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礼尚往来
“公子,公子。”
君悦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眼睛不太适应的眨了两下,才能清楚视物。
哎!他又梦到了白齐,梦见初见他时的样子。他被人追杀满身伤痕,然后她英雄救美。
桂花正弯腰将他扶起来,又到一旁拿了他的衣服。
“公子,船靠岸了,我们到沥竹镇了。”
君悦走下床来,到窗边往外一看。雪还在不停的下,冷风刺骨。外面是来来往往热闹的码头,有人在卖菜,有人在扛包,有人正在吃东西……
人们并不因为是下雪天而停歇,依旧干活的干活,做生意的做生意。
在古代,码头是评判一个地方贫富程度的标准之一。码头越兴隆,说明这个地方越富有。因为富有,所以才会有很多的货物运输。
与姜离的遍地饿殍相比,这里就是人间天堂。姜离王要反抗,也不无道理。
“公子快穿上衣服吧,免得着凉了。”桂花拿了衣裳过来,给他披上。
君悦穿了衣服,走到甲板上。看着空空如也的甲板,疑惑的问:“他们人呢?”
就算靠了岸,船上也应该有守卫的士兵,他前天晚上才刚遇刺呢,这郭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桂花摇头,“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人了。这船上,就我们两个活的。”
一大清早的就不见人,一是人没醒,二是人已经不在船上了。
目前看来,应该是第二种。
可是,他们搞这一招又是做什么?
正想着,有个士兵打扮的人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咧嘴露出两口大白牙,笑说:
“二公子,我家大人和将军正在前面的饭馆里用早膳,二公子既然醒了,就随小的过去吧!”
君悦看着眼前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指甲里藏了污垢,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说话时不由自主的躬身。
他淡淡微笑,心中了然。
他转头,吩咐桂花。“去把我们的包裹取来,走。”
桂花领命进了船舱,拿了东西又出来。两人便跟着那个士兵走下了甲板,踏上了河岸。
从沥竹镇到恒阳,如果是坐马车的话,需要两天两夜。如果从今天走,最迟后天傍晚,也就到了。
两人跟在士兵的后面,士兵走几步又回头看他们一眼,一边引路一边说:
“二公子,这边请。从这条小路过去,很快就到了。”
君悦微笑着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这沥竹镇,可有什么特产啊?我也想买点回去解解馋。”
士兵自豪的如数家珍:
“二公子可真是问对人了,这沥竹镇,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干笋就是我们的招牌,另外还有酱鸭,萝卜干,竹叶青,还有,咦,二公子,二公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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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市,热闹得很平凡。
卖鱼的卖肉的卖菜的,用早饭的拉泔水的,扫街的巡逻的……过着朴实的小老百姓的日子。
“你说什么,人丢了?”
一家门口挂了“食”字标记的饭馆里,郭沙怒吼道。
刚才去领了君悦二人的士兵跪在地上,带了哭腔叙述: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公子一直跟在小的后面的,小的边走边回头看他。谁知道,他眨眼的就不见了。小的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才回来报告将军。”
士兵也纳闷得很,怎么他说着说着,回头一看,人就不见了呢?
难不成还长了翅膀,上天了啊!
早知道就不要为了几两银子,应了这差事。如今倒好,差事没做成,还办砸了。那可是大人物,可不是他能陪得起的啊!
郭沙气得一脚踢在士兵的肩膀上,怒吼:“没用的废物。”
一旁坐着一个宽袍宽袖、留了一字胡的男人。他慢慢放下筷子,毫不在意的说:
“郭副将不必动怒,依我看,八成是这位质子识破了你的伎俩,半路自己走掉了。”
郭沙诧异的坐了下来,“戚大人的意思是,他是在整我们,好让我们去找他?”
戚大人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妈了个吧唧,一个质子,也敢戏弄老子。老子偏不去找,等他回来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郭沙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碗酒壶差点滚到地上。
戚大人给他斟了酒,“所以,郭副将只要坐在船上等着就行,他是一定要与我们会合,才能去恒阳的。没有我们,他寸步难行。”
“行,就照大人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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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君悦和桂花两人,也正在一家挂有“食”字标记的饭馆里用早膳。
“嗯,那士兵说的没错,这酱鸭果然好吃。”
桂花一边说,一边开啃。
面前的桌上,半只鸭已经被拆卸得面目全非。
君悦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什么士兵,不过一个店小二而已。”
桂花咀嚼食物的嘴巴一顿,诧异道:“店小二?公子是说刚才那个士兵是店小二?”
君悦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包子。
这包子馅多皮薄,口感不错。
“他妈的,这个郭沙,太可恶了,竟然如此羞辱公子。我看,应该叫他砂锅,他就是一口锅,一坨又黑又丑的锅灰。”
“哎哎哎,说什么呢?”君悦瞪了他一眼。
正吃着呢,什么一坨一坨的,煞风景。
桂花嘿嘿干笑两声:
“对不起啊公子。不过公子,你是怎么看出他是店小二的,我看他穿着士兵的衣裳,像模像样的啊!”
君悦又咬了一口包子,咀嚼下咽后,才娓娓道来。
“他那衣服是真的,可他忘记换鞋子了,哪个士兵身上穿盔甲而脚上套的是一双布鞋?”
“哦。”桂花恍然大悟。“他应该穿的是军靴。”
君悦点头,继续道:“如果是军人,必定昂首挺胸正气凛然。可你瞧瞧刚才那人,他手指甲里有污垢,那是经常出入厨房的人才有的。他说话的时候,习惯的嘴角带笑,卑躬屈膝,那是店小二每日迎来送往的标准动作。”
他下巴指向不远处正在跑腿的一个店小二,“呐,就像他一样。”
桂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
君悦换了个坐姿。
这古代空气好,食物美味也地道,但是为嘛要跪着吃啊?
“再者,他对沥竹镇很是熟悉,他知道哪条道最近,还知道沥竹镇都有什么特产。这可不是才刚到沥竹一个早上就能知道的事。”
既然郭沙这口砂锅想羞辱他,那他不礼尚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没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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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沙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日暮时分,太阳西沉,也没见君悦的影子,这才着急起来。
不光是他着急,连戚永辉也着急了。
“听说昨夜,这位二公子就遭遇了刺客,莫不是人已经被刺客给杀了?”戚永辉担忧的猜测。
郭沙急了,“戚大人,当初可是你说这位质子是为了戏弄我们自己溜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这人虽然只是姜离送过来的质子,可若人在他北齐出了事,不但皇上会追究,就是姜离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最重要的是,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的,这让他面子往哪搁啊?
郭沙吩咐手下,“马上派人出去找,跟这的县官说一声,也让他派人出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于是,当夜的沥竹镇非常的热闹,到处是穿着铠甲的士兵和县衙的捕快,翻遍了沥竹镇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沥竹镇的人都知道,姜离送来的那位质子,被郭沙将军给弄丢了。
十八章 人没找到
郭沙和戚永辉翻遍沥竹镇要找的人,此刻已经在距离沥竹镇几里之外的、一座城镇的一家客栈里。
水汽氤氲,雾霭缭绕。
整间客房,弥漫在湿热的水汽之中。
君悦泡在浴桶里,全身毛孔尽情打开,舒服至极。
她享受的闭上眼睛,哼着快乐的小曲。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敲门声响起。
门口有声音传来:“公子,你洗好了吗?奴才进去了。”
“好了,进来吧!”君悦双眸未睁,两臂搭上浴桶边沿,懒懒应道。
桂花推门而进,站在了屏风的另一端,将衣服挂在了屏风上。他看不到主子,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晃动,听水声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
“哗啦……”
屏风那边传来水声。
下一秒,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就被拿走,声音传来:“咦,这衣服还蛮好看的嘛!”
桂花已经离开了屏风,去准备布巾和梳子。
听到声音,他回道:“这里卖的,都是北齐的服饰,奴才就按公子的尺寸买了两身,是公子喜欢的颜色。”
君悦已经绕过屏风走了出来,边系腰带边赞赏,“嗯,不错。”
桂花转头看去,美人温润如玉,如桃灼灼。
白色的琉璃立领锦绣丝袍包裹着他娇小的人儿,玉白衣裳上绣了朵朵绽放的红梅。红白相撞,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朱唇点点,眼若深潭,相貌柔美又不缺英姿飒爽之气。
他感叹:自家的娃果然长大了。
“哎哎哎,发什么愣呢?看上本公子啦?”
桂花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神志,又听他后一句话,惊得差点扔了手里的布巾,略嗔道:
“公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奴才可不敢有这等心思,不然会遭天谴的。”
他指着坐垫道:“公子快坐下来吧,奴才给您擦拭头发。”
君悦乖乖的跪坐在铜镜前,享受着他的服务。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仅没弄疼他,还时不时地按摩一下,舒服至极。
擦完头发,他又拿了梳子,将他的长发一缕缕的梳顺。从发尾开始,慢慢往上,尽量不扯到他的头皮。
君悦感慨,如果桂花是他的夫婿,一辈子如此待他,他也知足了。
“桂花,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呸呸。”桂花不悦道,“公子,你怎么能咒奴才死啊!”
“你不会死的,你还要长命百岁,将来帮我带娃呢!”
“好,只要公子生了小主子,奴才就帮你带,兴许将来还能帮你带小小主子呢!”
“呵呵,桂花你想得可真够远。”君悦俏皮的转过头来,黑亮的的眼睛里肆意飞扬,狡黠道,“你帮我带娃这么辛苦,为了奖励你,本公子请你到外面去吃大餐,如何?”
“公子,是你想去吧!”桂花将他的头转了过去,继续梳头发。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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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竹镇。
已到了子时,派出去的人一拨一拨的回来了,个个神情动作皆一样。
人没找到。
郭沙不解了,“怎么可能呢?沥竹就这么巴掌大,就算是钻狗洞也能找到了。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只知道奉命行事,可不去想人究竟会藏在哪?
戚永辉问道:“可问过城门卫,有没有见到二公子出去过?”
有士兵上前回答,“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戚永辉也知道他这话是多问了。
如今各国战争不断,为防止有敌军混入,所以进出城门的人都必须要有路引,路引上注明持有者来自何处。没有路引者,是进出不了城门的。
如今姜离之人对于栗水河以北的齐国人来说,都是敏感的存在。如果城门卫看到姜离的路引,不可能没有印象。
戚永辉不甘心,又问:“可有姜离人进出?”
士兵还是回答:“没有。”
“有没有持印出城的?”
“也没有。”
君悦是王室,他的印鉴就是他身份的证明。而不是像普通百姓一样,是一张写了名字住址盖了官印的白纸。
而如果君悦持王室印鉴进出城门,城门卫定会将人拦下,并跑来相告。
所以,君悦是出不了城门的。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戚永辉笃定君悦一定会在船上等他的原因。
可事实是,君悦还真的就出城了,早就远离沥竹十万八千里。
城门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守卫光是检查路引就已经够他们忙的了,哪有功夫抬起头来认人,他们只认手里的路引。
郭沙一介武夫,打架可以,动脑子就为难了,只能问戚永辉:“大人,你拿个主意吧!”
戚永辉叹了口气,“明天再出去找人,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只能回京向皇上请罪了。”
“这孙子,尽给我惹事。”
郭沙暴跳如雷,忿忿骂道,一脚踢飞了就近的一张矮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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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的集市里,喧嚣喜庆。
一身琉璃红梅立领锦缎的少年正东瞧瞧西转转的往前走,手里还拿了串糖葫芦和糕点,像小孩子一样对什么都是好奇。
“这么冷的雪天,没想到这么热闹。”桂花跟在身旁说道。
君悦吞下了最后一口山楂,扔了手里的竹签。边嚼边说:
“快过年了嘛!再冷也要出来热闹啊!不过这北方的民风,确实比我们开放一些,你瞧前面。”
桂花顺着他说的望过去,惊得忙拉了自己的衣袖遮眼,口中念道:“大庭广众的,这成何体统。”
前面一处,正是飘香院。一群男客女客正拉拉扯扯。
桂花见他家主子看得目不转睛,忙用袖子遮了他的视线。不悦道:“这种东西,公子不宜多看。”
君悦“切”了声,不屑道:“知道啦,桂花妈子。”
迈步继续往前面走。
桂花见他家主子有些沮丧,以为他是生气了。于是跟上去,岔开话题道:“公子,这里这么好玩,不如咱们留下来,不去什么恒阳了吧!”
君悦摇头,“恒阳是一定要去的,否则姜离只会更加民不聊生。”
“反正人又不是在姜离境内丢的,也不关少将军什么事啊!”
君悦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我如果去了,齐国便罢手,我若不去,齐国必定借题发挥。到时候他们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向姜离开战。以姜离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抵挡。”
桂花默默无语,直感叹为什么他家主子命这么苦。以前是傻,现在又沦为人质。
十九章 顶楼山
千山鸟飞绝,万寂人踪灭。
白雪覆盖的官道上,一辆朴素的灰蓬马车缓缓行使。
车夫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皮肤黝黑粗糙,手有磨茧,体型壮实。他穿着一身蓑衣,宽大的帽檐遮挡了头顶的风雪,正扬着手中的马鞭“吓吓”赶马。
车内,一个白衣少年裹着青色的斗篷,伏在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腿上,闭目养神。车身摇摇晃晃,两人也跟着摇摇摆摆。皱成川字的眉头显示了主人极不舒服,脑袋一磕一磕的怂拉。
“我说公子,早知道就跟那帮人一起走了,还能坐宽敞的大马车。你看我这老身骨,都快颠得散架了。”
君悦眼皮没睁,闷闷说道:“你还想坐大马车,他们能让你骑马去就不错了。”
桂花不解,“难不成他们还要让我们走着去恒阳啊!”
“说不定还真是。”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桂花咧咧骂道。
他屁屁好疼啊!骨头都快散架了。
的确是一群小人,一个副将就敢给他们脸色看。还不知道此次去恒阳,要遭多少的讽刺和屈辱呢!
桂花狡黠道:“公子,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沥竹疯狂的找人啊?”
君悦点头,“弄丢质子可不是小事,丢了官职还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掉脑袋呢!他们能不为了自己的小命疯狂的找吗?不过估计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根本就不在沥竹,他们就是找一辈子也找不着。”
“哼,看他们以后还敢小瞧公子你。”
桂花生气后,又觉得很神气。
主子变聪明了,会整人了。
万事都有因果,每个人的路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人这一生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不是偶然,而是带着目的性。
如果当初不是遇到那对母子,他现在还得跟那口砂锅在一起,根本出不了沥竹镇。
桂花又问:“公子,你说他们会不会追上我们啊?”
君悦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目。“追不上的,他们已经晚了我们很久了。再说,他们还得拉不少的东西,没那么快。”
“那就好。”桂花低头,将主子滑落的斗篷又往上提了些。“公子若是乏了,就睡会吧!”
君悦没有回应,他是乏了,被这马车颠得乏了。
前几天坐的王室马车那叫一个稳当,就跟坐高铁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再瞧瞧现在,就跟过山车似的,他都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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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沥竹的郭沙和戚永辉,脸色真的黑得跟砂锅似的,眼睛快要喷火的看着面前的东西。
这还是他们前天乘坐的那艘大船,船靠在岸边一动不动,河水拍打着古老陈旧的岸石,传出宏伟的“啪啪”声。
“妈了个吧唧,这个娘娘腔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戚永辉检查了面前的东西,说:“他从姜离带过来的东西都在,只是少了姜离王的国书和印鉴。按理说光靠他手上的东西,是出不了沥竹的,难道真的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郭沙在舱内踱来踱去,毛躁得跟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口水乱喷:
“可我们都翻遍了整个沥竹也找不到人,就算是死了,也总该找到尸体吧!毛都没有一根,这又是怎么回事?上天了还是遁地了?妈了个吧唧。”
这两天闹得人仰马翻的,连觉都睡不好,火气大得都可以融化这冰天雪地了。
戚永辉当下果断决定,“咱们回恒阳,向皇上禀明此事。”
“回恒阳?”郭沙惊讶道,“人找不到,回恒阳怎么跟皇上交代?”
“哎哟我的郭副将啊,弄丢质子这可不是小事,咱们且先回去,皇上会如何处置我们,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郭沙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人都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再找下去希望也不大,是该回京向皇上请罪了。
他在心里又把那个娘娘腔质子骂了个千百遍,他郭沙要是因为一个质子而丢了性命,那简直是太不值当了。他即便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那才光荣。
妈了个吧唧,瞧那娘娘腔的怂样,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主。
他指了指地上,“那这些东西呢?”
戚永辉道:“自然是要带回京城的。”
郭沙也不再多问,吩咐了人来将东西抬出去装车,准备离开沥竹,回恒阳。回去复命,也是回去领罪。
妈了个吧唧,这趟差事办得真是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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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人马,再去往恒阳的路上你追我赶,如此又过了一天一夜。
君悦站在马车外,遥望着前方高耸的染白俊山,它像一个英勇严肃的警卫军一样,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守护着它的女王。白色之中隐约还有黑色的石头裸露,十分显眼。
这是北齐最富盛名的顶楼山,因其形状似阁楼,山顶呈尖状,两边斜似屋檐,下面是四方形的山脚。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三角形和四方形的组合,因而得名顶楼山。
顶楼山山脉绵延,是自然的天险。
山上白雪皑皑,高耸入云。山中仅有一条宽四五丈的大路通过,是极佳的天险要道。且要想进入恒阳,此山是必经也是唯一之路。
山上设有岗哨,负责严查进出行人,一旦发现状况,可立即采取防御措施。如果有敌人来犯,又可燃了山顶的烽火台,寻求救援。
北齐能屹立东泽大陆百年不衰,此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据说三十年前,西蜀虎啸大将军领军进犯,一路挥兵北上,势如破竹。
但到了此处,北齐凭借天险,反攻为守。蜀军折损过半,落荒而逃。
君悦将手里的水壶丢给桂花,走回了马车。
“走吧!”
过了此山,再行半日路程,傍晚之前就可到恒阳了。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此地路途平坦,马车走得很平稳。
到了山口处,果然碰到了守山士兵。他们被拦下来询问,出示路引。
车夫拿出了自己的路引,守山士兵看了看,便放过了他。又走过来撩开马车帘子,夹杂着冷气的语声道:“你们两个,路引。”
桂花坐在外侧,翘着兰花指,驾轻就熟骂道:“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嗯,很久没用过这语气了。
以前在王宫,这话可没少说。
守山士兵鼠眼一扫,插着粗腰,吐着白气。趾高气扬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少废话,路引拿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桂花还想再说什么,被君悦止住了,嘟着嘴巴干瞪眼。
君悦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车外的守山士兵。
守山士兵接过一看,立时惊得脸色大变,忙单膝跪下,低头恭敬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禁卫大人,望大人恕罪。”
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起来吧!”君悦淡淡瞥了他一眼。
守山士兵站起身,将手中之物恭恭敬敬递过来。
桂花伸手夺过,还不忘讽一句:“狗奴才,有眼无珠。”
“走吧!”君悦吩咐车夫。
“哼,我记住你了。”桂花愤愤放下车帘子,马车又继续咕噜噜的前行。
桂花颠了颠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这令牌这么管用。这样看来,咱们以后在恒阳可就横行无阻了。”
君悦但笑不语,掀开车窗帘看着两边的陡壁,垂直高耸,空幽寂静,好似置身于万丈沟壑之底。偶有凹陷进去的地方,都有重兵驻守。
无论是谁,想要攻下北齐,此关是最大的障碍。
二十章 恒阳都城
一路走走停停,君悦三人终于在日暮时分,到达了北齐的都城:恒阳。
君悦撩开车帘,探出头去,望着前面巍峨森森,肃穆凛凛的城楼。
城楼上已经燃起了火盆,将泛着阴阴寒气的城墙照得透亮,似冰冻了千年的寒铁,坚硬无比。穿着厚重铠甲的城门卫正在来回巡逻,眉目如箭。
“恒阳”二字像一双魔眼,悬挂于城门之上正中央,目不斜视,漠视着从它下面走过的每一个人,渺小如蝼蚁。
这里,就是他接下来要住的城市了。
到了门口,君悦又被拦下,受检了一番,然后又在别人恭敬的点头哈腰中,飘飘然而进。
城内可比城外热闹多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君悦望着模糊朦胧的街景,彩灯高挂,喜联盈门,新妆抚面,华衣束腰。
街道两边随处可见的白玉兰树裹着白色的锦衣,三两人正在下面挂上灯笼。
左边有搭台子唱戏,右边有杂耍;前面有以诗会友,后面有比武招亲;街边卖年货,卖布匹;街尾卖包子糕点,卖古玩字画……比比皆是,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两边的街灯将整条街映射成一条盘旋的游龙,五彩斑斓。
孩子的笑声,卖货的吆喝声,砍价声,争吵声混杂……不绝于耳。
“公子,这好热闹啊!”
君悦也是笑颜开逐,“还有两天就到除夕了,肯定热闹啊!”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由于人多,速度很慢。为了安全,车夫还特意下了车,牵着马走。
桂花的声音再次飘来,“都说恒阳尽出俊男美人,此言不虚,这的人,的确都很美。”
君悦凉凉不爽,“怎么,看上谁了,有比你家主子我还美的吗?”
女人,都不喜欢别人称赞除她以外的人。
“嘻嘻。”桂花回过头来讪讪一笑,挤出两条鱼尾纹。“哪能呢!公子你是这天下最美的人,谁都比不过你。”
“切。”君悦对于他这言不由衷的马屁嗤之以鼻,转头继续望向车外。
要说美,前几天就遇到一个极美的漂亮娃娃。可惜不是自家的,想拐也拐不来,他娘看得太紧了。
恒阳出美人,这是东泽大陆公认的事实。
据说当今的北齐皇后岑筱若,就是一个艳冠绝伦的美人。几十年前,她还在待字闺中时,其美貌就已经名满天下,各国遣使求亲的不计其数。
而且恒阳的美人不仅仅是女人美,就是男人,都是长相极美,皮肤细腻,容貌俊朗。
如果说历史上几千年才出一个卫玠,那恒阳就是满大街的卫玠。
在恒阳,不要随便质疑一个人女扮男装。因为有些看起来美如女人的男人,他真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眼前忽然又飘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琉璃目,清澈纯净,目光专注,仿若明亮的星辰。仰月唇噙着微笑时,真诚又可爱,温暖洒了一地。
也只有这种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的纯圣之地,才能养出他那样一个如玉兰般干净清雅的人。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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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集客居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传来。
门帘被撩起,君悦跳下马车,抬头看向面前寂静的客栈。如今正临近春节,估计也没什么人出门在外的吧!
不过这样更好,清静。
桂花正在付车钱,君悦回头,谢道:“多谢这位大哥了,承蒙这些天的照顾。我给你开间房,今晚你先住下,明早再离去,能赶上除夕的。”
车夫受宠若惊,“不敢要小公子的一个谢字,小公子给的车费已经够多的了。”
他跑车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过哪位客人谢过他呢!
“应该的。”
君悦三人迈步,进了集客居。
店内冷冷清清的,别说是客人,连店小二都没有,桌椅堆放得整整齐齐,看着还算干净。
桂花喊道:“老板,有人吗?老板。”
喊了几声,才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五十多岁的老汉从后堂走出,看到君悦几人,以及君悦身上穿的衣服,忙堆了副笑脸走过来。
“对不住几位,小老儿正在用晚膳。不知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桂花说道:“三间上房,还有一桌饭菜。”
老板见是大生意,笑脸堆得更高了。“上房有,都是最好的上房。只是这饭菜,几位可能需要等等,店里的伙计都回家了,如今只有小老儿夫妻和我的儿子儿媳。”
大过年的谁不回家啊!可以理解。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君悦浅笑道:“无妨,老板去准备就是。另外,给我们每人准备一桶热水。还有,麻烦老板送份笔墨到我房中。”
“哎,好好。那我先带几位去你们的房间。”
君悦点头,跟着老板上了二楼。
楼里很安静,没有客人。房门都是紧闭,透着隐隐的寒气。厚重的木质楼梯发出“咚咚”的声音,像遥远飘来的暮鼓晨钟,沉闷悠长。
店老板将他们几人分别带到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分别是甲乙丙丁字号。都是对门而设,甲和乙对门,丙和丁对门。
老板将乙丙丁三间房门打开,又进去点了蜡烛,将房间里照亮。“三位,这就是本店最好的房间,远离主街,晚上也安静。”
君悦环顾了一圈,还算满意。“有劳老板了。”
“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休息了,房里寒冷,一会我就给几位送火盆来。”
“多谢。”君悦再次谢道。
店老板躬身退出去了,车夫也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君悦的房间是乙字号房,他在关上门之前,眼睛还特意瞟了一下对面的甲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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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郭沙和戚永辉正愁眉焦急。
已经赶了两天的路程了,距离恒阳越来越近,两人也越来越烦躁。
如果是快马加鞭,明晚也能到了,可是偏偏拉了几车子的东西,脚程自然慢了不少。
灯光下,郭沙再也忍不住了,急问道:“戚大人,你想好了吗,咱们该怎么跟皇上禀明此事啊?”
戚永辉深邃的双眸中精明尽显,他喝了口茶,悠悠说:
“弄丢质子,皇上一定会怪罪。我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郭沙真是懊恼,他当初没事干嘛让个店小二假扮士兵去羞辱那个娘娘腔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戚永辉一开始的紧张过后,现在脑袋也清明了。
“不过,如果咱们解释得好,也许皇上并未怪罪。而且,你我对皇后娘娘和五皇子还有恩呢!皇上即使要怪罪,皇后娘娘怕是不会坐视不理。”
郭沙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听不懂戚永辉的意思。“大人能否给指条明路?”
“你想想,如果质子是被人杀死的,是不是与我们就无关了?”
“被人杀死的?”郭沙还是不懂,“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是办事不利,罪责难逃啊!”
戚永辉点点头,眼里精光乍现。
“有人要杀质子,这事姜离的少将军也知道。如果这帮匪徒势力强大,连官兵都抵挡不了,受伤惨重。你说,皇上是偏于咱们受伤,还是更在意那位质子的死?”
郭沙听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位质子死不死,皇上根本就不在乎。”
“嗯。”郭沙重重点头,吐了一个长长的鼻音。“皇上也未必看姜离的人顺眼,说不定咱们这还是顺水推舟呢!到时候咱们再往自己身上割两刀,弄得惨一点。皇上最多也就治我们一个保护不周之罪,而不是玩忽职守。”
果然是老谋深算。
君悦要是听到了定会啪啪拍手。
“啪。”郭沙自拍大腿,愤愤道:“妈了个吧唧,这娘娘腔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要老子为他流血。”
“流点血,总比掉了脑袋要强吧!”
“娘的,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跟弟兄们对好口供。”郭沙转身欲走。
到了门口时,又转过头来,拱手一揖。“在下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好说。”戚永辉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出去的样子,嘴角一勾,端起茶杯,悠哉喝茶。
二十一章 甲字号房
“小公子,你这手艺可真是好,小老儿我吃了一辈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君悦夹了一块排骨,飘香四溢,一下子就滑入他的口中。
“能得恒阳城内最大客栈老板亲口夸赞,也是小子的福气。”
古代用的油不是植物油,而是动物油,所以冷却久了就会凝结。
恒阳很冷,尤其是在冬天,放在外面的冷水半个小时就结冰。所以这的人一般都是用水煮菜,而不是炒,因为炒的菜还没等上桌就已经结了油。用水煮的菜可以保持更久的热量,不至于那么快就冷。
君悦不习惯吃煮的菜,于是就借了老板的厨房,炒了四菜一汤。
萝卜炒肉片,红烧排骨,辣子鸡,炒干笋,还有一份汤。
用一个长方小铁炉盛上炭火,再铺一块铁皮,将盛菜的碟子放在铁皮之上,炉子里的热量传上来,菜就不容易冷了。
老板笑道:“小公子真是心思手巧,竟然想到用这个办法保持菜的温度。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其中暗含的道理可真是深啊!”
这话君悦赞。
生活中一个很普遍的动作,并不会有人注意。一旦注意到了,就是惊天动地的大发明。
瞧蒸汽机,可不是从一个冒泡的瓦罐得到的启发。还有万有引力,还是被苹果一砸脑袋,脑袋就开窍了。
就他这样的,被苹果砸死都想不出来。
老板这话太抬举他了,二十一世纪啥都有,微波炉啊太阳能啊暖宝宝啊,她从出生用到死,能不知道嘛!
“好吃,大哥哥,明天能不能再给我做啊?”
老板人姓云,这是老板的女儿云巧兰,五岁。长得水灵水灵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十分可爱,长大之后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君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啊,明天给你变新花样吃。咱们巧兰吃得好了,将来才长得漂亮啊!”
“嗯,对,我要漂漂亮亮的。”小丫头高兴的晃了两条小腿,又夹了一块排骨,吧唧吧唧的吃得可香了。
唉,爱美之心,不分老少。
云巧兰的父母是对二十多岁的青年,看起来老实巴交,憨厚朴实。
她父亲佯怒道:“小巧,不可任性,公子是客人。”
云巧兰撇撇嘴,一副老大不高兴。
君悦笑说:“没事,反正我也要吃。”
云巧兰对着自己的父亲做了个鬼脸,俏皮可爱。想必这丫头,平日在家里很是受宠。
一桌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君悦会问他们这北齐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有什么有趣的玩乐,店老板很热情,也都一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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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老板的儿媳妇正在收拾碗筷,老板和儿子在一旁喝茶,君悦和云巧兰在玩你拍拍我拍拍的游戏。这小丫头对于新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店老板见他们玩得尽兴,端了茶盏过来,在他们身边坐下。笑问道:“小公子不是恒阳人吧!”
云巧兰不甘不愿的,被爷爷赶去她娘那。
君悦心里暗笑,这老板从刚才吃饭起就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现在终于忍不住啦!
还有,瞧他这开场白,他要是恒阳人,还能住客栈吗?
“我是沥竹镇的人,因为要过年了,家中父母便让我来给十年未见的舅舅拜年。哪知十年未联系,今日去寻,舅舅一家已经搬走了,所以才不得不留下来。”
老板更高兴了,“既是如此,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答应。”
既是不情之请,那还有说的必要吗?
君悦微微颔首,“老板但说无妨。”
“你看啊,反正你也是要留在这里的,不如,你来做我集客居的掌勺如何,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的。”
“啊?”君悦和桂花惊讶的张大了嘴。
掌勺?
厨子。
这老板要说的就是这事啊!
桂花真想说一句:你让堂堂姜离王的儿子给你炒菜管厨房,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老板见他不答应,又重出诱惑。“我给你每月这个数,管吃管住,节日还有份例,年底还有奖励。”
老板边说,边伸出了五个手指。以他的眼光,这小子要是成了他店里的掌勺,集客居一定会更火。
君悦惊讶过后,回过神来,摇摇头。“对不起老板,你的好意,我恐怕无法呈情了。”
老板急了,“为什么,你是不是嫌我给的少啊?那我再加。”
“不,不是。”君悦忙摆手解释,“老板,不是我不愿意,实话跟您说吧,我不会在这久留的。”
老板一怔,“小公子要走?即便是走,也是过了年再走。要不然这样,你这几天就教我厨艺。你放心,我不会亏了你,我免了你的食宿,另外还会给你学费。”
君悦还是摇头。
见他再三推辞,老板大概也明了了。“我知道,这手艺,是不外传的,是小老儿强求了。”
知他是误会了,君悦于是解释道:“老板,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最迟明晚,我就要走了。”
“啊?”这会轮到老板吃惊了。“后日就是除夕了,小公子去哪?”
除夕,是家人团聚,共享天伦的日子。
无论是在外的丈夫,求学的游子,都会在这一日聚在一起,家常里短,吃团圆饭,看春晚,放烟花,同守岁。
不知她的父母,现在在做什么,他们是否已知道她死了?
包饺子,买年货,还是在为她上一柱案香?
君悦望着门外纷飞的飘雪,风灯的照射下,它们就像孤独的行者一样,在黑夜中无声无息落下,淹没在滚滚红尘中,无人问津。
“漂浮的浮萍,也总有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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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板告别之后,君悦就上了楼,准备回房间休息。
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太他娘的冷了。
行至门口时,君悦刚想打开门。忽然的眸色一凛,呼吸之间,这空气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腥气。
他转头,看着对面毫无动静的甲字号房。这间房,从他们住进来时就早已有人住了,可是一整天里,君悦都没见过这位住客的尊颜。
“公子,怎么了?”桂花不解问道。
君悦头没回,声音一沉,“进去。”
“啊?”桂花还来不及消化自家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就被主子一记冷眼扫过来,吓得他赶紧缩了脖子,灰溜溜进了房间,关了房门。然耳朵却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君悦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腥气,秀眉皱得越来越紧。
他杀过人,跟白齐呆得久了,自然熟悉那种寒气森森,令人汗毛竖起的气息。
面前的门后面,杀气逼人。
木门下的地板上,渐渐渗出了黑色的液体,像水从杯中溢出一样,缓慢流淌。
空气中腥气的浓度又上升了几层。
君悦立即转身,打开房门,跨步进去。这不关他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白齐说过,要想活得好,就不要多管闲事。
可临关上房门时,他看着地板上黑色的血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一会把门口清理干净。”
不然殃及他这条小鱼怎么办。
“啪”的关了房门,君悦长长吐了口气。
他运气怎么这么好,随便住个客栈都能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她前世买了这么多的彩票想一夜暴富,结果连十块钱都没中过。
但愿今晚,能无风无云。
二十二章 不入流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到了半夜里,君悦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吵醒。
“开门开门。”楼下传来呼喝。
君悦醒来,打开房门一看。桂花也是惺忪着一双眼睛走了出来,嘟囔抱怨:“大半夜的,搞什么事情啊?”
楼下又传来了声音,“都把户籍证明拿出来,搜。”
君悦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对面的甲字号房。
地上,黑色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了。静悄悄的,好似房里没人。
桂花的瞌睡虫一下子全给赶跑了。
他跑到楼梯口,看了看楼下的情况,又慌张的跑回来,急声道:“公子,下面全是官兵,好像在搜什么人,该不会是……”
君悦一个眼神瞪了过去,桂花忙闭了嘴巴。
楼下紧接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以及老板的哀叹声。对面街上也是,有人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乱作一团。
桂花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惊呼,“哦,对,公子,咱们不怕,咱们有令牌。”
“没用的。”
“没用?”桂花不解了。
从沥竹到恒阳,那令牌可是百试百灵的啊!进皇宫都没问题。
君悦来不及跟他解释,吩咐道:“去把包袱拿到我屋里来,把灯灭掉,关门。快。”
“哦。”桂花忙进了房间,收拾东西。
楼下再次响起了官兵的身音:“楼上还有人吗?”
以及老板的回话:“有,有三位住客。”
然后又是官兵的声音:“走,上去。”
桂花拿了东西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关了房门,和君悦两人便闪身进了乙字号房。与此同时,木质楼梯上,传来了“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
时间在争分夺秒。
君悦关上房门,边脱衣服边说:“把包袱放棉被下面,把衣服脱了。”
“脱...”桂花傻了。
这这这不妥……吧!
“愣着做什么,快啊!”君悦着急催促道。
边说,边解自己的,将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桂花忙转过头,心里默念那是他主子,不能看,不能看,要长针眼的,要便秘的。
“砰。”房门被踢开。
君悦吓了一跳,这么快?
等他转过头来时,又吓了一大跳。
面前的人哪里是官兵,是一面壮实高大的墙,刚毅的脸上,嘴角噙着野性的邪笑。
他也边脱边道:“不介意我加入吧!”
“老兄,你谁啊?”君悦问道。
对方没回答,外面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隔壁的房门已被打开。
君悦来不及多说,心一横,“来吧!”
他转身走向床边,将还在惊得发愣的桂花推倒,两人躺了下去,被子一蒙。同时,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第三者也跟着跳了上来。
“砰。”
就在那一刹那,门被人一撞,那急促的脚步走了进来,将桂花那句“你不能跟我家公子睡”给闷在了棉被下。
“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检查。”
君悦睡在中间,里边是桂花,外面是那个第三者。
隔得很近,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更加的刺鼻。棉被下,君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能最近的感触到他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很硬,很重。
“起来起来,赶紧给我起来。”官兵喊道。
棉被下三人没动静。
官兵再喊:“再不起来,爷大刀伺候。”
喊声由远及近,“赶紧起来,耳聋了吗?”
君悦动了动,扯乱头发,慢慢的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什么事啊,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又来折腾?”
边说,边扯了一把领子,露出光滑的锁骨。
站在屋内的三个官兵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又要干嘛呀?”
这声音,慵懒中带着诱惑,融心酥骨。
桂花缩在棉被下的脑袋猛地摇摆,这不是他家主子,这不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主子,他不认识这人。
君悦转身看向他们,猛地清醒过来,换了副小鹿惊吓又讨好的的笑脸道:
“哟,是几位军爷啊!军爷到这里,也是来找我的吗?”
为首的一个官兵回过神来,“嗯哼”了声,拉回了余下两人的神来。声音缓了几分,“快下来,我们只是检查,不会伤害你。”
君悦挑眉,乖巧地站起来,跨过某人下了榻。
盈盈笑道:“军爷要检查,当然是可以的,还是免费的。不知军爷想从哪里查呀?”
声音慵懒,像只刚睡醒的猫,挠得人痒痒的。
“我要检查你的……”
君悦冷不防的“哈咻”打了个喷嚏,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有点冷。”
说着,还配合地缩了一下脖子。
为首的官兵语声温和了些,“我们只是检查,还有什么人,都起来。”
君悦嘻嘻笑道:“军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快起来。”语声加重了两分。
君悦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三个官兵瞪大了眼睛,视线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
他好奇的转身去看,一看之下,也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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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那个不知从哪来的第三者已经坐起,右腿曲起,左腿伸直,右臂随意搭在右腿膝上。衣襟大敞,露出让人羡慕的八块腹肌。
桂花则缩在床尾。
“官爷,你也想检查我吗?”那第三者的声音传来。
声音不似君悦的柔媚,而是充满了刚阳之气。
桂花看向官兵,本色出演,一手翘起兰花指,细声道:“你也想检查我吗?哎呀,好羞羞。”
“咦......”君悦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三位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那边的两人,再看了看君悦,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变幻莫测。
他们不是没见过断袖,但是三个断袖一起......
真是世风日下。
君悦回身又凑上前两步,似无奈道:
“没办法,都是寂寞之人,大家聚在一起也就是暖暖被乐一乐。我明晚有空,军爷可以过来,要是军爷有兴趣,也可以多叫几个朋友来。”
为首的官兵明显的一喜,又迅速的恢复脸色,轻咳一声,板着脸对同伴道:“依我看,他们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咱们走吧!”
身后的两人早就不想查了。
就眼前这三个不入流的货色,怎么可能做那等惊天之事。
“是。”令人齐声道。
君悦将他们送到楼道,对着他们的身影还不忘嘱咐道:“军爷,别忘了带钱来哟!”
二十三章 顺手牵羊
等楼下传来了关门声,君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软了下来,摊在地上。
“尼玛,亏大了。”
他这美貌,用在他们身上,真是浪费。
在现代,她老实本份了二十几年,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从不做什么在大人眼里看来是不好的事。
后来爱上了一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谁知道尼玛他竟然是个杀手。
人生悲催至此,还能怎么的,只能跟鸡是鸡跟狗是狗了。
于是后来,她也成了个杀手。
可惜她这杀手还没接过一单生意,某天就死了。
跟着她那杀手男朋友一路逃亡的过程中,被人一枪给崩下了悬崖,死翘翘了。
“公子,你没事吧!”
桂花的声音传来,伸手将他扶起。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君悦就着他的力量站起。
转身进屋时,那个第三者已经穿戴整齐,立于桌边。
烛光下,男人有一张刚毅的脸,剑眉如星,刚阳坚毅。一身素玄衣裳束身,英气凛然,散发着一股子野性的气息,就像大漠中的狼一样。
见他们进来,男人抱拳致谢。“今夜多谢公子相救,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必报。”
君悦怂拉着肩膀走到矮桌旁,瘫软的坐在垫子上,边倒茶边道:“你不必谢我,我没想过要救你。”
是你自己厚着脸皮跑进来的。
“话虽如此,但这救命之恩,在下记下了,告辞。”他说罢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桂花狠着脸道:“我警告你,这事别传出去。”
男人回过头来,吝啬的丢了两个字:“放心。”然后转身,又走了,并没有回甲字号房。
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在机缘巧合下见了个面,竟有了生死之交,这速度也真是够快的。
只是可惜,双方都没有留下名字,也不知道去何处寻人,又何来的“报答”一说。
桂花走过去关了门,回来坐下,愤愤道:“冒冒失失的进来,火急火燎的走,连道个谢都这么敷衍,真是没规矩。哼,忘恩负义。公子,他不回房间,干什么去啊?”
君悦垂眸,看着手上的茶杯,淡淡道:“杀人去啊!”
桂花瞥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外面正在大肆搜人呢,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君悦也不解释。
那三名士兵见过他们的脸,为防万一,是断然留不得的。
“公子,为什么那令牌用不得了?”桂花又问。
君悦放下茶杯,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
“那是皇宫禁卫的令牌,糊弄糊弄那些远离京城的人还可以。可是在京城里,大家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万一那官兵记得禁卫军里并没有咱这两张脸,不就完了。”
“哦,公子想得真周到。”桂花不忘拍马屁。“那咱以后就拿它到别处去招摇。”
君悦看他兴奋的样子,也不想出言扫了他的兴。伸手往怀里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惊得全身上下寻了个遍,又到床边翻开被子一看,上面除了点点血迹,什么也没有。
令牌哪去了?
刚才不是还在的吗?
东西一直在他身上,桂花不会拿。君悦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画面却在某处定格。
“恐怕,以后也不能拿它去别处招摇了。”
“为什么?”桂花喝茶的手一顿,“公子不是说只要不在京城用就可以了吗?”
君悦怂拉着脑袋闷声道:“那王八蛋刚才顺手牵走了。”
“啊?你骗我的吧!”
“我倒希望是呢!”
刚才那第三者跳上来的时候,他本意是想看看君悦身上有没有藏什么武器。没想到,武器是没找到,却找到了一个可以大摇大摆走出恒阳、走出北齐的东西。
他刚才急着离开,一是要去杀人灭口,二也是因为他怕他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偷了。
窗外,雪还在不停的下,掩盖了所有的痕迹,所有的气息。搜查的吵声渐渐隐去,街道又恢复了夜的平静。
可平静之下,又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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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君悦下楼时,正看到老板一家人在收拾东西。店里被砸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小公子醒了,这有点乱,公子小心点。”巧兰爹好心提醒。
昨晚他们一家都在楼下,所以楼上是个什么情形,他们也不知道。
“我听他们好像说在搜什么人,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人吗?”君悦问。
巧兰爹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是搜人,具体搜什么人就不清楚了。”
君悦点点头,如此大肆的搜一个人,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或者这个人做的事情很严重,不然不会满大街挨家挨户的找人。
不道出姓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不想外传,二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不过照昨晚上的情形看来,应该是后者。
“厨房应该能用吧?”
“能。小公子去吧,我媳妇在里面。哦,对了,小公子要的猪肠我给你买回来了,只是不知小公子要来做什么?”
这个朝代,动物的内脏被视为污秽之物,一般人是不会吃的,尤其是装残渣的东西。
“我自有用处。”
君悦笑笑,迈步往后堂的厨房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了后面巧兰爹的骂声:“这帮**,就知道砸东西,说什么今晚还要来,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君悦嘴角抽了抽,加快速度往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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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沙和戚永辉披星戴月的赶回恒阳,身上扎了两刀绑了两快纱布,渗了点血沾了点灰,面容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二人约定,先回府准备一番,然后在未时时一同进宫面见皇上。
戚永辉刚回到府上,管家就赶了过来,递给他一封信。
他现在哪有闲情管其他的事啊!于是也不看那信一眼,欲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现在要进宫,等我回来再看。”
管家无奈,只好跟了上去。“老爷还是先看看这信吧!这信的落款是,是君悦。”
戚永辉疾步一顿,急忙转过头来。“你刚才说,谁?”
管家再说了一遍:“君悦。”
戚永辉急得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信来拆开,信上只有短短几字,一个地址,一个落款。
落款明明白白的写了两个字:君悦。
没有印章,只有两个字。就看他信不信了。
他惊得手一抖,手臂上的疼痛隐隐传来。“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天早上。”
如此算来,应该是他失踪那天,就动身来恒阳了。“快,速去郭副将的府上,将郭副将请来。”
“是,老爷。”管家也不多问,急忙跑去找人了。
戚永辉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脱口而出骂道:“妈了个吧唧。”
说完之后他又反应过来,赶紧捂了嘴巴。四下看没有什么人,这才放心下来。跟郭沙那粗人呆久了,真是近墨者黑。
他是管礼仪规制的,不能说脏话。
二十四章 赐茶
君悦用过午膳,又郑重的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絮绦烟花蹙金衣裳,腰间束一条珍珠镶边的玉带,别了一块鸾凤玉佩。身后披了一件酱红色的云锦斗篷,端坐在集客居一楼的大厅里,悠悠品茶。
店外雪絮飘飞,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
然人们并不因为天气的寒冷而闭门不出。相反的,家家户户都在热闹的打扫庭院房屋,挂上红灯笼,贴上对联……
一片喜气洋洋。
明日,就是除夕了。
店里很安静,巧兰已经午睡去了,巧兰爹夫妇正在厨房准备过年用的吃食。各忙各的,只有君悦最是悠闲。
老板对后面候着的桂花说道:“这大雪天的,小公子怎么不回房去休息啊?”
桂花解释:“我家公子在等人。”
“等人,等谁?”
好像小公子说过,最迟今天就走了。
难道真的有人来?
桂花没有直接回答,吩咐道:“老板一会就知道了,你再去烧壶热水吧!看这时辰,人应该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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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散花的街道上,楼阁林立,人群匆匆。
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匆匆行使在喧嚣中。
车夫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试图让马跑得更快些。马车身后,跟了十几名侍卫,穿戴统一,行进有素。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虽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但从马车的装束和身后跟着的侍卫来看,定是官爷。
马车飞驰,往集客居的方向而去。
有人认出了最前方的一辆马车,惊奇道:“咦,那不是戚大人家的马车吗?这是要带人去哪?那也不是皇宫的方向啊!”
百姓甲回:“谁知道呢,昨晚上闹了一宿,今天又是这阵势,估计是已经找到人了吧!”
妇人乙骂:“贼犊子,把我家的东西都砸烂了,也不赔钱。该断子绝孙。”
仁兄丙道:“哎,该不会是这戚大人养在外面的小妾被他家母夜叉发现了,赶去救人吧!”
“哈哈哈。”
……
人群议论着,看着前面的马车消失在拐角之处,也就渐渐的散了。官家的事,也就当个闲谈罢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他们一辈子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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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手臂撑着太阳穴,搁在桌子上假寐。听着外面嚷嚷吵闹,以及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感受着门口吹进来的寒气。
马蹄声在门口停了下来,一阵说话声结束后,带着寒气的凌乱脚步踏进了店内。
君悦能清楚的听到来人的粗重喘气声,想必赶得很累吧!
自他们进来,老板一家子就被桂花赶到后堂去了。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臣戚永辉接驾来迟,还请二公子恕罪。”说着,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到现在,他再也不敢小瞧了这位质子了。
他们在沥竹找得人仰马翻,他倒好,人早已入京。
他们还在想着怎么跟皇上交代,甚至不惜自残。如今倒好,他们身上那几刀,算是白割了。
这娘娘腔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畅通无阻,悄无声息的来到恒阳的?
君悦没有睁开眼睛,语调不紧不慢。“本公子不是你的主子,你没必要向本公子行此大礼。本公子候在此处,已经很久了。”
戚永辉忙讨罪,“是臣照顾二公子不周,臣会向皇上请罪。”
君悦不呈他的话,岔开道:“天气如此寒冷,二位赶路辛苦,茶已备好,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茶已泡好,桂花斟了两杯,放在托盘上送到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奉上。
“二位大人,公子赐茶。”
主子赐茶,便不能推拒。
妈了个吧唧,你刚才不还说你不是我们的主子吗?
茶杯是青黑的颜色。杯中的茶水,冒着蒸蒸白气,因有了茶叶的浸泡,已看不出水的清澈。茶香气掩盖住了一切的气味,令人捉摸不透。
二人看着低头为他们奉茶的桂花,再看君悦不怒而威的闭目养神,心中皆对这杯茶产生了怯弱之意。
空气中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场景定格。
---
许久,茶已渐凉。
戚永辉颤颤巍巍的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向了茶杯。
“大人,不可。”
一声暴喝声传来,在寂静的空气中特别的突兀。
君悦并没有被这喝声影响,依旧假寐。
桂花仍是举着托盘,一动不动。
戚永辉看了阻拦自己的郭沙一眼,最后心一横,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视死如归。郭沙欲阻拦已来不及。
戚永辉放下茶杯时,看向君悦的眼神,更多了一层惧意。
“喝就喝,谁怕谁啊?就不信你真的敢对我们怎么样。”郭沙一喝,冲动的夺过茶杯,豪爽的干了。然后又怒瞪了前面的两人一眼,“满意了吗?”
茶已受,恩已呈了。
桂花直起身,往后退步时凉凉道:“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以为我们家公子跟你们一样心胸狭窄啊!”
戚永辉和郭沙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大气。
原来,茶里没毒,命是保住了。
君悦挣开眼睛,放下了手臂,坐直上身,浅浅一笑。雪光反射在他的俊颜上,犀利深邃的双眸令他英气明朗。然他身上的红色斗篷,为他的英气又添了几分柔美。
“既然咱们已经会合了,那两位就准备一下,进宫吧!”
“进宫?”两人一愣。
这么快?
戚永辉道:“二公子初到恒阳,应该去驿馆歇息两天,稍后再行安排进宫事宜。一来二公子可以休息,二来也显示朝廷对二公子的尊重。”
“不必了,休息本宫已经歇够了。而且明天就是除夕,朝堂休沐,要到正月十六才开朝。戚大人,你总不至于大年初一就领我进宫去扰了皇上的美梦吧!
再者,我这身份也尴尬,万一在驿馆里发生个什么意外,恐怕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您说,是与不是?”
说的也是。
戚永辉和郭沙相视一眼,眼神在空中交流了一番,未几便有了统一的决定。
戚永辉回过头来,躬身道:“那二公子,臣先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如何安排,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君悦微点头,“有劳。”
“那……”欲言又止。
君悦明白他的意思。“两位大人放心,本公子是你们一路护送进京的,路上很顺利。”
戚永辉尴尬一笑,又是一番感谢,才匆忙离开了集客居,坐上了马车,去往皇宫。
郭沙看君悦的眼神很是不善,他本是想羞辱他的,没想反过来被他羞辱。要不是刚才一路上戚大人再三嘱咐不要跟这位娘娘腔起正面冲突,他早就拔刀砍死他了。
妈了个吧唧,一个人质,有什么好嚣张的。
君悦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屑的斜了他一眼,施施然上了楼梯。
这姓戚的还怕他跑了不成,派个人在这监视他。
他要真想跑,还会让他们来找他吗?
他要真想跑,这砂锅拦得住吗?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白齐岂不是白教了。
二十五章 入宫
过了申时,也就是现代的下午五点钟之后,一辆华丽的朱红楠木马车从集客居出发,缓缓驶向北齐皇宫。
宫墙巍巍,壁垒森严。威严肃穆,鸿图华构。
距宫门三丈之内,无一闲杂人走动。皇城墙下,穿着厚重铠甲的禁卫军提枪巡逻,守卫着这个这座皇宫的主人--北齐的王。
“这就是传说的雪中皇宫,果然气派。”
这里是北齐的政权中心,生杀予夺,全在这位齐帝的手中。
君悦撩开车帘,前面骑马的郭沙和戚永辉背脊挺直,“庆辉”二字在雪花的礼迎中,近在眼前。
庆辉门是北齐皇宫最大的一个门,为南门。各国使臣觐见,朝臣上朝都是经过庆辉门。
君悦作为一个质子,能从庆辉门而过,已经算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过了庆辉门,经过一处可容纳千余人的阔地,进入了一道较矮的宫门。随后宫道变得狭窄,仅容两辆马车经过。
过了这道狭窄的宫门,君悦被迫下了车,步行至勤政殿。也就是皇帝平日批阅奏章,面见大臣的地方,相当于御书房。
君悦作为属臣,要觐见齐帝,应该是在朝臣们上朝的永昌殿,在早朝时递交姜离王亲手国书,以及接受众臣的认可。
可惜,条件不允许,君悦只得默默无声的在勤政殿面见齐帝,草草了事。
步行至勤政殿的时候,齐帝并未在里面,有个小太监过来禀报:“二公子,皇上正在处理事情,请二公子稍等。”
君悦没有不悦,微笑着点点头,站在殿外等候。
这么快就给他下马威了。
他才不会天真的以为等个几分钟就过去。
风雪呼啸,吹鼓了两人的斗篷,刺痛了二人的每根神经。
真他娘的冷啊!
郭沙和戚永辉被他们的皇帝以商议国事之由叫走了,主仆两人就像猴子一样,立于风雪中,任由进进出出的人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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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
君悦和桂花两人在寒风中一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腿脚麻木得没了知觉,嘴唇冻到发紫,牙齿打颤。寒风肆虐得人衣裳凌乱,身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皓雪。
勤政殿里已经掌了灯烛,廊下也挂上了宫灯,昏黄的灯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氤氲了一片天地。殿前阶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无人来扫。
君悦站着站着,眼前的东西好像在旋转,廊下的那盏宫灯渐渐放大远去,面前的景物就像白雾般越来越模糊。
他脚步有些虚浮,脑袋像铅球一样,不受控制的往地上砸去,身体无力的摇摇欲坠。
桂花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担忧道:“公子,你没事吧?”
君悦冷汗沉沉,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珠。
他试图努力控制自己摇晃的身体,摇摇头,“无事。”
廊下一直观望的小太监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忙跑过来问:“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桂花急嚷道:“我们公子本就大病初愈,又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身体早已经吃不消了。你们皇上用完膳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小太监冷了脸,鄙夷道:“皇上正在处理公务,什么时候结束奴才也不知道。才站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可真是娇贵。”
人在屋檐下,一个奴才都可以欺负,简直可恶。
“你……”桂花还想再怼,却被君悦拦住了。
君悦就着桂花的力气撑着,面容带笑,气若游丝:
“素闻恒阳之人待人谦和,张仪有度,胸襟广阔,想必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也定不会为难于我们主仆二人。既然皇上公务繁忙,我等等着就是。”
“这还差不多。”小太监高傲的扬着下巴,转身欲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呼。
“公子,公子。”
小太监忙转头来一看,哎呀妈呀,不得了了。慌忙叫人来,去请皇上,一时间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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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宫,是北齐皇宫中宫皇后的宫殿。
此时,福临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殿内气氛沉重,一众宫女太监面露凝色,不敢言语。有穿着御医服饰的人进进出出,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气氛安静得诡异。
正殿中,有几人面对跪坐,心都在提着,“扑通扑通”跳得急促,急切望着垂帘的一头。
正中央,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着云纹白鹤金丝袍,头戴金龙冠,眼括深邃,目露寒光。以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镇压着殿内的每一处角落,令众人不敢直视。
虽已是天命之年,但俊宇的五官和端正的面庞,依稀还带有年轻时芝兰玉树的影子。
他是齐囯的统治者,连赫肇。
“那位姜离送来的人,现在还在勤政殿外?”
齐帝转头,问他的贴身公公方达。
方达躬身,回道:“是,陛下,还在。”
“那就让他继续等着吧!”连赫肇低讽,“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自量力。”
郭沙和戚永辉对视一眼,对于君悦是如何一路到恒阳的只字未提。齐帝也就自然的认为,人是由他们两人带回来的。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凝重的气息未散。
炉内的炭火“噼啪”一声,炸开了花。有火灰飞了上来,遇到顶上的炉盖,又无奈地落了下去。
珍珠垂帘一晃,有穿紫色官服的御医匆匆走出来,在连赫肇面前跪下。
齐帝急问:“如何了?”
御医瑟身,抬头时哆哆嗦嗦道:“臣,臣等尽力了。”
“吓!”齐帝猛地起身,威严的脸上尽显痛苦和悲切。苍老的双手竟有丝丝颤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殿内众人见他如此,也都沉默不言。
久久,齐帝苍老的声音才传来,“他,还有多少时日?”
御医抖着后背,颤声道:“不过两日。”
齐帝踉跄了两步,幸好身后有方达及时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跌倒。口中喃喃重复:“不过两日,不过两日。”
又一个儿子,即将离他而去了吗?
众臣见他如此伤心,也都纷纷说着宽慰的话,请求皇上保重身体,江山为重。
正此时,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这一句“不好了”正戳中齐帝的痛处,他脸色瞬间变得阴郁,抓起一旁的茶盏砸向进来之人,怒吼道:“来人,将这狗奴才拉出去砍了。”
小太监怔愣着忘了呼喊,不知道自己为何来抱个信,话还没说就被砍头了?
好在方达认出了是勤政殿的小太监,忙说:“陛下,是勤政殿传来的消息。”
齐帝反应了过来。勤政殿,那不就是姜离的那个质子吗?
“何事?”
小太监瑟瑟发抖,趴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断断续续禀报:“姜,姜离的那位二公子,受,受不住寒冷,吐血晕倒了。”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视线皆落在为首的头戴金龙冠之人身上。
齐帝“哼”了一声,匆匆往殿外走去,丢了一句“让连昊去处理”了事,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往偏殿而去。
一个质子的死活,关他何事?
二十六章 芳华苑
齐帝给君悦主仆分配的住所,是在北齐皇宫东北方向的一处院子。
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越往巷子里走,两边越清冷。
刚才还能随处遇到一个小宫女太监,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两边呼呼而过的风声,为这处地方,更添了几分苍凉。
君悦暗自猜想,齐帝该不会给他们住冷宫吧!
难不成他还得去跟他不受宠的妃子挤一个屋子?
桂花抓着自家主子的手臂,一脸的怔悚害怕。
三人行至一座院子前停下。
厚重的朱门紧闭,门板上的铜板已经生锈发青,有些地方已经脱漆,斑驳荒凉。
此处似已空了许久,没有一丝人气。风从里面钻了出来,带了丝阴森的感觉,令人汗毛竖起。
君悦抬头往上看去,门上挂着一块牌匾:芳华苑。
芳华乃繁华,青春,美丽之意。然眼前这门,却看不出丝毫的繁华之象,更不用说从门缝里钻出来的陈腐的气息。
“二公子,奴才就送你们到这了。稍后会有宫人送东西过来伺候。”
小太监将手里的宫灯塞给桂花,然后转身匆匆跑了,一刻也不想多呆。
“哎,你。”桂花欲喊住他,然人已经跑远了,气得瞪眼。“什么人啊这是。”
君悦不语,示意他去开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朱门缓缓被推开,门顶上落下了一层白雪粉末,将桂花浇了个满身。
“噗。”桂花吐了吐掉进嘴里的雪团,五官扭曲。“这有多久没人扫了。”
院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人气,风呼呼吹过,吹起了院子里的残叶漫天,腐味扑鼻。
君悦不适应的用手扇了扇鼻子,试图扇掉那股难闻的气味,但是无果。
桂花走到正殿,推开门。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殿里压抑了N年的气息就像冲破了牢笼一样,一下子奔涌而出。呛得两人猛的咳个不停。
“咳咳…咳咳…”
桂花再次不悦的怨道:“这什么破地方?”
君悦倒不赞同,这地方虽然人迹罕至,但却不破。暮色中依然能模糊地看出红墙碧瓦,朱廊玉阶。
待屋里的气味散了些,君悦两人才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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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比殿外更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手里的的一束亮光勉强视物。风灌进来,吹得里面的帷幔“哗哗”作响。
两人边走,边用手掰掉脸上黏糊糊的丝状东西。
“哐当。”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君悦朝着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桂花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吓得一把抱住了他,害怕得惊叫连连,眼睛也不敢挣开。
“哎哎哎,给我放开。”君悦拍了拍身上的熊物,一个男人怎么胆子比他还小啊!
哦,忘了,桂花也算不得男人。
桂花不好意思的放开了主子,暗恼怎么他主子不怕,他到怕了呢?
这样以后他可怎么保护主子?
君悦拿过他手上的宫灯,往地上照去,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茶壶而已。“出去了可别说我是你主子。”
真丢脸。
这么大个宫殿,应该不是宫女住的地方。君悦将手中的宫灯往四周照了照,东西虽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灰尘,但难掩其光华。
幔帐是罗纱,垂帘是红色珍珠,桌子是梨花木,镶金岱银,玉器瓷器价值不菲……这里,以前应该住着某位主子。
沿着墙边走,君悦惊喜的看到了倒地的烛台,将宫灯往地上一照,还幸运的找到了几根断了的蜡烛。
“捡起来。”
桂花依令,捡起了地上的断烛,有一端已经有烧过的痕迹。
他将烛台摆正,将蜡烛点燃,插了上去,殿内又多了一丝亮光。
君悦道:“再找找吧,应该还有蜡烛。”
于是两人各拿了一盏灯,绕着整个宫殿寻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不少的蜡烛。将蜡烛一一点上,没一会,刚还是黑暗的大殿,亮如晨晓。
“啊!”
桂花又再一次展示了他的海豚音。
不仅桂花吓了一跳,就连君悦,也是心里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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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灰尘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像蚕丝一样缠绕。帷幔有一半还挂在飞罩下,一半已经垂掉在地。各种物器东倒西歪,木架横倒,瓷器杯盘散了一地。就像刚被土匪扫荡过的一样。
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正殿的中间房梁上,竟然挂着一条白绫。
白领打了结,轻轻随风晃动,跟随烛火的摇曳,投影在前面的墙壁上。
桂花紧紧的抓着他家主子的手臂,脸色发青,牙齿哆嗦得咯咯作响:
“公…公子…他…他们太…太过分了…竟然这样侮…侮辱咱们。”
君悦点点头,那个大皇子的确太过分了,竟然让他们住这样的一处地方。这里以前的主人是谁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主人定是不得善终。
芳华苑也算是这后宫的一座独立的宫殿,能得“芳华”二字,想必这里以前的主人也是身份不低的。
这宫里人虽多,但细算也就几种。太后,皇帝,皇后,皇子,公主,嫔妃,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可住不起这样的地方,太后皇后皇帝也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皇子公主嫔妃了,却不知是哪一种?
只是这地方估计太不祥了,以至于让人退避三舍,讳莫如深。这宫殿闲置了这么久,也没哪个太监宫女赶来偷这里的东西。
“咚咚。”
院外传来了响动声,君悦以为是有人送东西来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进来。桂花便好奇的出去一看。
有说话声传来,隔得远,君悦并未听得清楚。
大概过了两分钟时间,桂花回来了,脸上扭曲的跟河马似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以及一些蜡烛。
“怎么了?”君悦问。
“哼。”桂花气道,“狗眼看人低。公子,他们就送来了这些个东西,还说什么棉被啊水啊都是现成的,让我们自己动手。公子,您将来好歹是个郡王啊!他们怎么能如此待您?”
君悦释然一笑,“那也是将来的事,我如今是人质,人在屋檐下,有好日子才怪呢!”
相比于嬴政当年为质子,他这算已经很好了。
齐帝此人好名声,定不会让他去住马厩。能有一座这么大的宫殿独住,至少不会冻死。
就是这宫殿有点……瘆人。
君悦打开食盒,又被里面的东西无奈了一把。竟然只有两个馒头,两碗粥和一碟咸菜。
桂花气得眼里都冒火了。“这,这是给猪吃的吗?”
君悦一记冷眼扫过去,这东西人家是送来给他们吃的,谁是猪呢!
桂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堆了笑脸:
“公子,他们也太过分了,竟然让我们吃这东西。宫里随便一个太监都吃得比我们好。而且你看,这馒头硬得,能咬吗?”
“先放着吧!吃咱们带进来的东西。”君悦随便捡了张垫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下。
“哦,对,还是公子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们要为难我们。”桂花边说着,边打开包袱。
君悦早想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早早准备了一些干粮食物,当做自己的衣物随身带进宫来。
那个大皇子看他病恹恹的,也没放在心上,只草草的看了国书,然后手一挥,就将他们丢给一个小太监,匆匆离开了。
北齐的大皇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眉目阴郁,透着一股邪气。看人时习惯的高抬下巴,傲慢无比。
两人坐在一起,分吃着一只烤鸭,香气飘荡在殿里,掩盖住了原本浑浊的气息。后面的房梁上,白绫轻飘。
嗯,这画风,说不出的诡异。
二十七 收拾新居
“公子,这东西你是怎么做的?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
桂花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烤鸭沾了桌上的似红似黑的糊状的东西。
还别说,这东西,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口感真不错。
君悦撕咬了一口鸭肉,“这个呢,叫番茄酱,嗯,我发明的,就暂且叫这个名字吧!昨天无聊的时候捣鼓的。”
桂花也没多想。“公子真聪明,这东西不仔细看,还真的像血。难怪能骗了那小太监。”
君悦但笑不语。
刚才在勤政殿门口,君悦所谓的吐血,吐的就是桌上的这番茄酱。
他敢肯定,要是没有刚才的吐血,他跟桂花肯定要站到明天早上。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黄昏时分吐血,因为那个时候暮色沉沉,看不清楚事物。而那小太监不知道这番茄酱是何物,根本也没往假吐血的方向想。
这个朝代,是没有番茄这东西的。
准确的来说,这的番茄不叫番茄,也不是拿来吃的。
这的番茄都是野番茄,名叫臭红果。因为它的藤蔓气味非常臭,结出的果子很丑,歪歪扭扭的。人们也不会吃,因为它超级的酸。
现代的番茄,都是转基因食品,不仅个大,还很光滑,最重要的是,它没有酸味。但是臭红果不仅又丑又酸,而且个很小,只有拇指节般大。
他是在集客居的厨房偶然发现的,当时老板说是巧兰不知从哪弄回来玩,放在那里久了也就被人忘了。因为恒阳寒冷,所以没有烂掉。
用臭红果炒菜,不仅能增强菜的鲜美,而且能将菜改变其原来的味道,是一种非常好的佐料。
可惜这个时代的厨师,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公子,奴才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进入齐皇宫呢?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太委屈了,太没……尊严了。”
桂花不悦的说道。
君悦斜了他一眼,他也想啊!
他跋山涉水,冒着风雪,好不容易来到这,也想风风光光在别人的羡慕中走进这皇宫啊!
可条件不允许啊!
君悦吐掉嘴里的骨头,“你只有能活着,才有资格说尊严二字。你看咱们一路来,碰到多少死人,你去跟他们说尊严,觉得还有意义吗?”
桂花点点头,主子说的永远是对的。
君悦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你见过老鼠大摇大摆的出来晃悠吗?”
桂花摇头,没见过。
“所以啊!”君悦道,“你搞的动静越大,就越容易被人记住。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你麻烦,就咱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还有你这老鼠的胆,能应付得了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这也太委屈公子了。”
君悦摇摇头,“咱们刚来这皇宫,对这里的情况不明,还是默默无闻的好,最好所有人都将咱们遗忘。”
越不被人记住,就越安全。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安排其他的事情。
什么重视,屈辱,风光,在生存面前,都是个屁。
韩信当年还有胯下之辱,司马迁被施以宫刑,也没见他们为了所谓的屈辱而选择奋抗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他虽然没有嬴政那样的雄图伟略,但至少,他要为姜离的子民而谋。这是他作为质子这个身份的责任。
“奴才就是,就是觉得公子委屈。公子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罪的。”
桂花越说,头垂得越低,声音里已有了哽咽。
君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说过,会带你回去。你家主子,没那么脆弱。”
这个奴才,是真的衷心他这个主子。只是可惜,此君悦已非彼君悦。
桂花复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坚定点头。“嗯,我相信公子,公子从小就坚强,从来不哭。”
是吗?
君悦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好像并不是如此啊!
见黑会哭,见猫狗会哭,摔了会哭……总之遇到点鸡毛蒜皮的事都会哭。
君悦自动认为这是桂花在安慰她,嗯,鼓励她。
两人吃完了一只烤鸭,又到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洗簌,就着又脏又臭的棉被,草草的就这么过了一晚。
临睡前,桂花还在纠结,说这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不吉利,死活不睡。
君悦说这是人家死前用的东西,死了之后肯定是不用了的啊,怕什么!
桂花扭捏了半天,半推半就的,只能用了睡了。因为不用也不行啊,没别的选择,不然就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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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是除夕日了。
君悦住的芳华苑太过于偏僻,自然对于皇宫中心的热闹连气味都吸不到。
有小太监送来了早膳,还是和昨晚一样。不过这次更过分,连两个馒头都省了。
这北齐皇宫是有多缺粮啊?
桂花怒问送饭的小太监,“你们都不吃肉的吗?”
公子可是无肉不欢。
小太监没好气道:“吃什么肉,如今皇宫所有人都吃素,爱吃不吃。”
君悦却是皱眉,这小太监的话不像是假的。
一般只有在办丧事的时候,才不能见荤腥。可这皇宫,好像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丧事啊?
难不成北齐人都是吃素的?
君悦又让小太监给他们送来一些热水,没有热水柴火也行。可是小太监鼻子一个冷哼,“你们姜离不是厉害吗,洗冷水啊!”
然后气哄哄的走了。
君悦也不再多问,嘴角却是扯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草草用过了早膳,主仆两人就开始大肆收拾他们住的宫殿了。
在这里,冷水结冰。如果真的用冷水洗簌,恐怕他们得脱一层皮。不过好在这里以前的主人位份应该不低,有自己的小厨房,有现成的锅碗瓢盆。木桶浴桶什么的,也无需他们操心。
从井里打了水,又抬到厨房里烧。
桂花看着灶里的火苗滚滚,眼睛斜了他家主子一眼。“公子,你确定这样好吗?”
君悦又往灶里丢了一块木头,无所谓说:“有什么不好的,这些东西咱们又用不到。”
桂花的额头“突突”猛跳。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柴火,有桌子,椅子,门框,连衣柜床架都有。有的已经被大卸八块,有的还完整如初。
桂花叹息:这可都是上好的木料啊!他家主子真会败家。
“公子,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到时候他自己看着办了。谁让他的奴才不尽心做事的,要热水不给,要柴火不给,咱们要是在这里冻死饿死了,岂非坏了他的好名声。我这是自救,顺便也在挽救他的名声。”
桂花瞧了瞧他家主子的身后,好像有一条小尾巴,正调皮的的往上翘。
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弯的都给整成直的了。
君悦要是知道桂花的心思,一定给他个爆粒,本公子可没那功能将弯的整成直的。
待水烧开后,两人将芳华苑里里外外都擦拭一遍,将院子里的残叶扫了集中起来,又拿来当柴火烧。
虽然桂花一再强调这是他这个奴才该做的事,但是如果没有君悦帮忙,他一个人弄到傍晚也做不完。
君悦在现代是个典型的乖乖女,家务活更是不在话下,做起来得心应手,比桂花这个奴才做得还快。
擦拭打扫完毕,又将殿内的帷幔,帐帘,还有被套枕套都洗了一遍。然后搬到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用架子撑起,围成一个圈,中间烧了火堆。
亭外下着雪,亭内烧着火。热气从布料上蒸发,慢慢升腾至空中,卷了几个圈,就融入了雪中。
君悦又将正殿内的东西一一恢复原位,有些东西该烧的烧,该藏起来的藏起来。
到了下午,正殿内焕然一新,与昨夜的苍凉、脏乱完全不同。
二十八章 除夕
到了晚上,有小太监给他们送来了晚膳。还是和昨晚的一样:两个馒头,两碗清粥,一碟酸菜。并不因为今天是除夕,而多加点什么料。
小太监并没有进入芳华苑,只是将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
君悦想他们没进来更好,省得出去了又嚷嚷什么。
桂花将馒头又蒸了一遍,将带进宫来的一只烤鸡热了,又烫了一壶酒。主仆两人的除夕之夜就这么简单的过了。
“公子,奴才敬你一杯。新年好。”
桂花斟了酒,敬君悦。
君悦举起酒杯,回敬:“新年好,咱们今晚,好好喝一杯。这可是唯一的一壶酒,喝了就没了。”
“好,干。”桂花豪迈的一仰头就干。
许是喝得急了,被呛得咳了两声。
君悦好笑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桂花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可惜了没有饺子。公子,奴才再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一路的照顾。”
“好。”君悦也爽快的一头饮尽。
喝完一杯,又再倒杯。
桂花已显微醉,语不成句,音不成调。
“公子,这,这一杯,奴,奴才向你保,证,一,一辈子都会跟着你,忠,于你,保护你。”
君悦如果再察觉不出什么味道来,那他就白活了两世了。
桂花没等他回答,自己又干了一杯。然后又倒一杯,再喝。再倒,再喝,如此循环。
君悦劝说,他也不停。喝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哭了。呜咽声像堵住的笛管一样,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嘶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个快四十岁的太监,于他如父如兄,平日里总是笑哈哈有点笨的,现在却“呜呜”的哭了。
也许是他压抑得太久了,这一路上他都在装着无事。这会酒意上涌,意识混沌,便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释放了出来。
“呜呜。”
一边哭,一边灌酒,咿呀的呢喃着醉话。
君悦刚想拦,这么猛喝,很容易伤身体。
但随即想想也就作罢,就让他发泄一场吧!憋在心里,终归不好。
奴才喝酒,主子吃肉,各不相干,却又十分和谐。
外面雪花飘扬,为这院子更添了几分落寞。
孤寂的城墙,无声的人影,在这异国他乡,成了唯一的陪伴。
饭毕,君悦将桂花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临关上门前,君悦还能听到他“保护你,忠于你”的呢喃承诺,执着而坚定。
一遍又一遍。
君悦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头收拾碗筷到厨房,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饭后洗碗,是前世的习惯。
回到自己的主殿住处,火盆里木柴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殿里温暖如春。
君悦一手执壶,翩翩落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飘雪,自斟自饮。
人活于世,有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施展抱负;有的是为滔天的权势,无上的荣耀;有的是为富贵,为荣华;有的是为朋友,为亲人,为心中所爱…
而他,为一个承诺。
…
梦醒时,君不知何处寻。梦里,与卿相守,不死不休。
谁曾言花下相守,谁曾许一生痴缠?
镜前添妆,只待君归,博君一笑。
哪晓,前尘过往已随君扣黄泉,独留相思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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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芳华苑一样安静,福临宫里灯火通明,微光投射的窗外,能隐约看到片片绒毛的纷飞。
偏殿中,岑皇后手拿绣帕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这帕子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块,可是泪水就像延绵不绝的清泉一样喷涌而出,花了妆容,模糊了视线。
她痴痴的看着床上的儿子,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长得最是像她。风度翩翩,芝兰玉树,温文尔雅。
可是此刻,他却紧闭双眼,面色蜡黄,呼吸微弱,忍受着生命在流失的煎熬。
岑皇后的前面,是齐帝。为父者虽没有老泪纵横,却也是眼角衔泪,双目暗淡。
其他皇子公主站在齐帝的身后,神色各异。
站在塌下,距离床沿最远的,反而是二皇子的妻儿。二皇子妃正无力的抽噎,三岁的小皇孙懵懂无知,睁着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看着室内压抑的每一个人,还有床上睡着了的父亲。
室内很安静,压抑的安静。
殿内烧了炉火,热气扩散,温暖如春,却也压不住阴沉的空气。
“母妃,我饿了。”小皇孙扬起小下巴看向自己身后的母亲。
室内的沉寂被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
齐帝和岑皇后的视线从儿子转到孙子的身上,二皇子妃正伸手捂住小皇孙的嘴巴,一脸的惶恐。
这个时候,谁还能想着吃呢!
可谁也没生气。你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你父亲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吃”,他也听不懂。
“带孩子去吃点东西吧!”岑皇后转身吩咐身后的英娘。
英娘应了声是,便领着小皇孙出去了,室内又恢复了压抑的安静。
时间又过去了两柱香,弥留中的二皇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父皇,母后。”
眼神涣散,声音哑涩微弱,连听者都能感觉到他吸进的气比呼出的少。
“老二。”齐帝握住了孩子的手,很用力很紧,就怕力道一轻就滑掉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就说吧!父皇都答应你。”
这是在告诉他,交代遗言了。
二皇子咽了下口水,努力吸了口空气,哑声道:“父皇,母后,儿臣以后,不能在你们膝下尽孝了。”
岑皇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若不是克制,她都呜咽出声。
齐帝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父皇不怪你,父皇为你感到骄傲。”
二皇子努力扯了一个笑容,看向榻前的妻子,满目柔情,流露歉意。“对不起,不能陪你到白头了。”
“殿下。”二皇子妃呜咽的声音更大,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喉咙都在颤抖。
一纸婚约,一世夫妻,却不能一生相守。到底是先走的人痛苦,还是后走的更痛苦?
“小虎,过来。”
小虎是小皇孙的乳名,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由英娘又带了回来。
此时被父亲喊过去,他有些怕怕的缩在母妃的怀里。母妃说过,有皇爷爷和皇奶奶的地方,一定要规规矩矩,不准多说也不准胡闹。
“小虎,过来。”岑皇后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小皇孙抬头看了一眼母亲,二皇子妃低头对他一笑,“去吧!”他这才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过去。
被宫人扶着上了脚踏,小皇孙小小的个上不了床,下巴搁在床沿上,两只眼睛懵懂的看着父亲。
“以后要好好听母妃的话,好好读书,做个男子汉,保护母亲,知道吗?”
小皇孙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傻傻的盯着父亲。他听不懂父亲的话。
齐帝摸着他的头,慈爱道:“快,答应父亲,说好。”
小皇孙愣愣的听了皇爷爷的话,开口说了声“好”。
“真乖。”二皇子道。
小皇孙眯了眼睛展了笑容,虽然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但每次父亲说这两个字就表示他做得很棒,父亲在夸他。
“父皇。”二皇子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齐帝的脸上,小皇孙已经被宫人抱了下去。“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父皇都答应你。”
“请父皇封小虎做一个郡王,等我走后,就让他们母子到封地去吧!”
这……齐帝犹豫了,哪有父亲还没有封王,儿子却先封王的道理,这不符合规矩。
二皇子反握住齐帝的手,略带焦急道:“父皇,儿臣只有这一个心愿了。”
远离朝堂,远离京城,他们孤儿寡母才能生存下去。
“好,父皇答应你。”齐帝应道。
自己的儿子,难道还要让他死不瞑目吗?
“谢父皇。”
听说每个人死前,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是好是坏,是黑是白,老天爷都会仁慈的让你见到明亮的光线。那光线会反射你一生的点点滴滴,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重要时刻。
凡人将老天爷的这一仁慈称作:回光返照。
二十九章 钟声
“咚,咚…咚…咚。”
君悦是被一阵钟声吵醒的,钟声来自前庭方向。
一下,两下,三下……
他眉头紧皱,心跳漏了几拍。猛地冲下床来,跑到走廊外面,面对着钟声响起的方向凝望。
“公子。”
桂花也被这钟声吵醒了,冲出房间来。看到他家主子已经立在了廊下,忙跑过来。
君悦出手,制止他说话,神情凝重的听着寒冷的空气中传来的沉闷的钟声。
五下,六下……不紧不慢,节奏一致。
“咚,咚,咚。”
…十五…十六…十七。
然后,钟声停了。
君悦神色凝重的转头,看了桂花一眼,问:“数了吗?多少下?”
桂花也是怔悚惊骇,开口道:“十七下。”
那就没有错了,他数的也是十七下。
宫中有两处钟鼓楼,一处是在永昌殿一侧,平时也会有钟声,但一般只有两下。是为了提醒候在殿外的朝臣,皇帝临朝,众臣可以进入朝堂上早朝了。
还有一处是在朝和殿,是北齐皇室专门举行皇室登基,大婚,册封,命将,出征,祭祀,朝拜等仪式庆典活动之地。
君悦虽然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但因为有这副身体的记忆,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生存规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但今天是初一,整个朝堂休沐到正月十六,永昌殿的钟声是不会响的,而且一响就是十七下。
钟声来自朝和殿。
东泽大陆虽然已经分崩,但各国在礼法上大多是延用之前定国的礼法,大同小异。比如,早上的两声钟声,是上朝。除此外,宫中有喜事丧事,也都会敲钟。
妃嫔薨,是不能享受敲钟的;中宫薨,钟声敲响十九下;太后薨,是二十一下;皇帝驾崩,是二十七下。
而十七下,是皇子薨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皇宫,刚才有一位皇子,薨了。
薨了,死了。
君悦和桂花两人相视一眼,他们这才进宫,就碰到了这么一桩事,也不知是好是坏,也不知是哪位皇子逝世?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没有一点荤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正是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君悦看了桂花一眼,桂花会意的出去看。应该是送饭的小太监到了。
没一会,桂花提了个食盒回来。
“公子,刚才的钟声是为二皇子敲的。听说大前夜里,有人刺杀皇上,当时二皇子也在,替皇上挡了一刀,刀上喂了毒。二皇子撑到今天早上,毒发身亡。”
君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说大前天晚上?”
“是,正是。公子,那晚……”后面的话,桂花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大前晚,可不就是他救了那第三者的那晚。
那晚,他也受伤。
闯宫刺杀,岂可全身而退。
原来那晚,官兵们要搜的,是刺客。
君悦背脊冒了一身冷汗,他是刺客,他见过他。那么如果他被抓了,会不会把他供出来?他可不想躺枪啊!
再者,他既然是刺杀齐帝,那么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哪国的人?
西蜀?东吴?还是别的国?
君悦郑重道:“记住了,那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奴才明白。”桂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懂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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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客居。
戚永辉环顾着三楼的乙字号房,跟来的随从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
门口站着老板一家,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官爷大年初一的跑到这来在看什么。
搜查的侍卫一个个回报,都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丙字号房的人也回来禀报,也说没发现任何东西。
戚永辉转过头来,问店老板:“腊月二十九那晚,他一直都住在这吗?”
老板回:“那小公子白天的时候出去了,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店里,直到大人您接走了。因为是过年,所以他走了之后,这房间也再没人住进来。”
“那晚他一直都在?”
“是,一直都在。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半夜的时候有官爷来搜查,后来我还上去看过他,一直都在。”
戚永辉松了口气,如此看来,那刺客应该就不是他了。
可他到底,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恒阳城的呢?
这么多道关卡,竟没人拦下?
走出乙字号房的时候,戚永辉的视线落在对面的甲字号房。
他看着门板上的“甲”字,又看了看背后的“乙”字,若有所思。
“这个房间,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一般店家安排住客,都是按照排好了标记引客人入住的。
像集客居的上房甲乙丙丁,如果第一个客人要求入住上房,店家首先会引他去甲字号房。第二个客人才引入乙字号房,依次类推。
而君悦和他的随从入住乙字号和丙字号房,说明在他们来之前,甲字号房已经有人入住。
老板道:“他是先于那位小公子三天入住的,给的是十天的房费。后来也没退房,但人却不见了。我想着他可能会回来,所以也没有收拾他的东西。”
戚永辉吩咐:“把门打开。”
老板不敢有异议,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身后的人跟了进去,又是“噼噼啪啪”一顿横扫。
可惜,注定了什么也没发现。房间里干净得就像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连一件衣服一根头发都没有,棉被也叠得整整齐齐。
戚永辉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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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苑的书房,这里琴棋书画都有,笔墨纸砚也有,并不因为主人的故去而消失,大概也是因为无人来收拾的缘故吧!
君悦跪坐在案桌后,右手执笔,在白色的纸张上画来画去。
桂花端着茶壶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先是一怔,再看他画出来的东西后更是一惊。
“公子,你这,这也行?!”
君悦头未抬,继续手里唰唰画过。“怎么,不像吗?”
她觉得很像啊!
“不是。”桂花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像,像极了。可是公子,这笔?”
君悦回过神来,看着右手中的东西一笑。“这眉笔应该是以前的主人留下来的,没想到还能用。”
他是会毛笔字,可是如果用毛笔来画画,还是有点难度。幸好这里以前的女主人有平日里化妆用的眉笔,正好可以代替。
白色的纸上,是一张素描画,画的正是那夜他们救的第三者。
“公子,你说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君悦放下笔,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简单。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桂花担心道:“公子,那他会不会把我们说出来?”
“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他,我不会供出对方,而是直接……”
君悦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桂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细颈。“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怕他将咱俩供出来,同样的,他也怕咱俩会把他卖了。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虽然那晚他有恩于他。可人都是为利益活着,和自己的利益相比,他那点恩情就像个屁一样。
他不是杀手,不是为钱而活。这一点君悦很肯定。
杀手做事干脆利落,最怕惹麻烦,也怕更多的人见到他的脸。
那个第三者如果是杀手,那晚会直接杀了搜捕的官兵,然后逃走。而不会这么麻烦的利用君悦来脱身,更不会让君悦看到他的脸。
他刺杀齐帝应该是为了某种目的,或者是为了他背后的主子。
只可惜,阴差阳错的杀了皇子。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杀死皇子都不是小罪,容不得半点可能引起事情暴露的因素存在。所以他会选择杀人灭口。
君悦有点庆幸,幸好那个第三者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不然真是个大麻烦。
三十章 水土不服
这两天,宫里的气氛很沉闷。就连芳华苑这个偏僻的宫殿,都能感受到来自遥远的哀伤和悲切。
皇子薨,皇宫一片黑幕笼罩。芳华苑外也挂上了黑纱。黑纱与白雪,成了天地间最显眼的对比。遥远的诵经声通过层层雪幕,穿透了恒阳的每个角落。
君悦自宫外带进来的食物没两天就吃空了,不得不啃粗糙的白面馒头,喝着能数德清米粒的清粥。
简直吃得比姑子还要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体太过娇贵,来到恒阳也有几天了,君悦竟然慢了半拍的来了个水土不服。清粥馒头没吃两顿,就开始上吐下泻,折磨得他半死不活。
桂花用热水又是给他暖胃又是敷额头的,可谓尽心尽力。可惜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傍晚,送饭的小太监来时,桂花麻烦他去给君悦请个御医。小太监直接拒绝,无论桂花怎么求,他都不肯帮。最后桂花拿出了一块玉佩塞给他,小太监这才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可直到了深夜,也没见到御医的影子。
桂花知道,他被骗了。
“王八蛋,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君悦别说是骂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提不起来,腹部绞痛得他冷汗涔涔,身体卷缩成一团,小脸皱得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公子,你怎么样了?”
我怎么样了,你不是有眼睛看吗?
君悦真想回他一句,可他实在疼得厉害,紧咬着嘴唇忍着,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了发间。
“啊!”
君悦抓着身下的被单,再也支撑不住的喊了出来。腹部一阵一阵的翻滚,搅动,好像一个搅碎机子一样,要把他的肚子搅烂了。
“他妈的,我又不是在生孩子,怎么这么痛啊?”
桂花满头黑线,他家主子从前可没爆过粗口话。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人啊?
“公子,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咬奴才吧!奴才皮糙肉厚,不会疼的。”
说罢,真的伸了手过来。
君悦勉力挤出一起笑容来,“你这手又老又硬又有细菌,你想让我硌牙啊!”
嘴上虽是抱怨,可心里却是甜的。
“那,奴才去给您找御医去。”桂花起身,欲跑出去。
“等等。”君悦叫住了他,“大半夜的你去哪找御医,再说了,太医院现在哪里还有人。”
桂花沉默不语,他的确不知道。
君悦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去御膳房,找些红糖回来。”
“哦,好,我现在就去。”桂花说完,急跑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君悦一人,疼得只打滚。
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的时候,孙悟空应该就是他现在这样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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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是怎么要到这半斤红糖的,君悦不知道。喝过红糖水之后,他的腹痛的确缓和了些。
桂花十分欣喜,只要能减轻公子的一点痛苦,得到这半斤红糖的过程他都可以不去计较。
他守着主子,用热水不断的为他敷额。看着他越来越安详的睡颜,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这是他的公子啊!
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公子。
只是,病情反复。到了第二天早上,君悦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只是身体发热,酸乏难受,君悦以为是昨晚虚脱了精力所致。
可到了中午,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头昏昏沉沉的,头顶的帐篷在旋转。
“天哪,好烫。”
桂花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就跟炭炉一样。
君悦模模糊糊的意识涣散,眼睛也挣不开。依稀中好像感觉到桂花用布巾擦了他的脸颊,焦急的说什么“公子,你可要挺住啊!”“奴才不能再失去您了。”
他只觉得喉咙烧烈干哑,头痛欲裂,却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眼睛,就像被鬼压床一样。身体一会像在烈焰下烘烤,一会又像在寒潭中挣扎,冷热交杂,痛苦难耐。
到最后,桂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他陷入实实在在的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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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门口,桂花跪在风雪中,带着哭腔求道:“几位御医,奴才求求你们了,你们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昨晚吐了一夜,今天又发烧了。”
门口,有几个穿着紫衣院服的人,院服外罩了一件黑色的粗麻对襟褂子,无聊的靠在门板上,看戏似的看着地上的人。
一个尖嘴猴腮御医甲讽笑道:“你们姜离不是挺能耐的吗,有力气反抗,怎么没有力气活啊?”
又一个大腹便便的御医乙附和:“就是,你们姜离是我齐国的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奴隶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
“你,你们。”桂花又气又恼,“你们作为医者,怎可说出这样轻贱性命的话来?”
御医丙上前,一脚踢倒了桂花,冷声道:“哼,我们只医人,不医奴隶。你知道什么是奴隶吗,就是,畜生啊,哈哈。”
几人齐齐笑了出来。
桂花被踢倒在地上,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公子宁愿受委屈,也要悄无声息的进宫。
如果大张旗鼓的进来,天天跑去羞辱他们的都是这种人,哪里还会有宁日。
“嗯哼。”桂花闷哼一声。
有人狠踩在了他的背上。
声音自上方传来:“既然你们是畜生,不如学几种动物来给我们听听。我们满意了,或许真的会去给你那准备去黄泉的主子瞧一瞧。”
桂花没有回答,然伏在地上的双手却是慢慢的收拢。双目紧盯着地面,怒气腾腾。
头顶又传来声音:“不如先来几声狗叫如何?反正你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桂花正在极力的忍着,他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他在王宫里活了半辈子,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却不想,如今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他自认没有做过辱人的恶事,为何老天会如此待他?
公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因果循环啊!
“叫啊!”上头的人吼道,同时脚底又猛地踩在他的背脊上。“还想不想你主子活命了?”
桂花的双手最后还是松了,眼睛暗淡了下来。
公子说得没错:你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说“尊严”二字。
总有一天,这份耻辱,公子会替他讨回来的。桂花紧抿的嘴巴还是张开,一个声音从喉咙里传了出来。
“汪,汪汪,汪。”
只要主子能活着,什么屈辱他都能忍受。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
只要主子能活着。
“哈哈哈哈,学得真是像。”
“什么像不像,人家就是狗,当然是这么叫的啊!”
桂花抬起头,直起上身,冷漠的看着他们。“现在,可以去给公子看病了吗?”
御医甲摊开两手,无辜说道:“你说什么,去给你主子看病?他也配吗?”
“你们。”桂花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们言而无信,明明你们说只要我答应了你们的要求,你们就去给公子看病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御医丙无赖道:“哈哈,我们好像都没说过这话耶!哈哈。”
御医甲又一脚揣在了桂花的肩胛处,讽刺一声。“你们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还奢望我们救,做梦。”
几人大笑着,勾肩搭背,往太医院里走去。留下桂花一人跪在门口,悲痛绝望。
“公子以前还说你们是礼仪之国,胸襟广阔,声名在外。今日一见,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三十一章 脉象
君悦是被一阵刺痛刺醒的。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刺了他的人中。
眼皮动了动,眼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灰蒙,迷迷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待过了一会,灰蒙渐渐散去,眼前的视物渐渐清晰了起来,好像有两个黑色的东西在晃动。
君悦又闭上眼睛,再挣开。
这回上方的两个黑色东西终于看得清楚了,一个是桂花,另一个老者不知是谁?
“公子,你可终于醒了。”
熟悉的欣喜声音传来。
君悦认得,这是桂花的声音。他想笑一个,可刚动嘴唇,就觉得上下两瓣唇紧紧的黏在一起,挣脱不开。喉咙撕扯得像在冒火、灼烧。
桂花似乎知道了他主子的意思,忙去倒了杯茶。将他扶了起来,一点一点的伺候她喝下。
一杯茶下肚,君悦扯着冒火的喉咙道:“还要。”
桂花又跑去倒了一杯,君悦又消灭了个干净,才决得肚子和喉咙都好受了些。
恢复了些气力,君悦才注意到了一旁静站的老者。
五十岁左右,脸上已有了老年斑,皱纹深深,但依然挡不住他的神采奕奕。
他见君悦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身上,先是一揖,行了礼。“老夫仲缪,见过二公子。”
“起来吧!”
君悦的声音嘶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很钦佩这样的医者,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国界。
他称呼自己“老夫”,而不是“臣”,合情合理,君悦本就不是他的君。
仲缪也不计较,跪在桂花为他准备的垫子上。“二公子还能醒来,想必并无大碍,容老夫为您把脉,好对症下药。”
君悦点头,“有劳仲大人。”
仲缪伸手拿过君悦的手腕,两指搭在了上面,闭目切脉。
没过一会,他惊得松了手指,眼睛讶异得瞪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这,二公子,你。”
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桂花急道:“这什么这啊,我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仲缪慌忙站起身来,又是一揖。“公子恕罪,老夫观公子这脉象,分明是,是,是女人的脉象啊!”
殿内有一会的寂静,静得轻轻抖动的帷幔都能听到。
桂花瞧了主子一眼,气得跳了起来。
“好你个仲缪,我原以为你也是一个有原则的医者,没想到你跟别人也一样。不,你比任何人都阴毒,你竟然说我家公子是女人,以此来羞辱我家公子。你安的什么心啊?”
仲缪没来由的被骂了一通,也是委屈。“老夫没说错啊!公子的脉象,就是女子的脉象。”
而且从脉象上来看,她刚好是来了葵水。
“你太过分了。是不是那个五皇子教你这么说的?”桂花怒道。
君悦头突突的猛跳,不想他们再继续吵下去,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哑声道:
“仲大人,您医术高明,今日能得仲大人施以援手,君悦在此谢过了。
只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拿这脉象来说,男人的脉和女人的脉也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有的女人,天生脉象就像男人,有的男人,天生脉象就像女人。
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一直是病着的,身子骨恐怕比平常的男人弱了些,看起来像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仲缪听着听着,觉得君悦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好比这男生女相一样,你也不能否认他男人的事实。
况且他刚才留意了一下君悦的喉咙,那里突起的地方,确实是男人的象征。
再者,姜离也不敢送个冒牌的二公子过来吧!
倒是这位二公子自小痴傻,体弱多病,也许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
“老夫冒犯了二公子,还望二公子恕罪。”
“不敢,是我应该感谢仲大人才是。”君悦也不再追究。
仲缪又道:“二公子毋须担心,你只是初到恒阳,水土不服,又饮食不当,才导致胃部不适,加上没能好好调养,才会发了高烧。一会老夫开个方子,回头便抓药,你让这位桂公公去拿就是了。”
君悦又再次道谢,“多谢大人了。”
“不敢,这都是五皇子吩咐的。”
君悦皱眉,他来到恒阳,也不认识什么人。进了宫也没出过这一方天地,什么时候跟这的五皇子扯上关系了?
他转头看向桂花,桂花已经跟着仲缪出去领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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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去太医院领了药回来,煎了给君悦服下。君悦便靠在床柱上,趁着药效没上来之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刚才那个仲御医,说是五皇子让他来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五皇子了?”
桂花本是在收拾东西,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挠挠头说: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昨天去太医院请御医,恰巧昨天所有御医都忙,说是有空再过来。估计是五皇子知道你生病,所以才急急派了个有分量的御医来。”
仲缪是太医院的院判,的确够有分量。
桂花也觉得莫名其妙,昨天去请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肯来。今早不知怎么的,这个仲御医就自己跑来了,还说是五皇子交代的。
这齐皇宫他就认识一个每天送饭的小太监,哪里会认识什么五皇子。
怎么有一种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君悦又问:“你昨天去了太医院,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桂花转过身去,继续收拾东西。
“没有,医者父母心,他们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过,奴才刚才去太医院取药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有三个御医昨天在太医院肆无忌惮的大笑。皇上认为他们是笑话皇家刚薨了一位皇子,视为大不敬,所以一气之下,将他们都处死了。”
而且那三个人,刚好就是昨天笑话他最狠的三人。
会不会有点巧了?
虽然他也恨他们俩人,可是稍作惩戒也就是了,不至于死吧!
这齐帝也太血腥了,随随便便就咔擦人。
君悦倒不在乎,“这事不关我们的事,不要随意议论。如今二皇子还在头七,皇宫的各个主子都是惹不得的敏感时候,咱们就缩在自己龟壳里。”
桂花也是此意。
只是公子,你能换个比喻吗?
“公子,等你身体好了,可得去跟皇上说说,不能再这么清汤寡水下去了。铁打的人也挣不住啊!而且公子,你是无肉不欢的。”
君悦白了他一眼,“才刚跟你说做人要低调,这就找事了。咱们进宫的时间太不是时候了,偏碰到二皇子这趟子事,人家父母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还硬凑上前去,嫌自己命太长了?”
桂花也知道这个时候去要求这些是不妥,可他不忍主子受苦啊!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哎,公子,要不然咱去跟大皇子说吧!”
“他?”君悦直接鄙视。“连昊这人太阴了,是个狠角色,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少招惹的好。”
“公子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君悦咋舌,总不能说这是白齐教的吧!以桂花对他的了解,定是知道他的生命中没有过白齐这个人的存在。
于是他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感觉出来的。”
“感觉?”
什么鬼?
君悦直接缩到了被子里,闭了眼睛睡觉。“我困了,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啊!”
“那公子好好睡吧!”桂花给他掖好了被角,看着他传出了均匀的呼吸,才起身去煎下一服药。
接下来的几日,君悦都是在休养生息,每天就是吃饭,喝药,睡觉。身体渐渐好转,体力渐渐恢复。
君悦觉得,他必须要锻炼自己的体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这副身体,真的是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