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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审美观

    凤凰儿终于体会到憋笑的滋味了。

    棉棉姐不懂这个时代的规矩,自是不敢胡乱应承别人的要求。

    但她是不是把左未晞话里的意思理解错了?

    安定侯府的男女主人虽然已经仙去多年,但侯府大姑娘同寻常百姓家的孤女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侯府里有大管家和内外管事数人,小主子的婚事他们自然会安排妥当。

    只不过下人们身份太低,定亲的过程中需要长辈出面的时候他们不好逾矩。

    而左家那些孀居多年的长辈,想来左未晞多半不会去惊动她们。

    说白了左未晞就是想借着一品襄国夫人的身份,到时替她压一压场子。

    当然这里面也有看重她们母女二人的意思。

    毕竟以左家的特殊地位,她真要在京里寻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左未晞听了阮棉棉的话后,忙笑着把自己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阮棉棉总算是明白了,人家姑娘其实只是让她到时候去露个脸就行。

    她十分干脆地应道:“只要不耽误你的大事,我怎么都行。”

    凤凰儿见阮棉棉已经把“出京避风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忍着笑意问:“左姐姐,日子定好了么?”

    “周伯母请人看了好些吉日,最早的也在明年二月底,倒也不着急。”左未晞见她神色似是有些古怪,又道:“阮姨和妹妹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阮棉棉偷偷看了凤凰儿一眼,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还“要紧”事?

    凤凰儿憋得小脸都有些扭曲了。

    棉棉姐是真的想和渣男离婚么?昨晚才商量过的事情她居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我祖母前儿说想我弟弟了,我和娘便想寻个机会替她老人家去看看阿篌。如果真能成行,大约会离开京城几个月。”

    阮棉棉快尴尬死了。

    按说自己也不老啊,出京避风头这么重要的决定一晚上就能忘了个精光!

    她讪笑道:“我一时说得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小晞放心啊,我们就是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了。”

    对她们的话左未晞并未起疑,她抿了抿嘴道:“这么说来我昨日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了。”

    凤凰儿和阮棉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消息?

    左未晞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只是稍微顿了顿便接着道:“大宋和大燕已经停战,听人说很快两国就会议和,本来我以为没有这么快的……

    不过既然你们打算去探亲,想来大将军已经退守汾州,两国暂时不会再继续打仗了……”

    凤凰儿和阮棉棉再一次交换了眼神。

    昨日她们好容易才从下人嘴里套出大将军府的所在地是汾州。

    今日却得知她们探亲和两国议和之间居然还可以有这种联系!

    凤凰儿道:“大燕吃了那么大的败仗,向大宋求和是肯定的。不过外祖父如今到了哪里我们也不甚清楚,想来总会比我们早一步抵达汾州。”

    左未晞道:“汾州距离京城怎么也得赶十几日的路,阮姨和妹妹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阮棉棉抚了抚衣袖:“究竟能不能成行还不好说呢,总之阮姨一定不会误了你的事。”

    凤凰儿心知她们不好在这里待太久,笑着提议:“衣香坊生意向来不错,待会儿客人就该多起来了,要不咱们先出去瞧瞧?”

    左未晞本就是因为不喜热闹才选择一早来衣香坊的,凤凰儿的话正合她的心意。

    她站起身对阮棉棉笑道:“阮姨替我张张眼吧,我怕自己眼光不行。”

    阮棉棉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出身勋贵之家的姑娘,眼光都是自小就开始培养的。

    更何况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又怎会不懂小姑娘们的心思。

    十几岁正是一个人从童年向青年过渡的重要时期。

    这个阶段的人已经懂事了,但并不成熟,其实是有些别扭和奇怪的。

    就拿审美来说,要么极度自卑要么极度自信。

    但不管是那一种,这个年纪的人一律觉得长辈们的眼光土得要死。

    她可不会因为往前穿了上千年,就觉得古代的小姑娘会认同自己这个“老阿姨”的审美观。

    当然,客气话听起来总是让人很舒服的。

    阮棉棉笑着站了起来:“你莫非还真打算在这里买成衣?”

    左未晞道:“说句不怕阮姨生气的话,咱们大宋的勋贵中,也就英国公府和您们府上最讲究规矩,否则成衣铺子怎会越开越多。”

    阮棉棉嘟着嘴道:“我可是姓阮的!”

    说罢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姑娘走出了雅间。

    衣香坊虽然只是个古代的成衣铺子,规模却比阮棉棉想象的大很多。

    各种面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让她这个见过大世面的现代人都有些眼花缭乱。

    她不由得暗暗感叹,虽然硬件设施不能相提并论,但这衣香坊给人的感觉真心不比现代的大商场差多少!

    同凤凰儿相比,左未晞显然更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而且她并不像阮棉棉想象中那样奇怪和别扭,对“老阿姨”的审美观颇为认同。

    心里暗道,从前总听人说司徒阮氏如何粗野没教养,简直胡说八道!

    她和阮棉棉一路有商有量,在大掌柜的引领下往漂亮衣裙堆里一扎,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问题。

    真正别扭的人是凤凰儿。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逛成衣铺子。

    她承认衣香坊的衣裙数量非常庞大,样式和颜色也比她想象的丰富许多。

    但她知道自己对这些衣裙谈不上喜欢,更不用说痴迷。

    棉棉姐不是大宋的人,左未晞又是那样的情况,所以她们俩才会是这样的表现。

    嗯,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很快她就觉察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什么时候,红儿和芸香等人也全都被花花绿绿的衣裙勾走了!

    “姑娘,您不去看一看?”一名在旁边观察她好久的女小二忍不住走过来询问。

    凤凰儿知道自己要是继续干站着,别人一定会觉得奇怪。

    虽然她并不在乎,但……

    “好吧,你就带我四处看看。”她别扭地撅着嘴,跟上了那名女小二的步伐。

第七十七章 小目标(青云加更)

    衣香坊的女小二们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上,这一行已经做了好些年。

    负责接待凤凰儿的更是她们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京中好些贵妇贵女来到衣香坊都指名要她接待。

    再难缠的贵客她都接待过,却愣是没见过凤凰儿这个样子的贵女。

    明明只有十一二岁,性子是不是有些太过沉稳了?

    不是她胡乱吹嘘,衣香坊的衣裙就算是送进宫里,娘娘们见了也绝不会如她这般无动于衷。

    拥有如此精致容貌和出众气质的贵女,竟然不喜欢装扮自己,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客人要都像她这样,铺子里的生意怎么维系,她们这些人吃什么?

    凤凰儿虽然不清楚这女小二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但也能感觉出人家八成是对自己不满了。

    这也难怪,只看不买的客人到哪儿都不会受欢迎。

    她勉为其难地挑了两身颜色清淡样式简洁的衣裙。

    女小二的脸上笑容果然比之前更加甜美,夸赞了一番她的眼光后,亲自陪着凤凰儿回到了之前的雅间。

    喝了半杯茶,又打了一个盹儿后,其他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了。

    阮棉棉很是兴奋。

    不用考虑价钱买买买,这种感觉她几乎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而且衣香坊的服务还非常周到。

    不仅能够送货上门,像她这种身份的贵客,人家直接就把她每次的消费记在账上。

    一个季度或者半年后,由她们派人去府里结账。

    简直是太方便了!

    “箜箜,你猜猜我和小晞一共挑了多少身衣裙?”阮棉棉坐到凤凰儿身边,情绪依旧非常亢奋。

    凤凰儿懒洋洋道:“你总不会把这辈子要穿的衣裙都一并买了吧。”

    阮棉棉看她兴致不高也不勉强,只对左未晞笑道:“我们箜箜最不喜欢凑热闹了,一点也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左未晞捂着嘴直乐。

    她真是越发喜欢这对母女了。

    阮姨和司徒妹妹相处的方式和她认识的其他母女截然不同。

    像姐妹,更像是朋友。

    难怪之前京中会有那么多关于她们母女不好的传言。

    看不惯是一方面,想来是她们的生活方式让司徒家的人都羡慕嫉妒了,所以才会四处散播那些流言。

    怎么办,她好像也开始羡慕嫉妒了呢!

    凤凰儿才不想一直被调侃,她问左未晞:“左姐姐,你待会儿还要去哪儿?”

    左未晞道:“前日我让人把从前抚的瑶琴收拾出来,没曾想那弦都已经断了,所以今日想顺道把琴送到倾音阁,请那里的琴师帮忙重新弄一下。”

    听她提起“倾音阁”,阮棉棉又来了兴致。

    她挑了挑眉头:“小晞,倾音阁既然能够修琴,想来也应该可以订制箜篌吧?”

    左未晞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对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是我母亲从前喜欢去。

    不过他们家的确是有作坊的,听说还请了好几位很有名气的制琴大师,只是不知他们接不接箜篌的活儿。

    阮姨这是打算订制一架箜篌?”

    阮棉棉也不隐瞒:“先去那边看看再说,如果他们的手艺达得到我的要求,我便订制一架。

    另外我还想去看一看琵琶和筝。”

    自从和阮棉棉认识,这还是凤凰儿第一次没听懂她的话。

    就算为了方便教自己弹箜篌,棉棉姐另买一架现成的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订制?

    还有琵琶和筝,这又是买来做什么的?

    左未晞道:“如果阮姨只想买琵琶和筝,倾音阁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还想买洞箫和竹笛,那便要去笙箫馆。”

    阮棉棉摇摇头:“洞箫和竹笛我都不会,还是去倾音阁看看吧。”

    “行,那咱们这就出发。”左未晞拉起尚处于朦胧状态的凤凰儿的手,随着阮棉棉一起离开了衣香坊。

    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凤凰儿依旧没能想明白。

    她拽了拽阮棉棉的衣袖:“棉棉姐,你买琵琶和筝做甚?还有……”

    阮棉棉噗哧笑道:“买琵琶和筝也是为了教你弹箜篌。”

    凤凰儿更听不懂了。

    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弹箜篌的人必须先学弹琵琶和筝的。

    司徒兰馥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东宫里就根本没有琵琶和筝,可司徒兰馥不也能弹一手好箜篌么?

    倒是棉棉姐不会的洞箫竹笛,司徒兰馥也十分擅长,水平并不次于箜篌和瑶琴。

    阮棉棉伸手在她挺直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从前我弹的箜篌和你的‘凤灵’不太一样,演奏技法要复杂很多。

    如果倾音阁那些制琴大师真能按我的要求制作出我从前弹过的那种箜篌,你愿不愿意学?”

    凤凰儿越发迷糊了。

    箜篌的确有很多种。

    比如说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等等。

    可说起演奏技法,似乎也都是大同小异。

    棉棉姐弹过的箜篌究竟是哪一种,又是什么模样呢?

    阮棉棉笑道:“聪明绝顶的小凤凰今天好像变笨了呀,光是发愣都好几回了。”

    凤凰儿这才道:“我当然想学了,可他们真的能做得出来吗?”

    阮棉棉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纵然及不上我从前弹过的那般精密复杂,也能对现有的箜篌进行一些小小的改良。”

    凤凰儿想了一会儿才道:“棉棉姐,我好像有些迷茫。”

    阮棉棉笑道:“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左姐姐想要有个温暖的家,你想要改良箜篌,可我呢……

    之前为了能在成国公府立足,我每天还能有点事儿做,还能有点目标。

    可如今我们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我今后又该怎么办?”

    阮棉棉把她轻轻揽进怀中:“小凤凰,聪明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胡思乱想?”

    凤凰儿摇摇头。

    她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一个人活着要是没有目标,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就好比她的上一世,如果没有那份让她刻骨铭心的仇恨支撑,她绝对没有办法坚持活到十五岁。

    阮棉棉有些头痛。

    她当然知道人活着应该有目标,可这并不代表目标就一定得是具体的什么东西。

    好好活着难道不算小目标么?

第七十八章 倾音阁

    衣香坊所处的地段十分繁华,附近全是大宋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商号。

    倾音阁则不然,如果没有左未晞带路,阮棉棉完全想象不到这么偏僻冷清的地方居然也算是一个商铺。

    不仅没有普通商铺那样的门脸,甚至连刻有“倾音阁”三个字的牌匾都不见踪影。

    看起来就是一座清雅别致的园子,只适合那些连谈论“金钱”二字都嫌俗气的文人雅士赏玩,偏生……

    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怎么想的,纯粹是暴殄天物!

    “小晞,你确定这里是做生意的?”她指了指空无一人园子门口,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小姑娘。

    左未晞问:“阮姨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阮棉棉撇撇嘴:“生意要都是这种做法,世人都别想着赚钱了!”

    凤凰儿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娘,明摆着人家就没想赚钱。”

    阮棉棉甩了甩衣袖,又一个装X的!

    果然装X处处有,府内府外遍地是!

    “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走了走了,先进去看看。”她率先迈开腿走进了园门。

    “这里的主人向来不喜吵闹,你们都在这里候着吧。”左未晞接过芸香手里的瑶琴,和凤凰儿一起跟上了阮棉棉的脚步。

    阮棉棉吐槽归吐槽,真正踏进园子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原因无二,倾音阁里面实在太过宁谧美好。

    此时已是秋天,这里却依旧繁花似锦,养眼之极。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比之后世的江南园林也不遑多让。

    除非是有意来捣乱的,否则绝对没有人愿意破坏这份清新雅致。

    几人沿着花廊走了大约盏茶工夫,终于在一丛菊花旁见到了两名丫鬟打扮,生得眉清目秀的女子。

    对于她们的到来,那两名丫鬟并未感到意外。

    见左未晞手里抱着瑶琴,二人一起笑盈盈地迎上前来:“贵客是来修琴的?”

    阮棉棉点点头:“想请大师帮忙重新装一下琴弦。”

    其中一名丫鬟笑道:“贵客请随婢子在偏房中稍候,大管事马上就到。”

    大管事,而不是大掌柜。

    阮棉棉可算是明白了,人家真的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商铺。

    想来这里的主人一定非常痴迷音乐,所以才把这里作为以琴会友的地方。

    日子久了,朋友交了不少,也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修琴买琴的人。

    至于左未晞提过的那几位制琴大师,想来正是主人的朋友。

    客居于此顺带制琴,既圆了梦想也挣了钱,何乐而不为?

    三人随着那名丫鬟去了偏房。

    不一会儿另一名丫鬟就把大管事请来了。

    大管事是一名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青布长衫,颌下留着几绺长须,举止非常温文儒雅。

    他冲阮棉棉几人拱了拱手:“贵客们久等。”

    阮棉棉道:“大管事客气了。”

    “听闻夫人想要修琴?”大管事并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正是。”阮棉棉示意左未晞把琴盒打开。

    大管事走到桌案旁,凝神看了看那断弦处。

    “夫人如果急用,明日便可派人来取,如果不急的话,三日后更佳。”

    左未晞道:“那我三日后派人来取吧。”

    大管事微微颔首,把琴盒关上后递给一旁的丫鬟:“送去给龚大师。”

    “是。”那名丫鬟接过琴盒,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大管事又道:“夫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阮棉棉道:“请问大管事,倾音阁能否订制箜篌?”

    大管事道:“夫人可以随我去看一看已经制好的几架箜篌,同大师们商定样式尺寸以及交货日期即可。”

    言语间充满着自信,丝毫不担心贵客对他们的乐器会不满意。

    见他是这样的表现,阮棉棉对能够再次拥有一架转调箜篌又多了几分信心。

    就算暂时做不到转调,只要新箜篌是双排弦,音域再宽一点,能够演奏她最喜欢的那几首曲子,其实她也就基本满足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总要一步一步来。

    阮棉棉对凤凰儿和左未晞道:“那咱们就随大管事去瞧瞧。”

    倾音阁的乐器成品全都摆放在正厅处,数量和种类虽然不及现代乐器行,但胜在样样俱是精品。

    首先映入阮棉棉眼帘的是一把琵琶。

    现代的琵琶其实是由历史上的直项琵琶及曲项琵琶演变而来的。

    直项琵琶其实就是“阮”,而曲项琵琶是南北朝的时候从中亚地区传入中原的。

    唐朝是琵琶发展的一个高峰时期,白居易的《琵琶行》里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就非常形象地对琵琶演奏及其音响效果做了形象的描述。

    但诗中那位琵琶女演奏的其实就是“曲项琵琶”,是横抱着用拨子演奏的。

    乐器史中记载,到了唐代中后期琵琶的演奏技法和制作构造上才有了很大的发展。

    由横抱演奏变为竖抱演奏,由手指直接演奏取代了用拨子演奏,构造方面也出现了四相十二品甚至十三品。

    而出现在阮棉棉眼前的,正是四相十三品,竖抱演奏的琵琶。

    虽然比起现代的六相十八品、二十四品、二十五品和二十八品琵琶,依旧显得太过简单。

    但那些复杂的演奏技巧,比如右手的弹、挑、夹弹、滚、双弹、双挑、分、勾、抹,摭、扣、拂、扫,轮、半轮等指法,左手的揉、吟、带起、捺打、虚按、绞弦、泛音、推、挽、绰、注等技巧,已经基本能够运用。

    阮棉棉伸手把琵琶抱在怀里试了试音。

    虽不及现代的尼龙钢弦那般响亮,但胜在音色润泽清越,入耳很是舒服。

    见她一脸的惊喜,大管事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位夫人说是要看箜篌,怎的却抱着琵琶不撒手?

    他清了清嗓子:“夫人,您看……”

    阮棉棉笑道:“这把琵琶我要了,你再带我去看一看筝。”

    凤凰儿和左未晞早已经寻到了一架筝,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正在窃窃私语。

    听见她和大管事的对话,凤凰儿转过头笑道:“娘,就买这一架吧,我觉得挺好。”

    阮棉棉走到她们身边,仔细看了看。

    果然!

    琵琶是十三品,古筝是十三弦,大宋人就这么喜欢十三这个数字?

第七十九章 丰大师(青云加更)

    除了箜篌,古筝无疑是阮棉棉最熟悉的乐器。

    不仅熟悉,她对它还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就是因为这种在现代远比箜篌更加普及的乐器,上一世的她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伸出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其中一根弦,她偏过头笑道:“为何独独看中了这一架?”

    司徒兰馥从前并没有弹过筝,所以凤凰儿对这种乐器是非常陌生的,所以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她抬眼看着阮棉棉:“我觉得它的木纹和凤灵一样漂亮。”

    阮棉棉心里微微一紧,这孩子太长情,心思也太过细腻了。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万一将来……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她努力把这些晦涩的情绪挥散,对那大管事道:“待会儿麻烦你派人把这架筝和方才的琵琶一起送到成国公府,就说是三夫人买下的。”

    “好的,夫人。”大管事的声音没有因为“成国公府三夫人”这几个字有任何的波动。

    凤凰儿之前一直没有太在意这名大管事,此时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成国公府三夫人被封为一品襄国夫人的事情已经是妇孺皆知,她不相信这名男子会没有耳闻。

    倒不是说他知晓了棉棉姐的身份后就应该是衣香坊的大掌柜那样的表现。

    但这未免也太过平静了!

    只有一种解释,他背后的主子身份一定不低,至少不会低于棉棉姐。

    身份不低,品味不俗,对乐音又极度痴迷,这样的人即便在京城里也绝不会多。

    真要调查的话也未必查不出来。

    阮棉棉没有想那么复杂,倾音阁的琵琶和筝的制作工艺以及音色都让她非常满意,对新箜篌的成功制作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她也不想去看那几架成品箜篌了,只对那大管事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大师。”

    大管事显然没想到她行事竟这般干净利索。

    连成品都不去看一看,价格也不问一问,就决心订制了?!

    女人们身上那些琐碎爱计较的毛病,在这位襄国夫人身上竟是半点都寻不到踪迹。

    他的态度比之前稍微变了变,躬身道:“夫人请随我来。”

    阮棉棉三人随着他离开了正厅,来到了一座小院前。

    大管事提高声音冲院内喊道:“丰大师,有几位贵客要订制箜篌,您现在有空么?”

    小院中很快就有了回应:“都进来吧。”

    “夫人、二位姑娘,里面请。”大管事抬了抬手。

    阮棉棉等人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小院。

    很快几人就大吃了一惊。

    实在是因为这里的风格同倾音阁完全不搭调,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地方。

    非但不雅致,甚至可以说是凌乱不堪。

    各种工具和材料满地乱扔,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名正坐在大树下干活,须发花白且有些凌乱的老头子。

    “要做什么样式和尺寸的箜篌?”老头子连头都没有抬,只用暗哑的声音问道。

    在阮棉棉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中,并没有遇见过真正能被称作大师的工匠。

    但她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个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邋遢的老头子。

    过分沉迷于某一样事物中的人,真不能指望他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打理生活中的琐事。

    外表邋遢些也正常。

    她走到大树旁,在距离那老头子大约四五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丰大师,我想订制一架特殊的箜篌。”

    老头子的手顿了顿,依旧低着头道:“有多特殊?”

    阮棉棉简单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老头子手一松,站起来瞪着她:“你说什么?双排弦的箜篌?”

    阮棉棉这才发现这丰大师竟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粗眉大眼翻鼻孔,嘴唇不仅厚而且根本合不拢,皮肤黝黑身材又高又壮,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她快速平复了一下情绪:“的确是双排弦的箜篌,您能替我做一架么?”

    丰大师道:“如果只是双排弦,随便一个小工匠都能替你做出来。既然你寻到我这里,想必那箜篌另有复杂之处。”

    阮棉棉暗暗挑了挑大拇指,大师就是大师,自己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人家就已经能联想到这么多。

    她解释道:“的确是有些复杂。”

    丰大师终于有了些兴趣:“越是复杂的东西便越是值得一试,你可有图样?”

    阮棉棉为难道:“没有。”

    丰大师挑了挑眉:“那你究竟是真的见过这种箜篌,还是道听途说,亦或是自己胡思乱想?”

    阮棉棉忙道:“自然是见过的。”

    丰大师道:“既如此,要么你就留在这里几日,好生给我详细描述一番;要么你就去请人画个图样,并标注好具体尺寸。

    我就算是一点点琢磨也得有个大体轮廓,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阮棉棉仔细想了想。

    她对转调箜篌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把尺寸和形状描述得分毫无差。

    如果能够在这倾音阁里住上一段时间,以丰大师的水平,说不定真能把转调箜篌弄出来。

    但这种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大宋不比现代,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住到倾音阁来。

    那么就只有画图一条路。

    可大宋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那种既可靠又会画图样的人就更不认识了。

    所以请人这条路也行不通,只能自己动手。

    “好吧,请丰大师稍微等我几日,我把图样画好之后亲自送到这里来。”

    手艺人的心思其实都不复杂,丰大师被她说得手都开始痒了。

    他急忙道:“那你要快一点啊,尽早把图样弄来,我便可以尽早开工。

    我尽早开工,你也能早点拿到箜篌不是?”

    阮棉棉被他逗笑了,朗声道:“您放心,顶多两日后我就把图样送过来。”

    同丰大师谈妥之后,阮棉棉带着两个小姑娘离开了倾音阁。

    左未晞和芸香等人走后,母女二人和红儿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凤凰儿揪了揪红儿的小辫子:“方才在左姑娘的车上见到小猫了?好不好看?”

第八十章 麻烦事

    红儿听见“小猫”两个字,圆眼睛瞬间笑成了弯月。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姑娘,奴婢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猫呢,就比巴掌大一点点……”

    凤凰儿并没有机会接触猫狗,所以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从衣香坊出来之后,因为她有些话想同阮棉棉单独说,所以才用小猫做借口把红儿支到了左未晞的马车上。

    但此刻见红儿对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竟这般痴迷,她立时便想到了田庄里那些毛茸茸的小鸡。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忍不住就提议:“要不咱俩也去寻一只养?省得咱们屋里太安静了。”

    红儿拍着手:“好呀好呀……方才左姑娘都说要把小猫送给奴婢了……”

    阮棉棉问道:“那你怎么又不要了?”

    红儿挠了挠头:“夫人和姑娘很快就要去汾州探望五少爷,咱们走了就没有人照顾小猫了,所以奴婢就没敢答应。”

    凤凰儿噗哧笑道:“就数你机灵,去汾州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红儿嘟囔道:“夫人和姑娘想去就一定能去得成,谁都拦不住。”

    阮棉棉笑着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戳了小丫头的额头一下:“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自信!”

    红儿捂着脑袋缩到了自家姑娘身后。

    凤凰儿笑得越发开心,之前眼中的迷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棉棉有些好奇道:“小凤凰,你的目标找到了?”

    凤凰儿杵着下巴看着她:“我已经想清楚了,现下最要紧的是好好活着。将来呢……想要建一座比倾音阁更美更大的园子送给你。”

    阮棉棉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她上辈子拯救地球了?

    这辈子老天爷竟然送了这么孝顺的一个大闺女给她!

    比倾音阁更美更大的园子,妥妥的大目标啊!

    凤凰儿伸手替阮棉棉拍了拍背。

    她知道自己有说大话的嫌疑,但她愿意为了实现那个目标而努力。

    建园子的想法其实是一瞬间形成的。

    自从她们接受了新的身份,棉棉姐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一定是非常憋屈的。

    突如其来的渣男夫君,一双十几岁的儿女,府中暗藏的危机……

    换成谁也难以承受。

    尤其是回府之后,她的神情看起来都不如在田庄那几日轻松。

    除了方才在倾音阁。

    或许棉棉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那名大管事面前侃侃而谈的她有多自信,多轻松,多美丽。

    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生出了想要留住这份自信轻松和美丽的想法。

    阮棉棉好容易顺过气来:“小凤凰,你知道建一座那样的园子要多少钱?而且好些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当然知道。”

    “不是我想泼你冷水啊,你可是国公府的姑娘,既不能做官又不能经商,将来的嫁妆还得从我这里出,除非……”

    “除非什么?”

    阮棉棉坏笑道:“除非我找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阀做女婿……不过以我闺女的姿色,好像也不难呀!”

    凤凰儿小脸爆红,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和你说了!”

    “哈哈……”阮棉棉笑得更加大声。

    小凤凰总算有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了。

    会害羞,会生气,会撒娇,而不是一味冷静自持。

    倒不是说那样子有什么不好,而是活得太累。

    上辈子的事情她没有能力去改变。

    她希望小凤凰这辈子能轻松自在快活……

    ※※※※

    衣香坊和倾音阁送货的速度都不慢。

    母女二人刚回到府里,二门上的胡妈妈便亲自把她们今日买的东西送到了三房。

    凤凰儿换过衣裳后又来寻阮棉棉,打算同她一起用午饭。

    可刚一踏进房门,就见阮棉棉依旧穿着之前逛街的衣裳,整个人歪在椅子上,看起来累得不行。

    “娘,您怎的连衣裳都没有换,在忙什么呢?”凤凰儿走过来问道。

    “瞎忙呗……”阮棉棉懒洋洋应了一声。

    三房这边刚才很是热闹了一阵。

    回府后她既没有顾得上换衣裳,也没有去看今日才买的东西,就忙着指挥大丫鬟们四处替她寻画图样用的木炭和纸张。

    她也是回到自己屋里才想起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她该用什么样的纸和笔画图。

    毛笔写字她都只是勉强,画图才真是要命了!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只要寻一些木炭磨尖,当铅笔一样也能将就着用。

    纸张的问题才是大麻烦。

    三房中能寻到的纸有布头笺、冷金笺、麻纸、竹纸、凝霜、澄心纸、粟纸、藤纸……

    光是听这些名称她的头就开始晕了。

    最终还是一名大丫鬟建议,如果要画图样最好选用厚实耐磨的桑皮纸。

    三房中各色纸张堆积如山,却偏偏没有桑皮纸。

    加之此时正值秋季天气还热得很,上好的木炭也没有。

    两样东西都得去掌家的韦氏那边领。

    她只好吩咐大丫鬟跑一趟长房。

    好容易把事情安排妥当,阮棉棉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她索性歪在椅子上,看着刘大家的指挥小丫鬟们摆饭。

    摆好饭刘大家的带着小丫鬟们退了出去。

    凤凰儿替阮棉棉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我估摸着你那个图样也不是容易画的,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时辰。”

    “你会不会……”阮棉棉突然想起凤凰儿上一世的情形,有些懊恼地住了嘴。

    凤凰儿笑道:“作画我自然是不会了,你呢?”

    阮棉棉道:“你说的作画我不行,但画一张箜篌的图样大约还是可以的。”

    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这么自信。

    因为就在说话的同时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的确是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从前那一架转调箜篌的形状和尺寸,但这里不是她上辈子生活的年代。

    古代的度量衡和现代是不一样的。

    而且每个朝代的度量衡都不一样。

    她可不敢认为大宋朝的三尺就等于现代的一米。

    丰大师那样的大工匠是不能随意哄骗的,定好送图样的日子便绝不能食言。

    那么谁能告诉她,这里的一尺究竟是多少厘米?!

    连最基本的单位换算都搞不懂,她两日后拿什么图样去给丰大师看?

第八十一章 美人到

    因为心里装着事,一顿午饭阮棉棉吃得是索然无味。

    饭后,大丫鬟把桑皮纸和木炭从韦氏那边领了回来。

    挑了几根粗细适中纹理均匀的炭条后,阮棉棉在一小块粗砾的石板上将它们仔细磨尖。

    她已经打算好了,即便暂时搞不懂大宋的度量衡,她也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

    起码把图形先画出来,标注尺寸的事后面再想办法。

    凤凰儿知道这件事情她一点忙也帮不上,但又不想回自己的居处,索性收拾了笔墨在一旁的小案几上开始练字。

    磨好炭笔后阮棉棉把手洗干净,在书桌上铺开了一张桑皮纸。

    然而,真的准备动手了,她却迟迟落不下第一笔。

    不仅落不下笔,心里也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难道是屋子里太过安静了?

    阮棉棉转头看了看凤凰儿,果然见她又在练字。

    她咧了咧嘴道:“小凤凰,题匾额的事情咱们虽不稀罕渣男帮忙,但大宋字写得好的人多了,不一定要你亲自动手的。”

    凤凰儿边写边笑道:“我争取能在你的大园子建成之前把大字练好。”

    阮棉棉终于略微懂得了些从前那些学生家长的心理。

    孩子调皮捣蛋偷奸耍滑自是头痛不已;孩子太过聪明勤奋也真是压力山大。

    就好比眼前这个小姑娘,勤奋到连开玩笑的时候都不舍得停笔。

    真是随时都能把她这个做事三心二意的“家长”秒成渣。

    当妈的人偶尔也是需要一点点权威的!

    凤凰儿被她的眼神看得写不下去了,停下笔无奈地笑道:“你不是说时间紧任务重,再这么闹下去图样什么时候才能画好?”

    “咱们今日买了琵琶和筝,我先教你一些基础的手法,你练琴我画图,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嘛。”阮棉棉放下炭笔,直接把琴盒里的琵琶取了出来。

    凤凰儿暗自好笑,棉棉姐的习惯真是独特。

    别人做事都喜欢清静,她却偏偏喜欢热闹。

    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琵琶和筝,弹出来的声音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听,她难道都不嫌烦么?

    但棉棉姐的好意是不能辜负的,她只能站起身走到书桌旁。

    “先学会怎么把它抱稳。”阮棉棉把琵琶塞进了她手里。

    凤凰儿的手突然往下一坠,琵琶的重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是不是觉得挺重的?”

    她这样的表现阮棉棉太熟悉了,因为每一个初次接触琵琶的人都会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无论是壁画中反弹琵琶的飞天,还是现代的影视剧中弹琵琶的柔弱女子,都会给人造成一种假象。

    那就是琵琶是一种非常轻巧,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乐器。

    而事实上琵琶是颇有些分量的。

    尤其是造价不菲的琵琶,背板一般都用紫檀、红木、花梨木,分量更是不轻。

    凤凰儿把琵琶稳稳抱进怀里,纤弱的身子显得越发瘦小单薄。

    她苦着小脸道:“你觉得我能学得了么?”

    阮棉棉把一个锦凳放在她身后:“又没有让你站着弹,好些孩子七八岁就开始学了。”

    当然,她绝对不会告诉宝贝女儿,那些七八岁的孩子用的不是成人琵琶。

    凤凰儿依言坐下,琵琶放在腿上之后重量的确减轻了,但她依旧觉得不像弹箜篌那样灵活自如。

    阮棉棉又道:“不是我非要勉强你。学会琵琶之后,许多演奏手法直接可以运用到箜篌上,到时候事半功倍,好处多着呢!”

    凤凰儿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阮棉棉抚了抚她的发顶,从上到下一一向她介绍琵琶的构造。

    “琵琶整体分为头、颈、腹三个部分。头部包括琴头、弦轴、弦槽;颈部包括山口、相、琴枕和琴颈;腹部包括品、面板、复手、琴背和四根琴弦。

    而四根琴弦由细到粗分别是子弦、中弦、老弦、缠弦。”

    她知道凤凰儿的记性奇佳,简单说了一遍后便接着道:“学习乐器天赋很重要,但天赋一般是中后期体现得更加明显。

    起步阶段除了勤奋刻苦之外没有任何捷径,这一点对谁都是公平的。

    现在你先练习右手最基础的指法——弹和挑,注意不要碰到别的弦。”

    凤凰儿听得很仔细,按照阮棉棉的话在子弦上用大拇指试了试‘挑’,用食指试了试‘弹’。

    她很快就提出了疑问:“像这样弹的话,时间久了指甲能受得了么?”

    阮棉棉道:“在我们那里,琵琶用的也是比丝弦硬很多的尼龙钢弦,所以都是戴假指甲演奏的。

    丝弦本就不算硬,按说不至于伤到指甲,你先试着弹一弹。

    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等我下次去倾音阁的时候问一问那位大管事,这里的假指甲都是什么材质,佩戴起来是不是方便。”

    “好吧。”凤凰儿不再继续追问,认真地练习起来。

    乖巧的孩子就是惹人喜欢。

    阮棉棉满意地笑了笑,重新拾起了书桌上的炭笔。

    凤凰儿的琵琶声十分单调,但对于听多了初学者练琴声的阮棉棉而言却非常习惯。

    半个时辰后,雁柱箜篌的轮廓基本成型。

    最大的缺陷是阮棉棉的画工,普通的线条还勉强凑合,唯有箜篌上的凤首,画得简直比鸡头都难看。

    她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简直比猪手都笨!

    这么拙劣的图样,不知道人家丰大师会怎么想。

    凤凰儿见她放下炭笔直起腰,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站起身刚想把琵琶放下,就听屋外传来了一道婉转动人的女声。

    “三嫂,六丫头,我能进来么?”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是……

    司徒照!

    传说中的大美人来了!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大丫鬟们问安的声音:“奴婢们见过照姑娘。”

    司徒照在同辈女子中行三,按说应该被称为三姑娘。

    但如今小一辈的女孩子排行都已经到十了,府里的下人们为了不乱辈分,一律称她为“照姑娘”。

    凤凰儿忙把琵琶放进琴盒中,顺便整理了一下衣裙。

    阮棉棉也略微抚了抚鬓发,提高声音道:“阿照,快进来吧。”

第八十二章 神助攻(青云加更)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的确如水葱一样鲜嫩。

    但这个年纪容貌和身段都没有完全长开,看起来还非常青涩,谈论美貌真的是为时尚早。

    二十岁左右其实才是女子的颜值巅峰。

    阮棉棉不清楚前世在皇宫里长大,见惯各色美人的凤凰儿对“美人姑姑”的姿色会有怎样的评价。

    她只觉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二十一岁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的“古代大龄剩女”实在是太……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反正在她亲眼见过的东方女性中,这位照姑娘的容貌绝对属于顶尖。

    难怪那一日卢氏提起小女儿会那般自傲,果然是一位绝色美人。

    司徒照的样貌同凤凰儿并不相像,单论五官各有千秋,搭配得却都是恰到好处,一样精致而养眼。

    身材同凤凰儿倒是同一种类型,因为年纪的缘故她的个头儿要高很多,显得颇为修长。

    而且她虽然偏瘦却并不干瘪,身段虽不及阮棉棉那般丰满妖娆,整个人的线条却格外柔美。

    文雅的气质同她婉转的音色相得益彰,让人觉得很舒服。

    最让阮棉棉惊讶的是她这位小姑子眼中的神采。

    古代女子有了那样的遭遇,又迟迟没有寻到合适的婚事,按说眼神有些晦暗是正常的。

    可司徒照……

    果然是有心上人了么?

    阮棉棉忍不住看了凤凰儿一眼。

    可惜此时的凤凰儿正在发愣,顾不上同她“眉来眼去”。

    正如阮棉棉所想,她是在大燕皇宫里长大的,再美的女人都见过。

    她发愣完全是因为司徒照同司徒兰馥有七八分相似。

    说起来司徒兰馥抛下她独自逃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

    但对于凤凰儿来说却真的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之间真是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阮棉棉收回视线,对已经走进屋里的司徒照笑道:“阿照,你可算愿意出来走动了。”

    司徒照笑了笑,走到凤凰儿跟前顿住脚:“六丫头,听人说你又能说话了?”

    凤凰儿给她行了个礼:“见过小姑姑。”

    司徒照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早就应该这样,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何必同自己过不去,白白遭了这么多年的罪。”

    听她这么说凤凰儿倒是不好接话了。

    做错事的人当然不会是司徒箜,可听司徒照话里的意思,错的人究竟是司徒曜还是吕氏?亦或是“阮氏”,甚至是司徒篌?

    阮棉棉及时插话替她解围:“阿照,六丫头好容易才愿意开口,你能不能别提那些事情。”

    司徒照嗤笑道:“三嫂,六丫头都十二岁了,你就是再疼她也不能护一辈子。

    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该懂的事情迟早都得懂,该经历的事情迟早都得经历,宜早不宜迟。”

    阮棉棉不想同她扯这些,胡乱找了个话题道:“你是从母亲那边过来的?”

    “我懒得听母亲絮叨……”司徒照话还没有说完,视线就被刻在琴盒外面的“倾音阁”三个字占据了。

    “三嫂,你什么时候去的倾音阁?”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阮棉棉道:“就今早去的,买了一把琵琶和一架筝。”

    司徒照打开琴盒看了看:“你也没说派个人来喊我一声,我正想去倾音阁看看,顺便买一张瑶琴。”

    阮棉棉和凤凰儿对视了一眼。

    司徒照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其实还是挺接地气的。

    卢氏之前说她同“阮氏”最合得来的话,倒也未必是在故意示好。

    阮棉棉道:“你一回府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面都懒得露一个,我怎好去打扰。”

    司徒照冷笑道:“还不都是我那位好姨母弄出来的事情,元配嫡妻怎么了,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模样生得难看也就罢了,竟还跛了一只脚……

    跛脚就跛脚吧,最可恨的是姨母还同他一起瞒着我和母亲,见面的时候还弄了一只厚底鞋想要混淆视听。

    三嫂,你说我已经沦落到那种地步了么?”

    阮棉棉道:“哪能呢,你这么个处处优秀的女子,怎么也该找个般配的人才对!”

    这是她的心里话。

    司徒照这样的年纪,在现代估计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

    以她的长相和身材气质,妥妥的大学校花一枚,追求的男孩子不要太多。

    真是狗屁的封建社会!

    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大美人,才刚二十一岁居然就沦落到同一个模样丑陋的跛子相亲的地步。

    司徒照抱住阮棉棉的胳膊:“还是三嫂对我最好,以前好,如今更好!”

    凤凰儿在一旁用力朝阮棉棉挤眼睛。

    棉棉姐每次一说高兴就会把什么都忘了。

    司徒照虽然值得人同情,但千万别忘记卢氏之前的暗示。

    天知道司徒照的心上人是谁,她们绝不能因为同情她就往自己身上揽事。

    不是心肠冷硬,而是她们根基太浅,实在没有本事管得了!

    阮棉棉这次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司徒照手中慢慢挣脱出来。

    “阿照,我……”

    不等她说完,司徒照噗哧笑道:“三嫂,这是你画的?”

    阮棉棉满头黑线:“是我画的,怎么了?”

    司徒照忍着笑道:“你没事儿画一张箜篌的图样做甚,还画得这么古怪。”

    “我想教六丫头弹箜篌,所以想画一个图样让倾音阁的大师照着做一架。”

    司徒照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凤灵”。

    “三嫂,我真是服了你了,照着样子都能画成这个模样。而且连尺寸都不标,哪家的大师能做得出来?”

    阮棉棉:“……”

    凤凰儿:“……”

    美人姑姑是不是误会了?

    图样上画的箜篌同“凤灵”有什么关系?

    只听司徒照又道:“我看你也别画了,我那里有一份‘凤灵’的图样,是三哥亲笔所绘,尺寸分毫不差。

    反正我对箜篌也不像从前那般感兴趣了,索性就送给你吧。”

    凤凰儿倒还没觉得她的话有什么问题。

    阮棉棉却是快要乐晕了。

    这位司徒大美人简直就是个神助攻!

    有了“凤灵”以及“凤灵”的图样,她就是再蠢也能把雁柱箜篌的尺寸标注出来!

第八十三章 恐迟暮

    寻到了如何标注尺寸的方法,阮棉棉恨不能立刻就开始行动。

    可惜司徒大美人才刚进门,她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立刻就催客人回去替她找图样。

    “真是分毫不差?”她把司徒照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司徒照娇嗔道:“三嫂,你就算不信三哥也总该信我吧,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阮棉棉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故意把话题往司徒曜身上引。

    可她是真不想和人谈论那个素未谋面的渣男老公,索性抿着嘴坐了下来。

    司徒照往她身边凑了凑:“三嫂,莫非你还真打算同我三哥闹一辈子?”

    阮棉棉依旧板着脸不说话。

    凤凰儿见气氛有些尴尬,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司徒照:“小姑姑,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闹不闹的。”

    司徒照睨了她一眼:“我这儿正劝你娘呢,你这孩子真是……”

    “阿照,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和司徒曜的事情你少管,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阮棉棉虽然性情直爽,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更不喜欢轻易得罪人。

    但她生平最反感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当年“阮氏”和司徒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司徒照绝对比她知道的更加清楚。

    一个辜负了妻子,甚至还险些祸害了一对儿女的渣男,岂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要闹了”就能和好如初的?

    说白了司徒照就是帮亲不帮理,十有八九就是卢氏派来的说客。

    对这样的人她真是客气不起来。

    司徒照的眼圈渐渐红了:“三嫂,你怎么……从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阮棉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明明她从上辈子到现在就没变过,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凤凰儿被她古怪的表情弄得想笑不敢笑。

    要不是能确定她们俩的身份没有暴露,司徒照这句话还真是有点吓人。

    可惜棉棉姐根本都不认识司徒曜,美人姑姑即便舌灿莲花也白搭。

    只听司徒照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刚嫁给三哥时说过的话么?”

    阮棉棉有些不耐烦了:“我什么都不记得!”

    司徒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一开始三哥对你很冷淡,甚至一连几日都不回府,可你却一点也不怪他也丝毫不气馁。

    我那时还不满八岁,却听不得府里其他人胡乱议论,忍不住想要替你出头。

    可你及时制止了我,并且对我说,能嫁与喜欢的男子为妻是你生平最大的愿望,既然愿望实现了就要好好珍惜。

    还说你会喜欢三哥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初衷,相信三哥迟早都会被你打动……”

    阮棉棉:“……”

    尼玛,“阮氏”真是个坑货!

    喜欢一辈子?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初衷?

    迟早都会被打动?

    呵呵……一听就是天真无知的少女才会有的想法。

    女人一旦做了母亲,想法瞬间就能改变。

    一个永远都打动不了的男人,如何能同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个软乎乎的小宝贝相提并论。

    更别提两个小宝贝后来还因为渣男的缘故受到了伤害。

    “阮氏”要是到了这般田地还惦记着所谓的“初衷”,那才真是有毛病了!

    她转过头凝视着司徒照的眼睛:“阿照,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那些话就算真是我说的又如何?

    我的确是实现了愿望嫁与了喜欢的男子为妻,但我没有珍惜么?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累,也会烦,也会心寒,也会绝望。

    如果你来三房是想寻我们母女说笑,我什么时候都欢迎;如果是想说你三哥的事情,那便只能抱歉了。”

    司徒照的脸色有些发白:“三嫂,我提起过去的事情并不单纯是想要劝说你,而是……”

    阮棉棉和凤凰儿心里齐齐一动。

    这是要主动交待那位“心上人”了?

    阮棉棉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爱绕弯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司徒照苦笑道:“三嫂,你说我处处优秀,应该找个般配的人,可……

    都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我已经二十一岁,没有多少时间让我去寻般配的男子了。”

    阮棉棉真是想呵呵她一脸狗血。

    一个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的青春美少女,到自己这个儿女都可以定亲的老阿姨面前说什么美人迟暮,是来讨打的么!

    她端起热茶喝了半口:“话也不能这么说,我……”

    “三嫂。”司徒照打断她的话道:“你从前同我说的那些人就罢了,我不喜欢。”

    阮棉棉挑了挑眉,原来“阮氏”竟还热衷给司徒照介绍对象?

    只不过从她的人脉来看,给司徒照介绍的多半都是阮大猷麾下的青年将军。

    其实“阮氏”对这个小姑子够可以的了。

    二十岁左右的勋贵子弟很少有尚未娶亲的。

    年纪再小一些的就更不成了,首先长辈们就绝不会允许。

    不是每户人家都笃信“妻大三抱金砖”,大多数人家还是会选择比自家儿孙略小一点的媳妇。

    年过二十尚未娶亲、前途一片光明、长相还得周正的男子绝对只有军中才存在。

    可惜人家司徒大美人根本看不上。

    或者说她的一颗芳心早已经寄托在别人身上,其他男人再优秀也入不了她的眼。

    其实阮棉棉对司徒照的事情半分兴趣都没有,不得已道:“我早就死了那份心了,只是你的婚事也的确不宜再拖。

    这次相亲没成,我看母亲那边也着急得很,两鬓几乎都全白了。

    你要是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母亲在京中人脉广,也未必就不能成功。”

    这也就是场面话,那一日卢氏虽然没有明说,但以她的精明,看出女儿的心事并不难。

    司徒照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打算有什么用,他……除非自愿,否则再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娶亲。”

    果然有心上人!

    就连一直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凤凰儿都开始有些焦急了。

    司徒照就不能干脆一点么!

    把那人的身份说出来,她们究竟愿不愿意帮忙,或者说帮不帮得上再另说。

    不过听她的语气……

    那人不仅位高权重,似乎还无父无母,甚至还亡了发妻。

    这条件……

第八十四章 真面目

    “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些说法凤凰儿自是没有听说过。

    她只知道世人对于寡妇再嫁和鳏夫再娶,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就拿大燕来说,朝廷从未明令禁止寡妇再嫁。

    甚至在因为战争、天灾等等造成人口剧减的特殊时期,朝廷还会鼓励寡妇再嫁,以达到人口快速增长的目的。

    但人们对于这件事始终是颇有微词的,就连娶寡妇为妻的男人都会被人看不起。

    这说的还是平民百姓。

    而那些不幸没了丈夫的高门贵妇,尤其是皇室的贵妇们,从来不在被鼓励再嫁的行列。

    就好比她的母妃……

    而鳏夫则不然。

    前脚妻子刚咽气,后脚就有人开始替他物色新妻。

    甚至有那做得过分的,妻子还在病榻上苦苦挣扎,新妻的人选就已经定好了。

    普通的鳏夫尚且如此,那些位高权重的鳏夫就更不用提了。

    二十一岁依旧待字闺中的绝色美人司徒照,她的眼光无疑是很高的。

    能被她看上的男人,定然是地位权势容貌才华样样都高人一等,且正值盛年。

    从某种程度上说,“鳏夫”的身份非但没有消减他的魅力,反而替他加了分。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做妾,继妻虽不及元配,但也是明媒正娶,和妾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这么优秀的男人,想做他妻子的女人绝不只司徒照一个。

    无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而已。

    司徒照方才说得很明白。

    ——除非他自愿,否则再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娶亲。

    既然没有娶,就说明那男子目前根本就没有想要迎娶的对象,包括她这个大美人。

    莫非司徒照觉得棉棉姐不是“人”,还能去逼那人娶她为妻?

    说来说去还是想借助阮大将军的威势。

    任何一个朝代,党争都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那男人位高权重,朝中自然也会有他隶属的派系。

    可无论哪一派,要想扶持他们认定的皇子上位,都少不了手握兵权的将军们的支持。

    所以那男人未必会拒绝送到嘴边的肥肉。

    司徒照,或者干脆就是司徒家,之所以把主意打到棉棉姐身上,无非就是想借阮大将军的威势促成这一桩“好亲事”。

    他们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可别说棉棉姐,就算是“阮氏”也绝不会这般糊涂。

    娘家人的真心,婆家人的假意,傻子都知道哪个靠得住。

    阮棉棉不如凤凰儿心细,并没有注意“再也”两个字,单纯就是不想管闲事。

    自己又不是司徒照的妈,没有义务去为她冲锋陷阵。

    阮大将军在大宋朝的确够分量,但他的面子同样是用一次少一次,凭什么浪费在司徒照身上?

    但不想管归不想管,并不妨碍她八卦一回,打听一下大美人看上的男人究竟是谁。

    想罢她故意拧着眉道:“阿照,他究竟是谁?既然他的事情能自己做主,你们的婚事就简单了嘛,直接让他上门提亲不就行了?”

    司徒照的脸更红了。

    隔了好半天才道:“三嫂又拿我开玩笑……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不相信你会猜不出他是谁。”

    阮棉棉:“……”

    她怎么没感觉这话说明白了?

    大宋的男人只有段云春和刘大她勉强算是认识,她猜个毛线猜!

    司徒照半哀求半撒娇道:“三嫂,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阮棉棉微哼一声:“明明是你自己眼睛长在头顶上,说什么一辈子嫁不出去!”

    司徒照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三嫂——”

    美人撒娇真是让人难以承受,阮棉棉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斜眼看着大美人:“先去把图样给我拿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司徒照松开手笑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阮棉棉:“……”

    这厚脸皮!

    司徒照朝站在一旁的凤凰儿挥挥手:“六丫头随小姑姑跑一趟,你都好些年没去过璞萃园了。”

    凤凰儿暗暗好笑。

    司徒照是不是装得太过火了?

    十二三岁的司徒筱都不可能是这样的表现。

    尤其是那一句“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完全就是在耍无赖。

    为了能嫁给心上人,司徒照也真是豁出去了。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

    真正的司徒照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又想同自己单独说些什么?

    待会儿自然见分晓。

    她扬起小脸笑道:“好呀,我正想去小姑姑那里看看呢。”

    一面又对阮棉棉道:“娘,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阮棉棉挥挥手。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古代高门大户人家的内宅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还没有真的宅斗呢。

    光是耍嘴皮子耍心眼就够累人的。

    而且还浪费时间!

    她索性拿起琴盒里的琵琶,一曲带着烦躁之气的《霸王卸甲》瞬间打破了屋子里的清净。

    司徒照的居处离三房也不算太远,很快凤凰儿就看见了一座精巧清丽的院子。

    匾额上“璞萃园”三个字潇洒飘逸却又不失筋骨,的确是大家风范。

    此时的司徒照果然如凤凰儿所料,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看似温婉实则冷清,骨子里透着百年世家女的骄傲,气质凛然而高贵。

    可惜凤凰儿并不是寻常的小姑娘,如何会把她这一套放在眼里。

    司徒照和司徒兰馥长得虽然很像,但她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始终比司徒兰馥欠了一点点。

    倒不是说她资质不行,而是两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

    司徒兰馥十四岁之前,成国公府是大燕数得着的勋贵世家。

    她是真正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出来的贵女。

    虽然与人做妾这一点有些掉价,但丝毫不影响她刻在骨子里的矜贵之气。

    而司徒照就像如今的成国公府。

    爵位没变,承爵的人也没变,但经过了几十年的磋磨,骨子里的气质变了。

    凤凰儿恍然,方才自己竟是错了。

    或许在棉棉姐面前那副厚脸皮的样子才是司徒照的真面目。

    而眼前这副模样才是她一直努力维系的,装出来给人看的假象。

第八十五章 疑窦生

    司徒照见凤凰儿的目光像是在“璞萃园”三个字上流连了好一阵,心里微微一动。

    “很喜欢?”她浅笑着问。

    凤凰儿弯了弯嘴角。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璞萃园”这三个字一定是司徒曜所题。

    难怪卢氏会对她有那样的建议。

    司徒曜的字不能简单用好与不好来评说,而是已经自成一派,俨然大家。

    但凤凰儿不太认同“字如其人”这种说法。

    奸佞之徒中从来不乏字写得漂亮的。

    司徒曜的外表或许同他的字一样潇洒飘逸,人品却实在配不上“大家”二字。

    司徒照突然这么问,不觉得她的用意太过明显了么?

    六七年不说一句话的“司徒箜”,脾气何等执拗,又岂会因为几个写得不错的字就改变对司徒曜的态度。

    她故意装作没有听懂司徒照指的是什么,赞道:“小姑姑的院名取得真好听。昨儿祖母让我自己想院名,我想了一整晚什么头绪也没有,要不你给我帮个忙?”

    司徒照:“……”

    六丫头是真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在装傻充愣?

    她更倾向于后一种想法。

    这丫头受三嫂的影响太深,要想让她改变对三哥的态度,短时间内很难做得到。

    她牵起凤凰儿的小手:“这院名是你祖父取的,小姑姑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呢,哪里懂这个。走吧,随我去书房。”

    两人一起走进了正房一侧的书房中。

    成国公府虽不能同鼎盛时期相比,但许多习惯还是沿袭至今。

    譬如说对女孩子们的教养。

    尤其是嫡女,不仅开蒙的年纪和男孩子一样,所学也颇为庞杂,绝不仅限于认识几个字。

    司徒照书房中满满几大架子的书籍就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

    凤凰儿不由得有些羡慕。

    听人念书和自己看书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前者虽然也能把书上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但听书人却完全体会不到文字之美。

    这也是她上一世最大的遗憾之一。

    而今她已经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这些日子以来却没想过要去寻一些感兴趣的书来仔细研读。

    实在是惭愧得很。

    她朝最大的书架紧走了几步,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书本。

    司徒照道:“同你父亲一样是个书痴,喜欢什么书只管拿回去慢慢读,姑姑的还不就是你的。”

    边说着就在缠枝莲纹卷缸里翻找起来。

    “找到了。”没过多久她就抽出了一个卷轴,笑着递给凤凰儿:“喏,这还是你父亲上次回京述职的时候替我画的。”

    凤凰儿暗暗嗤笑,果然是每句话都不离司徒曜。

    司徒照见她一点想要打开图样看一看的意思都没有,不免有些扫兴。

    “六丫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是被人算计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和你父亲拧着吧?”

    凤凰儿眉梢微微一动:“小姑姑,那时我年纪太小,好些事情都弄不清楚,就算弄清楚的如今也都记不得了。

    但我一直都知道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谁。

    这么和你说吧,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孝顺娘,她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司徒照俏脸微沉:“你这孩子……姑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你父母彻底闹崩了,对你和小五有什么好处!”

    凤凰儿反问:“那姑姑觉得我和弟弟需要什么好处?”

    司徒照把她拉到一旁坐下:“小五是男孩子,又有你外祖父照拂,将来不愁有一份好前程,可你想过自己么?”

    凤凰儿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没有什么好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司徒照被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牙疼。

    有靠山的人果然不一样!

    阮大将军会照拂小五,当然也不会不管六丫头。

    将来小五有了好前程,六丫头照样跟着沾光。

    加之三嫂已经是一品襄国夫人,六丫头的身份其实同自己这个成国公嫡女也不差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才十二岁,的确是什么都可以暂时不用去想。

    司徒照叹道:“六丫头,忠言总是逆耳的,小姑姑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这是又打算往哪个方向扯了?

    凤凰儿歪着小脑袋看着司徒照:“小姑姑请讲。”

    司徒照攥了攥衣袖:“我听你祖母说,她打算亲自教你些东西?”

    凤凰儿点点头。

    司徒照嗤笑道:“那你可知道这本是你祖父的意思?”

    凤凰儿目光微闪,这里面还有那小混蛋的事儿?

    “那你知不知道你祖父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打算?”

    原因凤凰儿当然知道,但这种时候只能选择回答不知道。

    司徒照见她一脸的纯真,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六丫头,司徒家的姑娘不容易啊,尤其是样貌出众的就更难了。”

    凤凰儿心道,谁家样貌出众的姑娘都不容易,否则怎会有“红颜薄命”之说。

    她抿了抿嘴道:“小姑姑,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司徒照苦笑道:“你祖父不准家里人在你们面前提起从前的事情,所以你们姐妹几个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家族。”

    凤凰儿有些想笑。

    司徒照和卢氏果然是母女,同自己说话时开场白都一个样。

    难道接下来她又要自诩司徒家是什么源自大汉时的千年世家?

    不过这次凤凰儿却是想错了。

    只听司徒照自嘲道:“其实我也不比你们强多少,司徒家过去的光辉也没有照耀到我半分……”

    凤凰儿真是懒得听了。

    人活着总要向前看,总这么缅怀过去的辉煌,而且还是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辉煌,有什么用?

    司徒照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听说过司徒兰馥这个名字么?”

    凤凰儿险些被口水呛到。

    美人姑姑是哪根筋搭错了,好端端地提起司徒兰馥做甚?

    不等她应答,司徒照咬着牙道:“她是你祖父的嫡亲姑母,据说是一位绝世美人。”

    凤凰儿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司徒照二十一岁,她出世的时候司徒恽已经投靠了赵家,按说她绝不可能见过司徒兰馥。

    既然没有见过,彼此之间就不会有恩怨。

    她做出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明显是恨极了对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第八十六章 兴亡事

    因为听过太多成国公府的往事,凤凰儿很清楚这一家人的本性。

    空挂着一个太子良娣的身份,青春已经逝去大半的司徒兰馥,纵使依旧保有一副绝色容颜,对成国公府来说却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所以自己当初才会为她将来的生活做出力所能及的安排。

    可惜司徒兰馥……

    两人朝夕相伴十五年的情谊,也在她抛下自己独自逃走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哪怕重活一世做了司徒家的姑娘,凤凰儿也从未想过要去打听司徒兰馥这位“曾姑祖母”的消息。

    大燕的兴亡她都能做到不在意,何况是司徒兰馥。

    况且五十多年都过去了,红颜大约已经成了枯骨。

    即便打听清楚又有什么意义?

    可此时听司徒照这般说,她的心脏倏地一紧。

    司徒兰馥当年逃出皇宫之后,莫非又有了其他际遇?

    凤凰儿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司徒兰馥遇到的事情说不定同上一世的自己有关。

    究竟是什么呢?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小姑姑,司徒兰馥……她既是祖父的嫡亲姑母,想来年纪一定非常大了吧?”

    司徒照哼了一声:“她比你祖父大了二十多岁,你说呢?”

    “那……”

    “你是想问以她那样的年纪和辈分,多半与我没有交集,我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

    “嗯。”凤凰儿点点头。

    司徒照冷笑:“我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福气见过她。可你知道成国公府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的?

    要不是司徒兰馥,咱们家如今还是大燕的开国勋贵,好好儿待在大燕京城的国公府里。

    而我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么尴尬的地步!”

    凤凰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成国公府在大燕是颇有地位的,能把他们逼迫到背井离乡的地步,绝不是寻常的人能够做到的。

    这件事情多半又是大燕皇帝的手笔。

    皇祖父残暴且多疑,不仅容不下父王,其他和父王年纪相仿的皇子他同样不待见。

    儿子尚且如此,更别说他那些兄弟。

    削爵、流放、赐死……

    总之没有一个能够留在京里安享晚年的。

    那么,究竟是哪一位皇叔或者皇叔祖继承了大统,同时也继承了皇祖父那份残暴多疑呢?

    她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抬眼看着司徒照:“那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司徒照有些沮丧:“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犯了什么事儿,只是我七岁那一年发了高热,无意中听见了父母的对话……”

    “就这样?”听完她的讲述,凤凰儿有些失望。

    司徒照道:“你祖父说要不是司徒兰馥运气不够好,司徒家早已经出了一位皇后……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想要送一个女儿进宫。”

    凤凰儿唇角勾起了一丝讥笑。

    司徒恽好大的口气!

    司徒兰馥运气好就能做大燕皇后?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父王能够顺利登基为帝,她就有可能执掌凤印。

    原来当初成国公府竟还有过这样的盘算。

    难怪当年司徒兰馥最终能够顺利入东宫。

    想来那些所谓的拦阻和反对都是司徒家做出来的假象。

    可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成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是不低,的确够得上做太子正妃。

    但身份究竟是高是低,也得看同谁比。

    她的母妃可是大燕宣和长公主的掌上明珠。

    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嫡女,在母妃眼里估计比她身边的大侍女都不如。

    莫非他们觉得司徒兰馥凭着那一点点容貌和才情,就能把宣和长公主的宝贝女儿从太子妃的宝座上挤下来?

    真是可笑!

    她故作疑惑道:“既如此,当初小姑姑为何还会那么早就定下亲事?”

    司徒照显然不是很喜欢提起从前那门亲事,脸色微微变了变:“因为母亲不想让我进宫。”

    凤凰儿不由暗暗感叹。

    卢氏虽然也是个很会算计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好母亲。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是全心去爱护,尽她最大的努力为他们筹谋。

    司徒照苦笑道:“谁知母亲花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千挑万选才给我寻了那样一门亲事,最终却成了泡影。”

    “小姑姑……”

    司徒照长出一口气:“六丫头,如果我说当初遇到那样的事情,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太难过,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凉薄。”

    凤凰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没有见过几面的未婚夫,要说有多深的感情肯定不可能。

    可那毕竟是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就算是陌生人也会为之惋惜。

    司徒照之所以说她不太难过,多半还是因为她不喜欢那名男子。

    只听司徒照自嘲道:“如果你选择永远不开口,今日这些话我永远也不会对你说。

    不是小姑姑不盼着你好,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做一名不会说话的成国公府嫡女,未必是件坏事。

    当年那一门婚事是你祖母定下的,我说不上喜欢,但想着嫁过去也好,起码这辈子能求个安稳。

    虽然婚事没能成,但我却幸运地错过了那一年的选秀。

    三年后选秀又来了,可我已经有了那样的名声,加之年纪也过了十六岁,这辈子算是顺利逃过了入宫的命运。”

    凤凰儿微微有些动容。

    同司徒照周旋了这半日,总算让她看到了大美人身上的可取之处。

    司徒照又一次抚了抚她的小脸:“你不一样,去年选秀时你只有十一岁,可两年后呢?

    原先你不愿意开口,不但府外有些人谣传你是个小哑巴,就连父亲都几乎把你给忘了。

    再过两年你年纪到了,他也不会去干预你的婚事,有你外祖父在,三嫂自然能替你寻到一门不错的婚事。

    可惜……

    你想过怎么应对这些事情吗?

    不管怎么说你终归是姓司徒的,在家族不放弃你的情况下,大将军总不能管得太宽。”

    凤凰儿自是不会担心这个问题。

    司徒照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不了解阮大将军,更不了解大宋皇帝。

    别说自己如今只是个青涩的小少女,皇帝未必看得上。

    就算两年后自己真的长成了一个绝代佳人,大宋皇帝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子就开罪阮大将军。

第八十七章 乱弹琴

    见凤凰儿的面色依旧平静,司徒照不免有些焦躁。

    四十岁出头的圣上正值男子的盛年,远远谈不上老迈。

    但对于豆蔻年华的贵女们来说,圣上是她们的祖父那一辈的人。

    要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谁会甘心进宫去陪伴一个“老男人”?

    六丫头才刚满十二岁,听见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着急?

    “小姑姑多虑了,圣上才刚刚封了娘为一品襄国夫人。”

    凤凰儿不想多做解释,只是简单说了一句。

    司徒照反应不慢,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一时情急想错了。

    圣上封赏三嫂的目的是为了安阮大将军的心。

    他是绝不可能故意去惹阮大将军不高兴的。

    她的手往后一缩,重新拢回了宽大的袖子里。

    好一阵后她才悠悠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时间竟是没能想明白……”

    凤凰儿早已经失去了同她周旋的耐心,把卷轴握在手中,福了福身道:“多谢小姑姑馈赠,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司徒照唤住她。

    凤凰儿顿住脚:“小姑姑还有事儿?”

    “六丫头,你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别人眼中的好亲事你不一定会认同。

    但你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小姑姑指的是……”凤凰儿挑了挑眉。

    “圣上膝下一共五位皇子。除了太子殿下早已成婚外,贤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以及皇后娘娘所出的三皇子都尚未及冠。”

    剩下的话司徒照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以六丫头的聪慧,绝不会听不懂自己话中的意思。

    果然凤凰儿并未追问,又福了福身:“多谢小姑姑,我走了。”

    走出书房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沉。

    之前她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凤灵”出现在司徒家的原因。

    今日听了司徒照的话,被她闷在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有些露头的迹象。

    看重“凤灵”且知晓它下落的人只有司徒兰馥。

    随便一想都知道,上一世自己死了之后,司徒兰馥一定回过大燕皇宫。

    她是怎么回去的?

    以什么身份回去的?

    回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凤凰儿用力摇摇头,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事情都过去了五十多年,就算把一切都弄清楚又有什么用?

    当务之急是那两位尚未及冠的皇子。

    阮大将军如果真是太子一派,绝不会赞成他的外孙女嫁与其他皇子。

    可大宋皇帝不一样。

    就算将来他真的打算传位于太子,目前也不会容许太子和重臣们走得太近。

    把阮大将军的外孙女嫁与其他的皇子无疑是一招“好棋”。

    相当于在他和太子之间嵌入了一个楔子。

    寻常人家的父亲都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皇帝却未必……

    “姑娘……”候在书房外的红儿见她板着脸从自己身边就这么过去了,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离开璞萃园后,红儿见四下无人,伸手拽住了卷轴的另一头:“姑娘,是不是照姑娘欺负您了?”

    凤凰儿转头看着一脸忿忿之色的小丫头,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

    “我有点急事想同娘商量,咱们走快一点。”

    “哦。”

    主仆二人一起快步朝三房走去。

    ※※※※

    《霸王卸甲》左手技巧很是繁复,绞弦、煞音用得极多,不懂音律的人会觉得特别嘈杂。

    屋外伺候的大丫鬟们就被这声音弄得心惊肉跳头痛欲裂。

    她们年纪都不大,被选中到世子夫人身边伺候也是最近几年的事。

    三房以前发生的事情她们不清楚,加之这几年三夫人又很少离开院子,所以丫鬟们同她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没想到传说中粗俗不堪的三夫人还会弹琵琶。

    只是这琵琶声……

    长房一共四位姑娘,都是学过抚琴吹箫的。

    姑娘们的琴声和箫声她们也形容不来,反正就觉得挺好听的。

    怎的一到三夫人这里就……

    难道“泼妇”弹出来的曲子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风格?

    真是乱弹琴!

    阮棉棉并不知道大丫鬟们已经把她专业水准的演奏形容为乱弹琴。

    一曲《霸王卸甲》结束,她郁闷的心情得到了充分的宣泄。

    她伸手紧了紧略有些松了的弦轴,对自己方才的演奏非常满意。

    满意之余又有些疑惑。

    倾音阁的琵琶制作非常精良,音色音准都无可挑剔。

    但它终究只是四相十三品,比起上一世那些六相二十几品的琵琶来有许多不足之处。

    可她刚才却用这把“先天不足”的琵琶弹出了上一世从未弹出的味道。

    莫非自己换了个壳子,音乐天赋就蹭蹭往上涨了?

    这种说法实在太过牵强。

    她阮棉棉的天赋及不上那些天才同学也就罢了,莫非还及不上一个被人称作泼妇的“阮氏”?

    而且她分明没有“阮氏”的半点记忆,所以她的天赋还是没有变。

    大约是这一段离奇的经历,让她对生活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所以才会弹出不一样的味道。

    有了收获心情自然好多了。

    阮棉棉一高兴,抬手又来了一曲热情洋溢铿锵有力的《金蛇狂舞》。

    屋外大丫鬟们都快给她跪了。

    三夫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方才完全是一片嘈杂不堪入耳。

    现在虽是顺耳了些,可是不是又太过欢脱了?

    听起来比人家娶媳妇时的鼓乐声都热闹。

    凤凰儿和红儿刚一跨进院门就听见了欢快的琵琶声。

    红儿小丫头喜滋滋道:“姑娘,三夫人弹得真好听!”

    大丫鬟甲暗道:“马屁精……”

    大丫鬟乙心想:“脑子有问题……”

    大丫鬟丙嘀咕:“耳朵有毛病……”

    凤凰儿也觉得这曲子非常独特。

    至少她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欢快的曲子。

    让人恨不能随着乐声舞动起来。

    大丫鬟们不敢拿乔,纷纷上前行礼。

    凤凰儿笑着问:“夫人一直在弹琵琶?”

    “是的,六姑娘。”

    “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都下去吧。”

    “是。”大丫鬟们暗暗松了口气。

    可算是解脱了!

    凤凰儿带着红儿一起走进了正房。

    阮棉棉刚好弹到段落结尾处,收住势道:“图样取来了?”

    凤凰儿把卷轴递过去,顺手接过了琵琶。

    阮棉棉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卷轴。

第八十八章 烛影摇

    阮棉棉对“渣男老公”不仅没有一丝好感,还带着很浓烈的偏见。

    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即使戴着好几层有色眼镜去审视,她也无法从眼前这一幅箜篌图样中挑出任何毛病。

    线条干净流畅,尺寸标注简洁明了,尤其是“凤回首”画得活灵活现,比她画的那个“鸡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比图样更出色的是那一笔好字。

    虽然用的是小楷,不及行草那般飘逸洒脱,但真的是工整,实在太工整了!

    渣男不可怕,最怕渣男有文化呀!

    她感慨之余,偏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凤凰儿。

    只见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样,眸光中夹杂着明显的水汽。

    “小凤凰?”阮棉棉轻声询问。

    凤凰儿反应很快,迅速把目光从图样上移开,对她浅笑道:“这图很好……”

    的确是很好,可以说是形神兼具,画工着实了得。

    父王制作“凤灵”的时候,一定也曾画过这样的图。

    物是人非,她万万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还有人愿意在“凤灵”身上耗费心血。

    阮棉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就开始画图了,你要不要一起?”

    凤凰儿忙摆手:“我可不想添乱。”

    “好吧,那你自己找点事情做,我必须得加快进度了。”阮棉棉拾起了之前的炭笔。

    嘴里虽然说着不想添乱,凤凰儿还是带着红儿另裁了一张桑皮纸。

    把桑皮纸工工整整地铺在书桌上,用镇纸压好后,主仆二人重新回到了之前练字的小案几前。

    然,凤凰儿刚坐下就想起了一件事。

    方才在璞萃园她只顾着听美人姑姑说什么选秀进宫,竟然把借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略微想了想后吩咐:“红儿,替我去碧纱橱那边,就是我从前住的地方随便拿几本书过来。”

    “司徒箜”从前也是喜欢看书的,但碧纱橱里的书籍种类太过单一,并不符合凤凰儿如今的喜好。

    反倒是之前在司徒照书房里见到的那几本游记,看起来格外有意思。

    只是一想起司徒家的人沾上一点就甩不掉的脾性……

    算了,打发时间而已,看什么书不是看。

    红儿很快就从碧纱橱那边拿了四五本书过来。

    凤凰儿取过一本诗集。

    胡乱翻开一页,恰是“五言长城”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首诗她从前自然是读过的,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而今再次读来,竟体会出了别样的滋味。

    寒、白、贫,三个字写尽了百姓们的清苦生活。

    单凭大燕和大宋这二十年来征战不休,百姓们的生活怎可能不苦。

    上一世她生长于皇室,却连走出皇宫的能力都没有,任何想法都只能是空想,是奢望。

    这一世她拥有了健康,却依然被困于深宅大院中,她不愿意,更不甘心。

    她定要走出这宅门,出去听一听那“柴门犬吠”,去感受一番“风雪夜归人”。

    阮棉棉这一次画得极为专注。

    期间只是简单用了一顿晚饭,饭后母女二人又回到了书桌旁。

    又过了两个时辰,箜篌图样终于大功告成。

    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又仔细欣赏了一遍自己的大作。

    还是非常不错滴!

    虽然不如渣男画的有灵气,但也很是能拿得出手了。

    她转过头欢快地喊了一声:“小凤凰,快过来……”

    然而,小案几边的两个小姑娘早已经一人趴朝一边睡着了。

    凤凰儿比红儿惊醒得多,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棉棉姐,图样画好了?”她捏了捏有些麻木的脖颈,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红儿。

    阮棉棉压低声音道:“别吵醒她,过来看看。”

    凤凰儿笑了笑,放轻脚步走到了书桌旁。

    阮棉棉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又把烛台小心地往里挪了挪。

    凤凰儿仔细看了一会儿,指着图样的下半部分问:“这儿是加了一把琵琶么?”

    阮棉棉赞道:“还是那么聪明!这里其实是一个共鸣箱,为的是让箜篌发出的声音更加洪亮优美,还有这里……”

    她指着共鸣箱上的一排琴码:“这便是筝式活动雁柱,也就是导音体。有了这个,箜篌便可以演奏琶音、和弦及复调旋律,运用揉、滑、压、颤等技巧的时候效果会非常好。”

    至于那些牵扯到物理学的原理她决定还是不提了。

    凤凰儿完全听得入迷了。

    她认真地数了数,一边三十六,双排弦一共是七十二根。

    单是这么看一看图样都知道,新箜篌的演奏技法一定比“凤灵”复杂很多。

    “这便是你同我说过的转调箜篌?”轻摇的烛影下,她的轮廓显得分外柔美。

    阮棉棉解释道:“这只是普通的雁柱箜篌,并不能转调。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转调箜篌一共八十八根弦,比这个更加复杂。”

    凤凰儿恍然:“你是怕那位丰大师做不出你想要的效果,所以便想先试一试简单一些的雁柱箜篌?”

    “倒不是不相信他的技术,只是这里面涉及了一些……呃,总之是一些很复杂的原理。我就想着索性由简入繁,先做一架雁柱箜篌看看,如果效果好的话再考虑转调的事。”

    毕竟要想实现准确转调,对工艺、材料等方面的要求就会十分严格,阮棉棉实在拿不准大宋朝的技术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只能试一试再说。

    凤凰儿点头笑道:“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她又指了指那画得栩栩如生的凤首:“这个比之前那个好看很多。”

    方才棉棉姐画的那个她当时真是没好意思笑,实在是太难看了。

    她有些想不明白,不过相隔了短短的几个时辰,一个人的画技就可以突然有那么大的进步?

    阮棉棉撇撇嘴:“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我本身画工就一般,别说凭空想象,就是照着实物也很难画得像。但照着图样描摹就容易多了,依样画葫芦嘛!”

    凤凰儿赞道:“依样画葫芦也未必能画得像,这也是一种本事。”

    阮棉棉噗哧笑道:“你再夸我就该上天了……”

    夜已经深了,母女二人却兴奋得很,完全没有半分睡意。

    两人索性又把图样上标注的尺寸仔细核对了几遍。

第八十九章 意外生

    红儿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她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木了,努力挣扎了半天才站了起来。

    “姑……”刚唤了一个字,她就见到了不远处趴在书桌上的母女二人。

    小丫头懊恼地掐了自己一把。

    怎的这么不争气!

    难怪每次同阿娘见面都要被骂。

    但凡换个主子,自己这样又懒又馋的小丫鬟早就被发卖了!

    她走过去换了几支新蜡烛,这才轻轻推了推凤凰儿的胳膊:“姑娘快醒醒——”

    其实凤凰儿和阮棉棉不久前还在说话,此时只是趴在桌上养神,并没有真的睡着。

    听到红儿的声音,两人一起睁开了眼睛。

    凤凰儿吩咐小丫头:“红儿,先去弄些洗漱的热水来。”

    阮棉棉也道:“顺便去看看你娘起了没有,让她赶紧给我们弄些吃的。”

    要不是想等着吃点热乎的早饭填一填肚子,两个人早就去床上躺着了。

    如今三房的下人中她们的心腹太少,能顶事的其实只有刘大家的一个。

    她白天负责厨房的事情已经很辛苦了,总不好天还没亮就把人家吵醒。

    红儿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阮棉棉直起身子歪在椅背上,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都快炸了。

    看来得尽快把挑人的事情告知段云春媳妇,不能再拖下去了。

    别人送来的丫鬟婆子虽然也挺好用,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人,真是不敢相信。

    比如昨日要是不提前把那些人打发走,她和小凤凰熬夜的事情立刻就能传到韦氏那边。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们也不在乎,但被人不停地在耳边絮叨也烦得很。

    凤凰儿倒不觉得很难受,就是眼睛有些酸涩。

    见阮棉棉的下眼睑处有些浮肿,颜色也有些暗沉,眼睛里也有不少的红血丝,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两人计划过的事情。

    “棉棉姐,你可以去找司徒恽和卢氏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阮棉棉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朝内室里奔去。

    “这……”凤凰儿懵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棉棉姐的反应……

    “要死了——”内室里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凤凰儿赶紧站起身跟进内室:“出什么事儿了?”

    只见阮棉棉弓着身子站在妆台前,一张脸险些挤在铜镜上。

    “不过老了几岁而已,太可怕了!”

    “棉棉姐,你这是……”凤凰儿走到妆台边,朝镜中的女子看去。

    阮棉棉气鼓鼓道:“我以前熬夜的时候多了,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

    凤凰儿被她的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来。

    阮棉棉伸出两根食指按着非常明显的两个眼袋,重重坐回妆凳上。

    现代人的睡觉时间比古代人晚很多,她以前几乎都是零点之后才就寝。

    遇到追剧、玩游戏、刷微博、刷微信等等“突发事件”的时候,睡觉时间就只能用挤的。

    可她每天的状态依旧很不错,黑眼圈、眼袋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脸上,从来不需要化浓妆遮掩。

    谁知如今只是随便熬了一夜,居然……

    当妈的人果然伤不起!

    凤凰儿把她的手拉下来:“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没那么严重的。”

    阮棉棉见她的小脸和平日里一样秀美如玉,漂亮的眼睛也是水汪汪的,越发心塞。

    年轻就是好,人家小凤凰熬了一夜依旧是个小美人!

    她轻哼道:“你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我去司徒恽和卢氏跟前亮个相,博同情?”

    “司徒家的人连我都嫌烦,你肯定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呀,还有……”

    凤凰儿打趣道:“是谁说过只要能离开这里,别说熬夜,让她做什么都行?”

    阮棉棉白了她一眼:“是我说的行了吧,最烦你们这些记性好的人了!”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洗漱好用过早饭,三房的下人们也陆陆续续起床开始做事。

    母女二人正准备回房补眠,就有大丫鬟来回话说老夫人屋里的秋意来了。

    阮棉棉疑惑地看了凤凰儿一眼。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老夫人找她干嘛?

    凤凰儿摇摇头。

    阮棉棉只好提高声音道:“请秋意姑娘进来吧。”

    很快秋意就随着一名大丫鬟走进了正房中。

    见六姑娘一大早就在三夫人这里,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但她毕竟是卢氏身边的大丫鬟,各种场面都能应对自如,稳稳行过礼后把来意说了一遍。

    “……国公爷请三夫人用过早饭后去春茂堂一趟。”

    有事找她的人竟是司徒恽?!

    不仅是阮棉棉,就连凤凰儿都有些惊讶。

    难道又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但她回府已经好几日了,还一直没有机会同“小混蛋”见面,是时候去会一会“老仇人”了!

    她忍不住插话:“秋意姐姐稍候片刻,我和娘去换身衣裳。”

    秋意:“……”

    六姑娘竟然也会有抢着说话的时候?

    真的是让人很不适应……

    凤凰儿又道:“是不是祖父话里没有提到我,让姐姐为难了?”

    秋意忙道:“没有的事儿,姑娘快去更衣吧,奴婢在这里候着。”

    阮棉棉对她笑了笑,拉着凤凰儿一起回了内室。

    母女俩快速换过衣裳,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来到了春茂堂。

    刚一跨进院门,两人就注意到今日春茂堂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丫鬟婆子们走路的速度比平日快,发出的脚步声却小很多。

    看来她们意料之外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好事。

    守在正房门口的唐嬷嬷见母女二人一起来了也是微微一愣。

    但她也没有多问,给两人行过礼后道:“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在里面,三夫人和六姑娘请。”

    阮棉棉点点头,带着凤凰儿一起走了进去。

    春茂堂的正房十分阔朗,此刻只有司徒恽和卢氏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坐在里面,竟显出几分萧瑟。

    阮棉棉和凤凰儿都特别想把“小混蛋”看清楚,但又不好一进门就盯着他,只好半低着头给老夫妇二人行礼问安。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安好。”

    司徒恽对凤凰儿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微微一抬手道:“都起来吧,坐下说话。”

    “是。”阮棉棉拉着凤凰儿坐到了卢氏下首。

    司徒恽沉声道:“老三媳妇,为父今早收到了一封加急信件。”

第九十二章 将军计(三更,求首订!)

    一字不落?

    阮棉棉龇了龇牙,这是要骂自己?

    凤凰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用袖子略遮掩了一下道:“娘,要不我回避一下吧。”

    阮棉棉摆摆手:“算了,一起听一听你外祖父的教诲。”

    一面又对段云春媳妇道:“你说吧。”

    段云春媳妇还是有些不自然,调整了一下坐姿才道:“大将军说,二妮子从前虽然是个糊涂蛋,但还有几分血性,自从嫁给司徒曜那个混账王八犊子后,都不像老子的种了!”

    “老子的种”一出口,阮棉棉险些笑得喘不过气来。

    果然是混过山寨的“好爸爸”,一点脸面都不给他闺女留!

    凤凰儿几时听过这么粗俗的话,顿时觉得窘迫极了,红着一张小脸恨不能缩进衣领中去。

    隔了一阵阮棉棉才把气喘匀:“接着说。”

    段云春媳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大将军还说,让二妮子麻溜儿地滚回汾州等着老子!银票是给宝贝外孙女压惊的,不许二妮子据为己有。要不是看在宝贝外孙女的份儿上,一文路费都不给!”

    说罢又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阮棉棉:“路费。”

    阮棉棉又笑喷了。

    她接过银锭子攥在手心里,又把小匣子塞进凤凰儿手中:“好好拿着,小心我忍不住就据为己有了!”

    凤凰儿也顾不上羞窘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直想流泪。

    活了两辈子,算是她长辈的人很难数得清楚有多少。

    他们中有人利用她,有人嫌弃她,甚至有人痛恨她,却没有人真的心疼过她。

    而这位性格粗鲁,言谈甚至还有些粗俗,据说还做过土匪的阮大将军,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虽然这份温暖是给“司徒箜”的,其实同她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阮棉棉揽着她的肩膀道:“小傻瓜,外祖父这是心疼你呢,应该高兴!”

    凤凰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棉棉姐说得对,她已经不是大燕皇宫里的那个可怜的太子遗孤,而是被许多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姑娘。

    她应该高兴!

    段云春媳妇的眼圈也红了:“二姑奶奶,六姑娘,你们听说五少爷受伤的事情了吗?”

    母女二人一起看着她,异口同声道:“他没受伤?”

    段云春媳妇道:“猎虎怎可能不受伤,只是不太严重,大将军说将养个把月就没事了。”

    熊孩子果然不知天高地厚,真敢去打老虎!

    阮棉棉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究竟伤哪儿了?”

    段云春媳妇安抚道:“就是小腿被虎爪挠了一下,出了些血,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二奶奶莫要着急。”

    凤凰儿道:“这么说来,送到祖父手中的加急信件是外祖父用的计策?”

    段云春媳妇点点头:“大将军说如今局势已经稳定,他很快就会回汾州驻防,你们母子三人也有好些年没有见面了,索性趁此机会一家人聚一聚。

    本来大将军直接提出这个要求,谅那成国公也不敢回绝,但大将军说了,偏就是要让他们着急,让他们知道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阮棉棉和凤凰儿深以为然,成国公府不就是想指望司徒篌借阮大将军的势为他们所用么?

    可惜阮大将军虽然是一介武夫,脑子却比他们这些自诩聪明的人好用多了。

    想借他的势?可以。

    那得看司徒家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阮棉棉觉得自己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兴致勃勃道:“那咱们后日便出发!”

    她本以为这个计划太突然,多少会让人感到仓促,没想到段云春媳妇却十分干脆地应道:“没问题,您和六姑娘只需把随身行李收拾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奴婢来安排,后日一早咱们在北城门会合。”

    阮棉棉和凤凰儿对视了一眼,听这话的意思,段李氏要和他们一起去汾州?

    凤凰儿道:“段妈妈,成国公府的人咱们不想用,你看要不要去雇几名镖师?”

    段云春媳妇笑道:“六姑娘放心,大将军特意派了十名护卫专门来接您们,届时再从咱们庄子里挑上四五名体格健壮的庄客,保证能够顺利抵达汾州。”

    这下母女二人总算是放心了。

    镖师虽然比成国公府的护卫可靠,但比起大将军的人就差得远了。

    放心之余,阮棉棉又想起了之前打算好的事情。

    段李氏同她们一起去汾州,一路上有人照应是挺省心,可谁来帮她挑那些粗使的下人?

    谁知听了她的话后段云春媳妇却笑了。

    “好叫二姑奶奶知晓,挑人训人的事儿奴婢还真是干不了。”

    阮棉棉疑惑道:“我瞧庄子里你那些小丫头一个个都调教得挺不错的。”

    段云春媳妇道:“那都是我当家的有本事,您需要多少人只管吩咐他,等咱们从汾州回来,他一准儿把事儿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阮棉棉和凤凰儿暗暗挑了挑大拇指。

    她们都以为段庄头管理田庄是一把好手,没想到人家是里外通吃,居然还是个全才!

    难怪段李氏看起来总是一副特别满足的样子。

    嫁了个有本事又会心疼人的好丈夫,比宅门中那些处处受气的夫人奶奶幸福多了。

    把事情交待清楚并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后,段云春媳妇离开了成国公府。

    午饭后阮棉棉又让刘大赶着车去了一趟倾音阁。

    凤凰儿则带着红儿把出行的衣物收拾妥当后,又用她那虽然还算不上好看,但已经很工整的字给左未晞写了一封信。

    刚让人把信送出去,司徒筱来了。

    “四姐姐?”凤凰儿有些意外地把司徒筱迎进了正房。

    司徒筱笑道:“你不来找我说话,只有我来找你喽。谁知祖母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却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黏着三婶,害我白跑了一趟。”

    凤凰儿不想在司徒家的人身上浪费心力,也笑道:“我听说四姐姐功课极好,想必平日里也是极为用功的,所以不好去打扰你。”

    司徒筱道:“女孩子家家的功课好有什么用,你看小姑姑就知道了。”

    凤凰儿暗暗嗤笑。

    这姑娘的嘴巴果然是有些漏风。

    从前胡乱在外面说自家堂妹是小哑巴,今日又在自己面前议论长辈的是非。

    真是好教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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