兵面前露面,没办法,这些淳朴的士兵太过简单了些,已经把他的救护知识当作了生死肉白骨的“医学奇迹”来看待,尤其是在周屠户粗暴的医疗水平之下,更是如此了。
大军休整了三天,在这三天中叶安的军令几乎得到了最为苛刻的自觉执行,而叶安发现自己训练士兵仿佛变得更加轻松了些。
只要他出现在军营之中,士兵们便会在第一时间向他施以“注目礼”,这种感觉让叶安很尴尬,也让曹仪嫉妒的要发狂。
在他看来,叶安在安化军中的威信已经相当于绝世名将一般的存在,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领军之法无有最妙者,唯有信之可言,若得三军之信,将士可托生死之重!若得,虽死而无憾矣!”
父亲常说这种感觉就如同文人中流传的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已”一般,但曹仪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却让他惊讶的发现,叶安这个少年郎正在一步步的做到。
伤兵营已经成为全军上下最干净整洁的地方,同村的士兵隔着栅栏老远的打招呼,双方之间的对话也轻易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其中最多的还是关于叶安缝伤口的手段。
于是更多人认为叶安是天上的武曲星降世了。
这下好了,叶安在安化军中的权威性更加强大,少年侯爷、能带领军队打胜仗、胜了之后对死去将士多抚恤、军功也给的痛快,最重要的是战场上的缴获一点都不贪,据说是人家自己有钱,能赚钱。
听闻皇城司的人在军中各种吹嘘叶安的厉害,连上朝时被死士劫杀这种事情都被传了出来,六个死士的劫杀逐渐变成了十六个,六十个…………
曹仪觉得自家门前高头街巷子里住着的杨二傻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偏偏这军中将士几乎笃信非常!
谁不希望被一个绝世名将所领导?是个军人都希望在他的麾下效命,如此一来不光有军功挣,关键是还能活命啊!
更有甚者在军中便开始给叶安立长生牌位的,叶安在无意中瞧见之后,顿时觉得那长生牌位仿佛灵位一般的不吉利,看着都觉得膈应。
但曹仪和陈琳两人却是连连惊叹,羡慕叶安的所获得的这一殊荣,毕竟在大宋,几乎只有牧守一方且勤政爱民的官员才能得到这般的待遇。
叶安无奈的接受了这一切,但好在安化军将士的服从性已经被训练出来,每日一大早从队正到将校,在到检校,巡营官都会集中在叶安的营帐前准时开会。
这已经变成安化军中雷打不动的习惯,由叶安教授他们训练科目,并且亲自带领铁牛和亲兵示范过后,这些人全部学会才各回各队开始率军练习。
不得不说这样训练的速度很快,尤其是队正得到了认真学习的机会,完全可以担负起各队士兵的教练任务。
队正就相当于班长一般的存在,是老兵,是精锐,是军中的老大哥,对于上下级分明的军中来说,他们的地位非常重要,但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他们却并不受待见和重视,因为即便是在军中都有官制的存在,自然也有一种隐形的鄙视链。
队正便是再厉害,获得再多的军功,只要无法获得官身,便永远还是一个白身,顶多算是比一般士兵老练一点的白身罢了。
叶安正在一步步的打破这一观念,老兵是基石一般都存在,在后世几乎被各个部队当作宝贝疙瘩,若是被调走还要心疼好一会呢!
他相信只要把这些队正培养好,安化军的作战能力一定会有极大的提升。
为此叶安不惜在他们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得到的效果也十分让人欣喜,最少士兵们自己知道尊崇队正的教导有多重要,这是唯一能够让他们在战场上多活命的机会。
出征在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活命,队正在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后,便开始自己的操练,最重要的便是联系队伍的合击之法,以队为最小的战斗单位,互相配合,互相练习,如此才能发挥士兵的最大战力。
最显著的方式便是让两队实战拼杀,效果非常显著,一队人被揍得灰头土脸,惨叫连连,即便是木质的棍棒打在身上也是吃疼的,何况叶安给出了高额的“奖励”。
军中偶尔也会有互相比斗的场面出现,所以并不算是以利驱使,但结果却让四周围观的士兵心中暗道不可思议。
这其实就是兵家的合计之法,号令之尊,只是叶安做了更为详细的划分,若是在边军老兵身上,或许并没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于是安化军上下的将士们更加信服与这个与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少年侯爷了,“叶帅”的名声于是在军中更加相连。
当然一个关于“夜郎”的故事也在军中流传开,至于是谁散播的,不用说定然是了解叶安过往的陈琳,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无辜”的程拱寿和徐用章,还有病号徐仁刚三人。
铁牛愤怒的在伤兵营“揪出”了这个三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不过三人却依旧充满了无辜。
当铁牛一屁股坐在无法移动的徐仁刚的另一条好腿脚上时,徐仁刚惊恐的大叫:“疼!铁牛兄弟,我等也是为了叶侯的好嘞!陈大官说了,叶侯在军中的威信越高,回朝的时候便越是不祥,咱们能瞧着叶侯回朝之后不受待见吗?!”
“笑话!如何会这般?!”
程拱寿和徐用章从边上的营帐传了出来,陪着笑脸道:“您觉得被将士奉为武曲星降世的叶侯,还能收到文臣的待见吗?别忘了,这一次从头到尾可都是文臣们在背后帮衬着叶侯嘞!别的不说,你瞧不见为了让叶侯施展,范侍制都退位让贤?这是为何?别说这是叶侯深谋远虑,范侍制和曹节度同样能平定环州之乱,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铁牛虽然憨,但却不傻,绕过这个弯后,便恍然大悟,随即更加纠结道:“不知怎的,俺家侯爷便是如此欣喜军旅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程拱寿三人露出贱笑:“那便交给我等便是…………”
铁牛想都不想的便喝骂:“滚犊子!我家侯爷说了,你们皇城司的人在陈大官手底下时间长了,变态的紧嘞!还说少让俺与你们往来!恁个球娃!”
……………………
第四百八十三章叶安,妖人?!
铁牛最终还是一五一十的把程拱寿三人的话告知了叶安,但谁知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你就多余去找那三人的麻烦,这必定是陈琳在背后动的收缴,他们的话也是七分真三分假,当然范雍亦是如此,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过复杂,信我一句话,万万莫要想着在军中如何如何,也莫要求我让你在军中得了差遣,这样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高,越来越万劫不复!”
铁牛尴尬的搓着手道:“侯爷咋知晓俺想留在军中的?”
叶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侯府中你跟我的时间最长,大概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吧?若是连你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我还配当你兄弟吗?”
说完便有长叹一声:“无论你是想出人头地,还是想要出人头地,还是想要做到你父亲没有做到的事光耀门楣,兄弟听我一句劝,万万不要如宋军任职,便是真心希望,也在等等,过个几年待军中风气好转,待朝堂逐渐改变,那时我云中郡侯府必定敲锣打鼓送你从军,可好?”
铁牛看着叶安真挚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颤,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仿佛被人打了鼻子,又如同母亲常对自己讲的故事,伯什么,子什么俩个人感情好到可以摔琴的程度…………
露出招牌式的憨笑,铁牛嘿嘿道:“那俺便听侯爷的,只要是侯爷说的俺都信!”
心中长舒一口气,叶安终于放心道:“尿是甜的你信吗?”
“信啊!侯爷必定尝过,否则绝不会………………”
“沃日!”
抄起地上的小凳便向铁牛扔了过去,只不过在一阵憨笑声中那里还能瞧见憨货的背影。
“你就那么有信心能改变国朝从立国之初定下的“祖宗之法”?”幽幽的声音传来,叶安不用看也知晓是谁,头也不回道:“知晓为何我做事从来不避讳你吗?”
这话倒是勾起了陈琳的兴趣,嗓子里发出枯枝这段般的声音道:“哦?这是为何?”
“因你为代表了天家,我对你说,便是对天家说,这些话必定会传到圣人的耳朵里,只要你不死,以后也会传到官家的耳朵里,不是吗?喝一口?”
顺手接过叶安扔来的水壶,陈琳不禁皱眉道:“你小子不是说美酒了吗?”
“嗯……多乎哉不多也!”
瞧见陈琳喝的痛快,叶安笑道:“政治,军事,国朝的一体两面,如人双足,亦同双手,缺一不可,否则便是再强大的巨人也是残废的,跑不动的!”
陈琳皱着眉头,他觉得叶安把大宋比作巨人是不错,只不过又是残废,又是跑不动的,实在是有些不敬,但想想这小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便皱眉道:“听着荒谬,到也有些门道,说说看?”
叶安却反问:“你不要拿笔记一下吗?我的话可能有些多,你若是记不住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回朝之后再向圣人官家对奏嘞!”
“言之有理!”
陈琳尴尬的从怀中掏出奏疏一般的小册子,同时还有一根竹管倒出狼毫小笔认真的盯着叶安,这模样便如同勤奋好学的学生一般让叶安目瞪口呆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讲学并不是叶安的特长,但他有许多知识是这个时代人所不曾了解的,或者说没有仔细钻研的,系统学习的。
而因为曾经的职业原因,他又擅长归纳总结,再加上秦慕慕的补充,他对政治上的知识或者古代政治史便有了出色的理解。
虽无法比肩后世大家,但应付这个时代的人却是绰绰有余的了,即便是面对统治者他也能侃侃而谈,这也是为何刘娥那么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自秦始皇扫六合,以统一华夏故地为尺,这千余年的时间里,大一统王朝并不多。何谓“大一统”?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读书!内侍也要读书啊!你看人家蓝大官…………好,好,好我不说便是!”
瞧见陈琳脸色发黑,眼睛中满是不爽,叶安赶紧转移话题道:“《公羊传·隐公元年》曰“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唐人徐彦为其注疏曰:“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汉书·王吉传》:“《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知道啥意思不,就是咱们华夏的故地全部在金瓯之内!民间传闻太祖当年挥玉斧划大渡河为国朝边界,这定然是不可能的,太祖可是要一统山河的帝王,誓要金瓯无缺的,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大理国也应在我大宋立国后用兵的范围之内,只是北有契丹,不好重兵于南……陈大官,陈大官?”
瞧见刚刚还奋笔疾书的陈琳愣住,叶安忍不住叫了他两声,谁知陈琳猛然回过神来,厉声道:“你是如何知晓的?便如同身在太祖之策一般!”
叶安耸了耸肩:“废话,站在太祖的角度来看,是个人都能想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大宋若灭北辽,还有南国大理存留的意义吗?”
陈琳的眉头皱的如同山川一般起伏,低声道:“有人说你多智近妖!某家却觉得你小子就是妖人一般让人……让人恐惧!”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满脸的微笑,人畜无害的样子:“你瞧见有这么善良的妖人?有那自己性命为大宋平定边州动荡的妖人?若是见过那也抓一只让长生瞧瞧!”
见陈琳不再说话,叶安却是被他吓了一跳,教授的猜测是对的,那篇论文也是对的,看来当初自己初入校园便旨意教授的做法真是可笑至极,而且按道理来说,自己可不就是千年的妖人,只不过自己是“倒着”活了千年。
“秦、汉、西晋、隋、唐皆为大一统王朝,因为咱们华夏故土皆在金瓯之类,天下汉家皆奉王朝为尊,皆以汉天子为尊,心中只有汉家国鼎而无他主……”
“长生!老陈!”
叶安讲的细致,陈琳听的专心,一边听一边记录,就在此时曹仪大喊着掀开帐篷,吓得陈琳一笔滑到了手掌上。
“出去!!!”
叶安和陈琳几乎同时大喝,同样也把曹仪吓了一跳,也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掉头大步流星的离开,待瞧见帐外铁牛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慌张的冲着帐篷叫道:“某家啥也没瞧见,没瞧见啊!”说完便又试探着小声道:“是否有小娘子在其中?”
“滚!铁牛让你值勤你如何敢放人进来?!程拱寿你死哪去了?!”
陈琳的尖叫吓得曹仪一个哆嗦,也让铁牛和刚刚上完大号回来的程拱寿脸色发青,好似陈大官从来也没有这般的歇斯底里…………
第四百八十四章兵甲之重不得不慎
“我大宋金瓯有缺,非是大一统之国,乃从纷乱之中立国,先天缺损此乃无奈之举,实属无奈!”
陈琳觉得此时的叶安有些像是一个坐堂问诊的大夫,他把大宋的病情说的很对,但却并未说出病因,于是好奇的问到:“这便是你觉得大宋该文武公举之因?”
叶安微微点头,却又微微摇头道:“大官,您觉得眼下国朝这般的情形对吗?百姓崇尚儒道这无可厚非,毕竟我儒家之学以仁义为先,以孝悌为重,以忠君爱国为大,但圣人……天家,若是也这么看是否太过以问为主了些?百姓从上到下都重文道儒家,如此一来谁还觉得军士可贵?谁还愿意委身军旅?如此国朝军备衰败,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啊!若真有一天北方之民大举南侵,到时国朝用什么样的军队来对抗?将士在战场上便是再浴血奋战,最终也比不过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可仁义道德用在敌人的身上有用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陈琳大惊失色,他忽然之间便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想要否定太祖、太宗定下的国策,否定重文轻武之制,但他又知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愣在原地的陈琳如同遭遇了一次重击,木木的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时候,叶安见了也就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这些事情陈琳早就知晓,只不过从来没有深入的思考,也没有当回事,接下来的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是陈琳还能听下去的了。
叶安缓缓起身,顺手从陈琳手中抽过那本奏疏,轻轻撕下记载了刚刚说的话的几页纸道:“大官,其实今天的话并非是说给圣人,官家听的,只是你我二人这一老一少之间的闲话罢了,若是面圣,长生说的只会跟难听嘞!”
微微苦笑,回过神来的陈琳接过叶安人过来的奏疏:“你小子除了吓唬某家还能干啥?!总以这惊世之语吓唬某这一把老骨头,某还能服侍圣人,官家几天?还有几个春秋的残年?知晓你的意思了,尽管放手在军中施为,某不再管你便是,但你也要知晓自己的身份,文臣掌兵于上不安。”
叶安终于会心一笑:“兵甲之重不得不慎,交给旁人不放心,但你自己难道就不想看看安化军能走的多“远”吗?”
一个“远”字被叶安咬的极重,不禁让陈琳微微一颤,随即道:“那便瞧瞧你的本事嘞!怎么司农寺少卿的差遣不想要了,打算在兵事上差一足?某家可提醒你,别打这算盘,武将获得文资尚且受到排挤,文人转武职……嘿嘿,你觉得将门能坐看你势大?别以为圣人重用你便可异想天开,文臣领兵只是万不得已之策,还是要有武将的!”
陈琳算是点破了大宋兵制的特点,三权分立,文臣、武将、监军,缺一不可,没有他胡作非为的机会。
叶安当然知晓,只不过对军旅还有些执念罢了:“大官回首看看历代大一统王朝,哪一个不重武备?哪一个又不遏制武将,只不过物极必反啊!走了!不同你说了…………”
叶安说完便走出营帐,留下陈琳独自一人思考这个问题,这才是他要说的核心思想,物极必反,大宋虽重武备,可那都是流于表面的,只是一味的增加士兵数量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核心所在。
择良将,练强兵,重甲胄,利杀器,此四者缺一不可!否则再多的士兵也只是数字而已,甚至是炮灰罢了…………
叶安出了营帐大声呼喝:“铁牛,吹号!周长胜,击鼓!”
号角声,鼓声在军中响起,这是人类最原始也是最威严的声音,号声如吼,鼓声如雷震颤大地,但平远寨的安化军大营却并无杂乱,将士们从走出营帐开始便已经秩序井然。
整齐的列队之后,曹仪和陈琳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军中的打鼓,五通鼓,短短的五通鼓三千人的大军便集结完毕。
和他们同样震惊的还有被俘的西羌人,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宋军,即便是党项人的精锐也没有如此快的集结速度。
子合呙菱透过囚笼看向大军,三神可以为证,这支甲胄齐备的军队战意之高昂远超大宋的环州之兵。
相比之效,西羌人的散漫简直如同散兵游勇不值一提,他可以肯定,仅仅是这三千人的安化军便能平定环州之乱!
“探马斥候,方渠寨可有西羌乱兵?!”
“启禀叶帅,小人以探明,方渠寨还在我宋军手中,由定边军第五都都头郁长义统领,麾下士卒八百余人固守军寨!”
叶安微微点头:“军中粮草督官席仓何在?”
“下官在!”
“粮草可否齐备,可供大军几日用度?”
“粮草已然齐备,可供大军五日所需,若沿途还可就粮,则可供十日所需!”
“速去派人催促庆州粮草供给!”
“喏!”
叶安挥手一指冲着北面道:“大军开拔,速速抵达方渠寨可整顿一个时辰!”
“喏!”
随着叶安的号令,整个安化军开拔进军,前军先走而中军不动,后军收拾军寨中的杂物和所需,待中军开始移动,后军便逐渐跟上,有条不紊规规矩矩,让曹仪这将门之家的子弟一脸的羡慕嫉妒。
骑在马背上凑近叶安道:“这么快便准备向通远进发了?也不等等老范?”
叶安没想到曹仪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无奈的苦笑道:“老哥既然知晓何必点破,大军早一日抵达通远,便早一日可安定环州,只要有援军抵达,无论多少都是对环州战局的稳定!”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你真的就是在担心环州?咱们之前商量的“大事”又该如何?”
“你便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可,咱们之前定计的时候,以长生为主,号令遵从,你该不会要食言而肥吧?”
陈琳在边上隐隐测测的盯着曹仪,在叶安定计之后,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党项人。
曹仪不满的叫道:“我老曹是那样的人吗?!再说到时军功少不得我的,何必做出言行相诡之的小人行径?!”
叶安发现这两人现在逐渐开始不对付了,原因也很简单,陈琳是监军,但却没有办法一分为二,跟随自己的时候,便无法监督曹仪的一举一动,而双方就要分兵而行了。
陈琳有监军之重,对将门自然更加上心,而将门本就不喜内侍双方天然矛盾,是某些利益让大家走到一起,但心中的猜忌和揣测从未消失过,好在范雍不在,若是再来个文臣中的传统派,天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第四百八十五章方渠寨
安化军的行军速度很快,这是叶安在用上了所有办法之后才达到的效果,陈琳对于他规定每个人背负重量不得超过三十斤的军令有些吃惊,要知道一副盔甲加上兵器总共算下来也要四五十斤了,如何能不超过三十斤?
但当他和曹仪得知,这是除去盔甲的重量之后,两人便更加吃惊,盔甲怎能离开士兵?一旦有警又如何对敌?
但很快他们便得知答案,叶安把庆州民壮运粮的驴车,骡车全部征用,并且修书一封给了周国佐说明详情。
这些粮草车辆只需百十辆便能解决三千名安化军将士的行军问题,且车随队走,每一队都必须紧跟自己的物资车,一旦遇袭,不光可以迅速整顿军备,着甲张弓,还能利用车辆作为战场上的掩护。
“哈哈……小子你这阵法如同乌龟一般嘞!倒是让西羌人难以下口!”曹仪笑话叶安是用乌龟阵对敌,但叶安却反以为荣。
“乌龟有什么不好?长命百岁!只要能在战场上保命,继而杀伤来犯之敌,别说是乌龟阵,便是王八阵也用得!”
一骑快马冲到了中军,行军将士自动靠右让出通途,如同早就操演过的一般迅速。
“启禀叶帅,曹将军,还有三里便至方渠寨!”
“再探!”
这一次不等叶安发话,曹仪便下了军令,看着眼前这支在段时间内便被叶安调教出来的安化军,曹仪实在是嫉妒的发狂。
瞧见他羡慕的神情,叶安无奈苦笑道:“我领兵的方法就在这里,也没阻碍你观瞧吧?想要照搬又有何难?镇戎军的底子比安化军要好的太多,你难道不知?只要肯放下身段,抓住要害,难道还怕不能超越安化军?”
曹仪叹了口气:“你的治军之法与我家的不同,若我以你之法治军,必受家学影响,犹豫不决不说,变得混乱可就麻烦了,不若一始而终来的稳妥,我曹家治军的本事也不一定弱于你家嘞!”
这倒是,曹仪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将门中的传统教育,该如何用兵他们自成一派,没必要照搬自己的手段。
但叶安还是特意嘱咐道:“别的都可以不要,唯有军中的规矩和救治必须遵从安化军!”
曹仪撇了撇嘴:“这是自然,难道某家还用跟你这娃娃客气?镇戎军的家底可比安化军要厚实的多嘞!”
“嘿,你必定已经想要早些去往镇戎军推行此法了吧?若是镇戎军能同安化军一般,咱们的胜算可就有大了些!”
陈琳的话算是说道了曹仪的心中,刚刚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却在马背上互相叉手一礼,算是揭过刚刚的矛盾,但叶安知道,这就是将门与内侍之间的关系,亦或是大宋朝堂上的关系。
无论之前有多大的矛盾,但在对外的时候必定是一致的,除非有些害群之马,为了自己的利益宁愿牺牲掉整个国家以及自己的未来,这样的人只能跪在汉家的土地上,遗臭万年。
方渠寨很快便到了,相比平远寨,方渠寨的规模小了不少,从守军到百姓也架起来不过千余人,也难怪西羌人南下并未劫掠此处,付出的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自然不会冒险攻伐削减自己的力量。
而平远寨和方渠在之间的百姓大部分撤到了更大的平远寨,只有以少部分留在了方渠寨中。
浩浩荡荡的安化军抵达,高高竖起的宋字大旗以及代表叶安身份的帅旗,让这小小的方渠寨欢声雷动。
斥候先一步抵达时告诉他们叶安平定了被西羌人占领的平远寨,甚至击杀千余西羌人的消息,方渠寨的都头郁长义根本就不信,西羌人的彪悍他们是知晓的,平远寨可要比方渠寨要强的太多,可用的战兵也不少,最后还不是被西羌人给击溃?
只不过当安化军出现在方渠寨前的时候,郁长义便能明显感觉到这和自己认知中的安化军并不一样,一眼看去整整齐齐,一看便是出自治军有方的“大家”之手。
尤其是那高高举起的宋字大旗以及叶字大旗,让郁长义看着便觉踏实,再加上安化军由远及近逐渐震颤大地的脚步声,更是让郁长义吃惊,他知道眼前的安化军只有三千人,但在气势上足以与三万人比肩!
安化军的行军速度和步伐在叶安眼中惨不忍睹,但在保安军将士们的眼中却是整整齐齐,震撼的表情完全写在脸上,所有人都在短暂的欢呼后呆滞的盯着大军观望。
整齐划一也就罢了,可他们身上分明冒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这种杀气郁长义很熟悉,便走杀人如麻的老兵身上常有这种气息,尤其是当人靠近之后,便会不由自主的汗毛竖起。
一脚踹在边上守门闸的士兵的屁股上:“张二狗,你不开闸迎接云中郡侯作甚呢?!”说完郁长义便带着士兵们一拥而下,前往城门口迎接安化军的到来。叶安一马当先,直冲着洞开的寨们而来,瞧见身穿黑漆铁甲的郁长义便厉声喝道:“你可是驻守方渠寨的保安军第五都都头郁长义?!”
郁长义立刻叉手:“正是卑职,见过云中…………”
“混账!兵卒驻守城墙,只有交换轮替之说,和来下防之事?!军令如山,无论谁来都不可有缺!”
郁长义猛然一惊,看着空空荡荡的寨墙呐呐道:“卑职这是以叶侯为尊…………”
“让你的人全部回防!安化军只是前来补给辎重所需,且不入城休整,由方渠寨供给饭食、凉水便好,水要烧开放凉!”
郁长义虽然不解,但还是吩咐了下去,尤其是嘱咐属下水一定要烧开,这反倒是让叶安满意起来,看来这郁长义确实是个心细之人。
打眼瞧了瞧方渠寨内部的模样,叶安便更为满意了,里面军营整洁,百姓秩序井然,多在街边等候大军进寨,叶安满意的点头道:“方渠寨秩序井然,你治军不错,最少你这一都是不错的,接下来的时间你要死守方渠寨,若是有警万万不可突围!”
郁长义瞪大眼睛的看着叶安,之前周长胜就是率兵突围而死,叶安这般提醒自己,莫不是将来方渠寨也有被围攻的可能?!
“叶侯,不知……”只可惜他的话还没来及问出口,叶安便带着亲兵返回,再抬眼看去,安化军已经在方渠寨前的小树林里安营扎寨了。
发动起寨中的民壮,郁长义只能一边忐忑一边为安化军的将士准备饭食和水。
第四百八十六章奋!奋!奋!
叶安原本准备率大军沿着马岭水逆流而上,但夏季河水湍急,逆流行船速度太慢,于是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方渠寨的都头郁长义眼看着安化军的离开,心中微微感叹,他看到了一支完全不同的安化军,军纪严明到了令人发指的军队,看着麾下将士被打的鼻青眼肿上前哭诉:“都头,便是穿过他们的队列而已,那小小队正居然殴打我等,实无天理啊!看看给我兄弟几人打的…………”
“住口!”郁长义皱眉呵斥道:“你可知叶侯早已瞧见,但却说了什么?穿插队列者打死无算!你留你们一条小命,便是安化军将士手下留情了,若是以叶侯的军法,你们几个能顶着脑袋喘气已经不错!”
“这安化军的军令也太过严苛了些!”
郁长义冷笑道:“严苛吗?你们也不看看安化军的模样,那是杀人杀出来的凶悍,你们几个怎么便有胆量从人家的队伍之中穿过?!”
队正尴尬的笑了笑:“本打算上前套套近乎,谁知人家根本不待见咱们,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哟……不过看着是真威武,卑职在西北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军旅嘞!”
郁长义瞥了一眼鼻青眼肿的队正:“怎么,馋人家的军功了?放心,有机会给你们赚军功!就怕你们撑不住!”
队正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都头,可是叶侯有什么军令交代下?”
郁长义微微点头:“叶侯走之前说了,环州之乱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我等要时刻警觉,若有敌袭不得以周长胜那般舍弃方渠寨。”
队正微微一愣,随即道:“瞧着模样西羌人该是不敌我大宋的,环州之乱能持续多久,最多不过是数月时间吧?”
郁长义轻轻摇头:“叶安此人不可小觑,年少不足加冠便有治军之能,年纪虽幼,但你在他面前敢有一丁点放肆吗?”
队正立刻摇了摇头:“天爷爷,俺从为见过如此吓煞人的少年郎,一个眼神俺都觉得要尿裤子嘞!”
郁长义感慨一句:“有此叶侯,西北定矣,我等也能捞些好处,传令兄弟们,咱们今年啥也不做,便是守好这方渠寨!待环州大定,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咱们的!”
队正立刻兴奋的跑开了,但郁长义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难看,论功行赏说的好听,可也要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啊!
木波镇原名木波堡,乃是五代时西北之地的重要堡寨,因地形复杂唯有此堡可有通途南下,故此地重兵把守,到了大宋便从木波堡变成了更为强大些的木波镇。
但此时的木波镇却陷入空前紧张的战事中,西北之地自大宋立国以来,几无战事,虽然也与外族有过冲突,但也都不算什么对木波镇的影响并不大,毕竟北面还有通远城在,还有无数的堡寨顶在前面。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西羌之乱战火蔓延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木波镇乃是大宋西北商贾的必经之路,来自西域的商旅和大宋的商旅必须通过木波镇才能继续向南或是转道向东。
于是这座小镇的规模不断的扩大,最终形成类同县治的规模,也成为除了通远城之外环州最为富庶的地方,自然也就被西羌人盯上了。
充满异域风情的羊角号响起,西羌人不要命的向木波镇发起冲锋,在城墙下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但这样的尸山却并没有浇灭西羌人的斗志,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登上城墙的机会!
好在木波镇的宋军应对有方,直接在尸山上倾倒了猛火油,在西羌人爬上尸山,一部分人登上城墙开始拼杀后,宋军这才点燃了尸山。
一股烤肉的焦香伴随着西羌人惨烈的哀嚎传来,黑烟在空中不断的翻滚,如同饱餐一顿的恶魔向上盘旋。
曹仪急切的看着叶安,他不明白为何叶安此时居然举兵不前,只是冷冷的看着战场上的拼杀,木波镇一旦易主,别说是城中百姓遭到屠戮,便是安化军想要进攻都要付出极大的伤亡,眼下唯有施以强援才能保住木波镇。
陈琳同样着急,只不过他可没有曹仪那般的好脾气,厉声道:“大敌当前,你却下令大军不得驰援,眼看着木波镇易主是何故?!莫不成以为某家这个监军是个摆设不成?!”
“时机未至,再等等,再等等……”
“你还要等什么?!”
“等西羌人觉得能够拿下木波镇的时候!”
不等陈琳反问,叶安便下达了军令:“铁牛传我号令,全军准备,骑兵上马,步军着甲,弓弩手上弦,绕过木波镇迂回西羌人侧翼,若被西羌人窥见,则全军冲击敌阵!”
随着军令被铁牛以及亲兵传下,安化军也开始了隐秘的行动,好在木波镇四周地势复杂,有丘陵有沟壑,还有树林荒野,有利于大军的隐蔽。
此时西羌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木波镇,对于他们来说这座城池中有着大量的金钱,财富,粮食,女人……有他们所需的一切,一旦拿下必定是一番大富贵,还能好好的享受。
参与这场叛变的人几乎都是本就不老实的西羌人,他们也并非是想要用武力表达诉求,只是想着夺取汉家的好处。
若是因为崔继恩的贪婪,完全没有必要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毕竟作乱的罪名很大,但如果作乱成功,那罪名也许就会很小…………
一旦战争开始就会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即便是一开始的西羌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战火在环州不断的蔓延开,甚至波及到了庆州边防。
当战争不可控时,人心也就变得不可控,眼前的西羌人只想着拿下木波镇后好好的享乐一番,全然没有察觉到在他们大举进攻的同时,一队宋军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背后。
眼看着木波镇在潮水般的进攻下渐渐不支,西羌人发动了总攻,最后的八百人也打算投入到战场上,就在他们的喊杀声响彻天空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出现了奇怪的“回音”。
“万胜!万胜!奋!奋!奋!”
一支宋军突然出现在了西羌人的身后,且就在他们全军开始之后!
第四百八十七章统御宋军的杀神
战场上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测,局势转变或许就在转瞬之间。
西羌人做梦也想不到背后会出现敌军,尤其是在平远寨已经被自己人占据的情况下,为何还会有南面的军队前来驰援木波镇?
西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嚣张的对木波镇下手,就是源自于自信,他们相信在平远寨被夺尚且没有宋军驰援,此次攻陷木波镇亦如同探囊取物,即便是付出代价又如何?
安化军的军阵整齐的前进,气势之巨,如山入墙!
强弓硬弩在接敌之前便在统一的号令下放箭,顿时箭矢带着令人牙酸的嗡嗡声飞射而出,如同一片乌云从宋军的军阵中腾空而起,短短的三息便劈头盖脸的砸向了西羌人。
被这种大范围覆盖的射击,即便是有盾牌盔甲蔽体也是毫无用处,在惯性的作用下飞矢在空中滑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砸在了西羌人的头上,顿时惨叫连连,站在木波镇的城墙上看去,如同镰刀快速的收割着麦田里的麦子。
一片片的西羌人倒下,倒下便意味着死亡,更多的箭雨来袭,让他们不得不举着盾牌躲在下面挣扎,只可惜箭雨不曾停息,盾牌也不周全。
西羌的几百个乱兵一点像样的进攻都没有便被安化军给收拾了,而军中后勤官几乎不敢看向战场,在他看来这么多的箭矢便如同不要钱一般的射出,实在是太过浪浪费了些,抛射的准头太差,若非箭雨密集,西羌人又少,哪有这样的战果。
但叶安和他考虑的却是不同,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消灭来犯之敌,这本身就是对西羌乱兵的一次震慑,是对敌人斗志的瓦解。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安化军的将士终于开始对西羌人的绞杀,最直接的目标便是西羌乱兵的中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大军突进的速度相当快,西羌人在发现自己的后军短短一顿饭的功夫便被宋军击溃后,顿时慌了神。
中军的头人已经顾不得指挥大军冲击木波镇的城墙,而是开始召集大军回头剿灭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安化军。
战场上的号令一度陷入混乱,这便的西羌人还在拼命的进攻木波镇,后面却响起了撤军时才会有的呜咽号角声,眼看着已经快要登上城墙,木波镇的繁华唾手可得,西羌乱兵心有不甘。
而此时已经发现安化军来援的保安军将士,顿时气势大涨,奋勇拼杀!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把木波镇守住,这场仗他们就能赢!
城下的西羌人顿时压力倍增,原本还犹豫的他们发现木波镇守军的防守更加卖命了,想要段时间攻陷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回援中军以缓缓图之。
保安军都指挥使丛正远站在木波镇的城墙上高呼:“王师以至,西羌贼人休矣!还不束手就擒?!”
保安军的将士跟着大喊,整个木波镇响起“束手就擒!”之声不断冲击着西羌人的心房,逐渐瓦解他们的斗志。
西羌人在慌乱中回援中军,但他们面对的却是更加顽强精锐的安化军,两支军队从战力上就不在一更层级。
西羌人围攻木波镇已有数日之久,本就师老兵疲,要不是木波镇中的繁荣让勾引着他们,强撑着攻城,他们早已撤走。
而安化军乃是得胜之师,夺回了平远寨,得到了封赏,又在方渠寨获得了短暂休息和调整,此时的他们可为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盔甲齐备,阵形不散,远远看去如山入墙,单单是这气势便让西羌人胆寒,在大地的震颤中,安化军有序推进,隆隆声不再是战鼓,而是将士脚下的步伐。
每一下都是那么的坚定而有力,敲打在大地上形成的“鼓点”也一下下的敲击着西羌人的心房,让他们难以鼓起勇气对抗宋军。
最终双方还是遭遇了,西羌人唯有鱼死网破才能冲出叶安精心编制的包围,想要从两侧突围根本不可能,安化军两翼的骑兵已经在侧翼游荡,西羌人的步卒在他们面前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简单,至于骑兵安化军也是不惧,早在铁骑包抄的时候,几队长枪手便开始向侧翼移动,只要他们能拖延住西羌人的骑兵,安化军中的铁骑便能冲杀而至,配合之下西羌人的骑兵根本无法造成有效的威胁。
而这一切都是叶安之前便定下的,战场上的局面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样,西羌骑兵开始想办法从侧翼打开缺口,只可惜却一头撞在宋军枪林之上。
安化军的长枪手把手中的长枪斜插在地上,迅速半蹲下,用整个人的力量对抗战马的冲锋,前几排的长枪手被马匹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而战马同样也被刺穿脖颈,锋利的长枪甚至刺穿了马背上的骑士。
枪林上挂着的西羌骑兵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晃荡两下便沿着枪杆滑落,留下了滑腻的鲜血,侵染了长枪上包裹的麻绳…………
双方的步卒已经撞在了一起,西羌人的刀斧,连枷,大锤砸在安化军的盾牌上,震得刀盾手吐血,但他依旧死死的握住盾牌,同时挥刀砍杀,身后的袍泽锋利的刺出长枪,有的则挥舞着类似铁戈般的勾枪,如同镰刀般的向下劈砍,不断的收割着西羌人的性命。
宋军的长兵器花样繁多,且功能作用皆不相同,叶安不止一次的惊叹宋人的创造性,也不止一次的排列组合。
眼下的军阵对于安化军来说是最适合对抗步卒的军阵,西羌乱兵中的步卒在安化军的军阵面前几乎如同待宰的羔羊。
屠杀机器一旦开动,战场便如同巨大的血肉磨盘,不断的碾压榨取任何一个出现在这里的生灵。
西羌人崩溃了,在面对如此稳固的军阵时,他们的冲击根本就是在送死,疲惫的宋军甚至可以前后互换,交替作战!
这些都依赖于中军的指挥和军令的传达。
子合呙菱透过囚车的栏杆看着那宛如恶魔一般的少年人坐在中军最高的车顶上,不断的向下面的传令兵发号施令,心中顿时胆寒的紧。
“敌骑已然中计,发号骑兵参与围剿,以弯月之势冲击西羌步卒,给我记住了,专杀外侧步卒,让他们不断的分散力量填补侧翼!”
“喏!”
“中军推进的速度太快,传令放慢鼓点,让大军的速度降低一些!以稳妥绞杀为重,西羌人虽不敌,但仍存斗志并未全线崩溃,我要的便是他们的斗志慢慢消亡!”
“喏!”
…………………………
子合呙菱绝望的闭上眼睛,这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杀神,为何之前从未听闻大宋有这般厉害的少年名将?!
第四百八十八章无心的“魔将”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归根结底就是消耗战,不光小斯箭矢,粮食,斗志,还消耗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谁的意志坚定,谁的战意高昂,谁的装备先进便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这是老教授曾经的观点,叶安深以为然,在他看来眼下的战争完完全全的应验了教授的话,归根结底消耗掉的就是生命。
与生命相比,其他消耗掉的东西一文不值。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于眼下的大宋来说都不成问题,箭矢的消耗可以从打扫战场上补充,盔甲的磨损也是同样的道理,唯有生命消失了便不会再出现。
没死掉一个战士,对大宋来说便是死了一个青壮,便是对国家力量的一点削弱,至于对那个家庭来说便更是相当于失去了一切。
即便是叶安想尽办法的保存战力,但死伤仍旧不可避免,西羌人已经溃败,曹仪却在军中气的直跳脚,大骂木波镇的守军:“怯懦鼠胆之辈!敌以溃散为何不出城追击?!如此定然可置敌于死地,斩获颇丰啊!”
陈琳同样皱眉盯着木波镇,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西羌人已经开始溃败,有些慌不择路的西羌乱兵甚至通过木波镇的范围而逃,但这座规模颇大的镇城却依旧城门紧闭,不出一兵一卒。
叶安心中虽有疑惑,但却并没有妄下定论,或许木波镇中的守军也有自己的难处,此时当以追击敌军,擒获首领为要。
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响箭呼啸而过,宋军的骑兵顿时开始集结冲锋,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追击敌酋之首!
当骑兵再次返回中军的时候,马匹后面却是牵着一个披头散发在地上踉跄奔跑的人,子合呙菱在看见了那个人之后便惊呼:“白马家的少主人?!”但说完他便后悔了,边上的宋军立刻向那个恶魔般的少年人奏报…………
白马赤日是西羌白马部族头人白马乌兰的小儿子,因为对他的宠爱,白马乌兰放任他在环州劫掠,安化军将士冲破敌阵后便在中军的牛车上发现一群女子,皆是两眼孔洞麻木,即便是被宋军所救也无动于衷。
只是坐在中军的地上呆滞的看着四周陌生的军营,以及不忍直视这一幕的宋军将士。
叶安走到了子合呙菱面前森然一笑:“他是白马部的少主?看来本候抓了一条大鱼啊!还要谢谢你这个杂鱼才是。”
虽然知晓叶安在军中常被人称作叶侯,但没想到他真是一个侯爷?天爷爷,这才多少岁居然已经是大宋的开国侯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放过他,白马部乃是我西羌最强大的五部之一,人多势众,战马无数!”
曹仪大怒:“你他娘的都是阶下之囚,还敢威胁我等?!”
叶安则是挑了挑眉毛:“放了他对本候有什么好处?”
子合呙菱笑了笑:“宋国不是想要早些平定我西羌之乱吗?稳定环州之后才可威慑党项人不敢南下,白马部的人若是知晓你杀了他们的少主人,尊贵的侯爷,您觉得还能早些稳定环州?定然不可能得到白马部的支持,即便是宋廷给了再多的赏赐白马乌兰也不会妥协!”
仓啷…………噗…………
子合呙菱呆滞的看着流血的长剑,鲜血瞬间剑锋滑落,如同落在荷叶上的雨珠,一点一滴的砸在地上,大笑的表情保持在白马旭日年轻的脸上,只不过笑容僵硬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度便落在地上,血流喷涌而出染红了少年的铁甲。
抬手擦拭剑上的血迹,叶安轻蔑的笑了笑:“人多了不起?有我汉家人多?势力庞大有多大?有我东南百万州?!我大宋来汉家正朔,岂能同叛匪妥协?!”
少年,血甲,豪言,壮志,中军将士眼见这一幕徒然爆发出欢呼:“叶侯威武!”
曹仪和陈琳同样震惊,在他们看来精明的叶安在得知白马旭日的身份后一定会利用他与白马西羌部交换筹码,甚至威胁他们帮助大宋,谁曾想他叶安一剑便斩杀了白马旭日。
子合呙菱呆滞片刻后怪异的看向叶安道:“叶侯一剑斩酋好生威武,只不过将会引发白马部上下的怒火!”
叶安一直在仔细观察子合呙菱的表情,从这个子合部的头人眼中,叶安看到了悲哀和凄苦,但这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白马部与子合部之间的关系如何?听闻你们是世交啊!我有一个好主意,若是你子合部愿为我大宋策应,待白马部覆灭之时,其土地人口皆归你子合部所有如何?!”
子合呙菱微微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安,在瞧见他眼神中的真诚后并未欣喜,而是惊恐的叫道:“你是蛊惑人心的魔将!天神蒙格西必燃烧你的心!”
刺耳的惊叫声让叶安不由得掏了掏耳朵,看着惊恐万状的子合呙菱忽然狞笑道:“魔将?既然我是魔将又怎么会有心呢?!我的心早已被你们西羌人的野蛮屠戮所点燃,如今只有用你西羌人的鲜血才能剿灭我的心头之火!!”
“啊!!魔将快走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曹仪和陈琳毛骨悚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要咽一下口水却发现嘴唇不知何时已经干涩,这才回过神来背后发毛的对视一眼。
“大官,这小子不会真是魔将吧?听闻西羌祖先就是被魔将追杀,最后得仙人相助…………”
“响晴白日的发什么癔症!他叶安乃是我汉家儿郎,怎会是西羌人的魔将?!但这小子三言两语便把人逼疯的本事着实让人胆寒……”
曹仪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没错,您还别说这小子身上有一股子邪劲,看的某家这种常年与刀兵打交道的都悚然。”
叶安后悔没有控制住自己,但看到那些瘫坐在地上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的汉家女子,心中的愤怒便再次燃烧,静静的盯着看上去发疯的子合呙菱道:“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不好使!我要让你看着西羌人走向毁灭,凡是环州之地作恶的西羌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首当其冲的便是你子合部!”
子合呙菱疯癫的模样忽然便愣住,眼神死死地钉在叶安的身上:“为什么!!”
“因为你!我不管那些人中谁的手站满了汉家人的鲜血,也不管谁的手是干净的,只要是你子合部的人我便要针对,便是不杀光他们,也会让他们变成最低贱的存在,世代为人所奴役!”
这一次子合呙菱终于露出了内心深处的恐惧,瞳孔不断的震颤:“你要怎样!”
“为我所用!!”
第四百八十九章“君子固穷”
分化拉拢本就是平定环州之乱的手段,但仅仅依靠这些还不够,叶安此次可不光是要平定环州之乱的,大棋在后怎能空手而回?
子合部是西羌诸部中最为弱小的一支,但同样也是最容易被操控的一支,只要运用得到,必定会有极好的效果。
还是那句话,不能把西羌人从华夏历史上摸去,事实上华夏的先祖就是从华族和夏族中孕育而生,而西羌人同属一脉,史料上记载西羌人的祖先不是黄帝就是炎帝,所以他们也能自称华夏子孙,这一点没毛病。
只是西羌人同汉人不一样,点了不同的“科技树”发展而已。
此次大宋的目的是镇压西羌人的叛乱,而非消灭西羌人,只是眼前那些无辜的女子让叶安心中愤怒的发狂,白马部的西羌人便是他宣泄愤怒的目标。
拉拢的方式有许多,让敌人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卖命当然是最好的,可眼下以子合呙菱的状态,想要他配合…………
安化军抵达了木波镇,只不过在进入木波镇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陈琳一张老脸冷若冰霜,而曹仪的一双“牛眼”涨的通红。
不是因为城中百姓的死伤惨重,也不是守城的保安军悲惨的模样,而是因为冷漠,没错,就是冷漠。
这里的百姓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出生入死保护他们的宋军将士充满感激,而是以一种警惕态度面对到来的安化军。
在看到百姓警惕的模样,叶安心中便是一阵堵塞,但他很快便释然了…………战争的另一面便是对本国百姓的伤害,兵灾更胜于贼!
华夏的煌煌史书中以血泪记载了兵灾的恐怖,朝廷军队杀良冒功,劫掠百姓更胜于贼的事情可不少。
木波镇中的百姓也并非都是如此,只是绝大多数人抱有戒心,叶安指挥大军在木波镇中驻扎。
大军默默的进入了木波镇,这一次保安军将士并未擅离职守,只是站在城墙上默默的看着他们,安化军的将士们进城之后便明白为何这里的保安军没有出城夹击白马部了。
城墙上站着的已经是保安军的全部士卒,沉重死伤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寻常百姓来回穿梭在城墙之上搬运各种城防所需。
木波镇的所有人都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他们用双手守护住了自己的家园,如此对安化军的排斥自然会有一些。
好在安化军在叶安的调教下军纪严明,给了木波镇百姓以安全感,他们这才渐渐的明白,安化军还算是可靠的宋军。
当得知叶安的文官身份后,木波镇的百姓算是彻底放下了警戒之心,在他们眼中文官都是靠谱的,都是心系百姓的。
曹仪对此非常不满!凭啥自己这般的武将就要受到百姓这般的警惕?!
这就是大宋文武之间的差别,也是朝廷营造出的差距,给人的感觉便不一样,陈琳在边上笑一笑对于这样的效果他倒是满意的。
一个盯着校尉兜盔穿着却是都头盔甲的保安军将士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卑职保安军第十都都头全伯清参见叶侯!之前收到消息说您还在平远寨,未曾想如此之快便赶来!”
陈琳瞥了全伯清一眼:“都指挥使何在?指挥使何在?校尉何在?”
见叶安和曹仪望向自己,全泊清微微一僵露出满脸的苦涩,刚刚还充满兴奋的他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单膝跪地道:“战死了!全部战死了!都指挥使庞亨,指挥使安世钦,校尉曾子重尽数战死城墙之上!”
“全部战死?!”
曹仪微微一惊,脸上骇然变色,站在他边上的叶安同样大吃一惊,军中的高官一般不会战死沙场,毕竟身边又有一帮亲兵,直接战死在战场上的可能性并不大。
“难怪木波镇百姓见了我等进城如此警觉,这是担心咱们夺了木波镇的功劳啊!”曹仪一语中的。
叶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之前妄自揣度人家,没想到居然完全相反。
“你们还剩多少人?”
“不足五百……”瞧见陈琳微微皱起眉头,全泊清急急的开口道:“原本有三个营的兵马,眼下只剩下四百余人。”
一千余人还剩下这点,可想而知这场围城战有多么的惨烈,叶安众人默然,是千余保安军将士的牺牲才换来了木波镇的安全。
“我觉得刚刚宰了那白马部的少主没错。”
曹仪看了叶安一眼:“你本就打算杀他,能有什么对错?今日咱们便要分道扬镳了?”
叶安微微点头,看向诧异的陈琳:“陈大官,曹节度要启程前往镇戎军,不知你是…………”
“某家自然是跟着你的,范侍制不在,除了某家谁能约束于你?!”
好吧,这老家伙算是要和自己死磕到底,叶安已经不打算和他较真了,反正陈琳粘着自己是必定的。
安化军在城中安营扎寨,这时候的木波镇百姓态度已经逐渐转变,帮忙准备一些东西,甚至送来了一些吃食。
毕竟是救命之恩,让他们免遭西羌人的屠戮,谁不知道西羌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之后攻陷木波镇会做什么?
现在已经能送来些吃食了犒劳安化军,原本木波镇的士绅还送来了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这让叶安大为吃惊,到底谁是劫匪?
用陈琳的话说这是老规矩了,叶安好说歹说推辞了这些谢礼,陈琳在边上却惊讶的开口:“你小子不是最爱钱财的吗?也能放过?”
“君子固穷……”
“贼骨头!”叶安还未说完,陈琳便打断了叶安的话,满是不屑的看向他道:“你一来不是君子,二来也不穷!这样的豪言用在自己身上忒是可恶了些。”
叶安同样不屑的看了陈琳一眼:“我赚钱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有更多的目的,带动发展……”
陈琳已经习惯这些从叶安嘴里冒出来谁也听不懂的词,打着哈气的离开,完全不理睬强烈不满的叶安。
天色渐晚曹仪躲在叶安的军帐中一边吃着叶安亲自做的面片一边小酌,两人算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比之前单单依靠利益关系相连要好得多。
只不过曹仪这货总是提及东京城中买卖,死活要入股普惠商号,纠缠叶安连面都吃不好,只能无奈道:“待环州之乱平定再说!”
“你这小子,寻常人知晓我曹家打算入伙,恨不得叫爹爹,你小子倒好还不领情?!”
“可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
第四百九十章瞒天过海
天亮的时候陈琳走出了自己的营帐,看到了叶安已经开始带领将士们出城跑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做这些对于提升安化军的战力有什么用,还引得木波镇的百姓站在城门口看新鲜。
呼呼呼…………看着如同牛喘气一般的叶安陈琳便上前道:“曹仪走了?”
“昂……走了,我送了他,讹了我三瓶好酒,跑的比兔子还快……唉!谁让你们坐下的?起来走,凡是跑步回来的,不得坐下歇息,慢走一会再休息!”
于是铁牛和亲兵们便在军中撵着瘫倒在地的安化军将士起身走动,三公里对于叶安这种场跑步且身体素质好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寻常将士也不算什么,但可苦了那些军中的文吏。
叶安的军令很简单,全军步调一致,一个也不能少。
三千人跑不了多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围着木波镇的城墙跑圈,这是在锻炼意志,也是在悄无声息的提升安化军战力。
叶安算了一下自己在环州最少要待三个月左右,这三个月的时间能把安化军调教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怎么“调教”?当然是无时无刻的改变。
起锅造饭的军营自然是热闹的,一顿稠粥再配上烤饼以及咸菜,补充了水分的同时还补充了流失的盐分。
叶安毫不避讳的盛了一碗粥便蹲在军营门口吃喝,顺便观看往来的木波镇百姓,西北人的豁达淳朴,南方商贾的精明含蓄,河南人的干脆利索尽收眼底。
这才是生机勃勃的木波镇,这才是原本环州之地该有的样子,这里是联通大宋与西域的必经之路,是去往甘凉二州的所在,繁荣本就应该是这里的特点。
“曹仪去了镇戎军,过段时间便会来环州了吧?”
陈琳抱着粗碗,学着叶安的样子蹲在营门前,两人撅着腚的样子活脱脱像是两只“椒图”,但往来的安化军将士看向叶安的眼神永远充满了崇拜和尊敬。
叶安并没有限制将士们离开营地,事实上就算是规模较大的木波镇也只能堪堪容纳下三千安化军将士而已。
连城墙上都是安化军的人,为的是给浴血奋战的保安军将士好生休息一番。
但这些人昨夜显然没有睡好,最后还是全泊清壮着胆子上前道:“侯爷,小人……”
“我已然是环州最高治官,你该自称标下,卑职才是。”
全泊清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言语流利许多:“标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侯爷指点迷津,为我等保安军将士解惑!”
叶安转头看向全泊清,眼神中充满玩味的笑容,直到把他看的发毛才开口道:“本官知晓你在担心什么,你可去安化军中扫听一番,本官可否有贪没将士军功之事?可有腐败贪污之事?你们的军功少不了,都是出生入死换来的东西,何须如此拘谨?下次大声点!”
全泊清顿时松了口气,大声应诺,但同时又更加压低声音道:“那我保安军战死将士的抚恤…………”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道:“本官自有定夺,抚恤一文不少皆会发往其家中,但眼下战事紧急,只能登记造册,还需军中文书核验才是。”
“叶侯英明!”
此时的全泊清终于彻底的放下心中报复,只要人活着,军功一定是少不了的,但若是人不在了,以军中那些厉害的手段,抚恤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晓…………
陈琳瞥了一眼全泊清大步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些个小心思也敢拿出来卖弄,怎生当某家是个死人不成?!”
叶安笑了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报答战死长官的唯一办法,你信不信只要我敢贪没那些死去将士的军功,他就敢带人在军中造反!”
噗…………陈琳惊讶的看着叶安:“你小子癔症了?这可是全家上下掉脑袋的事情,他们为了已经死去的人敢这么做?”
也看看着那支棱起来的脊梁微微点头道:“他们当然敢,想想你出生入死的皇城司兄弟战死沙场,这时候另外的一位主官接替了你皇城司勾当官的差遣,还要贪没军功,你说…………”
呼噜……陈琳吸了一口小米粥微微点头道:“知晓了,你又打上这些保安军的主意了?”
“嘎……陈大官看出来了,那便请您行个方便……”
“行个屁的方便!你眼下才是环州之乱的体量安副抚使,范雍不在你权且暂代体量安抚使一职,想要调兵只需行文保安军即可,我会派皇城司逻卒给你送去保安军治所。”
叶安连连点头:“那便多谢陈大官了!”
“这里以有四百多保安军,你还需要多少?”
叶安伸出一根手指,陈琳大惊:“还要一千人?!加上这四百多人你手里可就四千余大军了!”
“一千?您客气!我还要一万人!”
“啥?!”
陈琳觉得叶安疯了,但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神色,陈琳觉得自己若是应了他便是自己疯了!近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这在西北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几乎相当于永兴军路驻军的一半的!
边军的一万五千人可不是厢军的一万五千人,这在西北之地都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连保安军也不过只辖五军,共计一万两千五百人而已。
“小子这事可不是能随意说出的,一万年五千余人已经超过保安军的人数,你上哪寻这么多的边军去?!”
叶安笑了笑:“不是说环州附近的边军皆能调遣吗?”
“可边上只有保安军,定边军可用…………”
陈琳刚刚开口叶安便摇头打断他的话头:“谁说的,还有绥德军啊!我打算从绥德军、延安府各调兵三千,再从京兆府调兵四千,共计一万边军备用!”
“你小子……你小子还真敢……要!”
陈琳的嘴巴已经有些结巴,他没想到叶安的胆子这么大,随即道:“绥德军距离环州有多远,延安府、京兆府距离环州又有多远?!”
叶安这次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远就对了!唯有如此才能避过党项人的耳目,棋局以开先手,自然要留下后手了不是?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陈琳微微一愣,随即惊讶道:“瞒天过海?但曹仪不是去了镇戎军……”看着叶安笑嘻嘻的模样陈琳便觉得自己再次小看了眼前这小子,眼角微微跳动道:“知晓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李德明
叶安率领安化军一路向通远城进发,在这一路上不断的收编堡寨中的士卒,这引起了陈琳的恐慌。
即便是叶安已经把计划和盘托出,但他内心深处对叶安手段的恐惧还是在不断的刺挠着他,让他渐渐的把叶安往最可怖的方向猜想。
但同样陈琳也在期待叶安用一场对党项人的大胜使大宋的西北之地平定下来,使党项人再无二心。
只不过叶安却觉得,曹仪那货走了之后,军中便缺少了一些乐趣,尤其是被陈琳整天以幽怨的表情盯着便更是如此了。
好在过了木波镇很快便是通远城,叶安依稀记得这里后来变成了军州,后世甚至还在考古中发掘出了通远军城防印,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显然眼下的党项人对大宋西北之地还少有侵略,否则通远也不会升为军州治所。
何谓通远?通达高远者也!
这里是离开大宋向西前进的最后一座大城,自然地位特殊,大宋现在与西域之间的联系还未断绝,唐时的丝绸之路还在顽强的保留属于他的繁荣印记。
但叶安知道,很快大宋与西域的联系就会被彻底切断,西夏人将会充当起“二道贩子”的角色。
西夏初期就想着“中间商赚差价”的买卖,所有对宋战争无疑是逼迫宋廷开设榷场,无论榷场之中的货物卖的多贵,他们总能从中赚取好处,因为这就是垄断啊!
只有大宋拥有制作精美器物的能力,强大的生产力使得汉家的商品独占鳌头,别无分号。
于是在大宋垄断制造业的时候,西夏人便想着垄断贸易,以此蓄养国力,强大自身之后不断的吞噬着汉家的领土扩张自己的力量。
叶安看了一眼马背上鹰隼一般的陈琳,显然他是不会知晓其中的问题的。
“崔继恩你打算如何处置?莫不是如白马旭日一般砍了?”陈琳瞧见了叶安的目光,有些担忧的开口,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太了解叶安的品性了。
对于崔继恩这般煎迫西羌人的败类,叶安必定会严办,当然砍杀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朝廷命官,叶安便是暂代安抚使一职也没有这权利。
“砍了他作甚?好歹也是十年寒窗熬出来的读书人,好不容易熬到知州的位置,又是文官,砍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陈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叶安还是会念在同僚之谊上饶了崔继恩一条性命的,生杀予夺皆出于上,崔继恩便是再该死也许圣人官家下旨,轮不到他叶安斩杀一员知州事。
“报!!”
一匹快马从路边小道疾驰而来,马上的李二更兴奋道:“侯爷,通远城便在五里地外,赵大哥已经瞧过周遭暂无西羌乱兵!”
叶安点了点头:“归队。”
“喏!”
陈琳好奇道:“西羌人为何不攻取通远城?”
“攻一个试试?除非西羌人想彻底完蛋,不然攻伐通远城便是自寻死路,通远城来环州治所,兵精粮足,又有百姓万余人,一旦战事起,便是党项人想要攻克也需花费数月时间,西羌人?还不够耗的嘞!”
叶安对这个时代的战争做不到信手拈来,但战场上的攻防本质他却熟络于心。
虽然陈琳已经习惯,但他还是被叶安从容淡定的分析所惊艳:“难怪曹仪说你小子天生便是领兵打仗的料,对战局倒是鞭辟入里的紧嘞!”
叶安轻轻摇头:“非也,这与长生家学有关,叶安之家学最擅分析,只要有足够的消息,便能进行推断辩证,通远城的情况了若指掌,西羌人的战力摆在那里,以此推断又有何难?”
陈琳目瞪口呆,此时他不知说什么才好,话是这么做不假,可如此轻松便能推断出战局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否则谁不都成了高瞻远瞩的将军?
此时此刻陈琳才发现叶安家学的可怕,对于他来说难以理解科学的分析,更难以理解开拓性的思维,这是时代所早就的,叶安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轻轻挥动马鞭驱使战马向通远城进发………………
一匹快马穿过通远城向北而去,和别人不同的是,这一单骑快马却绕过了大多数的环州堡寨,即便是经过必经之路的虾摸寨时,马背上的骑士依旧低调。
没有同伴,没有货物,没有仆从,这就是一匹单骑,但在环州却并不扎眼,路上有太多这样孤单的旅人,或是因为战乱,或是因为生计,或是因为主人家的指使等等。
只不过虾摸寨的老兵看着眼前的马背上的骑士,微微有些皱眉,大热天的还顶着皮毛便有些怪异,但老兵没有多想还是在验过过关的文书后便让他离开,因为上面写着他是西域的回鹘,想想回鹘人那些乱七八糟的风俗,老兵便也不再计较。
马背上的骑士在出了虾摸寨后便一路冲向秦驼口,那里是党项人占据的要塞,也是类同虾摸寨的关口。
骑士进入秦驼口的寨门之中,立刻便有党项人上前拉住战马小声道:“骨嘞撅你总算回来了,主人在帐中等你!”
此时的骨嘞撅脱下头顶的皮帽,顿时露出了党项人的独特发式,快步走入寨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帐中,单膝跪地道:“骨嘞撅见过王上!”
一声宽袍大袖,类同商贾模样的中年人笑了笑:“是骨嘞撅回来了,我西北的雄鹰可曾带来汉家之地的噩耗?”
骨嘞撅轻轻摇头道:“王上,骨嘞撅带来的不好的消息,宋人已经开始反击,速度之快超出我等预料!”
商贾一般的中年人正是李德明,如果叶安在这里一定不会相信西北枭雄,党项人的首领居然会是一副商贾的模样。
“哦?没想到范雍倒是有些本事的,看来宋廷这次是选对了人啊!听闻平远寨被子合部的人给劫掠了,死伤宋国军民数千人,木波镇被白马部所围岌岌可危,怎么都被范雍平定?”
骨嘞撅微微抬头,看着李德明的好奇的模样纠结一番后道:“并非是体量安抚使范雍,而是…………”
不等骨嘞撅说完李德明便点头道:“哦!原是曹仪,那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此人乃是将门曹氏后人,开国名将曹彬之后,若是没有写本事到让人错愕了些。”
“亦非曹仪!”
“嗯?那是谁?陈琳可没有那本事!”
“云中郡侯叶安!”
“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