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她得人心,不是没有道理
都说沐情天性子清淡冷漠,只是没人看过她良善温暖人的那一面,她或许天生沉静,但冷漠的一面一定是后天经历所伤所致。
早前因为她的不专心而起的情绪,全数转为温软心疼。
她只比弟妹大了三岁,却那么懂事,相比,那时候的沐尹洁作为最年长的姐姐,又在做什么。她始终得弟妹两人的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呀,那我要个很大很大的。”情天在他怀里,觉得这人胸膛真的宽阔温暖,气息好闻极了。
“我所有的一切,连同我自己,都给你。”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酥酥麻麻的气息吹拂着耳颈,情天缩了缩。
她垂眸时浓密的睫毛纤长微微颤抖,带着几分羞涩,蔺君尚爱极了她这样,低首含住她耳垂珠子,那一瞬情天几乎都要站不住。
他扶搂着她的腰,四周静谧,午后微风轻轻,带着花香蝶舞,他吮着她的耳垂珠子,鼻息温热全部喷洒在她的耳廓,一点一点往下,吻着她雪白的颈脖,停留的时间稍长,很快就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情天无力地攀附着他,手虽然环着他颈脖但是力道明显是虚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仰起头,唇凑近,去吻他的喉结。
这是她被他带动之后本能想做的事,想给与的回应,却不知这一吻让那人呼吸变得更重了。
很快,她被他一把打横抱起,转了身走出花园。
他知道她在沐家所住的房间所在,长腿迈步抱着她而去。
“……我们说了下午要出去走走的。”
情天提醒,原本他说好,离开沐家之后就带她出去走走,晚些再回家,但此刻……
“不耽误。”某人声音沉沉,从头顶传来。
院子里路过的佣人看着新姑爷就这么抱着二小姐从眼前经过,都惊讶地不知该怎么反应,也有的立即转了视线假装没看见,情天把脸埋进他怀里,咬着唇。
蔺君尚低头看,他的妻子是害羞了。
楼下,男子身影挺拔,怀里抱着一人走过花架,拐进了对面的楼里,被楼前的大树遮掩再看不清晰,这边楼上,沐尹洁站在自己卧房的门外,眼睛一直紧紧望着。
等到人影全无,沐尹洁无力地靠着护栏,眼神迷茫。
沐情天,怎么你总是抢先一步呢?
……
午饭过后不久,苗丽云安排妥当,又去老夫人房里,将午饭饭桌上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看来蔺君尚是真的待情天不错。”
老人靠躺在床头,不免感叹,谁也不曾料想,最后二孙女竟然是不声不响嫁给了蔺君尚。
“早前还在说白漠抢了男朋友的事,这一转眼——”苗丽云也感叹:“真是始料未及。”
实在是始料未及,没有人想过这种可能,偏偏已经成真,那个平日里令人敬畏的蔺先生,今日已成为沐家的新姑爷,刚才还和大家一起用了午饭。
“不过这样也好,尹洁那边倒是可以放心了。”老夫人又说。
沐尹洁喜欢萧然,一直担心情天与萧然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眼下情天的大事已定,这事情就不必担心了。
苗丽云听着老夫人这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担不担心不是这么看的,即便情天跟萧然之间不可能了,也不代表沐尹洁与萧然之间就一定有可能啊。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苗丽云回房间,感觉有人在,却寻不见丈夫,后来才发现人在浴室里。
门关着,传来咳嗽的声音,苗丽云敲门:“胜远,你怎么了,人不舒服?”
里面咳嗽声不久停了,接着是很大的水声。
苗丽云拧不开门,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不一会,门开,沐胜远站在门后,像是才洗过脸,发梢鬓角都有些湿。
“你怎么了啊?不舒服?”
沐胜远从妻子身边经过走出去,“没事,就是中午喝多了。”
沐胜远好酒,如若在家用饭,几乎都少不了酒相伴,苗丽云担忧看着他,刚才听到里面的咳嗽伴随干呕声令人心发慌。
“真的没事?”
“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人上了年纪不都这样,大惊小怪!”
对于沐胜远突然的发脾气,苗丽云有些吓一跳,但就是抿唇看着丈夫,看他坐在沙发里靠着靠背闭目休息。
像是察觉妻子的目光,没一会沐胜远就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是给向添,不久就起了身。
“你这样还要出去?”
苗丽云上前,沐胜远起身穿外套,“去公司。”
“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公司今天有什么非去不可——”
“我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我有事自然就去。”
沐胜远脸色显出不耐,理了理外套就走出卧房,临出门又顿步:“有时间,你还是多注意那边。”
楼下院子,刚将车开回来不久的向添,正站在车旁抽根烟。
今天二小姐与蔺君尚回沐家的事情他听说了,对于沐家人来说意外,于他而言,却不算得。
虽然自从二小姐回来后那两人之间纠葛不断,情况一直不好,但向添总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两人缘分未断。
只是连他都不知道,二小姐竟然已经与蔺君尚低调结婚了,什么时候进展成这个样子,消息传遍全市,不止是他,连林简都意外。
此刻看着还停在院中的那辆黑色宾利,可想二小姐与蔺君尚都并未离开。
正想着,前方有人从楼里出来,向添看到熟悉的身影,将手里抽了大半的烟直接掐灭,恭敬道:“三爷。”
沐胜远入了后座,只有一句“去公司”,再无别的话。
向添开着灰色的奥迪,穿越过C市繁华的街区,沐胜远靠着后座显然有些体力不支,眼里是C市的繁华,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沐氏的楼盘与商铺。
沐氏……
突然猛然一阵咳嗽袭来,沐胜远咳得感觉胸肺都拧搅在一起,手下意识捂着嘴,向添见状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将车速放慢,在路边停了车。
“三爷,您怎么了?”
车内咳嗽声像是能把人咳得喘不过气,向添抽了纸巾递回去,沐胜远好不容易缓了些,接过纸巾,手一张开,掌中有血。
703.不止脸红,她还想找个地洞
这显然不是向添第一次看到沐胜远这个情况了,算得镇定,只是担忧地说:“三爷,直接去医院吧?”
沐胜远纸巾捂着嘴,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于是向添的车子就在路口转了道,开往医院的方向。
车速比之前快,向添偶尔会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沐胜远咳缓过来后,用纸巾把手掌里的血渍仔细擦干净,紧紧捏在手心里。
到医院,沐胜远下车前看向向添,神色郑重:“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
向添点点头:“知道了三爷,您赶紧去见见医生。”
沐胜远往前走,停好车的向添跟上,一路往里,进了医生办公室,面前的门关上。
向添在外没跟,看着门板,神色晦暗。
情天与蔺君尚离开沐家的时候,临近下午三点,下楼,一手被那人牵着,情天另一手扯了扯自己裙子的衣领。
今天她穿了一身中袖的连衣裙,浅浅橘色,领口有清淡的花卉刺绣,很好看。
蔺君尚转头,拿开她的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手指指腹还从那红痕上轻轻划过,情天瞪他,拍掉他的手。
某人低低而笑,眸光中全是宠溺,牵着她下楼。
正好遇到院子里路过的周龄,情天唤:“四婶婶。”
周龄转了身,笑看情天,也对蔺君尚点点头,“晚上要不要留在这边吃晚饭?”
情天与沐圳良一家关系好,蔺君尚自然对周龄的脸色也较为和悦,情天说:“不了,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下午……还有些事。”
周龄看着两人,也不强留:“那情天改天跟蔺先生去家里坐坐。”
所说的家指的是玉致居,情天还没回话,蔺君尚道:“等有空,会去。”
“好,好,等有空就去啊,说好了。”
周龄始终笑得和善,又突然想起什么,低声单独对情天道:“菁菁刚才说你给她发了红包,她都要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这么惯着她。”
“没事,又不是天天给。”
以前沐圳良在的时候很宠沐箐箐,现在叔叔不在了,情天总觉得,自己要跟周龄一起,多让沐箐箐感受一些爱。
问了周龄知道祖母这时候还在午睡没起,情天也就没去打扰。
两人上了车,蔺君尚给副驾驶的情天系上安全带,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
情天觉得这人最近越发地……无时无刻,不管场合就会与她亲热,却不知,那人心中因她的良善与坚韧,总是心怀感动。
他庆幸此生有她。
六一,午后的街道,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与平日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今日随处可见多了许多小孩子,以及到处可见的五彩斑斓的气球。
满目的鲜艳与童真色彩,映得人心里也舒服明亮,情天眼睛一直往窗外看,正巧路上行人多,车速不得不放缓。
“情天喜欢气球吗?”
扶着方向盘的他看她,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人家卖气球的手里,真的是像个孩子。
情天转头看他:“看看还行,我比较喜欢棉花糖。”
正是经过公园门外,不仅有卖气球,还有卖棉花糖,各种各样的浅色,那么柔那么美,松松软软一大捧,像是将一朵云掬在了手中。
小丫头自小文采出众,听她描述任何东西都别有味道,动人又美好,掬在手中的一朵云……连他的唇角都柔软了。
寻了一处停车,他牵着她下来,往公园门前走去。
男子一身笔挺黑西装,身姿挺拔双腿修长,矜贵沉稳,女子一袭浅橘色修身连衣裙,亭亭玉立清致动人,两人牵着手穿梭过人群,在一众家长小孩之中格外瞩目。
而最难得的是,那英俊的男子停在卖棉花糖的老伯身边,耐心给身边女子选棉花糖的颜色。
平日蔺君尚是不主张她乱吃这些,但今天是节日,可以破例一下。
“要哪一个?”他问。
情天笑着,不说话。
“老板,每种都来一个吧。”
她不吭声,他就直接转头对老板道,在老板回答前情天赶紧制止:“薄荷绿的,老板,就一个就一个!”
她不过闹他一下,这人太可怕了。
她拽他的手,他笑看着她,阳光从树梢筛下映着他的眉眼,笑起来格外清隽温润。
还记得她的十八岁,认识他的时候,他极少笑,现在倒像是,想要将那些逝去的都补给她。
“小孩子才吃棉花糖。”
身边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大大咧咧,睁着大眼睛仰头看着蔺君尚。
蔺君尚看向身边情天:“我不吃,买给这个小姐姐的。”
情天有点不好意思,放眼望去,确实就她跟他是成年人,别的都是家长在给孩子买。
她悄悄往他身后藏,那人侧脸回来,温沉低低的声音道:“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宠,我的女儿我的女人。”
另一个小孩子舔着棉花糖,指着情天的脸,奶声奶气:“小姐姐脸怎么这么红?”
情天:“……”
她不止脸红,还想找个地洞。
六月过去一周,端午至。
这一日是周四,蔺君尚还在公司,情天却在上午去了蔺宅。
季玟茹说今天过节,让两人回家吃饭,还要依照传统包些粽子,情天知道蔺君尚上午还有工作,当时就主动说,她先一个人过去帮忙。
司机将她载到蔺宅,入门往里,逐渐闻到飘散来箬竹叶与稻米的清香,这样的香味使人安然,心情涤荡温暖。
偏厅里,季玟茹正与孙杏芳在包着粽子,听到声息抬头,季玟茹手背推了推眼镜框,露出笑:“情天来了。”
这是新闻事件出来之后婆媳两人第一次见面,季玟茹不动声色,情天扬起微笑点点头,唤了声“妈”,随后跟孙杏芳先去洗净了手,回来坐下一起包粽子。
……
同是这一日,有份大礼直接寄送到了沐尹洁的手中,沐尹洁打开,袋子里一叠全是之前沐氏商业机密被泄露的证据,与她有关的证据。
末页有一个电话号码,沐尹洁颤抖着手拨过去,声音都不稳:“……你是谁?”
704.安宁味道,洗去在外的疲惫
电话那端异常地安静,忽而一道清脆的像是打火机的声响,从电话里传来,随后依然是无言。
这样的安静让沐尹洁心里特别的慌,握着手机的手掌心已经发了汗。
“你、你到底是谁?”
即便心里特别急,在不知对方底细身份的时候,沐尹洁也不敢像平日那般不耐烦开口骂,只能小心翼翼地等。
“自己做过些什么,应该都清楚。”
电话那头声音像是在一个宽敞的空间传来,有些遥远,不像是寻常的拿着手机对话贴着嘴边。
男子声音低沉淡漠,虽然听来略微遥远,但沐尹洁还是认出那道声音,并不陌生……
脑海中闪过什么,蓦然一顿,整颗心也跟着往下沉,不止是因为那人的话,更是因为认出了那道声音。
沐尹洁咬着唇,心砰砰直跳,却不敢说话。
倒是那头,传来微吐薄雾的气息,男子声音更沉冷:“现如今还可以依仗的沐家,如果知道你这些花样,还有容身之地?”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
“我……”沐尹洁开口。
“听好,”男子沉沉打断,语调不紧不慢却令闻者莫名心脏紧缩,“再让我发现你为难她,不仅让你母女两从沐家滚蛋,连白家也端了。”
沐尹洁倒抽一口冷气,才要说什么,那头却已是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那一刻,沐尹洁看着手机屏幕,一股说不出的想哭又委屈的情绪,再看洒落一旁的那些资料页,拿起来就想撕了,却突然发现,撕了又有什么用,别人能给她这些,早就已经有备份了!
……
另一头
盛辰总部高层,那一间象征集团权威的办公室里。
男子坐在大班椅上,面向的是落地窗的方向,指间夹着烟,腾起一缕袅袅。
办公桌面搁着的手机,刚被许途拿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先生,如果沐尹洁老实了,真的就这么放过吗?”
因为是太太的家人,许途这一回也不敢揣测老板的心思。
椅子缓缓转过来,蔺君尚手中烟再抽了一口,倾身摁灭在烟灰缸里。
自从桌面多了那朵“小花”,他抽烟是比以前克制了。
随后抬眸看向许途,那么淡的一眼,站在跟前的许途接收到目光,跟随身边多年,一个眼神早已领会一切,许途明白,自己是多虑了。
果然,太太是太太,除了她,先生其他人都不买账。
……
蔺宅
包三角粽情天没有试过,但季玟茹给她演示,似乎不难,遂也拿起了箬竹叶,学着包。
其实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由佣人去做,但季玟茹平日清闲惯了,倒愿意自己动手。
情天向来动手能力强,学艺术上烧陶作画各种手作向来难不倒,粽子于她而言果然不难,第一个包出来,就被孙杏芳季玟茹一致表扬包得不错。
包第二个的时候,情天特意在粽子里加了三粒红枣,包完之后还特意做了记号。
有事情做,时间很快过去,没多久,就临近中午了。
早前包的粽子已经下锅煮好一些,放在桌上晾凉,孙杏芳让夫人去休息,拆开了一只粽子让试试口感如何。
季玟茹尝过,召情天过去,让她也尝,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参与,觉得吃起来糯糯凉凉的很可口,情天笑着点头。
“剩下的让杏芳弄,情天你去洗手歇一歇。”
情天看叶子跟糯米还有不少,说:“您歇着,我还不累,难得家里做一回粽子,很好吃,我想带些回去。”
哪个长辈不喜欢自己张罗的东西得到孩子的喜欢,情天这么说季玟茹自然是高兴的,“好,情天喜欢吃,回去的时候尽管多带一些。”
季玟茹去客厅喝茶,剩下孙杏芳与情天在。
情天包粽子很安静,包着粽子也像是做着什么艺术品般仔细又优雅,孙杏芳唇角有淡淡的笑,她一辈子剩下的时光就是在这蔺宅陪着老夫人,家里多了这么个书卷气十足的姑娘,让人怎么看都喜欢。
想起早前那些新闻,不免又觉得惋惜。
或许是目光过于关切,让情天有了感觉,情天拿新箬竹叶的时候朝她淡淡一笑。
“沐家老佣人张妈,多年服侍我祖母,年纪大了也患有筋骨劳损的累疾,我今天带了一些药油过来,孙姨你可以按照说明试一试。”
孙杏芳一怔,“太太是特意带给我的?”
情天点头,继续包着手里的粽子。
今天之前情天只来过一次蔺家,若说起来,就是上回来的那会刚好那几天,孙杏芳手腕胳膊有些不适,那是某次做饭炖骨头汤,处理大骨的时候握刀用力过度震伤手腕留下的筋骨疼,上了年纪不时就会犯疼,那么一个细小的细节,没想到情天都能注意到。
这位年轻的小太太这么有心,一辈子不嫁无儿无女的孙杏芳不可能不动容。
有的人看似平淡安静,但内心却饱含温情。
蔺君尚回到家里,一路走来闻到糯米的清香,心中挂念着那人,和着淡淡的箬竹叶香气,这居家安宁的味道可以洗去他在外的一身风尘与疲惫。
入了客厅,季玟茹正在随意看着电视节目,蔺君尚唤了一声“妈”,就转头四处寻。
“情天在厨房。”
季玟茹自然知儿子心思,一回来,只顾找妻子了。
蔺君尚笑:“妈,那我先去厨房看看。”
去厨房的路上,却遇到情天刚好走回来,相向而行,男子顿了步,等她走近便伸手环上她的腰,也不顾孙杏芳从后过来,打了招呼先进客厅里。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蔺君尚给情天将额发拨到耳后,倾身去嗅她身上,笼着叶子的清香。
“跟妈一起包粽子,你要不要尝尝?”
“当然要。”
情天就牵着他去饭厅,那里有晾凉了的三角粽,一只只精巧可爱,蔺君尚看着:“情天会包粽子?”
“原本不会,妈教得好,我就学会了。”情天看着盘子里:“能看出哪只是我包的吗?”
蔺君尚仔细瞧了瞧,最后拿起一只:“这个?”
情天只笑没承认:“怎么看出来的?”
705.你……不喜欢孩子吗
蔺君尚端详着粽子外观:“这一只绳结打得不一样,而且外观造型相比其他修长,是最好看的三角比例,除了我老婆,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包出来这么好看的。”
这样的夸法无疑是情天受用的,倒不是说季玟茹跟孙杏芳包得不好看,人家还是多年的老手了,只是情天自己学画学艺术,对什么都会特别注意美感,三角粽,能包出来的三角形状也有很多,他懂她对“美”的追求。
看妻子笑了,蔺君尚说:“那么,这只粽子能奖励给我了吗?”
情天接过来给他剥,蔺君尚拉着她坐在他腿上,环抱着,看着妻子手里动作,唇角笑意不散。
剥好,浅黄剔透晶莹的粽子很诱人,还缀着几粒大红枣,情天转身,那人不动手等着,情天只好把粽子喂到他嘴里。
吃了一口,某人一脸满足,“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端午粽子。”
季玟茹进来,一抬头看到小两口那模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蔺君尚转头,感觉到妻子害羞要从他腿上下来,禁锢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听到母亲说要摆午饭了。
“妈,您饿吗?”
季玟茹一怔:“刚才包粽子吃了些,我不太饿。”她只是想给刚回来的他准备的。
“既然大家都不太饿,今天午饭就不用准备了,过节,那么香的粽子我也想多吃一些。”
“那随你。”
有情天在,季玟茹不多管转了身离去,心却道,这么多年哪里看过儿子这么喜欢吃粽子了,不过是今日这包粽子的人不一样了。
后来,情天还是给那人端了碗温热的白米粥,配着一些可口小菜:“只吃粽子,胃要不舒服的。”
蔺君尚执勺喝粥,一手牵着她:“还是老婆疼我。”
情天看着他低头喝粥的模样,仿佛可以看到两人携手至暮年的情景,有一种叫踏实的心安在心内蔓延。
他总说感谢此生有她,却不知,这也是她心里的话。
午间,季玟茹与远在国外的亲人通电话,端午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在外的人也容易有思乡之情。
情天与蔺君尚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吃水果,就上楼去休息。
下午要去看赛龙舟,小丫头明显挺开心,蔺君尚便觉得自己的安排都是值得的。
赛龙舟是在下午三点举行,彼时中午临近一点,可以休息上一小时。
进了卧房,情天就被那人一把抱起往床上,情天搂着他的颈脖,放到床里时,他大掌覆上她的小腹:“我看看是不是很圆。”
刚才她一直说吃水果吃撑了,这是借机吃她豆腐她,情天拍开他的手。
但因为刚才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让她想起他还没回来前的一件事。
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会被蔺君尚所察:“怎么了?”
情天移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书柜,那里有很多他少时的读物,也有他幼时的照片。
“……包粽子时妈无意间问起,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蔺君尚抱着她的手臂一怔,情天感觉到了,抬头看他,他的神色平静让人无法猜测。
“你……不喜欢孩子吗?”
总感觉这时候他应该顺势追问一句“情天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之类的才正常,但他却不说话。
“没有不喜欢,别瞎想。”
蔺君尚搂着她躺下,在她额头上珍重一吻:“老人家问,是必然的,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们的心理负担。”
“万物都是靠缘分,就像你我之间。所以,我想,关于这件事也是顺其自然最好,你觉得呢?”
他认真看她。
情天像是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他眸色温然一片,轻轻点头。
“休息一会,我们就要出发去看赛龙舟了。”
他搂着她闭上眼,情天也闭上了眼,后来,先听到他呼吸均匀,她的手却隔着毯子移到小腹上。
端午是个艳阳天,情天邀季玟茹一起去看赛龙舟,老太太说:“你们年轻人去吧,人太多,看着心发慌。”
两点半,情天跟蔺君尚出门,才发现门外许途跟余力已经等着,两辆车一起出发。
江边人山人海,原本不算热的天,因为拥挤的人潮而使得温度升高。
下车看到此景,蔺君尚蹙眉,情天被他牵着的手感觉更紧了。
很远的江面岸口,有颜色鲜艳各异的龙舟排成队伍,蓄势待发。
蔺君尚牵着情天下河堤,那儿停泊着一艘观光游船,不大,也就是能容纳七八人的电动摇撸船。
这样的摇撸船在很多风景区并不少见,只是在今日这人山人海的江边……并不多。
余力在控制台边,蔺君尚牵着情天上船,许途在后跟着上来。
观光船有船篷,篷子边缘缀着布折子流苏,别有一番风情,让观龙舟这件事更添了几分氛围,也让桥上的民众不容易看清船里的人。
电动摇撸不需人费力掌控,余力与许途看着远处江面低声闲谈,船夫将船开往龙舟起始点附近。
蔺君尚搂着情天同坐一侧,今天下午出门两人打扮都很休闲,他一身黑色休闲服,T恤衫小立领显得沉俊帅气,而她穿了一身深蓝的休闲服,因为纤瘦看起来格外娇小。
锣鼓喧天,情天叹,现今能保存下来的民俗节日,有氛围的民俗节日越来越少了。
不久,龙舟赛开始,数队龙舟从起始点出发,奋力向远处终点划去,情天几人所在的小游船在很边上跟着看,余力还用带来的微单拍了好些现场的照片。
人山人海,桥上的民众将护栏围得水泄不通,那壮观,那呼唤,喝着江面上龙舟队伍里有韵律有节奏的节拍,令人跟着心情激荡。
蔺君尚转头看妻子,她眼睛看着江面逐渐拉开距离的龙舟队伍,格外认真,要让她开心的方式,从来不是华衣锦食,而是这些生动有趣其实又很平凡的事物。
胜负很快分晓,第一名的奖励非常丰厚,锣鼓声变得喧闹伴随着获胜队伍的呼喊。
算是尽兴而归,在河堤口下船,往上走,原本围在桥上高处看的民众开始四散,现场人来人往有些乱。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前面跌倒,蔺君尚伸手扶,两人牵着的手松开。
情天要跟上,身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与她擦身而过,突然感觉自己被人一推,重心往后不稳。
706.他说:没事,别看
发生得如此突然,身边经过的人很多,人来人往,足以遮挡视线。
情天身后两步之遥就是河堤外还未平静下来的江水,原先载着他们的游船刚刚驶离了岸口,往远处去了。
她踉跄后退,其中一只脚已经要滑出岸边石台,无护栏,也就是在那瞬间,她看到了鸭舌帽下女子的脸,王胭。
王胭的脸上含着一种诡异的笑,一双眼却满是恨意,情天呼吸一窒,几乎在同一刻,不经思考地伸手紧紧拽住了王胭的前衣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攥着那人用尽全力反手一推,本该被推下江里的角色瞬时变换,王胭的脸色一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仰面往江面跌下去。
鸭舌帽随风吹走,一头长发凌乱的王胭手指甚至来不及抓住情天衣服的边角,直直坠落。
用尽了力道的情天因为惯性使然差点就要跟着跌下去,却被人从后一把捞紧,随之下方响起一声闷响,是重物跌落的声音,令人听闻心跳加速,她却被一只大掌紧紧捂住眼睛。
“没事,别看。”
身后的声音熟悉却冷硬,气息很重,情天眼前一片黑,被那人按在胸膛里,她心跳快,但感觉他的心跳像是要跳出胸膛来。
情天看不见,却听到周遭顿时而起的惊呼抽气声,市民口中关于“血”关于“有人撞到河堤”之类的字眼,一直传入耳中,她身后的人不让她看,直接将她抱起来。
现场有人在拨急救电话,余力跟着蔺君尚往岸上停车的地方去,许途留在现场,往河堤下看了一眼,漫过台阶的浅水区一片血色,一个女子躺在那儿,头跟脸全是血,长发浸在水里,不远处江面落叶零散,还飘着一顶鸭舌帽。
许途一脸漠然。
端午,本该是好好的一日,因为突发的意外,惊魂一场。
王胭因为头部撞到河堤下浅水处的石阶而大出血在医院抢救,警局的人现场勘查了解过后,打电话给蔺君尚沟通,想要跟当事人情天做个笔录。
第一次打,蔺君尚不接,松云居里像是乌云密布,何琴及佣人无人敢乱走动惹怒那人。
第二次打,蔺君尚语调沉冷拒绝,短暂通话未能沟通就结束。
情天坐在卧房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门外男子抽了烟进来,走到她跟前。
他弯身看她:“出去一趟累了吧,睡一会,晚饭时间我叫你。”
说话时,手机铃声又响起,蔺君尚不看一眼直接挂断,情天看着他手机:“让他们来吧,我没事。”
蔺君尚拨着她额发的手一顿,轻声温语道:“好。”
事发后两小时,临近日暮五点半,一直被拦在山下大门外的警局的人,终于到了松云居,这应该也是松云居落成之后第一次接待这样身份的人。
情天将手里杯子的水送到他唇边,相比她,她觉得他更需要喝安神茶。
蔺君尚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心里像是有什么就要脱栏而出,却隐下情绪对她扬唇笑。
……
松云居客厅,蔺君尚陪着情天做笔录。
问及事发经过,蔺君尚搂着妻子,一脸沉郁让几名警员都倍感压力,整个客厅里仿佛沉沉乌云压顶,令人透不过气。
余力跟许途都回来了,连同蔺君尚的律师,也在客厅之中。
关于事发经过,警员问得详细,情天却一脸平静,说是王胭有意推她入江,却不慎自己坠落下去的。
问及两人恩怨,情天未开口,蔺君尚的律师已经先拿出四年多前的证据表明王胭心胸狭隘,自身感情不顺怪罪于人,做出极端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
简短见面,蔺君尚没有让妻子在人前多留,随后是律师与警方的沟通,王胭的死活不管,要起诉其故意伤害罪是一定的。
这次事件出来,很快被压下,不为别的,蔺君尚只为了妻子还有蔺家的老太太,怕老人知道了担心。
晚上八点,许途报告给蔺君尚的消息,是王胭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人没事了。
书房里没开大灯,光线晦暗,站在窗前的男子面色笼在阴影里,如果今天下午不是情天反应快,那么现在躺在医院的那个人——
“她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许途站在身后,那人声音森冷不曾听闻。
……
对于这事,情天只字未提,仿佛一场意外过去,恢复平静。
半夜惊醒,看到身边人睡着,情天悄然下床,自己去浴室洗脸。
温水将汗水冲掉,抹了毛巾,看着镜中的自己,偶尔眼前还会闪过江边那时,王胭推她那瞬诡异的笑靥。
摇摇头,将念头消散,等呼吸平稳,才悄悄出去倒水喝。
抬头却蓦然发现卧房灯光亮起,那道修长的身影正在倒水。
转回身,蔺君尚将水杯递给她,声音温沉:“怎么醒了?”
情天接过水杯,牵起唇角神色平淡:“睡前水喝多了吧,总想上厕所。”
他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发,等着她将水喝了半杯,抱她回床上。
事发翌日,是夜。
晚上九点,医院某层的独立病房。
门猛然推开,随之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病床里躺着的女子头晕目眩,还戴着氧气罩,艰难地侧过头往床边看去,地上趴着的人,是杨旭。
病房门被从里关紧,合上的那一瞬好似门里门外都有人把守。
有道高大的身影从门边缓缓走来,皮鞋声清晰,手中拢火,不紧不慢点了根烟。
王胭认出来人,心里倏然一紧,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头就更痛了几分。
地上的杨旭想要起身,被男子长腿一脚直踹胸口,又趴倒在地。
“我、我跟她没有关系,不是我让她去的!”
杨旭的声音压抑瑟缩,不敢高,却几乎要哭出来,他的右手尚在恢复之中,打了石膏基本不能动弹,唯有左手撑着地面,怎么都起不来,只能往后挪动。
门边站着的许途,一脸漠然看着眼前此景。
吸了口烟,薄雾弥漫里,站着的男子面色那么冷,浑身那么冷。
王胭不止头部受创,全身也有摔伤,几乎动弹不得,带着氧气罩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害怕地直呜咽。
707.魔鬼,那人是魔鬼!
王胭因为涉嫌故意伤害罪,事情又涉及蔺家,情况特殊所以病房单独安排在病人最少的一层角落,周围无人经过。
许途过来,蹲在杨旭身边去解杨旭的领带,又把他的皮带扯下来,送到蔺君尚手里。
蔺君尚接了皮带,眸色厌弃,慢条斯理在手掌心缠了两圈,两手往旁一扯,试试结实度。
许途把领带揉成团,塞进杨旭嘴里,撑得他嘴巴大大的,却吐都吐不出来。
啪——
第一鞭落在上身的时候,那烫辣就让杨旭身子打挺,俯趴在地上,却因为嘴里塞着领带连叫都叫不出。
浅色的衬衣上立即晕开一道红痕,在背上如此清晰。
许途退后到一旁,看着站立的男子在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暗的病房里,周身比外面的夜还要暗还要冷。
“这一道,是你当初脚踏两船招惹她。”
男子声音没有温度,平静得可怕。
啪——
“这一道,是你跟白漠同流合污。”
杨旭趴在地上,全身疼到只能直“呜呜”胡乱嚷着。
啪、啪——
“这两道,是补度假村我还没有打够。”
男子的声音里,杨旭已经疼到脑袋一片空白,连伸手去摘嘴里的领带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腰背上已经绽开一道道,那人是多大的力气,才能四鞭就让他生不如死。
“接下来,替你的‘女人’受着。”
蔺君尚说着转眼看病床之上,唇角紧绷如线,那么漠然的一眼,都能让带着氧气罩说不出话的王胭惊恐得直摇头。
“我不打女人,不然,你此刻比他还好看。”
啪、啪、啪——
话音落,连着三道落在杨旭背上,如果不是咬着领带怕是要疼得咬舌自尽。
“这是你替她还,四年前在画展。”
那一次,是王胭第一次对情天下手,当时在画展展厅,如果不是他刚好在挡下,那把刀……
杨旭眼泪鼻涕全下来,领带不知怎么被他顶得从嘴里滑落出,粘着口水湿乎乎一团,他几乎无力求饶:“都是她的错……不关我的事,不关、不关我的事……求你……”
“哦?”蔺君尚暂停,“你的意思是,她的错让她背,你不管?确定现在她这样挨得住我的鞭子?”
床里躺着的王胭头脑昏沉直摇头,杨旭好端端都能被打成这样子,更不说她现在全身是伤,怎么可能挨得住?
杨旭却不吭声,趴在地上整张脸扭曲不成样,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话说从认识王胭开始,这么好几年,感情是肯定有的,但说“爱”,谈不上,不过是迷恋她青春的身躯,毕竟模样长得好,身材又火辣,不然当初才十八岁也不会就成为网红。
此刻,自身难保,杨旭已经管不了了。
他的不吭声让王胭失望,虽然确实是她自己一直对沐情天心怀妒意,但其中也有杨旭的教唆,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知道他对沐情天还不死心,她怎么会去跟踪下手,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此刻却想撇清,置重伤的她不顾。
这一刻,她才像是终于看清了这个在一起将近五年的男人,对她的心意究竟是如何。
啪、啪、啪——
“这三道,是昨天。”
三道鞭子还的是王胭想要推情天入江,依然落在的是杨旭身上,杨旭咬得唇都破了,身子抖得像是筛糠,即便没有领带塞嘴里,也喊不出来了。
病房中突然漫出一阵骚味,消毒水的味道盖都盖不过,杨旭的大腿下可见晕出一滩可疑的水渍来。
杨旭的脸无力贴着冰冷的地板,十鞭之后,皮带骤然被扔落在身边,还打到了他的脸上,皮带上向来引为炫耀的奢侈品牌LOGO,金属扣子刮破了眉角。
“有多远滚多远。”
至始至终,那男子没让自己手沾一点脏,抬手抽人时甚至依然能保持优雅,不曾动怒也不说狠话,清脆的皮带声却像是暗夜里夺魂的召唤。
杨旭背后全开花,血痕一道道,衬衫布料都破了。
门响,有脚步声远去,杨旭贴着冰冷的地面,看着那人锃亮的皮鞋消失,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
那人是魔鬼,没人能阻止的魔鬼!
这一刻,他全身比地面还凉,是彻彻底底地怕了。
……
病房外,站着余力还有三个不常见的年轻男子,看到蔺君尚出来,不发一言就跟上了。
经过走道往电梯去时,蔺君尚突然抬眸看向电梯旁上方某处,那里架着小小的摄像头。
是医院电梯过道的正常设置,蔺君尚不掩不避,就这么漠然对着镜头扫了一眼,移开眸进了电梯。
下行,离去。
关于在医院动手的事,蔺君尚没有特意压,但事后也不曾听闻任何消息传出,想来,应该是杨旭那方自己吞下,不敢再惹任何事。
至于起诉王胭,有律师去处理,那几日,若非急事,不然蔺君尚不去公司,只在松云居陪着情天。
自事发那日她从不说什么,但他知道,她难得好转的睡眠情况,在晚上又开始会做噩梦。
他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了效果,接连因为之前的新闻爆出以及这次的事件,一切重来。
不是他没有耐心,而是,他心疼她。
……
在现下这个任何事物更新与引入都那样快的时代,有一种叫ASMR的新型耳音,据说能使聆听者大脑得到“按摩”放松的享受。
ASMR,即为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中文译名“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能刺激而使人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感觉。
这种耳音常常表现为一种悄声耳语,窃窃私语或者温声说话,总之音量都很轻微,绝不会高,但就是这样细细碎碎的声音,它可以放松大脑,舒缓神经。
但那却是蔺君尚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无助。
午后的二楼,蔺君尚在书房处理了些工作之后回到卧房,寻不见人,却在衣橱间内,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独自坐在角落的地板上,身边地板搁着手机,连着白色的耳机线散乱,那人目光迷茫,显出几乎从不在人前流露的哀伤。
708.不管她什么样,他都爱都要
情天的神色哀伤又空茫,听到声息,缓缓抬头看起,看到蔺君尚进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迷茫无助的样子,走向她的脚步不由得更轻,连话都不敢问不敢说,怕惊扰了她。
她对他淡淡一笑:“这耳音确实挺好的,我试了试,听着确实会有那种很放松甚至头皮发麻的感觉。就是,分左右声道,他们用右声道的时候,在我右耳里的声音,我……我听不清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了,我试了,很努力地听,可是我就是听不清!音量开大一点,再大,左耳音量都快要震聋耳膜了,右边怎么还是听不清呢,怎么还是那么小声呢,我好着急——”
说到后来她语速低而快,有些急,她的彷徨无助,蔺君尚蹲在她身前将她一把紧紧抱住。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
他突然明白了她此刻的执拗,就像是个孩子,觉得明明自己轻易可以做到一件寻常的事,却总是做不到,执拗得想要一遍遍试,他明白,所以他心疼。
她右耳的情况很不好,用耳机聆听分左右声道的音频尤为明显,左耳能如常,右耳却模糊轻微一片,所以她才会这样恐惧。
那些坚强是真的,在某些时候,坚强却也是那么脆弱。
她的身体情况不同常人,需要良好的休养,但凡受到刺激,即便她的意志坚强不受干扰,但她的身体却会吃不消,直接影响的就是耳鸣更严重,听力情况更糟糕。
“听不清晰咱们就不听了,不用耳机咱们还可以用别的,你的右耳累了,还有左耳帮忙呢,它们是一家,永远都会共同承担,情天不着急。”
他抱着她安慰,温暖的大掌在她背后一下下安抚着。
在他怀里,她的声音轻轻低低:“近日,偶尔在侧睡初醒时,我总是会听到雨声,我向来喜雨,那一刻心中想说‘真好,又下起雨了’,可是当我起床,拉开窗帘子一看,窗外却是一片艳——”
未说完的话,全数被他封入唇里。
他如此热烈却疯狂地吻她,不让她说一个字,只让她感受他此刻对她的心。
她的语气他听不得,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人紧紧攥住无法呼吸,对于一个人来说,听力如此重要,她听不清,她甚至开始幻听,他对她心疼却一定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无助她的慌张,他没有办法,恨不得一颗心都捧给她。
可是那又有用吗?
他痛苦又热烈地吻,她眼角湿润却从不轻易掉眼泪,他的指腹却抚触到了,他捧着她的脸疯狂又炙热地吻,唇舌深深纠缠,是想要用自己的一切都向她证明,不管她什么样,他都爱,都要。
“你有我,不管你失去什么,我都一定在,听到吗?”
他声音沉挚,沙哑又认真,是命令,是誓言。
……
那日午后,是他第一次如此热烈的要她,像是要将她融入生命般抵死缠绵,吻遍她的全身,印下珍惜的一寸寸印记,他抱着她一遍遍唤她的名字他的爱,不止身体上无尽契合,从身到心,都要让她感受到他的珍惜与深爱。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她的一世安好无忧。
6月21日,夏至。
这日,白昼最长,暗夜最短,正午的太阳明晃晃。
蔺君尚去了公司,情天一个人用了午饭,因为这日的阳光过于强烈,放弃了去花园走走的念头,一个人窝在大书房里翻书。
身边临着窗,侧眸望去,米色的纱帘将日光隔挡了一层,光线变为柔和,窗外目中所见,松云居里一景一物静谧安然。
电话是这时候响起的,低眸看到来电,是本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的号码。
人的一生总是会经历很多的事,好的,坏的,无数个过去才能成就今日的自己,所以,无需去否定看起来不好的曾经。
情天按下接听键,面向纱帘之外,碧蓝高澈的天空,有飞鸟一掠而过。
电话中很安静,可以听到那头背景有隐约的飞机轰鸣。
“情天,转了一圈,今天,我要回西雅图了。”
男子的声音清越,却没有了曾经她认识时的阳光轻松,情天握着手机,未发一语。
彼时,C市机场,身形模样都俊朗帅气的男子正独自漫步在走道边,玻璃窗外是停机坪,遥望远方,天空会有一道道飞机起降划过的痕迹。
他对着艳阳高照的天空扬起唇角,“这么好的天气,让我想起初遇你的那一天。”
“皑皑白雪中看到你,虽然我的搭讪很俗套,在那时却脑子混沌想不出更好。”
“从遇见你那一天起,我白天黑夜都想见你,人为什么要睡觉,我总是在盼着日出到来,那样就可以跟你联系。”
“你不会知道,当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时我有多开心,就像个小男孩得到了日思夜想的礼物,抱在手里不肯放。可是,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了呢——”
男子的声音压抑,却还是溢出了微微哽咽,那样的痛苦难过,从手机端蔓延而来,情天仍是无话,却对着晴空眨了眨眼。
她脑海中浮现在西雅图时那人的笑颜,那些日子如此清透干净,逝去不再有。
“我幻想过我们一起的将来,幻想过每天都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早晨醒来有你,夜晚心满意足睡去。”
“是我不够好不够坚定,当我悔悟……却已经彻底失去了拥有你的机会。”
“对于之前的新闻,我很抱歉,都是因我而起。”男子深呼吸,努力转为轻快的声音:“现如今我已经彻底没有了任何机会,希望……那个人能待你很好。”
这是他最不想说的话,却也是他唯一能送给她的祝福。
“好了,我该进去了。这个城市太喧嚣,我想,还是西雅图更适合我,今后……”
太多的话想说,始终说不出那句离别再见,骤起的飞机轰鸣声里,再次抑制着哽咽。
“西迟,一路珍重。”
这头,情天同时说了话,在飞机的轰鸣里,不知那人是否听见,随之已是挂线的声音。
她望着手机屏幕,而另一端,男子从窗前转身往登机口,眸光微湿,脸上却隐约有怅然又释然的笑。
709.笑话,爱一个人有错吗
C市中午一点的航班,飞往西雅图。
白漠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飞机已经滑向天际。
她拿了手机拨电话,里面传来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不信地再拨了几次,不管多少次,回复她的唯有这冰冷的字眼。
她去查航班,证实往西雅图去的航班刚刚起飞不久,那一刻,她踉跄倒地,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就这样跌坐在机场光洁冰冷的地板上。
顾西迟,他真的就这样丢下她走了,放弃她,放弃他们之间的一切,他真的不要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真的一点不念顾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吗,这半年来的认识相处就没有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吗?
她摇着头任泪水湿透满脸,花了精致的妆容,全不顾形象。
“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
她喃喃自语着,摇着头,不愿相信也不愿面对这一切,费尽心机,从遇见他的第一面起,她的心里眼里都是他,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留,就这么悄然走了,丢下她一个人。
这半年来她付出的所有,她的爱情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即便我错了,但我爱你是真的啊——”
机场外来往的旅客送行人,路过皆看着这落魄的女子,明明一身名贵,却一脸彷徨失神兀自絮语。
有机场工作人员好心过来,弯身问:“小姐,您需要——”
“滚、全给我滚!”
白漠踉跄着起身,拎着包后退,看着眼前路过的人投来的目光,凄冷而笑:“你们都看我笑话,我没有错,我只是爱他,爱一个人错了吗,想要将他留在身边是错吗?”
即便此刻失意,她依然是白家的千金小姐,不容任何人看轻看笑话。
转了身,她往大厅外走出去,步伐像是下一步就要摔倒般仓皇。
西雅图,即便他回了西雅图,她也能去找到他,她一定会找到他!
这只是短暂的分开而已,她这样告诉自己,她一定会再找到他。
也是这一日,沐家二爷沐益诚与白慧的离婚在闹了这么久之后,在白慧多次挽回无果之后,她终于答应。
但她提出的要求,是离婚必须分割沐益诚所拥有的沐氏股份。
沐老夫人早就觉得她有野心,听到虽然不意外但还是骂着白眼狼。
沐氏是家族企业,原本身为董事长的沐老爷子持有55%的股份,沐修文,沐益诚,沐胜远,沐圳良四子各持10%,因沐胜远生下沐家唯一的男孙沐少堂,所以股份比其他三兄弟多持5%。
眼下,沐老爷子已经过世,大儿子沐修文与小儿子沐圳良也已经不在,独剩下老二跟老三两人,白慧的算盘打得很好。
对于想要分家产这样的事,没有人会乐意,除开当事人沐益诚,比如还有沐胜远苗丽云夫妇。
原本在沐老夫人面前殷勤就是为了日后的好处,此刻沐老夫人气得不让白慧进家门,白慧便将事情都委托给了律师,该说的该要的表达完,回白家去了,这一次却没有让沐尹洁跟着她一起走,而是让沐尹洁一定要留在沐家。
这沐家家业,不止她白慧有权争取,沐尹洁这个长孙女更是有权利争取更多。
沐宅一时闹得沸沸扬扬,事情也传到了情天那边。
电话是现今身为沐胜远专职司机的向添打来的,此外,沐家没有一个人联系她,因为关于沐氏股份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她所能继承的顶多不过是其父亲生前所拥有的10%股份。
情天知悉了大概,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倒是问起:“添叔,你家里情况怎么样?”
向添父母过世得早,剩下他与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在他刚来沐家为沐老爷子开车不久的时候,弟弟在工地干活被山体滑落的大石砸到背部,至此瘫痪,那时向添还不到三十,弟弟也才不过二十五。
工地老板不认账,后续治疗的巨额医药费让向添几乎崩溃无力,那时是沐老爷子知道这事情之后资助了他弟弟所有的医药费,至此之后,向添对沐老爷子一直忠心耿耿。
向添的弟弟瘫在床上很久之后,也曾好转,却因身体受创太重患上多种疾病,其中包括帕金森,不到中年肢体震颤行动迟缓,常常自己洗一把脸都要比别人费很久很久的时间。
“没事,就一点意外,二小姐不必挂心。”
向添在外开车,家中请了人照顾,但因为弟弟患病多年脾性古怪,并不乐意让人二十四小时在身边看着,所以家里基本只有做饭的时间有人在,给做好了饭就离开了,向添回家,常常看到弟弟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目光无神,心酸却只能往心里藏。
就这么过吧,这辈子,两人相依为命,总归,身强力壮的他能把唯一的亲人照顾好。
只是最近弟弟独自在家又摔了一跤,栽倒不起,幸好发现及时送去医治,住了几日现今已经回家。
情天如何知道,是因为前两天她去医院见主治医生,正巧看到了向添将弟弟送回家。
情天记得很小的时候,向添刚来沐家做事的时候,她见过他弟弟一面,此刻再见,彷如两人,当年幼时印象中二十多岁精神的小伙,转眼竟然比向添还苍老蹒跚,这不是时光,是病痛残忍折磨的结果。
向添动容,是情天的细心,连这些都记挂着,两人这通电话没说多久,就挂断了。
……
同是这一日,情天下午去蔺宅,上午季玟茹曾亲自打来电话,说是许久不曾出门走走,想让情天陪着出去逛逛。
婆婆第一次邀约,情天自然应允,那是自己丈夫所剩的唯一至亲,不管怎么说,陪伴都是应该的。
到蔺宅喝了杯茶,司机已经备好车,婆媳两人出门,并未有孙杏芳随行。
710.我女儿,像我吗
车子开到市中心繁华商业区,没想到去的是商场。
盛辰旗下的百货商场,不久前,情天曾随蔺君尚来过一回的,触及同样的情景,心内会变柔软。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婚后两个月了,平日相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此刻的他人应在公司,她却突然特别想他。
婆媳二人往楼上去,这一趟出门低调没人随行,倒也自在。
去的是服装专区,情天眼中,婆婆虽然已是中年但身材皮肤都保养得当,气质又雍容端庄,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有爱美之心。
季玟茹转身笑笑:“今天出来看看新款,情天学美术自有审美,帮妈挑挑。”
情天点头:“好。”
两人在品牌服装店里逛,情天其实很少逛商场,她的衣服要么是小众的独立设计师的品牌,要么是自己设计定制的,商场里的衣服真的买得很少。
但这并不妨碍她逛的兴致,学美术的人,任何所见都可能成为日后创作的灵感,情天享受这些。
六月底,各大品牌的秋季新款已上,而且多是先提供VIP贵宾选购,情天一直给季玟茹参考款式,低声交谈,看到感觉特别合适的,也会鼓励季玟茹都一一去试试。
季玟茹保养得当,又是贵宾,店员在旁陪同各种热情赞美,这些话季玟茹平日自然每次来都听了不少,但情天的评价更得她的心,因为那人是她的儿媳妇,自身在美术上有独特的见解,所谓专业的评价,更能令人信服。
这应该是季玟茹今年来选衣服最有兴致的一次,在情天的推荐下也选得比往年多,店员喜上眉梢,赞道:“这位夫人,您女儿美丽动人,眼光也很好。”
蔺家主母向来低调,作风并不张扬,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即便在自家商场中逛,没人陪同的情况下也难以认出,更不说这是新来的店员。
季玟茹一怔,温和笑着没反驳:“我女儿像我吗?”
情天唇角弧度浅浅,听到那店员笑着点头:“夫人,您女儿与您一样都很有气质。”
能称为美女的何其多,气质卓然却不常有,这样的赞美无疑更令人心悦。
季玟茹选了几身年轻女子的衣裙,握着情天的手轻拍,“情天也去试试,总不能就我一个老太婆在挑。”
情天本想说不用,但这话并未出口,依顺地点头进了试衣间。
季玟茹被店员请到不远处的休息区,准备了新泡的花茶,还备上新款时装的目录册以供翻阅。
今天下午的目的原本就是自己挑几身衣服,也给新媳妇挑几身,季玟茹不着急,坐在沙发里优雅地喝茶慢慢翻看目录。
店外,有女子两人逛商场拎着纸袋路过,目光无意中投向店中来,瞬时就顿住了脚步。
“那……不是蔺夫人吗?”
女伴低声说,转头看身边同行的女子,正是白诺涵。
白诺涵自然看到了,脸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想要转身走,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或许,是因为心中还有不甘。
白诺涵身边同行的女伴自然也是某家的千金小姐,因为与白诺涵有交情,知悉最近发生的事,看着白诺涵。
这样的时候白诺涵不能丢人,何况女伴怂恿:“好像蔺夫人是一个人哎,诺涵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话音落的时候,看到身边人已经迈步往店里走去了。
店内有舒缓轻快的轻音乐流淌,店面风格高雅,忽闻身边有人走来,唤了声“蔺夫人”,季玟茹从服装目录上抬头。
白诺涵穿得很漂亮,在跟前手里拎着纸袋站得端庄,笑容甜美:“蔺夫人是来选秋装新款吗,您一个人?”
季玟茹礼貌微笑,刚要回答,却看到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女子,眼睛一亮,起身过去。
白诺涵自然跟着转头看去,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就这么僵了。
试穿了新裙子的情天亭亭站在跟前,目光看着季玟茹。
季玟茹来到情天身边左右看看,神色满意:“这身很适合,再试试那一身吧。”
季玟茹看向店员手里拿着的另一件,情天没有异议,又点头进去了,至始至终没有看过白诺涵一眼。
不用季玟茹回答,白诺涵已经知道跟其一起来的是谁,如果说度假村那日蔺君尚在众人之前公布已婚并维护沐情天的事情是晴天霹雳,那么此刻,季玟茹与沐情天婆媳关系融洽同逛商场,就是二度打击。
可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不,她要留下来,这里是公众场合,是店内,谁都有资格停留。
白诺涵依然保持微笑,对季玟茹说了句“蔺夫人,我就不打扰您了,先跟朋友到那边去看看”就拉着同伴往另一侧的衣饰区去了。
季玟茹保持笑容,重新坐下等,翻了两页,想起刚才白诺涵与情天都在眼前,有些事,一眼便见高低。
毕竟,那也是自己儿子的眼光啊。
季玟茹心中微叹带笑,继续喝茶翻着目录册。
……
情天试穿的第二身裙子比较麻烦,背后的扣子不太好弄花了些时间,弄好从试衣间出来时,正好看到白诺涵拿着衣服要往她隔壁的试衣间进去。
情天要往外,却被那人张手拦下了去路。
漠然抬眸,情天看着眼前女子,甚至懒得开腔。
“沐情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了不起?”
语气明显为难,情天看着那人,清清淡淡:“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你——”白诺涵咬唇,忽而又哼笑:“你也着实怪可怜的,生病那么久连自家里也不知道,眼下有人怜惜可得好好享受,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同情说没就没了,被人弃之如敝履。”
情天没理她,从身边经过往外去。
白诺涵转身,看着不远处季玟茹起了身,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季玟茹看着沐情天身上新衣的神色似乎很满意,一直点头,白诺涵心口更堵。
后来,情天返回试衣间将身上试穿的换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走出试衣间时,听到隔壁召唤店员的声音,推门进。
711.再说一遍:我想你了
为了证明自己身材好,故意选了S码裙子的白诺涵刚刚套上新裙子结果被太过合身的裙子卡住了,裙子在脑袋上上不来下不去。
听到门开,以为是店员,脚步声到跟前,却握着她的双手反扭到身后,用裙带直接捆起来,同时将地上试衣时备用的拖鞋一把塞进了她嘴里,白诺涵支吾着抵抗,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如此一气呵成,作弄她的人转身就走了,重新将试衣间的门合上。
独剩她光着身子唯穿了内衣`裤站在试衣间,裙子套在头上捂着眼睛,双手反在身后被捆绑,嘴里还塞着鞋连想叫都叫不出来。
情天再次出去时,季玟茹已经在安排店员将选好的衣裙都包起来,情天发现有几身没试穿过的都是给自己的,“妈,我穿不了那么多。”
“年轻女孩子哪有不爱漂亮衣服的,昱之没空带你挑,我这个当婆婆的给你挑。”
情天只能笑笑,其实,不是那个人不给她挑,是婚前她还没入住松云居时他就已经给她置办的够多了,所以后来她不让他再管这事。
包好的衣服不少,随后会有人负责送到府上,婆媳两人在店员的恭送下离开了。
送走两位贵客,店员转身才想起,好像有另一位小姐进去试衣服去了,怎么那么久都没出来?
遂进去试衣间看看,右边那间无人,门是虚掩着,左边这一间门关上的,店员先试着礼貌敲了敲,问:“小姐,您在里面吗?”
听到内里传来隐约奇怪的“呜呜”声,店员将门打开,才发现试衣间里女子一身狼狈东倒西歪,身上仅有一套内衣瑟缩着,试穿的裙子卡在脑袋以上捂住了脸眼一团乱糟糟,嘴里还塞着一只……拖鞋,双手被反捆在后,惊得店员瞬时睁大了眼。
店员上去解救,“哎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把裙子从头上弄开,重见光明眼前事物的白诺涵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从高层下来,情天又被季玟茹带去了珠宝店,一入店中看到那满目璀璨的珠宝,剔透的光泽能让周遭一切失色。
季玟茹拍着情天的手背温和说只是看看,但已经让她试了好几款,手镯,耳环……
情天看着那些款式,价格不菲华美隆重,能想象自己全部戴在身上突然风格变成华丽富贵的太太的模样,自己都有点想笑。
“妈,君尚给我的我已经很喜欢了,日常也方便戴着。”
这珠宝品牌也是盛辰旗下的名师打造,但情天更喜欢那人给自己定制的独一无二。
季玟茹说:“以后你不免要陪同昱之出席应酬,可以多备几款合——”
话还没说完,身边突然靠近一道高大的身影,随之男子声音低沉而来:“情天还缺什么,我来负责就好。”
婆媳两人转头,看到来人正是蔺君尚。
店长赶紧过来,恭敬唤:“董事长。”
老板亲临,不管是谁都难得一见。
蔺君尚手搂着妻子的肩,笑看母亲:“今天逛得可开心?”
季玟茹笑:“情天眼光很好。”
听母亲这么说,蔺君尚点头:“难得今天都在外,我有这个荣幸请两位女士一起用餐?”
季玟茹笑嗔儿子,自是没有异议,情天说:“妈同意,我就同意。”
……
一小时前,刚忙完一段落的蔺君尚思念妻子,给她发信息,一直得不到回复不免有些担心,后来很久才看到回复说是正与母亲在外逛着,所以没注意。
这不一忙完,就赶过来找人来了。
订的是一家有名的中餐馆,不仅因为顾虑有母亲在,也考虑中餐多是热菜适合情天,现在她的每一顿,他都想让她能吃得健康又营养。
车子停在侧门外,一路行去,即便母亲在旁,蔺君尚也一直牵着情天的手。
侧头看她,想起发信息她久不回话,他心中都会起担心,这个人,注定是他此生的软肋。
像是接收到他的目光,情天侧眸,对他浅浅一笑,忽而挨近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蔺君尚面上一怔,眸色含喜,牵着的手改为将她搂过来:“情天再说一遍。”
“不说了。”
某人笑得一双黑眸蕴含狡黠,蔺君尚想要做些什么,顾及母亲在旁……只能暂且忍下。
一直到在外用过晚饭,蔺君尚开车亲自送母亲回蔺宅,然后才与情天夫妻二人返回松云居。
独剩两人,终于妻子不是坐后座而是坐在身边,回家路上车速放慢,窗外路灯昏黄,树影影影绰绰缓缓掠过,蔺君尚握着情天的手。
在一个僻静的路段,那人突然停了车。
情天看着窗外景,还没到家呀?
驾驶座某人倾身过来,一手撑在窗边,将她圈在座椅里小小的空间。
“早前说的话,我要再听一遍。”
情天:“……回家说。”
某人看着她,眸光沉沉:“不行,听不到我已经无心开车。”
情天失笑,这是那个在人前沉稳,常常不苟言笑的蔺先生吗?
他神色如此认真,等着,情天伸手环上他颈脖,挨近了他,话语的温热都喷洒在他喉结上。
“我想你了。”
“再说一遍。”
“……”
某人坚持,她只好再说:“今天,我很想你。”
她向来独立没有什么依赖,也少说什么特别亲昵的话,这么一句,声音轻软,便已令他欲罢不能,也不顾还在半途路边,低头就去吻她。
夜色寻常,街道静谧,温情蜜意却足以醉了周遭。
沐家
先前白慧与二爷沐益诚的离婚闹得那样严重,现如今好不容易同意离婚,闹出的动静却更大了。
整个沐家沸沸扬扬,谈及的都是关于沐氏的股权。
这时,沐胜远却拿出了一份遗嘱,据说是去年夏天尚未去世的沐老爷子因犯病第一次入院,后来出院曾立下的一份遗嘱。
遗嘱所述,将自己名下55%股权分为四份,沐尹洁,沐情天,沐箐箐各获10%,剩余25%为沐少堂所有。
此时,沐胜远拿出遗嘱,是间接证明了白慧的算盘落空,二爷沐益诚名下10%沐氏股权是在婚前所有,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白慧无权要求分割。
712.再见,她跟某人有些像
我国婚姻法有规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婚前一方所有的股权在婚后产生的收入收益归为夫妻共同财产;婚前一方以个人财产投资取得的收益,也归为夫妻共同财产。
当双方离婚,其中一方可以提出分割另一方所有股权的增值收益,却无权分割股权本身。
简单来说,沐益诚在婚前持有的沐氏10%股权,白慧无权要求分割,只能要求分割那10%股权在婚后产生的增值收益部分。
白慧早前不知遗嘱的存在,心想老爷子过世,沐家老大又已不在,那么那55%的股权应该由余下三子合法平分,这样沐益诚就不止拥有10%的股权,却没有想到被沐胜远突然拿出的遗嘱打脸清醒。
老爷子的名下所有股权不给一个儿子,全部给了孙辈,沐尹洁所得10%,白慧又怎么可能去争,日后,她的最终不过也是女儿的。
白慧对遗嘱的内容表示怀疑,因为这不是她心中所想象,更不料沐少堂所获比自己女儿多了太多!
沐家老宅,再度因为股权归属而陷入争执一片,闹到老夫人面前,看着众人头晕眼花,两个儿媳都不相让,唯有周龄静静站在一旁。
就是在这样的不可开交里,当时坐在沐家客厅之中的沐胜远突然咳嗽咳血,惊住了苗丽云,立即被送往医院。
当时除了沐益诚与苗丽云随行,白慧并没有跟去,沐少堂也并不在家,周龄则在家陪着状态不太好的老夫人,后来从苗丽云那儿听闻,沐胜远情况无大碍,只是上了年纪情绪激动引发的不适而已。
……
遭逢父母离婚,沐尹洁心情不可能好,加之沐家股权争夺,这些都不可对外人道,却让她心烦意乱。
出去与友见面,多是富家小姐,咖啡厅之中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说起前两日在盛辰旗下的百货商场偶遇蔺夫人与沐情天,婆媳两人看起来相处融洽,偷偷打听,还是蔺夫人这个婆婆带着儿媳妇来逛购新装。
后来加入话题的友人就更多,说起在商场中看到那尊贵的蔺先生亲自去接母亲老婆,甚至旁若无人地一直紧牵着沐情天的手不放,举止颇为亲密,随后一家三人同车离去。
女人多的地方向来八卦多,沐尹洁平日也听习惯了,今日却如此烦躁。
自从度假村那日之后,无人不知盛辰集团年轻有为的董事长,那个身家位居C市榜首的男子已然低调成婚,更令人最为意外的,是获得蔺太太这个身份的女人竟然是不久前才爆出身体不好还听力失常的沐家二小姐。
曾经对蔺君尚心存幻想的世家千金们如何能心甘,聚在一起话题仿佛都能蔓延出一股浓重的醋味。
女A:“早知道蔺君尚喜欢这样的病美人,我也可以装一下啊。”
女B:“哎呀,那么大的一个蔺家还有盛辰,蔺君尚是独子,蔺夫人怎么可能对这样没用的儿媳妇满意。”
女C:“蔺君尚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商场中能立于所有人之上,你以为他没有想法,护妻不过是想要外界看到的形象而已,商人商人,名跟利最看重。”
女D:“你说的对,说不定就是一时新鲜,我看也不长久。反正蔺君尚不喜欢了大不了跟她离婚,多的是等着嫁他的,他心里清楚。”
这是度假村那日之后,上流圈八卦女聚在一起时常听到的论调,沐尹洁自然乐意听,然而这一次听到的,全是关于沐情天与婆婆相处融洽,与丈夫举止亲密。
沐尹洁自己身上一团糟,感情也是一团糟,怎么能看得下沐情天在那里美满甜蜜?
最近她们表姐妹三人一定是中了邪了,感情一起不顺,不算是她自己还是白诺涵,白漠,说起来,却都与那沐情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想再听,沐尹洁刚要摆脸制止众人七嘴八舌,突然被其中一女伴碰了碰手肘,示意她看向门口的方向。
这家咖啡厅定位高端,格调高雅,那人会出现也不奇怪,只是,他身边的那人,沐尹洁看着蹙眉。
“萧然最近总跟这个女的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苗头?”
“这女的什么身份啊,怎么能老跟着萧然呢?”
“尹洁,你的萧然——”
是的,出现的正是萧然。
沐尹洁一个眼神望去,众人都止住了话,沐尹洁再看,那道颀长潇洒的身影跟那个早前在“夜岸”酒吧见过一面的女子一起,往里面走去了。
“你们先在这,我去看看。”
沐尹洁安耐不住,起了身,有人陪着起身,说:“尹洁,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
洗手间,钟聆洗了手刚出来,抬头却看到门外站着几个穿着妆容都精致的女子,面色……都不善。
她微微一怔,不知这些人目的,就想着从旁经过,却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转头,钟聆才发现自己认得面前这个女子的脸,好像是……某天在酒吧里曾见过一面。
“你们要干什么?”钟聆故意冷了脸看面前的人。
“声音还挺好听,长得斯斯文文的——”
站在后的一个女子道,沐尹洁冷着脸打量她,这第二次再见,仍是觉得她身上与某人有相似的感觉。
“你跟萧然是什么关系?”
钟聆不回答,沐尹洁又问:“为什么总是跟他在一起,我问你听不见吗?”
语气扬高,心烦气躁的沐尹洁已然没有多少耐心,这模样不吭声真有点像她那个堂妹啊——
当她心中再次有这样的感觉时,自己也是一怔。
就在这时,身边的氛围却似乎有些不一样,沐尹洁看到自己同行的女伴脸色变了,悄悄看着一个方向,沐尹洁转头回去,发现,萧然手插裤袋,依然一派风姿潇洒,唇角散漫的笑却有些冷。
“怎么,喜欢在洗手间门口开会?”
男子声线略带慵懒,却仍是隐含气势,C市除了盛辰那位,就是萧然不能惹,众女伴不敢吭声。
钟聆趁势跑到萧然身边,寻求庇护的模样更让沐尹洁蹙眉。
713.选择再多,他们也不是你
咖啡厅从前门入,大厅可见多是商务席座,穿过大厅一直往里,往后门,却别有洞天。
独立隔间的木质包间拥有剔透的玻璃门,坐在小隔间里,可以看到门外院中的绿植及阳光,有鹅卵石铺就的一片地面。
这应该是沐尹洁第一次私下邀约成功,此情此景如此美好,就像是某个惬意的下午邀约恋人一起外出闲坐,这样的氛围她几乎不想提及早前所想的那些事。
然而,就算她不开口,她身边的人也不会给她太多的时间。
萧然没有喝咖啡,在自己原本的席位那边,他有自己的咖啡,于是这边只喝柠檬水。
六月末,南方的天气已经温度攀高,因为室内冷气足,看着玻璃门外的艳阳倒是没有那么令人烦躁。
“萧然,我……”
沐尹洁喝了口咖啡,鼓起勇气看着身前的人,他悠然侧坐面向玻璃门外的鹅卵石小径,一侧手肘搭在桌面,手里握着一只精致的打火机,在好看的手指间不紧不慢地轻转。
“我们认识也很久了,一直都不曾有这样的机会跟你说说话。”
那个男子侧颜迷人,沐尹洁怕自己看得太深忘了言语,只能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
“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两家有应酬的时候我们才会碰面见到,但对我来说,其实我们之间不止这些。”
“有你在的宴会,你不知道有个人总是在角落默默关注着你。你经常出现的场合,你不知道有人变得爱去,就是想着……是否能跟你偶遇。”
“她一直,很期待你能看她一眼。”
沐尹洁抬头,身前男子侧颜唇角弧度似有似无,继而转了头。
“沐小姐,喜欢我什么呢?”
沐尹洁跌入那人一双桃花眼,如寒潭清泉,“美”这个字,从来不是女子专属。
她失神没回答,男子声音清越略带慵意:“喜欢我这个人?喜欢我外在的一切?”
“都、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沐尹洁忙回答。
从未真正出口的表白就这样脱口而出,沐尹洁说了才红了脸。
男子忽而一笑,手指间轻转的打火机一下下触碰桌面有轻微的声音。
“你连我都不曾了解过,何谈都喜欢。”
他轻轻摇头,抬眸看向身前女子,她与那人同是一家人,眉目之间却真找不到半分血缘关系的相似神似。
“那我可以再慢慢了解,只要你愿意给我那个机会!”沐尹洁声音有些急切,紧紧握着手中的咖啡杯。
这是她可以靠近他的心的唯一一次。
萧然却只是淡淡笑得疏离,人与人的靠近,从来不是靠机会,而是靠一颗心。
“要怎样你愿意给机会,或者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听此话,萧然唯有无言,感情这事向来微妙,不懂的人,怎么说都是不能懂。
他起了身,沐尹洁着急:“萧然——”
声音急切隐含祈求,萧然手插裤袋望着玻璃门外艳阳:“沐小姐可以选择的有很多,萧某于你,不适合。”
他迈步而去,沐尹洁眼眶泛红:“我的选择再多,他们也不是你!”
走到门边的身影步伐微顿,众人看到的是他立于人前喧嚣繁华,却不知他想要的很简单。
男子回眸:“此后交集应该也是不再有。就当萧某多言一句,人之根本是亲情,纵容或与外人贬低中伤自己的亲人,并不会使得自己更优秀,却会让人在背后看无尽笑话。”
“以及,不要再找萧某身边人麻烦。”
玻璃门轻晃,人影已空,门外艳阳光线刺眼,沐尹洁颓然跌坐。
他萧然唯一一次与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了那人警告她。
原来她的事他不是一点不知道啊,可是这人,怎么就那么无视她的感情呢?
……
门开,包间之中的女子倏然起身,礼貌唤:“萧先生。”
萧然点点头,脸色比早前要严肃些,扫了眼桌上的饮料点心:“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需要了已经够了。”
钟聆摆手,看着男子走到身前,从钱夹取出一叠票子递过来:“等会去选几身衣服,明天晚上跟我出席酒宴。”
“萧先生,您给我的卡里面还有,不需要了。”
钟聆的推拒并不能赢得萧然的特别看待,他将钱随手往桌上一搁,“送你回校后,我还有事。”
这是不想磨蹭浪费时间。
钟聆只能默默接了钱点头跟上,男子已经先转身出去,她突然问:“萧先生,刚才那个沐小姐问我跟您是什么关系。”
“没必要回答。”
……
从咖啡厅往外,众女看着那女子上了萧然的座驾一同离去,都在窃窃私语。
“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是萧然的正牌女友?”
“有没有感觉她气质有点像某个人,怎么有点熟悉呢?”
“我也有那么些感觉,但说不上来像谁呀。哎呀,尹洁进去那么久,萧然都走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
C大侧门外,黑色的座驾停下。
钟聆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恭敬地对身边男子说:“谢谢萧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男子似极淡地应了声,钟聆侧身要推开车门时,却听到那人声音:“以后别穿成这样。”
钟聆一怔,低头看自己身上,“我以为您会喜欢……”
男子不说话,钟聆低低一句“知道了”,而后推门下。
站在路边,看着那车子并未多做停留驶离,钟聆一个人转身往校门里走。
走了几步看自己身上,这一身,是她最近新买的,今天第一次穿。
她记得那一夜在“夜岸”,那个让他注视的女子跟她穿的这身风格很像……以为他应该会喜欢。
顾西迟走后几日,喻雁也即将返回美国,要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临行前一日,朋友相聚,寻了僻静的路段一起走走。
整洁的柏油马路边翠绿成荫,无车的路段蝉鸣清晰,喻雁人性格热情,主动挽着情天的手臂,说说笑笑。
后来走累了在一家冷饮店里坐,喝着新打的西瓜汁,聊起曾经在西雅图的日子,曾经的三人,说着说着,就逐渐沉默了。
714.她的记忆,一地支离破碎
“情天,希望你在国内一直好好地,要幸福。”
此次回去参加毕业典礼之后,喻雁打算留在那边,今后只怕回国的机会不多,朋友见面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过去很美好,但人生有很多的阶段,不能同行,早已建立的牵绊也不会断。
“你也是。”
情天握着好友的手,指间微凉,是因为刚才一直捧着西瓜汁。
她没有多说什么话,但祝福都真挚在心里,人与人之间最微妙,就是即使远隔重洋也心有牵系。
咬着吸管,西瓜汁的清香沁人心脾,朋友间相视一笑。
夏季,一切总令人感觉着盎然生机。
6月28日,日历上标注:宜入宅,交易,余事勿取。
情天上午回沐宅,是因为苗丽云说家中有事相商,要她一定要回沐宅一趟。
将入七月,天气越发炎热,司机将情天送至沐宅大门口,下来给开车门,还撑着一把遮阳伞。
情天接过伞,不是因为她娇气晒不得,而是晕眩症的病根使得她多年畏惧强烈的光线,会刺激眼睛不适。
她一步步往沐家院子里走,身后司机并未离去,会一直在门外等。
路过遇到的佣人跟她打招呼,一直以来对她算得恭敬,如今更可感觉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情天还没走到客厅,不知苗丽云从哪里过来的,情天从伞下抬头时,苗丽云已经到了跟前。
“三婶婶,外边日头太烈,有话进去说。”
清清淡淡一句,止住了苗丽云的话头,也止住了入客厅之前的交头接耳。
苗丽云就笑笑,跟在身边一起进了沐家的大客厅里。
收了的伞搁放一旁,情天抬头,便见客厅中都坐了人。
三爷沐胜远夫妇,二爷沐益诚,以及周龄沐箐箐,祖母并不在场。
情天随意走到沐箐箐身边沙发上坐下,是比较靠角落的位置。
佣人端来茶,她刚好觉得渴了,低头只顾喝。
“好了,现在情天也在了,有什么话,咱们一家人可以说。”
开腔的是沐胜远,自那日在家中突然咳血之后,好像脸色是比以前差了些,声音也失了两分力。
“老爷子生前曾立了一份遗嘱,大家基本都看过了,就是情天,你好好看看。”
客厅里没让佣人候着,苗丽云亲自将遗嘱送到了情天手中。
情天低眸看了看,与那日向添跟她所述相同,沐老爷子名下所有55%股权分为四份,三个孙女各继承10%,剩余25%为孙子沐少堂所有。
“当时老爷子立遗嘱我跟律师都在场,如果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无人说话,向来沉默的二爷沐益诚也是。
“这一份遗嘱与我们这些老的无关,都是你们爷爷留给你们几个的。现今沐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才是一家人,如果对遗嘱都没有异议,那么我希望交由律师尽快执行,也不用他人作肖想,还家中安宁。”
话中的“他人”是谁,大家心中有数,最近沐家闹得沸沸扬扬的是什么事情,大家也都知晓。
自从沐圳良过世,仿佛家里失去了主心骨,周龄唯剩下女儿沐箐箐,现今这遗嘱她没有异议。沐胜远看向周龄,继而看向情天,情天不说话神色如常,想来也是没有异议,那么,今天这一场家庭会议在他看来还很顺利。
然而,这时门外却有了脚步声。
最近都回来住在沐家的沐尹洁听闻风声,将母亲唤回,正是两人一起入来。
“这份遗嘱的真实性我表示怀疑,不经过核实我不会承认。”白慧的声音扬高,像是以往的高傲,看起来就颇不好应付。
苗丽云皱了眉头,心里堵得慌,沐胜远也冷了脸,一下子客厅之中又是陷入一场争执。
情天听得头晕,放了茶杯起身离开客厅都无人注意。
争吧,吵吧,等他们都吵够了再说。
去了一趟祖母房里,张妈说老人用了早餐起来坐了会儿,觉得累,眼下又歇着了。
情天在门边看了一眼,老人躺在床里面闭着眼,面色平和,搁在被面外的手腕上戴着那串檀木珠串,浑厚的包浆让珠串显得色泽沉稳。
站了一会,情天想起来什么,离开,往自己房间走去。
沐家的这个房间虽然她不常回来住了,但却留着自小的回忆,幼时常常在周末与父母一起回来小住是在这里,后来父母去世,她独自回来,还是一直住这里,这是她在沐宅里唯一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估摸着客厅争执一时半会没有结果,她回来找点东西,顺道在自己房里待一待。
整个沐宅,唯有这里与大书房让她有归属感了。
只是,只是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从小至今在记忆中不曾变过的房间,会变成眼前这个模样。
开门踏入房中那一刻,她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满地凌乱的纸页,书本,画卷,还有撕碎了的书页,触目所及,让她全身冰凉。
地面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她蹲身去看,认得出,那些撕得零碎的纸页有她珍藏的绝版古籍,有她幼时少时的画作,也有祖父专门书写鼓励她的书法。
她小时候的布偶玩具,她少时第一次学刻的太平天国印,她所有承载着时光记忆的一切啊,就这么、就这么零散一地,支离破碎!
情天觉得眼前一阵黑雾弥漫,坐在地板上,努力缓了缓,再睁开眼,这些不是幻觉。
她的床凌乱,她的房间凌乱,她跟父母的合照相框碎在书桌脚边。
眼眶发胀,心口像是被什么堵得慌,又像是空了一片,她勉力撑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喊了人,很快就有个老佣人跑来,问:“二小姐,怎么了?”
目光朝向情天身后房中一切,也是顿时吓着了一般。
“谁,是谁来过我房里,谁动了东西?!”
佣人看情天言语极冷,面色也极为难看,心中也慌,转着眼珠子回想:“这、这……平日里好好地,没人会进来这房里呀。”
触及情天从未有过的怒容,老佣人又赶紧在心中飞快回想,突然结巴道:“好像、好像……大、大小姐前天进来过……”
715.遗嘱,越想要越没有
沐家客厅,争执声一片。
“尹洁是沐家的长孙女,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疼她!”
“这遗嘱我不信,也绝对不可能是真!沐家家大业大,做人不要太贪心,该属于我尹洁的决不允许别人占夺!”
白慧一副誓不相让的神色与坚决语气回荡在客厅里,苗丽云与她争,沐尹洁就帮着母亲。
如果遗嘱是真的,那么她沐尹洁所有将近比沐少堂少了一半,她不会接受也不会承认。
客厅有人进来,正帮着母亲的沐尹洁并未觉,突然被人从后扯了胳膊,一转身,迎接她的是一头一脸的颜料墨水。
此生,沐尹洁应该从未有过如此狼狈。
一头一脸全湿了,从头浇下来,既有五颜六色的颜料也有浓黑的墨汁。
怔愣之后,沐尹洁随之大叫尖叫。
“沐情天你干什么!”
白慧原本正在争执中,忽闻女儿大叫吓了一跳,转身更是被吓坏了,怒对突然出现在客厅的情天。
情天脸色气得发白,手里一叠破碎都是脚印的纸页全砸在沐尹洁身上,飘落纷扬。
而刚好回来的沐少堂,刚才在院中停车就看到情天从楼下下来的神色不对,跟进来客厅就看到此景。
不管怎么说,当白慧护着沐尹洁时,沐少堂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情天。
“我怎么会跟你一样姓沐呢,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跟我有血亲呢?”
情天一字一句,面色冰冷骇人,手指着沐尹洁:“你真觉得自己在沐家无法无天?长孙女,最宠爱?该有最好的,是不是?”
“沐情天你突然发什么疯?!”白慧护着女儿怒道。
厅中其余的人都起了身,看着这突然变化的场面。
“你问问她发什么疯,毁了我的房间,毁了我的东西,她发什么疯!”
情天冰冷无比的目光不仅对沐尹洁,同样对白慧。
众人不知情天所指,沐尹洁却一下想起来,自己在跟萧然见过面的那天回来之后,因为越想越难过生气,所以是她去了那个平日无人住的房间,发了一通脾气一顿火,把目中碍眼的属于沐情天的东西都砸了撕了泄气。
在场众人一听,都是心惊,谁都知道情天虽然向来性子清冷,但其实很是念旧。沐少堂记得自己曾调皮翻过姐姐的东西,她幼时第一次出门乘坐的火车票机票,她第一幅奖状,她的书,她的日记读书笔记,太多太多,物质的东西她不在乎,但唯独这些从来珍藏珍惜至今。
再看此刻厅中地面散落纸页,撕得歪歪扭扭,零碎触目惊心。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对她!”白慧厉声,依然护着女儿。
沐尹洁身上狼狈恼怒,最近压抑的多重怒火也全数涌来,挣开母亲的手对情天恶声道:“是我砸的我撕的又怎么样,都是一堆没用的东西!我就是看不得你,看不得你装着弱不禁风却在背后捣鬼使坏,挑拨离间!你明知道我喜欢萧然,还要插足我们之间,一个蔺君尚还不够,你就那么喜欢招惹别人喜欢的男人啊——”
沐尹洁说着时扬起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握住,转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场面转换太快,无人注意刚刚有人从门外进来,此刻,紧紧握着沐尹洁手腕的人,沐家人并不陌生,却都显出十足的意外。
“大小姐,请您自重。”
来者声音客气,语调中却蕴含气势,竟然是曾任职沐氏首席律师又在两年前突然离职的林简。
“林律师?”
沐胜远印象中,此人好像已经身居国外,怎么突然在此刻出现?
一直在沐氏任职的沐胜远沐益诚认得林简,场面再度变化,听到这一声“林律师”,听到来者身份,白慧跟苗丽云都一怔,包括周龄还有沐箐箐,不,应该说这里所有的人,除开情天,都会对林简的出现感到意外。
“想要沐家更多的股权,不甘心,想要分得更多?”
情天声音平而冷,忽而对沐尹洁一笑,这是第一次,沐尹洁看着心里发慌。
“沐尹洁你要的越多,能得到的就越少。我给过机会的,不止一次——”
说这话时,情天目光扫视客厅中众人,气得笑了,轻轻摇头。
这沐家到底成什么鬼样子。
“林简。”
情天面色冷漠平静唤了声,却有让人听令的气势,林简点头:“好,二小姐。”
放开沐尹洁的手,众人才发现林简另一手中握着一只文件袋。
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纸页,林简抬头对众人,面色换为仿若出庭时一般严肃严谨,眼镜面划过一片澈蓝的光。
“沐保泓老先生于去年底11月在医院休养期间,曾立下遗嘱,将其名下所有沐氏55%股权全数由二孙女沐情天一人继承,除沐情天本人外,无其他合法继承人。”
“不可能!”
“不——”
安静的客厅中,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所有人睁大了眼睛,白慧跟苗丽云几乎同时开口道。
林简并不受影响,继续道:“我受沐保泓老先生所托,一直负责保管这份遗嘱,现今老人过世已半年,经合法继承人要求,现公布于众。”
此人平日西装笔挺温文尔雅,事关专业却格外严肃,二十多岁时就入选C市杰出律师,一直在专业领域颇有名气,如果不是这几年居住国外,该是被更多人认识。
他的言谈很容易让人觉得权威有信赖感,曾经沐氏的律师团队他是首席,更像是沐老爷子的私人御用律师。
这人两年多前就已经离职消失,现今却突然出现,手里还拿着这样一份所谓的沐老爷子的遗嘱,谁人能不惊,谁人能不怀疑!
“我这里才是老爷子留下的遗嘱,你这外人胡说什么!”
沐胜远紧紧捏着手里的,额上青筋都明显。
林简不紧不慢:“我手中遗嘱合法有效,有足够证据支持,并不担忧质疑。”
“不可能,怎么可能全给沐情天,一定是假的!”沐尹洁不可能相信。
情天看着她,一字字清晰:“我说过,你越想要,就越没有,信了吗?”
716.对她不敬,不会客气
“我手里的是我父亲去年夏天立下的遗嘱,当时我跟律师都在场。虽然你曾是沐氏的律师跟在老爷子身边多时,眼下离开那么久突然出现,带来一份这样的遗嘱什么居心!”
沐胜远怒看着林简,声音从之前的意外到此刻全数转为呵斥。
身为律师,林简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神色如常,只是强调:“我只是遵照沐保泓老先生生前遗愿行事,如有任何问题,后续会有相关人证——”
“走,沐家不欢迎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
不等林简说完,沐胜远赶客,脸色也比早前更差了几分,步伐有点不稳,苗丽云上前一把扶住,看着林简:“我们家已经够乱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还来添乱吗?”
“我不相信你手中的什么遗嘱,更不相信老爷子不把最后遗愿告诉自家人而是告诉你这个外人。”
白慧这时也转了方向,道:“这遗嘱内容绝对是假的,是不是沐情天收买了你同流合污,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是让人笑话。”
这情况瞬然间转得太快,为了自己最大的利益,白慧知先后轻重。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私吞遗产作假?”
情天看着白慧,声音平冷,白慧看向她:“以前我真是没看出来,沐情天你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比所有人都贪心!”
情天冷冷扬唇:“我在你们姓白的一家子眼中早就不是什么好形象,你怎么看我一点不在乎,但属于我的,我有合法权益享受。”
转了身,抬头,对上沐少堂的目光。
沐少堂看着情天,眼神显出向来少有的迷茫,有疑惑,有不解,也有审视……
他向来是个简单的人,喜怒在脸上,此刻就这么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姐……”
这一声明显带了些迟疑,或许其中包含了他太多想问的想说的,但是因为那个人是他向来最无条件信任的姐姐,这转变让他一时不知能说什么。
情天深呼吸,转头看不远,站着周龄沐箐箐,同样是疑惑不解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跟以往太陌生,情天静静迎接着,抿了抿唇:“我手里的遗嘱是真的。”
很平静地解释,这是只对他们三人的,是她在这沐家所剩不多可以亲近的人。
“作为沐保泓老先生的委托律师,遗嘱相关事宜都由我全权处理,如有任何疑问,都可提出。”
林简的声音是这个喧闹的客厅中最为理智无波的语调,沐胜远站不稳,沐少堂虽然平日不听话但此刻见父亲如此也是过去跟母亲一起扶了一把,将其扶到沙发上坐下。
“我不信,我不信!明明我手里的才是真的——”
沐胜远胸闷气短,呼吸不畅,脸色变得更难看,手里的那份遗嘱几乎要被他用力捏皱了。
林简:“相关公证人员很快就到,关于两份遗嘱的真伪核实,今天很快也能见分晓。既然大家都想弄明白,就劳烦各位在此稍作等候。”
此时的沐家人不可能理智没异议,白慧护着女儿怒向情天,早前与苗丽云那一场争执,转眼,情天成了众人眼中的主角。
情天转身往外走,沐尹洁想要上前来拦,却不料又有一人出现,挡在情天跟前。
“你又是谁,今天这沐家是菜市场吗,谁都能进?谁让进来的?!”白慧气得不轻,看着眼前高壮的男子却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我是蔺先生的助理,今日全程负责保证太太的安全。”
出现的人是余力,神色严肃,一句话提醒了众人,沐情天现如今的身份,不止是沐家的二小姐,更是蔺君尚的妻子。
白慧倒退一步,看着情天笑了:“了不起,现如今有人撑腰果然了不起!”
“这位女士,你有任何对太太不敬,我都不会对你客气。”
余力警告。
沐尹洁不敢拦着但扬声道:“沐情天你这时候想走?!”
情天侧眸冷冷向她,话语却是对沐家客厅内众人说的:“这沐家已无可待的地方,我在门外等。”
门外,是从松云居来时乘坐的那辆车,情天入了后座。
司机在不远处抽烟,车内只有她一人。
手里握着一只保温杯,那是她现如今每次出门前何琴准备的,此刻她抱着保温杯喝着温水,看着某处像是出神。
余力走过去跟司机一起站了会,抽了支烟,不时转头看看车子的方向。
今日这场面情天或许早已预料过,只是在踏入那个被毁坏的房间之后,曾经心中仅存的顾念与挣扎都消失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盛辰总部大楼高层之上,办公室之中,蔺君尚刚刚将签好的文件递给站在身前的方冉。
来电很简短,挂断之后,蔺君尚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某一处。
洁净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沉俊的眉眼,却神色肃冷凝重,薄唇如线,窗外的光映入,却显得眸色幽深晦暗。
……
这一日临近中午,沐家,出入的人比以往的都多。
在等待之后,众人果然见到了林简口中之人,警局人员陪同公证机关的公证员以及当时沐老爷子在医院休养期间的主治医生一齐出现,证明林简手中所执遗嘱为真实合法,具有法律效率。
沐胜远强撑着身子,想要将自己手里的遗嘱扔到那些人的跟前,依然坚持道:“胡、胡说!我的才是真的,不可能有两份遗嘱——”
林简看过他所说的那份遗嘱,抬了抬镜框面色无异:“您手中这份遗嘱即便是沐保泓老先生所留,也不能与我带来的那份相提并论。”
“中国《继承法》第十七条有规定,遗嘱的形式有如下五种:公证遗嘱、自书遗嘱、代书遗嘱、录音遗嘱、口头遗嘱。第二十条第二款规定,遗嘱人立有数份遗嘱,内容相抵触的,以最后的遗嘱为准。”
林简态度专业,继续道:“简单来说,遗嘱人以不同形式立有数份内容相抵触的遗嘱时,以最后所立,且经过公证的遗嘱为准。我手中所握遗嘱经公证,且立嘱时间比您手中那份更晚,最具有法律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