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大和尚耗子尾汁
空空和尚与王雍畅聊儒家经意,并且还时不时的加入佛法在其中,若非身上的袈裟以及光秃秃的脑袋,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和尚,反倒是更像一位大儒。
在这个时代,儒释道三家已经开始出现融合的迹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时代的文化氛围相当的开放。
三家都是充满智慧的,而人的本能也是追寻智慧,于是儒释道三家的经典一般的读书人都不会去排斥。
熟悉三家经典的也大有人在,比如空空和尚便是其中之一,儒家经典,佛家经意,道家典籍他几乎都能信手拈来,此时的叶安才知道原来这个大和尚并非看上那般的痴愚。
瞧见王渊带着叶安出现,空空和尚立刻笑着起身上前:“阿弥陀佛!渊汆先生安好,许久未见贫僧甚是想念与先生月下论经之景,颇为感慨啊!今日这叶道友前来拜访,贫僧这才知晓原来他以是渊汆先生的门下弟子!”
王渊在空空和尚开口后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根本不理睬话语中的陷阱而是摆了摆手道:“长生是我的学生,也不算是我的学生,乃是要入宫与官家伴读,有一半算是天子门生的!”
敲打的话一出口,空空和尚的神色变了,惊讶的望着叶安道:“未曾想你这小小的阳城夜郎,居然能有这般的运气,得了圣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如此说来渊汆先生是要入宫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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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雍在边上小声道:“族叔已被圣人任为资善堂翊善,为官家讲习四书五经。”
空空和尚感叹道:“果然是渊汆先生,唯有先生这般学识出众之人才能被圣人给瞧上,也唯有叶道友这般的才学才能成为官家的侍读!”
空空和尚的话让王渊非常不舒服,缓缓开口道:“何来道友之说?长生乃我儒家文道学子,大和尚这话恐怕不妥!”
空空和尚微微皱眉望向叶安道:“长生?这样的表字太过嚣张了些。你不是道士吗?怎生又变成儒家的学生?”
叶安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家师给起的,叶安也觉得颇为上口,关键是好记,叫了一次怕是不会忘。
至于我是不是道士,与大和尚好似没有关系,谁说当了道士就不能学习儒家经典,你不也是对儒释道三家都有涉及吗?”
空空和尚摇了摇头:“你还当真是好心境,和尚说不过你,不知渊汆先生您,对这位学生有何评价?”
王渊哈哈大笑道:“能在我王家门口列举佛门十恶,大和尚你说这样的学生老夫上哪去寻?!”
空空和尚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么说来反倒是贫僧着相了!”
王渊狡黠一笑:“我儒家可从来不是迂腐之辈,佛道之争虽不是我儒将之愿,但佛门这么多年确实手段太过,若非威胁国朝,自是不与佛门干戈,然以产生所言,你佛门却是在坏国朝根基,其恶之烈,不亚敌国外患!”
空空和尚大惊:“怎生,渊汆先生也欲打压我佛门?”
王渊笑了笑:“那就要看你佛门如何去做了,天下佛门十恶者居多,便是你大相国寺也在发放福寿钱,长生钱,当真以为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不知其害?!”
空空和尚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大相国寺那么多的僧人和尚,还要维持寺庙开销修补,给菩萨佛陀的上金,我等也没有办法。”
王渊看着空空和尚的模样,冷冷的说道:“别以为世人都是傻子,你大相国寺富得流油,连你空空和尚都能吃成这样,那些相国寺中的僧人可有一个瘦子?老夫可是听说你相国寺中的僧人连夜香上都飘着一层油!”
空空和尚不再言语,他发现从叶安列举十恶过后,王渊的态度便开始极为恶劣了,不光是因为自己输了,而是儒家抓住了佛门的一个要害,贪婪。
这一点是空空和尚之前并没有重视的一个问题,大相国寺中的和尚吃喝不愁,自然算不上贪婪,但福寿钱,长生库这两样东西算得上的致命之处。
空空和尚长时间在世俗中,对世俗百姓厌恶的东西相当清楚,这世上最让人生厌的便是不公。
佛门的和尚吃的膀大腰圆如同匪类,而寻常百姓只能看着眼馋,这便是不公。
寺庙不用交税,百姓们还需要向寺庙租种良田,这便是不公!
叶安的十恶直切要害,现在王渊能够轻松的拿出来抨击佛门,佛门唯有改变才能涅磐重生,但空空和尚知道,正如叶安说的佛门想要改变太难太难…………
说话间瞧见叶安端坐在位置上,端起手中的茶杯向自己遥遥一敬,看到这一幕的空空和尚差点忍不住去揍这个狡猾的小子。
他只是开了一个头,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反对佛门一边,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空空和尚知道原因,知道该如何去做,但自己却做不到!
缓缓的走向叶安道:“小友可有破解之法?”
叶安放下茶杯,看着空空和尚的胖脸道:“大和尚你算是问对人了,当然有咯!”
就在空空和尚脸色一喜的时候,叶安笑眯眯的说道:“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别说是空空和尚,便是在边上的王雍和王渊都忍不住一个踉跄,这话说的实在是嚣张至极。
空空和尚再怎么说也是大相国寺中的高僧,一场讲法少说也有千人前往受教,拜他叶安为师?凭什么?!
谁知空空和尚并不恼怒,在稍稍的惊讶过后却笑道:“只要小友能够让我佛门重回大道,拜你为师也未尝不可,但…………”
叶安笑眯眯的起身,拍着空空和尚的宽阔的肩膀道:“我既然能列举佛门十恶,而你也能从中找到十利,那必然是能给你指路的,大和尚,耗子尾汁!”
叶安说完便不等他的回答,而是望向王渊道:“先生,学生今日得了文道精神,心中有所感悟,这便不敢叨唠,王世伯,多谢款待!”
王渊看了看边上手足无措的空空和尚,感慨的说道:“你这小子是老夫这么多年来看到的唯一能算得上璞玉的读书人,若是以后再有精进,可成一方功业!”
叶安笑着摇了摇头:“学生不贪图那些东西,学生只是想要安稳富贵的过一生,出自此外别无他想!”
王渊哼了一声:“学而优则仕!你便是不想也要想,否则对不起你读的圣贤书!王默用老夫的车驾送他回去吧!”
叶安本打算拒绝王渊的好意,但瞧见他颇有深意的眼神便应下:“学生的牛车…………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做人要狠
十方街东榆林巷,这里住的几乎都是东京城权贵之家,所到之处皆是粉墙朱戸,高墙大宅望之森然,好事之人常说:“乞丐在东榆林巷都能过上一般人家的生活。”
当然乞丐能不能出现在东榆林巷还是一个问题,这些人家中的仆从都是眼光敏锐的,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便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人。
几个花胳膊想要到钱家讨个说法,昨日跟随钱涛去往上清宫闹事,未曾想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郎却是一头噬人的猛兽。
刀疤吴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来,而出来的几个兄弟个个身负重伤,有人手筋被挑断,有人手指被砍下,最惨的是号称陆上犀的钱蜂,屁股上中了一刀。
据说要不是杏林巷的妙手刘用芦苇管给他通气,这辈子就完了。
他和钱涛这个钱家外宅沾亲带故的,原本家中也算不错,但后来家道中落,只能靠着祖宅在东京城中收租过日。
有这样安身立命的产业,日子勉强算是过的不错,可钱蜂此人最喜江湖气,又长长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学问没有多少,能力也不行,却偏偏喜欢钻营。
“陆上犀”的名号纯粹是自觉威风起的,再加上他这人头脑简单,别人一忽悠,一恭维,心中便忍不住得意起来。
而钱涛便是觉得他好忽悠,便悄悄打着钱家的名义请他出面。
谁不知他钱涛是跟着钱家的二郎钱晦厮混的?
于是在钱蜂眼中,这种能够出入兰桂坊的贵人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钱涛提出的要求。
当然他也不傻,在问了城中花胳膊中的包打听之后,知晓叶安身后没有家世之后,便知道这个阳城夜郎是个好欺负的。
那还犹豫什么?当即召集了几个要好的花胳膊,打算假扮钱家的仆从去往上清宫教训教训小小的阳城夜郎。
他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名头,这些年听说过名头大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被人忘了?
东京城是什么地方?
只有“人尖尖”才能留的下名号的地方,其他人就算一时名号甚大,最后还是会被淡忘在市井之中。
可让钱蜂意想不到的是,这位阳城夜郎居然不是一个随意拿捏的少年郎!
看着自己带去充门面的兄弟这副模样,钱蜂心中便是恼怒,当初他钱涛可不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胸脯拍的山响的向自己保证,这阳城夜郎乃是一个真真的草包,只是一个读书人罢了!
谁家读书人有这般的身手?!
之前光顾着逃命了,现在回想起来钱蜂便知晓,这阳城夜郎乃是玩刀的高手,每当想起那把上下翻飞,清冷如水的刀光,钱蜂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发寒,身上也跟着打颤。
在一众兄弟的怂恿下,钱蜂一咬牙还是寻了高头街的大把头。
东京城中的这些大把头不做别的,单单是为城狐社鼠“消灾解难”的,只不过最后最后讨要来的钱财他们要分上不少,可总比没有的强。
于是高头街的大把头在听闻是寻钱家的晦气后,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兴奋起来,在他看来钱家这种高门大户一定是富得流油。
大把头从来不怕对方背景深厚,他们就是一群卑微到尘埃里的人,在东京城中能活下去就算不错的了,所以他们敢闹。
除了禁中那种靠近就没命的地方之外,便是开封府他们都敢抬着苦主前往闹事!
只要事情闹大,只要这边的人足够惨,便是对方占着理,也要赔钱免晦气!
要不然大把头会用各种方法让对方名声变臭!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好下手,只要不是那些开国的勋贵,文人之家一般酸得很,都觉得自己家门清贵,不愿与这种事情沾染,必定是给钱打发的。
到时候在门口装几下可怜,不行再让人自残其身,引来路人围观,必让那些大头巾乖乖就范。
在来钱家之前,大把头和钱蜂便商量过,这钱家乃是外戚之家,当今圣人兄长的妻舅,最在乎的便是名声。
虽然钱惟演乃是堂堂的枢密副使,但也不想想枢密副使是什么差遣?!
文资武职差遣!
外戚顶着武职差遣,向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别看大把头是泼皮无赖,但对东京城中的那些事情还是相当了解的,要不然也不能在高头街这种富贵地方坐上大把头的交椅!
断了一只手的钱蜂和大把头连夜商议了一晚上,最后决定用门板抬着这些“伤残人士”前往钱家讨个说法。
原本钱蜂是打算去往上清宫的,但这个想法却被大把头给急忙否决,原因跟简单,上清宫乃是道观,他们去找修行之人的晦气,在名义上站不住,何况虽然是叶安伤了他们,可他们是罪有应得!
在大把头眼中,什么都要讲规矩的,既然是花胳膊为钱家出头,手段不济给人废了那是自己的问题,去寻一个少年人实在是说不过去,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理直气壮”去寻钱家的晦气。
钱蜂等人是替钱家出头才被人伤成这样的,自然是应该向钱家诉苦,若是钱家人告知了他们对方手段了得,他们也不会接下这个应承不是?
于是乎钱蜂等人就被大把头的手下用门板抬着,每人身上都盖着白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抬着死人,单单就这阵势看上去便挺吓人的。
一队人没有犹豫,直直的去往了东榆林巷的钱家府宅。
到了钱家的府宅门口,抬人的汉子二话不说便开始嚎啕大哭,并且在门口撒泼打滚,身长七尺的汉子哭天抢地的模样,看上去便如同自己家的婆娘被糟蹋一般。
随着四周的路人不断围观,钱晦站在门内脸色发青的对钱凤昌质问道:“这就是钱涛找来的人?自己没有本事,反倒是赖上我钱家了!”
钱凤昌苦笑道:“钱涛已经被小人丢去了祥符县,知县事孙昭乃是老爷旧时的学生……”
钱晦脸色阴郁的盯着大门指了指道:“眼下这些腌臜货该如何?”
钱凤昌笑道:“无非两种,一来便是用银钱砸的他们闭嘴,二来便是用雷霆手段让这些宵小永远闭嘴!”
钱晦有些惊讶:“毕竟十几口人…………还是给些钱财吧?”
瞧见钱晦惊讶的模样,钱凤昌不屑的笑了笑。
“二郎,做人要狠!这些人都是最贱的腌臜货,在老爷的眼神甚至连人都算不上,钱家自然是能出钱应付的,可您要清楚,一旦定下了,那以后可就会一而再再而三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祖宗故事
今天大宋朝堂上最大的“新闻”不是关于河南府灾情的救治,或是从河南府前往东京城的灾民被阳城县大量截留。
亦不是洛阳城的灾荒被控制住,而是冯拯这位魏国公再次请辞!
并且冯拯这次选择了以留身奏事为请辞的途径,只不过他留身奏事的对象不光是垂帘听政的刘娥,还有年幼的官家。
这就是一次相当正式的留身奏事了,整个过程都是臣子与官家之间私下交流,其他人无法知晓他们谈论的内容以及双方之间的想法。
冯拯乃是朝中重臣,重臣请辞的时候说出的话可不一般,谁都不会天真的以为冯拯请辞单单是为了请辞。
王曾若有所感,望向出班列朝的冯拯,若不是碍于头上的长翅帽,他一定会转身去看他。
对于冯拯的请辞,刘娥已经习惯了,毕竟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离开朝堂回到家乡颐养天年,这是最好的结局。
只不过眼下冯拯请辞,却是刘娥不希望看到的一幕,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冯拯没有多少学问,但不得不承认冯拯此人手段稳妥。
这时候他的请辞实在是有些让刘娥鄙夷,她知道,冯拯这一次又是来哭穷的………………
但在朝会上表明态度,这却是让刘娥难以下定论的事情了,单单是为了哭穷没有必要当着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的面进行留身奏事啊?!
瞧着站在大殿中坚持的冯拯,刘娥只能尊重这位老臣的决定,否则不光冯拯的面子挂不住,天家的颜面也挂不住。
只能无奈的缓缓开口道:“准!”
内侍立刻上前,引领冯拯前往紫宸殿西面的小门处且高声道:“魏国公留身奏事!”
这是留身奏事的规矩,也让朝臣们明白留身奏事的顺序,毕竟留身奏事的可不是冯拯一人。
身为宰相的王曾稍稍有些犹豫,但看到冯拯路过自己时露出的笑容,以及眼神中的期盼,只能硬着头皮的出班道:“臣王曾请留身奏事!”
王曾作为相公,留身奏事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众人反倒没有多少惊讶。
但这还不算完,在王曾之后,身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吕夷简也跟着出班请留身奏事,这就让人惊讶了。
王曾还是参知政事,而吕夷简的中书门下平章事乃是实打实的宰相。
年幼的官家赵祯坐在御座之上,他有些发蒙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而刘娥却在心中微微苦笑,她同样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朝中的重臣接二连三的留身奏事,但她并未听闻有紧急军情或是边疆军报抵达。
赵祯记得大娘娘说过的一句话,眼下的朝堂上留身奏事的臣子越少,奏事的臣子越低,大宋的朝堂便越稳妥。
要不是头上都带着长翅帽,朝臣们早已开始交头接耳,而眼下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唯有钱惟演心中猛然一突,冯拯厌恶他的为人,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自己外戚的身份同样也是极为敏感,至于枢密副这个差遣官,便更为敏感了。
若是冯拯利用这次请辞的机会…………随即这个想法就被钱惟演给抛弃了,他相信冯拯不会这么做。
这时候攻讦自己,就是在攻讦圣人啊!
自己成为枢密副使,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圣人当初的决定,外戚是外戚不假,但外戚也是圣人最信任的人!
最少在皇帝还小的时候,刘娥对自己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
他冯拯再愚蠢也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即便是要罢黜自己枢密副使的身份也要等到刘娥把亲政的权利交给官家才是!
但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钱惟演心中依旧是有些不打底的,眼下他只能怀着忐忑以及侥幸的心理来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钱惟演的担心是正确的,在朝臣散去,冯拯进入紫宸殿的偏殿之中整理仪容,待得到内侍传唤,便通过廊道前往后殿。
隔着珠帘钱惟演便缓缓拜下:“臣今日请辞权中书门下平章事!”
刘娥隔着珠帘瞧不见钱惟演脸上的表情,只能笑道:“吕夷简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而魏国公则是权中书门下平章事,虽有一字之差,却是职司不同罢了,莫不是觉得本宫该给吕夷简加权,以平心中不服?”
冯拯大骇,立刻再拜:“臣不敢贪念权势!眼下国朝安定,臣年岁老矣!看上一会公文便觉双目干涩,非伏案细阅不得详实…………”
“冯知节!你莫不是以为本宫不知你的想法?每次都以这般的借口向本宫讨要赏赐,一而再再而三,难道魏国公便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刘娥的斥责让边上的赵祯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大娘娘发如此大的怒,和寻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跪在地上的冯拯却并不慌乱,而是缓缓开口道:“之前冯拯以请辞为由讨要封赏,但如今却非是讨要任何封赏,而是真心打算请辞!还请官家,圣人恩准!”
这话反倒是让刘娥暗暗心惊,要知道现在的冯拯不光是魏国公,更是权中书门下平章事,虽然比吕夷简多出一个权字,但也是朝堂上的副相,岂能一走了之?
罢相之后还要再拜相,这段时间冯拯空缺出来的相位必定会成为朝臣们争抢的所在,想到这些刘娥便觉得头大。
但在她头大的同时,冯拯却提出了他的另一个请求:“臣请罢,会灵观使兼太子宾客枢密副使钱惟演!
其妹嫁刘美,那他便是圣人的亲家,祖宗故事,外戚不得干政,钱惟演身为外戚不当参与朝政机要,请圣人罢黜之!”
刘娥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知道冯拯请辞的目的了,这一次他是打算利用辞相来给予钱惟演最后一击。
“本宫听闻魏国公与钱惟演有恶,此时…………”
冯拯却立刻叩首,脑袋重重的撞击在紫宸后殿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把还处于迷茫之中的赵祯吓了一跳,而刘娥缩在广袖中的手猛然一紧。
“臣与钱惟演虽有间隙,但绝不敢用国鼎神器攻讦与他!臣一心为了大宋江山,也一心为了官家和圣人!”
刘娥微微皱眉道:“魏国公此言何意?!”
脑袋上顶着大片红印的冯拯颤声道:“为了君臣一心,为了圣人能得朝臣信任!为了先帝托福大宋江山与圣人!母壮子幼,臣子不安,今圣人以外戚为枢密副使则天下揣度也!还请圣人早下决断!”
刘娥怒声道:“钱惟演早已是外戚,二十年前便已经拜过相位的!也为瞧见你提出这般的借口!”
跪在地上的冯拯幽幽道:“二十年前?那时候先帝还在…………”
区区一句话便让刘娥猛然一惊,随即整个紫宸殿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钱家的面目
钱惟演下朝之后便开始让跟随自己多年的侍从四处走动,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是想要知道冯拯留身奏事的内容。
看似机密的事情,其实并不难探听出消息,而皇宫从来都不是密不透风的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宫中的内侍那里探听消息。
东京城中甚至有专门贩卖禁中消息的,只要你的身份足够高,地位足够大,出手足够阔绰,一般宫禁之中的寻常消息便不难获得。
虽然有些消息是非常难以弄到,但这就要看你给出的代价足不足够高了。
只不过这一次钱惟演失算了,侍从离开了鬼市子后便飞奔钱惟演的马车,在车厢边小声道:“回禀老爷,咱们要的消息没有,听说这段时间禁中查验极严,非有墨敕鱼符者不得出入宫禁,连家中有急事需要请离的内侍宫人,都需在档头官的亲自看护下离开宫禁。”
钱惟演微微皱眉:“这么说来,宫禁内外不通?”
内侍微微苦笑道:“非是内外不通,朝中的御史还是能行走自如的,寻常的朝臣们一般也不会来这鬼市子查问消息…………”
钱惟演微微一惊:“如此一来,圣人这是在肃清宫禁啊!这段时间便了却与这鬼市子的往来!”
内侍微微点头道:“老爷放心,小的每次都是通过中人再找的中人后才从那些买卖家得来的消息,便是追查下来也追查不到咱们家的头上!”
钱惟演微微点头,身体缓缓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他在回想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圣人的语气颇为轻松,心情大抵是极好的。
只是最后冯拯的留身奏事有些…………莫不是又在向圣人讨要财物,可不该在朝堂之上当着衮衮诸公的面这般的开口啊!
虽然都知道他冯拯惯用此伎俩,可这样大张旗鼓的请辞,万一圣人允了,岂不是下不来台?他冯拯虽才学不行,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马车缓缓抵达家门口,钱惟演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下车,但却听闻一阵哭闹声,掀开窗帘便瞧见几个汉子在门口大呼小叫,如同撒欢的野狗!
这一幕忍不住让钱惟演大怒,但随即冷静下来沉声道:“钱德,悄悄从偏门过去,问问何事。”
“老爷,直接驱散便是,何须这般?”
钱惟演冷声道:“让你去看看,是不是外房的那个废物又惹了麻烦引到了钱家!”
钱德小声道:“老爷,外房的少爷已经被钱凤昌丢到了祥符县衙去了…………”
钱惟演深吸一口气:“哼!这样的废物就该在县衙中吃顿板子涨涨记性,没有牵连二郎,三郎吧?”
“万万不敢牵连二郎,三郎的,小的这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老爷稍待!”
钱家毕竟是高门大户,也是累世勋贵之家,钱惟演兄弟几人当中,唯有他是走的最远,仕途最甚的人,钱惟演自然要小心些。
待钱德回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钱惟演便立刻变了脸色。
瞥了一眼门口的那群花胳膊淡淡道:“钱凤昌这家中供奉什么时候做事这般扭捏了?!让他教二郎做事,护二郎周全,没让他这般的拖泥带水!
这般下去二郎如何练出手段来?!走偏门回府,把这些野狗先放进宅院料理了!在府宅之外叫嚣嘶吼成何体统?!”
钱德跟随钱惟演多年,立刻便知道他的意思。
引领马车从偏门回了钱家,看向正门吵闹的花胳膊对门房冷冷道:“告诉正门的门房,把人放进府中,寻几个身手好的护院扑杀干净!”
钱蜂等一众花胳膊自然是看到了钱惟演的车驾,原本还打算收敛一点,大把头却是知道正主散朝回来了,这时候不闹腾起来更待何时?
于是一群人便在做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就在他们撒泼正欢的时候,钱家的正门居然开了,并且门房还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进去!
钱蜂可是知道钱家的高傲,寻常根本就不会正眼看待自己这种远房的“穷亲戚”,自然得意的躺在门板上挥手让大把头抬着自己进去。
大把头眼看着自己的“妙计”起了作用,也不含糊,招呼着手下把那几个伤残了的花胳膊抬进了钱家。
只是看着眼前洞开的正门,心中微微有些发虚,便是他们几个闹得再厉害,钱家也不该把正门开的这么大迎自己等人进去啊!
瞧这模样,正门已经开了有个内八了,寻常进入这样的人家,正门能开出一条缝来便算是顶了天的荣幸。
待过了正门瞧见门后一群膀大腰圆的护院后,大把头便一声不吭的扔下手中的门板,如同兔子一样毫不犹豫的向外逃窜,只可惜为时已晚。
一只脚刚刚踩在门边上,肩膀上便是猛然一痛,接着就被一股巨力给拉扯了回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青石地上,大把头顿时两眼发黑。
只能绝望的瞧着钱家的大门在机括声中缓缓的关上,隔绝了他看向外面的最后一丝目光。
躺在门板上的花胳膊们因为大把头的手下被套索捆绑起来而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等他们开口,也同那些人一样被捆绑了起来。
“哎!这是作甚!你们…………”
钱蜂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堵上了嘴,那些跟随他们前来的汉子更是被捆得如同死猪,若是敢嚷嚷,立刻便有碗口粗细的棒子猛然打在脑袋上不省人事。
钱蜂眼睛瞪得老大,他没想到众人进了钱家居然会变成这幅模样,钱家的护院身手了得。
那几个大把头手下号称“山中五虎”的汉子,几下便被人放倒,捂着小腿发出凄惨的叫声,从他们小腿呈现出的诡异弧度就知道他的腿算是废了。
“能活下命就算是上辈子积德,还敢来我钱家讨要说法?!连个小子都对付不了,还敢要我钱家补偿你们?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个东西!钱涛都被送去了祥符县顶罪,你们不过是群杂碎,连顶罪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二郎开恩,哪有你们活命的可能?!今日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
钱晦早已消失不见,钱凤昌的连气的脸色发青,看着钱蜂等人如同地府走出的恶鬼一般开口。
第一百七十章玄诚子的身份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在大宋,低贱的人永远是低贱的,他们想要上升几乎是非常困难。
都说读书改变命运,这话一点也不假,即便是放在大宋也是一句至理名言,但可惜的是,并非所有人都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也并非什么人都是读书的材料。
钱蜂以及大把头等人在钱惟演的眼中就是最低级的存在,这种花胳膊只能用来给钱家处理一些小事,好用就用,不好用则弃。
但他们现在居然敢到自己的府衙门前撒野,并且还大言不惭的要求钱家给予补偿,若是不然便把钱家丑事宣扬出去!
钱家能受得了这样的威胁?
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给了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钱晦对付叶安的手段宣扬出去,把各种肮脏的手段往钱家的脑袋上扣?
钱家不值得因一个小小的阳城夜郎而自毁名节!
钱惟演这时候不想得罪任何人,即便是叶安这种无名小卒也不想得罪,毕竟他是无名小卒,可他的背后却是观妙先生!
一想到这个靠着给先帝祈福求子而走上如今位置的道士,钱惟演便心中发寒,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个观妙先生的底细。
表面上是先帝赐予的观妙先生,可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这才是钱惟演最忌惮他的地方。
看看他师傅苗训就知道,一个能和太祖称兄道弟的存在,最后怎能籍籍无名,以一个简单的翰林天文,寻加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而终?
这些名头看似不小,可事实上却是没有一点正差在其中的,大抵是因为太宗继位之后,因苗训与太祖关系友善的缘故而没有被重用……
这是一个说的过去的说法,也是大多数人相信的事情,若非钱惟演在宫中无意瞧见一些东西,他一定会相信。
苗训不光是一个简单的检校工部尚书,而且还是宫中的西头供奉官!
不光他是,他的儿子苗守信同样也是如此,孙子苗瞬卿也是如此!
西头供奉官看似是一个同八品的小差遣官,但却有出入禁中的实权,同时也与带御器械关系密切,可以说是天家心腹中的心腹!
能成为这样的差遣官,不可能与天家的关系不好,太宗也不可能因为苗训与太祖之间的关系而给他授这样的差遣。
官家身边的差遣往往是官品较低的,为的就是防备他们的权柄过重,但若说他们的实权,便是蓝继宗这个都都知都不敢相比。
如此看来,玄诚子这个苗训的弟子在宫中怕是也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否则怎能被真宗皇帝常常召见,尤其是在官家年幼继位的时候,圣人也常常召见他入宫?
看着儿子不服不忿的表情,钱惟演微微叹了口气:“吾儿万万不可小瞧了这阳城夜郎,你用的诸多手段都是稳妥的,可为何却难不住他?寻常人怕是早已折戟,但他毕竟是玄诚子的徒弟,有观妙先生护佑,你难动他分毫啊!”
钱晦皱眉道:“观妙先生不过是擅长道家典籍,又有为先帝求子之功,圣人召见他也是常理,除此之外好似也没有什么…………”
钱惟演哼了一声道:“你不知这观妙先生的厉害,他与禁中的关系可能连我钱家这般的外戚都不能与之相比!说到底我钱家不过是刘美的舅家罢了,刘美他与圣人…………算了,这些事情你不当知晓的。你只需知晓,现在不能再去寻那叶安的麻烦,待为父安稳些了,再去动手打压也不迟!最近宫中不太平,好似有大事发生!”
钱晦有些惊讶,但他知道父亲的能耐,好奇的问到:“什么大事?”
“为父不知!”
“啊?”
钱惟演看着儿子惊诧的表情,微微苦笑道:“最近王相公频繁留身奏事,圣人也常常召见,且禁中的消息难以传递出来,别说是为父,便是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也不知晓禁中之事……但不应长久,毕竟官家年幼,长此以往朝臣们最先坐不住!”
钱晦的眼睛微微发亮,看向自己的父亲激动道:“阿爷!莫不是圣人打算听从方仲弓此前上疏,以武后故事!”
随着钱晦的话,钱惟演的老脸抖了抖,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惊颤,他在心中想过这件事,但怎么看也觉得不像。
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让整个禁中如此戒备,而王曾频繁留身奏事也说不过去。
毕竟王曾是坚决拥护官家,吕夷简同样也是如此,此二人之间虽间隙颇大,但对刘娥的约束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有这两人在,刘娥几乎没有成为第二个武后的可能,眼下两人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斥责以及外放贬黜,那基本上可以排除此事。
就在钱惟演思考的时候,钱德缓缓走进花厅道:“老爷,二郎,那几个腌臜货已经收拾了。钱凤昌说应当把钱涛也一并收拾了,但他毕竟是钱家的旁支子弟,又非与这几人有牵连,不过是做事不够稳妥,还请老爷定夺!”
钱德乃是跟随钱惟演多年的仆从,几句话便把事情说清楚,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钱晦看了好生眼馋,他也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个这样靠谱的仆从,钱凤昌是不错,但相比钱德还是差了不少。
钱惟演皱眉道:“那便留他一条狗命,但却要打出钱家,除去宗谱名字与我钱家再无关联!”
钱德点了点头道:“此事老奴必定会办的稳妥!”
他知道从此以后,钱涛便彻底完了,这样的人一点被撵出去,再也不会有翻身的可能,甚至连身上的一切都会被剥夺。
留他性命不是开恩,而是彻底的让他经历从高门大户跌入尘埃的痛苦。
待钱德走后,钱惟演起身道:“这段时间朝中会有大事发生,眼下钱家后辈以你为首,好生约束不可多生事端!”
钱晦虽然心中不爽,但还是应下道:“阿爷放心,孩儿知晓了,必定会约束族中子弟。”
待钱晦也离开偏厅之后,钱惟演缓缓起身,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对未知的恐惧要远远超过未知的本身,现在的钱惟演如同掉进了深井之中,他能看到井口的光芒,但却不知道井口外到底有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刘娥的底气
其实钱惟演的猜测完全有道理也完全偏离了方向,冯拯留身奏事不是对他“使绊子”而是要一举把他赶出大宋的朝堂。
冯拯在刘娥面前的上谏可谓是震撼到了年轻的赵祯以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刘娥的。
这对天家母子没想到的是,一个堂堂的权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个朝堂之中的相公,居然能把脑袋在紫宸殿的地板上撞得砰砰直响!
在冯拯离开之后,刘娥挥手命宫人撤去珠帘,看着年轻的皇帝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缓缓开口道:“益儿莫要惊诧,他冯知节乃是大宋的相公,心中所虑之事甚多,才学虽然不是顶顶好的,但他的眼光和对大势的分析却是吾儿要好生观摩的,你可知冯知节为何如此上谏?”
赵祯稳定了一下情绪,起身站在刘娥的身侧缓缓道:“朕早已听说他与钱枢密不和,但此番上谏却太过激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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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笑着摇了摇头:“冯拯与钱惟演不和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如此上谏若单单是因为不合,厌恶其为人,那便是心胸狭窄之辈。一旦传扬出去,必被斥为小人行径,打压同僚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赵祯奇怪的望着刘娥,他知道钱惟演乃是大娘娘家的外戚,怎生冯拯谏言罢黜钱惟演枢密副使一职她且一点也不恼怒?
“大娘娘,您不是说钱惟演做枢密副使,可牵制张耆,张知白二人吗?”
刘娥微微苦笑:“但钱惟演终究是外戚啊!他位列枢密之中,便让朝臣们如噎在喉…………”
话到这里,看着赵祯更为疑惑的眼光,刘娥便转移花厅道:“吾儿先去资善堂读书,后日渊汆先生便要进宫为你讲学了,渊汆先生乃是三槐王氏最好的先生,通晓四书五经,深得文章三昧,吾儿当好生向学,不可捉弄!”
“大娘娘放心,朕定然以礼相待,称其先生!”
赵祯的离开让刘娥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依旧在回荡着冯拯留身奏事时说的话,他说的没错,现在的朝堂上做需要的便是信任,而不是猜忌之心,尤其是朝臣和自己这个母仪天下的太后之间更需要互相信任。
刘娥已经掌握了大宋的最高权利,事实上她手中的权利与武后没有多少区别,她就是大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刘娥是个聪明人,她并没有想着去称帝,否则当年方仲弓上疏自己请依武后故事,立刘氏宗庙的时候,自己就不会说“吾不作此负祖宗事”。
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善始善终,掌握天下权利的同时,也让朝臣们记住她是在维系大宋的江山,维系赵氏的江山,维系真宗皇帝留给赵祯的江山!
钱惟演的一个区区枢密副使便让朝臣们心中不安了,刘娥可不相信这是冯拯一人的想法,他的身后怕是代表了所有朝臣的想法。
这些人盯着自己,就像是自己年幼时在家中看到的那群盯着鸡窝的黄鼠狼!
朝臣们时时刻刻的担心提防自己成为第二个武则天,而这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成为那个可怜的女人。
稍稍发了一会呆,刘娥便直直的起身,大步走出紫宸殿的后殿,内侍宫人准备好的步撵已经在等待,刘娥缓缓坐了上去便开口道:“去往后苑!”
对于冯拯的上疏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冯拯说的没错,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朝堂稳定,朝臣们与天家没有任何猜忌。
先帝在的时候钱惟演可为枢密副使,但现在却不能,外戚的身份让他的头顶多了一层看不见的桎梏。
她了解钱惟演,其对权利的渴望实在是因为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为了权利,多次作出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朝堂上下对他阿附希进的品行早诟病良多,尤其是丁谓和寇准之间的矛盾,他作为一个朝中重臣,居然能做出两边倒的事情来,着实让人惊诧。
当初,钱惟演看到丁谓权势大,便依附他,于他结为姻亲。
并且在丁谓排挤寇准中亦有出力,等到宫中制备官员名录,排列历任枢密时,单单不列寇准,称寇准为“逆准”,削去不予记录。
寇准位列枢密使的时候在做了什么?帮助先帝下定决心与澶渊退敌!
这样大的功劳,朝堂上下便是有再多人说他的不是,也不敢磨灭他的功绩,可钱惟演居然能把寇准担任枢密使这件事给从宫中的记录中削去?!
甚至是刘娥都在怀疑他当时是不是癔症了,否则怎能做出如此昏聩的事情来?
之后丁谓罪行暴露后,加之自己对他手中权利的忌惮,罢相丁谓之后,钱惟演居然因为害怕被牵连,便排挤丁谓以求获免。
钱惟演有才学,有能力不假,但他根本就不知为官之道,人品不佳还不懂得审时度势,偏偏这样的人还是自己的外戚………………
步撵微微晃动,刘娥缓缓开口道:“陈琳,传吾口谕于翰林学士,知制诰张双明,钱惟演乃吾兄刘美之妻舅,身为外戚久居枢密要职,祖宗之法不容,调任为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
老内侍陈琳抬了一下眼皮,掏出随身的小竹简以及毛笔,以极快的速度在上用蝇头小字录下。
在他准备递给边上的内侍的时候,刘娥再次开口道:“罢了,改任保大军节度使、出知河阳!”
这下算是定死了钱惟演的未来,老陈琳缓缓点头便在竹简上写好递交给了在边上等候的内侍。
“老陈琳,你说吾这样做会让朝臣们满意吗?”
陈琳咧嘴笑了笑,如同脚踩干枯树枝的声音道:“圣人自然是不会做错的,至于朝臣们满意与否,那是圣人在维系天下,您可是母仪天下的圣人,能这般做已经是给足了他们想要的脸面,谁都知道圣人为了大宋的江山殚精竭虑嘞!”
刘娥笑骂道:“你这杀才总是这般的吃里扒外!看似每句话都是在恭维本宫,但都在向着朝臣们说话!难怪先帝对你是厌恶口舌,却离之不得!”
老陈琳呵呵一笑:“圣人,这话说的老奴心中宽慰许多,便是去了了皇陵也好给先帝一个交代了。”
“蓝继宗最近可把那些祥瑞良种给本宫侍奉好了?”
提到祥瑞良种,老陈琳立刻露惊骇的一哆嗦:“娘娘,那些祥瑞良种当真是祥瑞啊!不到几日的功夫,在土里便生出好大一团根须来,老奴亲眼所见,便是切成小块的,也能长出根须!”
刘娥舒坦的靠在步撵上,缓缓道:“这才是本宫的底气啊,谁也不能阻挡本宫成为大最母仪天下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后苑中的“祥瑞”
这段时间刘娥都把召见朝臣的地方设在了紫宸殿。
不是因为紫宸殿的规模大,这座宫殿一般是宫中召集三五重臣讨论国朝要事的地方,但现在却变成大宋的朝会所在。
其唯一的原因便是紫宸殿后阁出去穿过长长的甬道便是迎阳门,这是通往后苑为数不多的宫门之一。
后苑便是天家的御苑,相比唐时长安城中皇宫御苑的规模宏大,大宋的后苑只能用逼仄来形容,甚至没有能与含元殿那般雄宏的宫殿相比的宫苑。
不是不想修建规模宏大的后苑,而是受到地形所限,无法修建!
东京城的宫苑规模本就不大,那只能以精巧华丽来雕琢,但自太祖开国以来,历代帝王都是以节俭为德。
太宗倒是想要扩大宫禁,但最后在朝臣们以及百姓的反对下生生放弃。
真宗皇帝倒是“大气”的挥霍了一番,但也最多是在皇宫之外的北面,修建了规模庞大的玉清昭应宫而已,至于后苑的宫禁规模一直没有改变。
但即便如此,后苑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地方,奇花异草,怪石奇珍,多少也有些衬托出这里的景致。
眼下的后苑却是另一幅景象,四周的宫墙上全是武装到了牙齿的禁军,披坚执锐没有丝毫松懈。
任何进入后苑的人,非有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都知、押班、内东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等内侍高品宦官的本人腰牌不得出入!
在刘娥的步撵皇驾抵达后,迎阳门的宫门才得以全开。
站在宫墙上的禁军齐齐躬身施礼后,刘娥下了步撵,在陈琳的搀扶下带着极少贴身内侍宫人缓缓步入其中。
其他人一律原地折返各司衙门,这段时间宫禁之中的严苛令人发指,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要按照入内内侍省编制的规定行事,旦有错处,便会被押送皇城司!
内侍宫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天家的仆从,也是距离天家最近的人,一般天家对待他们都是较为温和的,可现在刘娥却以最严厉的宫禁制度约束。
谁都知道皇宫中有大事发生,但除了入内内侍省的高品宦官之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任何敢于窥伺禁中,或是打听消息的人,一律消失不见,即便是偶尔说错了话,都要受到皇城司的严厉盘查,甚至是责罚。
这段时间谁也不敢再向外传递消息了,相比之下,即便是官家登基即位也没有这般的严苛啊!
整个后苑的的宫人被清空,奇花异草以及各种名贵的花卉早已没人搭理而显得破败了些,至于刘娥最爱的那片牡丹园更是被铲平,下面见不得人的东西早已被翻出来送于宫外的化人场焚烧殆尽。
刘娥担心地下的血煞之气败坏了祥瑞,更担心这些杀气让上天瞧见影响到自己以及大宋的国运。
之前她甚至猜想河南府的旱灾蝗灾就是因为这些终日饱食血食的牡丹开的太过鲜艳,从而招致的天罚。
穿过这片牡丹园的时候,刘娥甚至都不敢不敢看这片光秃秃的土地,虽然已经在上面铺设的砖石,准备盖成一处焚香之处,但刘娥在经过的时候依旧口中念念有词。
边上的老陈琳笑了笑:“圣人莫要担心,该死之人何必对他们有怜悯?”
刘娥微微摇头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尚书》所言便是如此。
若是吾把宫禁治理的好了,也不会有这些窥伺禁中消息的内侍,更不会杀了他们,所以还是本宫治理不严所致!”
老陈琳嘎嘎的笑道:“圣人菩萨心肠,老奴佩服!”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但老陈琳毕竟是侍奉了三朝的老内侍,也是先帝留给官家的贴身内侍,刘娥知道他对天家的忠诚,只是嘴巴里说出的话太过难听,只能像是骂家里的忠仆一样骂一句:“杀才!”
后苑的西北角已经变了模样,原本这里是一处树林,里面多是种植了一些果树,现在却被连根拔起移栽到了别处。
一大片的土地被划分成了三个区域,最外面还有将作监临时修建起来的围墙。
蓝继宗早已是一副农人打扮,裤腿高高的卷起,坐在围墙上大口大口的喝茶,远远的瞧见了一小群人走来,立刻便跳了下来。
这般年岁还有这样的身手令刘娥都颇为嫉妒。
“承祖,最近这些祥瑞长势如何?”
蓝继宗把手掸了掸,拍着胸口到:“圣人放心,已经划分三处种下,一出弄成了旱地模样,一处是泥地,一处水浇地,每一处都是一分为二,一半用了整个土豆,一半用切块的土豆,眼下涨势惊人,只待三个月后便可查验收成!”
刘娥稍稍疑惑道:“本宫可是听闻农物大多惧怕寒冷,这土豆难道例外?”
蓝继宗笑道:“来的时候叶安说了,土豆以及地瓜性喜冷凉,不耐高温,但出了藤蔓太阳一定要晒得足,圣人这四周…………”
随着蓝继宗的话,刘娥看了看高高的宫墙以及围墙,皱眉道:“让将作监的人来把这围墙拆了!宫墙不宜改动。调御药院的老供奉前来宿卫!”
陈琳立刻点头去办了,眼下谁都知道,这祥瑞在圣人眼中的重要,一道刚刚修建好的围墙说扒了就扒了,还要把御药院的老人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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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陈琳走了,蓝继宗才上前道:“圣人,可是不愿召见那小子?”
刘娥斜斜的瞥了蓝继宗一眼:“你倒是着急了,之前可是把他吹成了一朵牡丹似得,怎生眼下又心中不耐,可真的是你家的后辈?!”
蓝继宗苦笑道:“圣人玩笑,老奴要有这样的后辈,做梦都能笑出声来,也不至于常常打骂家宅中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微微一顿,刘娥看向蓝继宗道:“你家中的那些孩子还真没有一个争气的,本宫打算荫恩一两个能办事的去皇城司,老陈琳根本就瞧不上,还说傻人有傻福……得了一个心疼他们的爹爹…………”
蓝继宗的脸如同苦瓜,纠结在一起道:“老奴没有办法,虽不是轻声的崽子,可终究是自家的孩儿,舍不得下死手。
可比不上这个阳城夜郎!听说他得罪了钱家,几个手段便让钱家的二郎吃了亏,还无处去说嘞!”
刘娥微微一惊:“钱家?!”
第一百七十三章伴读与侍读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宿命,也许是某种特殊的因果,刘娥觉得自己好似在无意中帮了叶安这个少年郎一把。
她忽然摇头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本宫对这少年人愈发的好奇了,但眼下却要晾着他,磨磨他的耐性。
一个开国侯,多少人一辈子也盼不来的东西,岂能轻易撒手给了他这个十来岁的少年郎?!”
蓝继宗缓缓点头道:“娘娘明鉴!是这个道理嘞!越是年轻人便越要雕琢一番,渊汆先生称其为上号璞玉。”
刘娥看着地里出现的绿色藤蔓,忍不住蹲下身轻轻抚摸,地上的泥土把华丽的朝服裙摆弄脏看的蓝继宗大为心疼,但她却是浑然不在乎。
“本宫虽然不见他,自然也暂且不问其出处,再说难道他能比秦慕慕的身世还要离奇?秦慕慕的身世查的如何了?真如那刘婆子所言是凭空出现在六口巷的?”
蓝继宗飞快的点头道:“已经查验过了,那刘婆子所言句句属实,当是伴随紫光突然出现的!”
刘娥微微一顿,皱眉道:“这叶安会不会是和她来自一处?”
蓝继宗一愣,随即道:“这老奴就不知晓了,秦大家如同天上的仙子,昭容殊丽,这小子也是俊俏的很嘞!”
刘娥缓缓起身理所当然的开口道:“少年人就该好好读书做学问的,让他随同渊汆先生进宫吧!官家年少,读书难免乏闷,也缺一个读书的伴当。”
蓝继宗笑道:“圣人仁慈!母仪天下…………”
“吾不过是随手给他一个身份,如此一来钱家也不敢难为他,渊汆先生之前说他家学渊博,虽以杂家为名,但其对各家之涉猎,连渊汆先生都大为惊叹的。”
蓝继宗见刘娥放话,小声开口道:“渊汆先生的意思是让叶安作为宫中资善堂之侍读…………”
刘娥挑了下细长的眉毛:“侍读?这便是官身了,能得渊汆先生如此看重,莫不是这小子党争有些学问的?”
蓝继宗苦笑道:“奴婢不知他的学问有多高深,但却见过他的器物,据说是他的家学所制,精入毫厘,可计天时!这便是他的格物家学,而此子狂傲,言诗词为小道,为人所娱!”
“哦?这么说来,这阳城夜郎颇有才学啊!寻常人可不敢这么说诗词小道的话来,他还说了什么?”
刘娥忽然来了兴趣,之前都是听别人说他叶安如何如何,现在是蓝继宗这个自己的心腹之臣所说,自然感觉不一样。
瞧见刘娥来了兴趣,蓝继宗不知这是叶安的幸事还是祸事,但却依旧从边上取来锦凳,就放在这片土豆地前道:“娘娘,此子稍显怪异,学问这一块渊汆先生乃是顶顶的大儒,我等自然不敢指摘他什么,但这小子在搏杀上却是鲜见的厉害!”
刘娥挑了一下眉头:“小小年纪,何以有你说的这般伸手?皇城司乃精锐,岂能不敌一个舞象之年的少年郎?!”
蓝继宗拍了一下腿看着刘娥悻悻然道:“老奴也是不知,当了这么多年的都都知,什么样的少年人没见过,可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少年人。
手段了得不说,连我皇城司的押司程拱寿,徐用章以及史信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一处密林之中,绊索,绳套,陷阱之类不下百余处,借让皇城司的诸多亲从官中了埋伏!
娘娘,读书人那点事咱家是知晓的,可他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古板,甚至如同那些深得文章三昧的大家,运用起来也算是灵巧的紧!但此子仿佛对文章并非通达,许多典故都用错了意思和出处,渊汆先生常说他不学无术,驴头不对马嘴,读书不精不深。”
刘娥微微点头,却笑道:“如此倒是该在宫中好生读书才是,侍读可非一般人能担任的,别说是他叶安一届白身,便是饱读诗书的大家子弟也难得一个侍读之位,难道他还有什么是资善堂的先生们比不上的?”
蓝继宗摇了摇脑袋,现在一提到叶安,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宦官便觉得头大,小心的向刘娥试探道:“这老奴便不知晓了,也唯有娘娘您能让他把真本事亮出来吧?”
刘娥明白了蓝继宗的意思,点头笑道:“一个少年郎,若是真有本事,那便该好生亮出来,咱们大宋的青年才俊可不在少数,他能否在本宫的屏风上占据一席之地,还要看他的能耐!”
稍稍顿了一下,看着眼前已经破土而出的土豆苗道:“去传旨吧!哦,对了,祥瑞的消息也可散布出去,免得让朝臣们措手不及,这等普天同庆的事,若是吾一直瞒着朝臣,难免让他们心生芥蒂。”
蓝继宗点了点头:“奴婢知晓了,娘娘放心,这事情不会从宫人们的嘴中传出去!观妙先生应当会为娘娘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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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锤了锤自己的肩膀笑了笑:“朱自英吾自然是信得过,为天家办事多年,他可从未出过纰漏,眼下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王渊,王皞,这些人都是守口如瓶的,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松松口,从他们口中传出的消息,一定最先让德高望重的大儒们知晓,再从大儒口中传出,自然是让人信服的。”
蓝继宗叉手道:“娘娘圣明!”
老陈琳回来了,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几个老家伙,一个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但眼中的浑浊中却透露着一股精光。
瞧见刘娥后行礼道:“御药院供奉官参见娘娘!”
刘娥对这些宫中的老人还是颇为客气的,先帝神志清醒的时候特意交代过,宫中的这些老人中,御药院的供奉官大可信任,只要是对官家有利,对大宋有利的事,都可交代给他们去办。
刘娥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能耐,但能的先帝如此新任,自然是不同凡响,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尔等都是宫中的老供奉了,后苑这几亩地便交给尔等!”
几个老宦官对视一眼,用半死不活的声音施礼道:“娘娘放心,我等必定宿卫此地,宵小不得靠近!”
第一百七十四章做生意的第一步
自从叶安从王家返回了上清宫后,他的日子便过的极为舒坦,每天坐着上清宫的牛车在东京城中四处转悠。
这里的美食对于他这个老饕来说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事情,尤其是身边还有两个馋嘴的货跟着,往往是走一路吃一路。
牛车的速度慢,自然也有慢的好处,在平坦的路面上少有颠簸,曹婆婆家的肉饼,李四家的分茶,还有王楼山洞梅花包子,七十二文钱一角的银瓶酒,八十一文钱一角的羔羊酒,还有十几文钱一包的生淹水木瓜,药不瓜,以及用套碗盛着的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
牛车上叶安与萱儿大吃二喝,而铁牛更是一边啃着硕大的炙烤羊腿一边赶车。
四周的路人一瞧便知道,这定然是哪家来自其他州府的富贵人家!哪有连仆从都这般放肆的啃着羊腿赶车的?
王帮自觉的坐在车辕上帮着叶安处理各种杂食垃圾,喝空了的酒盏要递给跟车的伙计,陶罐也要还给街边叫卖的小贩。
待叶安实在是吃不下了,他这才苦笑着开口道:“小郎君,咱们这般的大手大脚,半日的功夫可用了五百多文,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日也不过才贯余钱的花销,还不是这般的放肆嘞!晚上若是去了勾栏瓦舍,那可就不够了!”
叶安拍了拍肚子,呵呵的傻笑道:“舒坦就好,晚上暂且不去那些地方,今日的考察也算是结束了,回去吧!”
见叶安终于打算回去,王帮立刻笑道:“如此甚好,小郎君考……查的如何了?”
“自然是极好的,我可不是白吃,今日铁牛和萱儿回去都要把吃食的好坏说出来,还要把味道说出来,少爷我列出一个表来,你们可要好好作答。”
嗝……铁牛和萱儿打了个嗝,有些发蒙的望着叶安,他们不知道吃东西就吃了,为何还要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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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安的计划中可不光他们俩要答题,玄诚子,王渊,王皞都要答题,只不过双方之间答题的内容不一样罢了。
叶安回到了上清宫中就列些了一长串的题目交给了王帮,让他作为自己的帮手询问铁牛和萱儿,至于自己则是躲在小厨房中准备材料。
今天不光是在东京城中吃吃喝喝,同样也是在“买买买”,这座万国咸通的城池中,几乎可以买到大江南北各色各样的食材。
并且购买也非常便利,你不需要担心任何的信用问题,只要和店家商量好了,并且给了钱,店家就会把任何你所需的商品送到指定的地点。
王帮就是这样把叶安所需的东西买来的,当场便点了现钱给人家,一点也不担心店家会翻脸不认账。
这种依靠强大信用的交易模式,看的叶安是目瞪口呆,因为这半天时间他只看到王帮不断的付钱买下自己所需的东西,但却一个个也没·搬上牛车。
但当他回到上清宫之后却发现,他索要买的东西全部被拿了回来,一个不落的堆积在东厨的院落之中。
这样的商业模式叶安哑口无言,他真的很难想像这种并非钱货两清的商业模式若是在后世会如何。
同时他也再次震撼与这个时代的信用制度,诚实守信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强调,因为这东西是人的立身之本。
用王帮的话说,若是一次失信于人,那第二次就会有一半的客人换了别家买卖,若是两次失信于人,则会有大部分的人换了店家,若是三次,那这家店的生意就彻底完了,即便是再也不失信于人,也不会有任何去买他家东西。
叶安深以为然,这样的民约非常好,甚至比律法还要强大,对商人来说失信便是最大的伤害,所以大多数的老店宁愿赔本也不愿违约就是这个原因。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叶安深吸一口气,产业的铺开之前,是需要认真的调研,他现在不再关心进宫读书的事情,也不再关心自己的爵位,那些东西都是他通过外力所获得的。
他要用自己脑袋里的东西,用自己的本事在东京城中安身立命,在这繁华如斯的东京城中生存下去……
“躺赢”当然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叶安有自己的骄傲,他站在了祖先数千年造就的肩膀上,若是还要依靠来自土豆和地瓜的馈赠获得优厚的生活,那样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也让别人看看,除了来自皇帝太后的封赏,自己依旧能过得很好。
人活在世上的根本意义就是实现价值啊!
王皞的一千贯便是叶安的启动资金,酿酒是一个好办法,他几乎不假思索的便会用蒸馏酒来打败这个市场上的其他水酒。
但同样的酒水的味道也是非常重要的考量,在王家庄能够复制出蒸馏酒,在上清宫中同样也能做到。
王帮已经开始拿着自己列出的问题开始询问铁牛和萱儿了,同时叶安也开始了蒸馏设备的打造。
这个时代没有不锈钢,那注定只能用木器来替代,蒸馏酒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十分复杂的酿造方法。
后世根本不算是问题,对与现在的叶安来说却是挺麻烦的,密封,过滤都是必须要解决的。
好在这个时代的木匠手艺完全不用担心,一个木制的冷凝塔居然严丝合缝,叶安寻找了半天也没瞧见缝隙在那里。
王帮在回来之后拍着胸脯道:“小郎君放心,李铁宝的手艺,说了若漏了水,咱们可把这东西抬过去塞进他的嘴里!小郎君,整整一贯钱做出这东西,实在是不值得啊!”
叶安摆了摆手:“只要不漏气,这东西就值一贯钱!铁牛和萱儿已经给出答案来了?”
王帮纳闷道:“自然是给出来了,只是小郎君要这些作甚?”
叶安摸了摸下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明天你把这些吃食一个不少的买回来,要够咱们上清宫所有人吃的,同时你再去把少爷我的这些问题问个遍,之后再送一份给南讲堂巷的王先生家,还有界身巷的王雪世家,少爷我会亲自登门询问的!”
王帮惊讶的瞪着叶安:“小郎君,这般下来最少要十贯钱,若是赶上物价涨了的,十贯钱都打不住!”
叶安点了点头:“十贯钱,嗯!花的值!你不知道,咱们手中的这些答案可远不止十贯钱!照我说的去做吧!”
虽然王帮不知道这手中和废纸没有区别的东西有多值钱,但他还是按照叶安的话去做了,不光是叶安的身份,更因为他从来都是算策无疑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叶安的“摇钱树”
叶安在后世并非一个大富大贵的人,但同样也不是一穷二白,他在那个时代就已经能够养活自己,并且过的相当好。
他对经济的了解虽然赶不上那些鼎鼎大名的经济学家,但最少是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强不知多少,他懂得如何去赚钱,如何更为高效的赚钱。
其实古人的智慧已经发现了什么最赚钱,餐饮!
美食是人类最原始的享受之一,人类最原始的享受只有两种,一种是美食上的,一种是生理上的……
这两种原始的欲望和享受乃是推动人类发展的重要所在。
看看东京城中林林总总规模不同的店铺,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吃食铺子。
小小的脚店往往因为拥有独特的美食而挤满了人,而这个时代的店铺老板就知道用感情来维系自己的生意。
他们往往和店铺中的客人打成一片,经常性的饶上一碟小菜,或是多加些显眼的分量来博取客人的欢心。
别小看这样的经营模式,虽然看似用了小恩小惠,用了感情交流,但这往往是改变客人心中想法的一个简单手段。
叶安曾经去过的一个小店,老板手艺不咋地,但每天客人爆棚,原因就是有人冲着老板去的,是专门冲着老板的故事和爽朗的笑声去的。
多少年后叶安也成为那家小店的一员,他发现去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慢慢的就难以割舍,甚至几天不去便不自在。
这种手段无疑是高明的,有人说最聪明的生意人,都是在意感情做生意。
若是有人对自己说这话,叶安一定揍他。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就是利益交换,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越是高级的生意,越能体现的便是利益交换的本质,嘴上说的完全不靠谱,只是在利益交换的同时,再利用感情这个“工具”来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罢了。
在叶安安装好冷凝塔后的两个时辰里,浓烈的酒香就开始在上清宫中飘荡,玄诚子几乎是顺着酒香“飘”过来的。
一群道士围着东厨伸头探脑,这浓烈的酒香让他们心中的“馋虫”跃跃欲试,宋人酷爱饮酒,且越是高度酒便越趋之若鹜。
白酒的挥发相当惊人,这是一种“扩散现象”,分子在做无规则运动所以浓烈的酒香能够随风飘去好远的地方。
在后世人们已经闻惯了高度酒香,即便是闻到了也不绝新奇,可在这个时代,酒香一出便立刻能吸引人的嗅觉,让人不自觉的去寻找靠近。
玄诚子当然知道叶安酿酒的能力,在他瞧见王帮拉着一车酒水回到上清宫的时候就知道叶安要干嘛……
铁牛正在把一坛坛的酒水倒进巨大的木桶之中,一边倒一边馋的流口水,稍显浑浊的酒液在木桶中泛起泡沫,他要不断的搅动,香气也在不断的翻腾。
木桶下是一口硕大的铁锅,以及滚开的开水,木桶不断的散发着热量,搅动的差不多了,叶安便和铁牛二人把木质的冷凝塔安放到上面去。
不一定会,亮晶晶的酒液便如同清泉一般从那特殊的管道中缓慢的流出,几层细纱罩在管道上,过滤可能出现的杂质。
小小的酒坛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被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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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劣酒变成烈酒,这在叶安看来是物尽其用,但在玄诚子看来便是化腐朽为神奇。
从一开始他就打算以餐饮业发家致富,以餐饮业作为基础衍生出更多的行业来,俗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叶安从到了宋世的第一天开始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活得潇洒快意,活的舒坦!
悄悄的走到叶安身边,玄诚子干咳一声道:“徒儿这酒水………咳咳,咱们上清宫的道士们可是许久没有得饮佳酿了…………”
叶安笑道:“这些酒水自然是徒儿孝敬您的,也是给咱们上清宫的师兄弟以见面礼,只是徒儿担心你们喝厌了…………”
瞧见叶安露出“招牌式”的微笑,看的玄诚子有些发毛,但依旧摆手道:“不会,万万不会!”
给玄诚子递上一杯,同时还把一张纸递给了他,叶安笑道:“那就好,我的酒水可以喝,但却要细品,并且还要回答我的问题。”
瞧见玄诚子要发火,叶安立刻道:“题目就在纸上,只要喝了酒水,就要在题目后面写下自己的见解!谁的见解多,谁的见解独到,记住是独到,就能喝更多的酒水了。”
玄诚子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问题,脸色不善道:“作甚的题?!你当这是朝廷的打比呢?!咱们上清宫中的道士虽说大多识字,可终究不是读书人,你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叶安摇头道:“这怎么能是为难呢?酒水是免费喝的,答题也简单,就是发现这酒水的问题再进行改进啊!难道您不想喝到自己喜欢的口感和味道?”
玄诚子上下打量叶安,狐疑的问到:“你小子能够改变酒水的口感和味道?”
叶安笑道:“这便要通过不断的试验了,但一定有办法。再说我还能让这酒水中带有桂花味,杏花味,甚至是桃子味等果味哦!您想不想试一试?”
玄诚子嗤笑道:“你说的道爷我早已尝过,梅子酒就有梅子的味道,不值一提。”
叶安挠了挠头,还以为带有果味的酒水是自己先想到的,古人早已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但这并不妨碍自己调酒技术在东京城“大放异彩”,而“酒吧”这种专门饮酒的场所一定会成为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餐饮的形式多种多样,谁说一定要开脚店或是正店才能做餐饮?
叶安手中最大的王牌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这一坛坛的美酒,不光如此,他还能酿制出低度酒,啤酒,葡萄酒在这个时代也一定会受到追捧吧?
再加上以白酒为基酒进行的调酒,以及各种下酒菜和美食,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歌舞表演,嘿嘿嘿………………
玄诚子在看到叶安傻笑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又发现了什么赚钱的门道,真如这小子所说,转眼富家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小道童妙真急急的赶到东厨,在瞧见玄诚子后便开口道:“师叔祖,宫中的大官…………”
只可惜这孩子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比男人还男人的爽朗笑声:“哈哈…………久闻叶贤侄的酿酒之法颇为神奇,今日…………”
瞧见了蓝继宗,叶安便立刻喊打:“铁牛,王帮,速速关门!有人要来夺少爷我的“摇钱树”了!”
呯咚啪嗒,咚咚咚…………东厨的大门被迅速关上,连妙真也在玄诚子呆滞都目光中帮忙封着门板。
他最近可是受了叶安不少的实惠,早已被美食收买的他岂能看着叶安的“摇钱树”被抢走?
蓝继宗抽搐着嘴角站在原地,原本的一副好心情如同被泼了凉水,拔凉拔凉的。
看着如临大敌的叶安无奈苦笑:“叶贤侄这是弄啥嘞?!”
第一百七十六章来自皇宫的中旨
蓝继宗当然不会抢叶安的“摇钱树”他只是好奇叶安如何能酿出如此香醇的酒水来,只不过他没想到叶安对他的防范如此之严…………
叶安当然会对他,甚至是任何窥伺蒸馏酿酒技术的人严加防范,原因无他,即便是在后世知识产权也难以界定和被保护,何况是这个时代?
对于宋世来说,知识产权是啥?
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知识产权。
但他们都知道一点,有些东西是传家的“铁饭碗”,万万不敢泄漏,否则愧对先人,也给自己的儿孙后代埋下祸根。
要么便是不泄漏,守着自己的传家绝学赚钱,可一旦泄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维权途径,只能自认倒霉,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律法可以保障他们的利益。
叶安可不想自己发家致富的门路被泄漏出去,这个时代有的是聪明人,仿制的水平和能力也相当高超。
只要蓝继宗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个大概,通过不断的试验和改进,叶安相信到时候东京城满大街都是高度白酒…………
餐饮业赚钱的根本法则就是人无我有,做出别人没有的口味来。
美食方面叶安是不担心的,单单是炒菜这一样,便能吊足宋人的胃口,这个多以蒸煮以及炙烤为主的时代,铁锅炒菜在东京城中少之又少。
即便是有铁锅,更多的是作为蒸煮的器具而使用。
叶安大刺刺的给蓝继宗赔礼道:“大官,这酿酒自然是小子的家传绝学,非是不能让大官瞧见,而是担心大官瞧见了之后无意中说了出去,那小子可就愧对先人了不是?”
“嗛………某家在宫中当差,乃是圣人身边的都都知,脑袋里装着多少的机要之事?谁能有某家嘴严?!”
这话说的竟然让叶安无言以对,只能耸了耸肩膀道:“王大学士可是给了小子一千贯的本,每年可都是要分红的,您觉得…………”
充满好奇的蓝继宗立刻打消了念头,干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不过是个酿酒的法子,没甚可看,某家是来传圣人口谕的!”
随着他的话,玄诚子微微一喜,给叶安使了个眼色,立刻整理身上的道袍道:“既然如此当去正殿。”
叶安也是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直缀,开玩笑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人传达的口谕,自然是要尊重的,入乡随俗,叶安不觉得自己可以特立独行。
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被“封死”的东厨,蓝继宗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他是真的想要见识一下叶安的家学是如何酿造出美酒来的。
可既然叶安把王皞都给搬出来了,那就算了,若是叶安的酿酒技法泄露了出去,自己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也免得王家说自己是贪图少年人家学的小人………文人骂起人来可是相当“难听”。
“阳城少年者叶安,早而夙慧,品性端庄,机敏过人,有救民之功,有慷慨之德,今天子稚学,尚缺伴读,以叶安充之,望辅以官家良德,规劝用学!”
蓝继宗念完之后便笑眯眯得把手中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页纸给了叶安:“叶贤侄,圣人按你后日随渊汆先生一同入宫,去往资善堂陪官家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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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如获至宝一般的看着眼前的这张纸片,这不是来自中书门下的圣旨,而是直接从宫中发出的中旨。
中旨这东西有些特别,不经中书门下而由内廷直接发出的帝王或是统治者的敕谕,眼下刘娥暂时借用皇帝的名义处理朝政,当然是有权下发中旨的。
只不过这样的旨意发给自己没有关系,若是发给一般的朝臣,并且对他们进行品价以及差遣上的变动,那就会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朝臣拒绝。
别说是刘娥的中旨,便是皇帝的中旨大宋的朝臣们也敢拒绝,原因很简单,对于大宋的士大夫来说,来自朝廷的旨意必须经过中书门下。
皇帝的中旨一般都是为了避过制诰等中书门下官员的封驳,而直接提拔某些邀宠的臣子。
如此一来品行高洁的士大夫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旨意。
甚至因为政治正确而选择不与那些人为伍,于是只要是得了中旨的朝臣,那就是士大夫中的异类,相当于是鄙视链底端的人,以后的仕途也不会走多远。
封驳诏书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大宋王朝的历史上却发生过了无数次。
叶安看过宋朝的圣旨,却从未看过看过中旨,谁知道眼前这份简单的纸张上没有过多的印章,只有一块代表太后刘娥的印信,以及草拟这份旨意的翰林学士张双明的私章。
我的天,果然中旨就是不一样,连待遇都相差甚远,这样的中旨拿出来实在是有些丢人的东西…………
看着叶安上下打量中旨,一会正面,一会反面的翻看,蓝继宗有些不满的开口道:“怎么,难道你这夜郎还担心某家伪造不成?!”
叶安一边看着中旨上的刘娥印信,一边摇头道:“没有,小子只是觉得这中旨太磕碜了一点…………哎呦,师傅莫打!”
玄诚子看见叶安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份来自宫中的旨意,也是太后娘娘的敕谕,岂能这般亵渎?!何况蓝继宗就在眼面前站着…………
蓝继宗看着叶安被打的抱头鼠窜,冷笑道:“叶贤侄当真是要好生管教的,眼下观妙先生管教,之后便是宫中的先生们管教了,再不济便是太后亲自管教!!到时可别说某家没有提醒过你!”
叶安揉着脑袋笑道:“入宫伴读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蓝继宗指了指叶安手中的中旨道:“我劝你找个匠人把它裱起来,每日好好看看,这上面都夸了你什么,而有些东西却只字未提!”
叶安还在纳闷的时候,玄诚子在边上叹道:“只字未提你的家教礼法,这是圣人故意在敲打你呢!”
蓝继宗笑着点头道:“果然是观妙先生,一语中的,圣人说了:若是真有本事就该好生亮出来,朝廷取士,惟才是求,四海一家,岂限遐迩?若有才可为侍读!”
玄诚子惊讶的望着蓝继宗道:“侍读乃是官身……这么说来娘娘要赐他出身了?”
蓝继宗看了看叶安到:“全看他入宫伴读的表现了。”
叶安长叹一声:“我先说一句,原本我是不打算入宫伴读官家的。”
玄诚子和蓝继宗大怒,齐声道:“贼骨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一举三得的榷酒
叶安发现宋世的风气较为平和,没有太过的束缚,但要想入宫还是要遵循规矩,尤其是在礼仪上下功夫。
更何况他对这个世界的礼法只是粗粗的了解而已。
而在他看来,“礼”非常的独特!他两世为人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同。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礼”都是贯穿人类文明历史的所在,甚至是维系人类之间关系的重要纽带。
人与人之间要有礼,国与国之间同样要有礼。
“子曰:礼教恭俭庄敬,此乃立身之本。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不学礼,无以立身。”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信,无以知人也。”
这些都是华夏文明以及先贤们对礼的总结。
蓝继宗自然不会教叶安规矩,这事情也不是玄诚子能够搀和的,即便他知道,即便他是叶安的师傅,但他却不能越俎代庖。
授礼对于儒家来说乃是一件大事,若是玄诚子敢越俎代庖了,王渊能直接杀到上清宫和他拼命。
瞧见叶安不相信,蓝继宗看着太虚殿的屋顶幽幽道:“渊汆先生怕是能把太虚殿的大梁都给挑了!”
在上清宫中传达了刘娥的旨意后蓝继宗便赖着不走了,玄诚子非常奇怪的开口道:“大官难道不是要前往渊汆先生的府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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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继宗笑道:“自是不用的,渊汆先生的旨意早已下了,今日只是单单来给这“夜郎”宣读敕谕罢了。”
叶安这边还在忙着发财大计,也不同蓝继宗废话,闷头继续他的酿酒大业,好在一切按部就班,根本就不需要他操心,他唯一需要做的好似只有继续他的“调研”了。
看着蓝继宗似笑非笑的表情,叶安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中的“卷子”递了过去:“小子的酒可以白喝,但题目却是要回答的!”
这种新奇的方法对于蓝继宗来说非常的有吸引力,尝了一口酒水之后微微点头道:“酒水依是香醇,只是你这些问题,颇为怪异些了。哪有能卖出万贯的酒水嘞!你可知这是多少钱?千万钱!”
叶安摆了摆手:“大官只管作答便是,题目也是小子胡写的…………”
蓝继宗才不相信叶安会胡乱写这些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他已经从这些题目中看到了端疑。
酒水的烈度选择,口感上的选择,味道上的选择,以及当下喝的这口酒那里需要改变,等等这些都是他叶安想要知道的事情。
蓝继宗虽然不知酿酒,但他知道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是知道大多数人的喜好,那酿造出的酒水岂不就是大多数人所喜欢的吗?
可有一点蓝继宗是充满疑惑的,叶安真的能做到控制酒水的口感和味道吗?
酿酒这事即便是对于经验丰富的“酒大”来说都不是一件必定成功的事情,怎生到了他叶安这里却是如此简单轻松一般?!
蓝继宗并不知道叶安是怎么“酿酒”的,事实上他根本是在提纯酒而非酿酒。
叶安只是利用大量的劣酒进行重新蒸馏提纯,这个技术看似复杂,可原理十分简单,只要能制作出合格的冷凝塔,再控制好火候,谁都能制作出高度的白酒来。
但有时候,往往是核心“机密”成为绊脚石,简单的一道坎迈过去就能看到一片新天地,迈不过去便只能墨守成规。
叶安有些“赖皮”他和这个时代的人站在不同的高度,别人费尽心力也迈不过去的坎,他却根本就不需要迈腿。
蓝继宗对于叶安现在酿制的白酒评价极好,原因很简单,因为酒香足够浓烈,并且口感还不错,还不是特别的烈,最少比在阳城县喝到的酒要好得多。
最主要的原因是,劣酒并非是酿制不好,而是酒渣太多,用料也不行,但发酵的时间却掌握的不错。
酿酒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考虑的问题太多,甚至运气也非常的重要。
叶安现在还没有自己酿酒的打算,但他想要把自己的酒吧业务开起来,那就必定需要拥有自己的酿酒厂。
酒坊的规模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小了些,他之前逛过东京城的酒坊,无论是官营的还是私营的他都瞧见过,当然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下,想要进入其中是万万不可能的。
无论官私酒坊都对自家的酿酒技法讳莫如深,不过即便是远远的看,叶安也发现了许多问题。
这些酒坊规模较小,但数量却很多,整个东京城中据说有酒坊百余处,大小规模都有,且还有各种技法。
比如买的最贵的羊羔酒,那便是高阳正店的酒水,还有那出自遇仙正店的银瓶酒,都算得上是佳酿。
而这些正店的酒坊,别说是远远的看,根本连面都见不着。
要想拥有自己的酒厂,那就需要有地,有厂房,有设备,这些按照目前看来都需要自己制造,而这么大的投入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垄断东京城中的酒水市场,这是叶安最为宏大的目标,开酒吧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酒水打响名头而已。
单单靠人每天喝酒能赚多少钱?最不济再买些吃食而已,两开花才是王道!
资本的大头在那里?当然是在上游,下游的不是赚不到钱,而是赚的太少,也是属于被上游压榨。
当然,想要开设酒厂专门酿造酒水,那就需要取得朝廷的授权,也就是获得制造牌子,这东西老君观有,是当年真宗皇帝的赏赐。
但叶安却不能用,因为酿酒的制造牌子只适合专店专营,显然这是为了避免有人炒作酒水的酿制牌子。
和后世人眼中看到的大宋酒水专卖不同,叶安看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宋代为何把酒列为重要的商品,并且征收高额的税率,一来是为了增加税收,而来也是为了控制国内的经济。
酒是粮食酿制的,而粮食的价格几乎主导了整个大宋王朝的经济,粮价就是所有货物商品的基础价格,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整个市场。
当榷酒成为朝廷专营的事情,那大多数的酒水生产就被朝廷控制在了手中,正店拥有酿酒权,但酒曲必须从官府购买。
酒曲的多少与酿酒的多少存在一定联系,如此一来朝廷便能控制酒水的酿造,间接控制粮食的消耗,同时还能收取税收。
如此便是一举三得,榷酒制度在叶安看来是这个时代非常先进的制度之一。
第一百七十八章欲抑先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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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继宗作为宫中的使者前来给叶安宣布敕谕,同时也是作为叶安长辈的身份前来的。
对于他宦官的身份,叶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宦官都如艺术作品中描述的那样心里不健全。
宦官怎么了?不偷不抢凭着自己的本事上位,只不过是比朝臣们少了一样东西而已。
叶安反倒觉得这些宦官比胯下带着“祸患”的士大夫更好一点,最少人家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
当然不可否认历史上也是有一群“遗臭万年”的宦官,但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背后,几乎都有文官集团参杂其中。
按照自己拿手以及现在能够找到的食材,叶安做了一桌子的拿手菜,再配上美酒,蓝继宗几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叶安是真的把他当作长辈来对待,看似没有多少尊敬,可那股子亲切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明白,这小子对自己完全没有芥蒂。
“蓝大官,您说小子向太后求一块酿制酒水的牌子是难事吗?”
蓝继宗哼了一声,从叶安的手中接过酒盏道:“怎生?你请某家吃酒,就是为了打听这事?”
叶安苦笑道:“大官这可冤枉小子了,小子打听消息上街面上问便是,这不是咱们的关系亲近吗?顺便问一下而已。”
蓝继宗指了指叶安对玄诚子笑道:“观妙先生,您的这位徒弟当真是九窍的心肝啊!一句话倒是让某家惭愧了。”
说完便对叶安道:“一块酒水牌子,算不得什么,若是娘娘赏赐最好……若是不赏,那你再去求便是,若是能得制造牌子,那可就不一般,盐铁之物,酒水茶叶皆可通行,在市面上可是有价无市嘞!”
叶安点了点头:“那就好,小子若是能见娘娘便讨要一块。”
蓝继宗嗤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他知道叶安的家学能做出许多精巧之物来,只可惜短时间里他是见不得娘娘的。
“你这小子当真是会赚钱的,可与那兰桂坊的秦大家相提并论,不过人家是个女子,你却是个即将获得爵位的男子,相比之下还是人家的手段高明些。”
叶安有些好奇的望向蓝继宗:“小子到这东京城可没几日时间,秦大家的名头可谓是如雷贯耳,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蓝继宗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长长的好了口气道:“当是咱们大宋的奇女子!”说完看向叶安指了指他道:“和你有些像……嗯,有些地方和你如出一辙嘞!”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惊讶道:“和小子像?”
蓝继宗舒服的打了个酒嗝:“总有稀奇古怪的点子冒出来,一件小事却处处透着体贴,别的不说,单单是兰桂坊已经成为东京城顶顶好的勾栏之地!
多少青年才俊打破了头就为看一眼秦大家?
多少文人墨客带着得意的诗词前往兰桂坊,为的只是能让自己的诗词被改成歌舞,在兰桂坊演上一场!
那地方现在可是日进斗金,每日从白天到黑夜皆是客满,若非有票相售,嘿嘿……门槛都能给人踩平了!”
叶安有些嫉妒的说道:“那酒水自然是没有小子这里好的!”
“嗯!”
蓝继宗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若是你能把酒水卖到兰桂坊去,嘿,从此便等着赚的盆满钵满吧!”
叶安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卖,当然要卖去,只不过不是现在,还要等一段时间,最少等小子的酒馆开张之后嘞!”
蓝继宗点了点叶安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傲,某家可是与秦大家相熟哦…………”
“大官还和圣人相熟呢!做买卖便是做买卖,参杂太多的人情可不好,小子自己去寻她,也好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
蓝继宗眯着眼睛笑道:“那你可要留神了,秦大家可是某家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漂亮的小娘子,容色殊丽,常人根本不敢相比,连宫中的女子在她面前都不好意思嘞!”
叶安惊讶的望着蓝继宗:“不至于吧?大官您可是宫中的高品,见过的美娇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这般形容秦大家,是不是有些过?”
蓝继宗哈哈大笑道:“这话说的,等你能见到秦大家再和咱家说话!”
玄诚子微微皱眉道:“世上真有你说的这般女子?岂不是天仙般的美人?听闻她常常出入于宫闱,此非吉兆!”
蓝继宗摆了摆手道:“与官家并无瓜葛,且这女子不惜宫墙,常言宫墙高大阻却天地,没有烟火气,没有市井气,乃圣人,官家这般才能久居的地方!再说圣人岂能不知这事?早已隔绝官家与之相见。”
玄诚子这才点头道:“如此甚好,红颜祸水,美色误君王的事可不少!”
叶安冷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师傅这话可就有些不讲理了,女人怎么了?国家又不是女子治理的,咱们男人自己犯了错,最后归咎于女子身上,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别把那些昏庸无道的帝王给自己找的借口拿出来说女人的不是,有本事别去祸害人家啊!容貌是上天给的,又不是自己选的,长得好也有错?”
玄诚子惊讶的望着叶安,随即点头道:“你这小子说的话有时还是蛮在理的,君王若是律己,便是貂蝉西施也不能动容,若是商纣自己贤明,妲己也不可误国。”
蓝继宗更是点头道:“说的是嘞!你小子的话就是对某家的脾性,当今圣人便是女子,怎生?还不是把大宋天下扶持的好好的?!谁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嗯?”玄诚子狐疑的看了叶安一眼,却见他的眼神颇为闪烁。
“你这小子,是不是打算对兰桂坊下手了?!先把人家抬起来,待以后下手时便不用避讳人家女子身份了?!”
哪知玄诚子忽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边上的蓝继宗则是目瞪口呆。
眼瞧着自己被戳穿,叶安尴尬的笑了笑,而蓝继宗瞪大眼睛的望着他道:“你还真是有脸面!哦……说这话就是为了以后对兰桂坊下手不留情面啊!出息嘞!”
叶安却摇头道:“做买卖便是做买卖,岂能因为男女有别就让着?就不施展手段?那还如何做买卖!”
“嗛…………”
回答他的是两张不削的老脸。
叶安只是在心中哀叹自己的运气不好,兰桂坊的经营模式会和自己开设的酒馆有所冲突,看来还真是要想办法避开,毕竟兰桂坊已经在东京城形成了广告效应。
但这说不准也是自己的机遇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兰桂坊的“公关”技术
蓝继宗与玄诚子打着鼾的趴在酒桌上,这两人是真的醉倒了,照他们的喝法不醉才是怪事。
叶安从没见过人这么喝酒的,一盏接着一盏往下喝,仿佛以后喝不到了似得,最要命的是还不喜欢就着下酒菜。
往往是喝了三五口之后才吃一口菜,也算是酒桌上的“狠人”。
叶安让妙真拿来厚厚的裘衣给两人披上,这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冷,喝了酒身上发热,再被冷风一激,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毛病,何况还都是岁数不小的老人?
小道士静真早已被叶安“收买”,现在俨然是“下跟班”的模样,正好叶安身边还缺一个书童,他便颇为合适。
玄诚子是没有反对的,因为妙真就是上清宫中的道士们捡来的,并且在玄诚子看来作为叶安的书童可要比做一个小道士要好得多,最少能从叶安那里学到东西。
玄诚子并不奢求叶安传授妙真家学,他只是单纯的希望妙真跟着叶安以后,未来会更好而已。
对于做叶安书童这件事,妙真比没有抵触,甚至颇为欣喜,若非是多年耳闻目染道家的清修,他一定激动的跳起来。
即便如此,在叶安招呼他出去“逛街”的时候,静真瞬间成为上清宫中最靓的仔…………
走在东京城的大街上,叶安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繁华的世界,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但热闹和繁荣的程度却一点也不比那个时代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京城的规模并不大,甚至还没有西京洛阳来的大,但这里却有着极多的人口,自然人口密度更是大的吓人,一个三进的小院子里面住着不下十户人家。
妙真虽小,但对东京城却十分熟悉,最少对上清宫以及周边较为熟悉。
叶安再次见识到东京城中的交通规则,和后世不同,眼下的交通规则完全遵循了古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定义。
“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來!”
和别的地方不同,在主干道的朱雀大街上,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地方都会有一排朱红色的杈子以区别车马与行人,只不过这样的朱红色杈子实在太少。
用妙真小道士的话来说,凡是瞧见朱红杈子的地方,必定是因为争抢通行而打出人命来的…………
走着走着,叶安便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为何觉得熟悉了,因为他在路上下意识的靠右行走,而事实上这里的人也都是在靠右通行!
当他把这个疑问说出来的时候,别说是妙真小道士,便是身边的萱儿都大为惊讶:“小郎君,人当然都是习惯右手那东西,这样一来自然就把左边空出来给其他人走了!”
叶安挠了挠头,还真是这个简单的道理,国人靠右行的习惯也许从古人时便已经形成了一种传统。
街上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买卖营生无所不有,叫卖声,吆喝声,吵架声,声声热闹,汇聚在一起形成东京城中的一股独特烟火气。
叶安觉得这样的景象也只有在后世过年的时候才会发生………………
当独特的节奏出现,人群便下意识的分开,同时有人高喊:“兰桂坊的花车来了,快快必让些,嘟,那群是谁家的孩子?快快散开!”
几个孩童看着眼前漂亮的花车以及花车上频频挥手的漂亮人儿呆呆愣神,叶安踢了铁牛一脚,便一个箭步冲上,双手一捞,抱起俩个孩子向前冲到了对面。
这花车看样子也不轻,车把式坐的那么高,难免会看不见脚下,万一把孩子撞了…………好似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
孩子们的父母已经赶了过来,都是附近的住家户孩子散养惯了,现在回想起来却后怕起来,对着叶安以及铁牛连连道谢。
边上的人也是不住叫好,刚刚他们可是瞧见了,花车的速度并没有减慢,显然是没有瞧见孩子,若是撞上了,那可不得了。
兰桂坊的花车也发现了叶安救人的举动,车上一位女子高声道:“多谢义士相救,小郎君当真是好身手,这边有五张夜场戏票奉上,还请小郎君莫要推辞!”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便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但看着四周这么多的人,只能无奈道:“如此便谢过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女子在众人的惊呼中翻身“飘”下了花车,轻巧的落地后便双手奉上了几张厚厚的戏票,再在众人的惊叹中顺着彩带上了花车。
立时间便有褒奖之声出现:“瞧见没有,这便是兰桂坊的仁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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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还在引经据典道:“这便是《子贡赎人》!奖赏救人的义举,以后大家便都会救人,看来这兰桂坊乃是深谙儒家之道啊!”
叶安颇为不爽的站在路边,看着兰桂坊的花车缓缓离开,明明是自己救了人,怎生所有人都在恭维那个肇事未遂的兰桂坊?!
这样的公关水平,实在是令叶安在心中大骂“奸猾”,从头到尾兰桂坊都没有说一句自家的错处,反倒是对自己救人的行为大加赞扬,这不是典型的转移话题吗?
四周的人难道如此视而不见?
更可气的是边上的铁牛以及王帮两眼放光的盯着叶安手中的票子,一副狗看到了骨头的模样,你说气不气?!
看着手中的五张票子,叶安微微苦笑,一张票子便是五贯钱,据说在鬼市子中已经炒到了十贯。
所谓夜场便是与后世包夜一样,可在兰桂坊中待到天明散场之后再离开。
人家给了,自己还拿下了,便是拿人手短,也不可指摘兰桂坊的错处,自己居然还只能中了人家的阳谋,且毫无办法,看着四周的人群叶安便知道自己拒绝之后会被人说成什么样的人。
好在萱儿还是比较靠谱的,在边上不忿道:“明明是兰桂坊的马车差点撞了人,居然把自己摘得干净!五张戏票便给小郎君打发了,至少也要来十张!”
叶安瞪了萱儿一眼:“听说兰桂坊的茶水点心随便用,那今天晚上咱们别的不吃,就在兰桂坊中吃大户!”
“小郎君好样的!”
“那个……我还小,师叔祖不不让我留宿与外…………”
“师叔爷给你罩着!”
几人兴高采烈的离开,还别说得了人家免费给的票子,“真香”的感觉不自觉的便出现。
第一百八十章宋朝的“房产中介”
今天看似是叶安带着妙真几人在东京城中闲逛,但事实上他却是在最繁华的地方“闲逛”,他要找到最合适开设店铺的地方。
地段繁华是好,但同样的也会出现一个问题,太过繁华的街道上店铺众多,难免会让人难以选择。
尤其是大相国寺边上的南门大街,酒楼林立,大大小小的正店脚店鳞次栉比的扎堆出现,这便不是一个好现象。
想要在这里把店铺开下去,必须要有足够的招牌能够站得住脚才行,否则口味刁钻的宋人可不会去光临你的店铺。
闹中取静的最佳去处便是大相国寺四周的铺面了,这里的铺面相对来说清静些,并且非常的淡雅。
大相国寺的僧人也不傻,只有那些登得上台面的店铺才能租下他们的房舍。
比如茶铺,香铺,或是卖高雅之物的店铺,比如卖棋盘的,卖书画的,卖古玩的。
这是个聪明的做法,把整个大相国寺的文化环境都提升了起来,当然万姓交易的时候大相国寺的四周卖什么都有,这便算是兼容并蓄了。
对于叶安来说这里就非常符合他对酒馆的定义,眼下的宋世还并没有酒馆这样贩卖各种各样酒水的地方。
对于宋人来说要么便是去往脚店中吃饭,顺便让小二去正店卖酒,要么便是喝着正店中独家酿制的酒水。
叶安的办法较为简单粗暴,以更多的种类和口味来满足宋人对酒的需要,吃酒便不再是单纯的吃酒,而是品酒。
一字之差岂不是高雅的多?
至于这大相国寺却是极好的地方,至少对于叶安来说这里附和他对店铺的一切要求。
想要在大相国寺的边上租赁铺面,第一步不是去找和尚,而是去找中人,若是问东京城除了吃饭的正店脚店之外什么最多,那无异于是“房产中介”了。
因市场的繁荣,店铺之间的租赁和买卖极为频繁,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别小看这个时代的房价,东京城中大多数的官员都买不起房!
“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这可不是说说的。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不是因为售房者刻意抬高房价,而是市场上能够流通的房源太少了…………
叶安看着牙场之中的木牌,几乎很难找到又卖房的,清一色都是在租房,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便是“赵二”的奇葩限制制度。
别看赵二是大宋的皇帝,可人家在千年之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房子是用来住的!”
为规范民间私人房地产交易,限制恶性炒卖,赵匡胤下令制定房屋的扑买律法:你若想卖掉自有房产,得先从自己的缌服之内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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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人问津,再到左邻右舍,直到这一干人等均签字画押“依账取问”,邻居表示“批退”,你才能拿出来售卖。
以人际关系和近邻的消费水平,当你先向房亲四邻叫卖,卖价极可能低于市价,除非房亲四邻都为你作假、设局,但难度很高,一旦被人告发,谁都得吃官司。
假如你不问亲邻,亲邻发现你的房子住了新人,可在一年内向官府告状,要求以原价赎回,重新出售,并以房亲和四邻为顺序。
除非遭遇天灾,亲邻们逃荒逃到了外地,你急等用钱,又无法询问,不得不卖房,同时有见证人签字画押,有买卖契约,再加上官衙的交税官印,衙门才不予追究。
你还不得不服气这样的制度最大程度上的限制了炒房。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谁会把自己的房子低价贱卖?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到了卖房的时候对族人和邻居都必须恭谦有加,以便得到他们的签字,过了“遍问亲邻”这一关,买卖双方就可以签合同了。
这样一来虽然限制了炒房行为,但同样也使得房源稀少,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当然,在东京城中房屋买卖或是租赁并不用去衙门,因为签合同时都有房牙在场,房牙虽非官身,却能在交易中起到很大作用。
这些人既是中介,又是担保,既是评估,又是代理人,同时还兼任税务稽查,负责督促购房者纳税…………
并且你还不能绕过房牙这一关,因为自唐时开始,便有了须凭牙保的制度,而到了宋世再次被继承。
也就是说买卖双方之间必须要有牙人担保交易,否则便算是偷盗…………
即便是叶安要租赁大相国寺的铺面,也需要通过房牙从中作保,至于叶安提出想要买下铺面的话。
老房牙下巴上的鼠须胡抖了抖,瞧见叶安认真的表情哈哈大笑:“小郎君,您是真不晓得东京城中的规矩,还是在故意嬉笑小老?这大相国寺的铺面别说人家卖不卖,便是能够发卖您也要买得起才行啊!”
瞧见老房牙伸出的俩根手指,叶安便打消了买房的念头,开玩笑一根手指便是一千贯,这价钱已经远超房子本身的价值。
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房价都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奢侈品…………
老房牙舔了舔毛笔的笔尖,上下打量叶安道:“小郎君赁这铺面作何用?”
“卖酒。”
“卖酒?!”房牙惊诧的上下打量一番叶安,随即道:“原是衙内,小老怠慢了。”
在老房牙看来,叶安这般年岁,又是身着锦衣,定然是哪个拥有酿酒牌子的大家衙内了。
他并不知道,叶安是真的穷,王皞给的那一千贯不敢动,开店的钱全是他在阳城县卖出的粮食赚的。
就连身上这件锦衣,也是在他拜王渊为师之后王家赠与的。
老房牙再次开口道:“不知小郎君家住何处?可否与相国寺的高僧们有相似的?事先可有约定?”
不用叶安开口,边上的王帮便上前道:“我家小郎君乃是上清宫观妙先生的弟子,与大相国寺空空和尚有旧!”
这下房牙恼怒起来,冷冷的开口道:“小老虽说上了岁数,可却不糊涂,若是小郎君要戏耍小老,那便是寻错人了!”
“你这老杀才,怎生与我家小郎君说话的?怎生还能冒充观妙先生的弟子不成?空空和尚还要拜我家小郎君为师呢!”
铁牛的脾气上来,瞧见老房牙瞧不起人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
但老房牙却不吃他这套,显然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冷笑着说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空空和尚乃是大相国寺的高僧,拜小郎君为师?笑话!”
叶安摆了摆手阻止了还要上前理论的铁牛以及王帮,现在说什么人家也不会相信,转头对王帮吩咐道:“你现在就去请空空和尚过来,至于这位老丈,咱们先去看铺面如何?无论认不认识空空和尚,这铺面终究是要赁下的!”
老房牙显然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哼了一声便上前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