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引凰为后TXT下载引凰为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君前对(中)

    “昨日的事情乃是朕亲眼所见,况且又是发生在你母妃宫里,谁能冤枉得了你?”

    说罢昌隆帝呵呵笑了两声。

    儿子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不敢说了如指掌,但身上的优缺点他一清二楚。

    譬如说老二,聪明机灵是他的长处,但于女色上实在太过放纵。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要把样貌普通的郭家姑娘指给他为正妃的原因之一。

    然而老二显然并没有领会他的真正用意,大婚之后越发不知收敛。

    尚未及冠府里就有一大群美貌侍妾,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不像个样子。

    这名宫女样貌生得和长孙媳有几分相似,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老二时常在贤妃宫里出入,自然早就见过这名宫女,想来是早就动了心思的。

    要不是碍于宫规,他如何能等到今日?

    二皇子被昌隆帝的笑声弄得头皮直发麻,硬着头皮分辩道:“母妃向来最重规矩,儿臣如何敢在她宫中造次?”

    一旁罗贤妃却格外沉得住气,甚至没有出言为儿子辩解。

    昌隆帝捻了捻颌下的龙须,老二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贤妃罗氏出身虽比皇后韩氏略次一等,但入宫前同样也是高门嫡女。

    相比于韩氏的天真烂漫,罗氏有心机有手段,其实才是最适合的继后人选。

    老二喜欢美人,尽可以在宫外寻找。

    就算真喜欢眼前这名宫女,直接和罗氏讨要,罗氏未必不会成全他,又何必偷偷摸摸?

    昌隆帝的视线再次转移到吕青青身上。

    片刻后他才问罗贤妃:“这名宫女朕从前似乎从未见过,她是几时到爱妃宫里伺候的?”

    罗贤妃道:“这宫女名叫吕青青,到臣妾宫里伺候已经快满三年了。”

    大宋的宫女也如选秀一般,也是三年选一次。

    三年前温家送吕青青进京,恰逢皇宫新选宫女,罗贤妃稍微用了一点点手段,让吕青青顶了一个宫女的名额。

    因此吕青青入宫也算是走的正规渠道,所以罗贤妃并不惧怕任何人深究她的底细。

    昌隆帝点点头,沉声道:“吕青青,你在贤妃宫中伺候了近三年,宫规想来早已经烂熟于心。你可知晓勾引皇嗣是多大的罪责?”

    贤妃复位之后,比从前更加懂得如何让皇帝舒心,因此这几年颇为受宠。

    而吕青青这几年一直都在贤妃宫里伺候,对昌隆帝其实并不陌生,只是没有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罢了。

    加之她在吕氏身边长到六岁,又得司徒三爷亲自教导了六年,自是比寻常宫女多了几分大气沉稳。

    此刻虽然听出昌隆帝语气不善,她还是努力调整了跪姿,用最合适的音量和语速回道:“奴婢并没有行勾引之事,还望圣上明查。”

    昌隆帝眯了眯眼睛,没看出来这宫女到还有几分胆气!

    他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莫非你一个小小的宫婢,竟还看不上朕的皇子?!”

    至于老二之前攀污长孙的那些事,他更不会完全相信。

    吕青青忙道:“二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奴婢不敢。”

    昌隆帝继续冷笑:“不敢?那不还是看不上么?!”

    吕青青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君竟如此难缠,一时语塞。

    罗贤妃见局面僵住了,只好出声打圆场:“圣上,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咱们珂儿再好,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姑娘中意。”

    赵重熙嘴角微勾,罗贤妃这是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了?

    果然,昌隆帝听了这话,挑眉道:“吕青青,莫非你早已经有心上人了?”

    吕青青身子微微抖了抖。

    皇帝的心思太难琢磨,回答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

    她用力握了握拳,心一横道:“是。”

    昌隆帝睨着身侧的女人:“这件事爱妃可曾知晓?”

    罗贤妃忙站起身回道:“臣妾也是昨日事发后才知晓的,请圣上宽恕臣妾的失察之罪。”

    昌隆帝摆摆手:“爱妃毋须紧张,你宫里的宫女太监加起来少说上百,怎可能事事洞察?尤其似这般小儿女的心事,只要她不说,又有谁会知晓。”

    罗贤妃重新落座,暗暗给二皇子使了个眼色。

    二皇子冷声道:“吕青青,身为一名宫女却对旁的男子芳心暗许,你可知罪?”

    吕青青抿了抿嘴:“奴婢知罪。”

    二皇子嗤笑道:“你简直……”

    “老二!”昌隆帝打断他的话:“朕问话的时候你莫要插嘴!”

    “是,父皇。”二皇子剜了吕青青一眼,不再说话。

    昌隆帝又道:“吕青青,你今年多大了?”

    “回圣上,奴婢尚不满十六岁。”

    “也就是说你入宫时刚满十三?”

    “是。”

    “十三岁……”昌隆帝沉吟道:“虽说十三岁的女孩子可以议亲,但要说心上人……你的心上人在宫里?”

    “是。”吕青青回答得依旧简短而干脆。

    昌隆帝戏谑道:“你说的心上人莫不是皇长孙?”

    吕青青重重磕了个头:“圣上英明,奴婢的确倾慕皇长孙。”

    “倾慕”两个字落入赵重熙耳中,他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女人和上一世简直一模一样。

    一样不要脸,一样不要命。

    昌隆帝一阵大笑:“重熙,美人倾慕的滋味如何?”

    赵重熙真想甩自家皇祖父一个大白眼。

    果然是越老越风流,越老越不正经。

    吕青青说倾慕自己,他都能笑成这样。

    如果说倾慕的人是他,他是不是要飘起来了?

    他正色道:“孙儿从未去过贤妃娘娘宫中,更未曾与这吕青青谋面,她分明是信口雌黄!”

    昌隆帝斜眼看着吕青青:“东宫与贤妃的欣泰宫相隔甚远,宫女们无事也不得四处走动,你是何时见过皇长孙的?”

    吕青青道:“奴婢是去年中秋前入的宫,恰是那一日见到了皇长孙,从此之后魂牵梦绕再不能忘。”

    赵重熙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这女人还能更恶心些么?!

    一见钟情?魂牵梦绕?再不能忘?

    自己如果还相信这样的鬼话,那就白白重活一回了!

    他冷眼看着吕青青,呵斥道:“爷又不是天仙,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奉劝你还是老实些,休要把别人都当傻子哄!”

第三十四章 君前对(下)

    赵重熙的一声呵斥,让吕青青红了眼圈。

    她泫然欲泣:“殿下……”

    赵重熙哪里还想搭理她,冲昌隆帝道:“皇祖父,别说她是信口雌黄,就算方才的话属实,与孙儿又有什么相干?

    难道这宫女无论对谁一见钟情魂牵梦绕,谁就要对她负责任?”

    不等昌隆帝发话,二皇子大着胆子抢先道:“父皇,您现下该相信儿臣之前说过的话了吧?”

    昌隆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老二,事到如今你依旧一口咬定,昨日发生的事情是重熙给你设的套?”

    二皇子不敢直视昌隆帝的眼睛,因此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十分肯定道:“重熙分明是怕这吕青青给他带来麻烦,因此才设计儿臣做出那样的事儿,请父王替儿臣做主!”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赵重熙的怒火还是忍不住升腾起来。

    他讥讽道:“二皇叔,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好歹也是大宋的皇长孙,岂会怕了一个宫女?!”

    二皇子道:“我大宋的皇长孙自然不会害怕一个宫女。可要是这名宫女长了和准长孙妃相似的脸庞,又对皇长孙动了真情呢?

    不知我那侄媳妇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儿,会不会动气,她可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赵重熙恨不能一脚把二皇子踹出正殿。

    他这位二皇叔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

    方才这一席话,明着是在说吕青青对自己动了真情,其实是在暗喻自己看上了吕青青。

    明着说凰儿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其实是在提醒皇祖父,自己尚未大婚便已经开始惧内。

    他强行把怒气压下,冷笑道:“这名宫女和司徒六姑娘容貌相似?二皇叔别是老眼昏花了吧!”

    昌隆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重熙,你二皇叔的话也没错,朕也觉得这宫女和司徒六姑娘有几分相似。”

    这臭小子!

    儿子老眼昏花,自己这个做老子岂不是早已经瞎了?!

    赵重熙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但为了不惹毛皇祖父,他的语气稍微放柔和了些:“皇祖父为孙儿选了最好的姑娘为妻,孙儿一直以来都感激不尽。

    如今距离大婚不到一年,孙儿只盼着一切顺利圆满,方不辜负皇祖父的一片疼惜之心。

    在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这名宫女,她却声称对我一见钟情,二皇叔又一口咬定昨日的事情乃是我设的圈套。

    孙儿虽然暂时无法自证清白,但我能肯定这里面定然有蹊跷。”

    昌隆帝面色早已恢复了平静,温声道:“朕向来处事公允,自然不会冤枉了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赵重熙磕了一个头:“谢皇祖父。”

    昌隆帝微微颔首,又道:“重熙,如你方才所言此事定然有蹊跷,那你觉得应该从何处查起?”

    赵重熙道:“就从这吕氏的来历开始查。”

    昌隆帝道:“此话有理,朕也想听听这吕青青怎么说。”

    他再次看向吕青青:“朕乃一国之君富有天下,想要知道你的底细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

    吕青青抿了抿嘴:“圣上,奴婢方才并未撒谎,对长孙殿下的确是一见钟情。

    不过……奴婢承认自己也有私心。”

    昌隆帝有些想笑。

    这吕青青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自己明明是在问她的来历,她却还在瞎扯那一见钟情!

    吕青青并没有觉得自己在瞎扯,继续道:“方才圣上和二殿下都说奴婢的容貌与长孙妃有几分相似。

    其实……奴婢长得很像家父。”

    昌隆帝的眼神一滞,这吕青青长得像她父亲,司徒箜不也长得像她父亲司徒曜么?

    莫非……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吕青青:“你父亲也在京城里?”

    吕青青匍匐在地上:“奴婢的父亲正是成国公府的三爷司徒曜,长孙妃和奴婢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昌隆帝方才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但真的从她嘴里听见答案,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吕青青方才说自己尚不满十六岁,也就是说她和司徒箜一般大。

    那么,司徒曜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是在迎娶大猷家的泼猴儿之前,还是之后?

    昌隆帝暗暗摇了摇头。

    是自己想左了。

    即便是在大婚之前又如何?

    明知自己即将做阮大将军的女婿,竟还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休,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女儿,司徒曜这厮看着斯文懦弱,其实胆子大得很!

    敢捋阮大将军虎须的人,全天下都寻不出几个!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

    大猷向来不喜欢拉帮结派,更不喜欢以权谋私。

    然而十年前他却为了给女婿安排一个外州通判的职位直接求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大猷的说法是嫌女婿风花雪月不求上进,在府里整日和泼猴儿吵嘴打架,所以想让他去外面历练一番,小夫妻分开几年关系说不定还能有所缓和。

    心腹爱将难得开一次口,他自然不好驳回,于是便让司徒曜做了衢州通判。

    不过事后他还是让大吴去暗中打听了一番。

    原来司徒曜是因为养外室,并且有了一个外室女,所以才把泼猴儿惹毛了。

    大猷为了平息女儿的怒气,这才决定让司徒曜外任。

    这样的事情在昌隆帝看来就是鸡毛蒜皮,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甚至没有仔细打听那外室姓甚名谁。

    一晃十年过去了,京中早已经没有人提及当年那些破事,他也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听吕青青提起她的身世,他才惊觉眼前这个和长孙媳有几分相似的宫女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外室女。

    他给赵重熙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想问问长孙对他岳父大人从前的那点风流韵事究竟了解多少。

    赵重熙微微点点头,这才对吕青青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虽然司徒三爷还不能算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你一个宫女可以随意攀附的!”

    吕青青知道自己的身世在司徒曜那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一日赵重熙和司徒曜去柳条巷抓奸时她并不在场,吕氏和赵启也只把赵重熙当作一名小厮。

    她以为像司徒曜那般死要面子的人,定然不会将事情真相告知阮棉棉母子三人,更不会告诉准女婿。

    因此她才敢这般大胆,在赵重熙面前继续以司徒曜的女儿自居。

第三十五章 揭老底(上)

    吕青青认为自己方才的话绝不可能有纰漏。

    即便圣上召司徒曜来与她当面对质,她也不相信那懦夫敢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想到这里她越发坦然:“殿下如若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去询问我父亲。”

    赵重熙嘴角微勾,这女人胆子大脸皮厚,又格外擅长做戏。明明是在撒谎,让别人听着却比真话还真。

    让自己去问她父亲?

    也不知那济安王赵启究竟有没有承认她这个女儿。

    要是没有,他上哪儿去询问她的父亲?!

    昌隆帝在心里咒骂了几句。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司徒曜那厮。

    你说他胆子大吧,看上个女人都不敢带回家,甚至连自己的骨肉都忍心让她流落在外。

    你说他胆子小吧,娶了大宋战神的爱女,却敢在新婚期间就和别的女人胡混。

    这吕青青身上好歹还有一半司徒家的血统,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是大宋下一任皇后的亲姐妹,竟沦落到与人为奴为婢的地步。

    他压了压火气:“你既然不姓司徒,那想必是随母姓。朕问你,你母亲是什么人,如今身在何方?”

    “奴婢的母亲……”吕青青有些犹豫道:“二十多年前,奴婢的外祖父曾官至军器监……”

    吕青青的外祖父吕松陵,和大宋朝堂中的许多官员一样,从前是燕国的官员,赵雍起兵后才投奔到他的帐下。

    大宋立国之后,武将们大多按军功封赏,文官们则基本是按照从前的官职做了大宋的官员。

    吕松陵从前便是在燕国的军器监为官。

    军器监是九寺五监之一,主要与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帜、戎帐等物。

    成为大宋官员之后,他也从一名品级低下的弩坊署令,一跃成为正四品军器监。

    然而不到一年,他便因为渎职而丢了性命。

    不仅如此,吕家成年男丁全数问斩,女眷和年幼的男童则全部罚没为奴。

    至此,吕家在大宋京城算是彻底没落了。

    吕家的案子虽是钦定,但登基二十多年,死在昌隆帝手里的官员何止上百,要不是今日吕青青旧事重提,他几乎已经把这名罪臣忘却。

    昌隆帝面沉似水。

    吕松陵这个名字他的确忘得差不多了,可当年军器监的官员们所犯下的罪行,他永远都不会饶恕!

    杀头已是便宜他们了!

    见皇祖父一脸怒容,赵重熙嘴角微勾。

    吕青青主动提起吕松陵,此举看似非常不明智,其实不然。

    毕竟她虽然姓的是吕,但其实只不过是吕松陵的外孙女,又是在吕家彻底破败很多年之后出生的。

    无论依照大宋的哪一条律法,当年的事情也牵扯不到她的头上。

    她提起吕松陵,不过是让自己的身世显得更加坎坷,从而让皇祖父心里生出一丝怜惜。

    可皇祖父真会怜惜她么?

    这个问题赵重熙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为了调查吕青青背后的那名主使者,最近几年他也花了不少工夫去调查吕家当年的事。

    因为军器监的官员渎职,险些导致大宋军队败于敌手,吕松陵一干人等的确罪不可赦。

    但此案并非没有疑点,那吕松陵……

    他还待继续往下想,正殿中却再次响起了昌隆帝的声音。

    “吕青青,你母亲当年既已罚没为奴,又是怎么与司徒曜扯上关系的?”

    吕青青道:“回圣上,奴婢的母亲自幼便与父亲相识。”

    昌隆帝皱眉:“朕记得那吕松陵当年在燕国只是一名正八品的弩坊署令,而司徒家乃是勋贵中的翘楚。

    你母亲如何能与司徒曜相识?足见你的话并非实情。”

    吕青青忙道:“奴婢怎敢欺哄圣上,外祖父官职虽不高,但吕家先祖也曾位高爵显,同成国公府交情颇深,因此奴婢的母亲方能时常出入成国公府,故而与父亲自幼相熟。”

    昌隆帝嗤笑道:“司徒曜离开大燕时,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即便与你母亲相熟也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莫非是你母亲被罚没为奴之后,是司徒曜替她赎了身?”

    吕氏那样的罪臣之女和寻常卖身为奴的人是不一样的。

    别说司徒曜那时只是一名毫无实权的少年,就算是成国公司徒恽也绝不敢出面替她赎身。

    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吕青青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轻轻摇晃了一下。

    昌隆帝冷哼道:“怎么,说不出话了?”

    吕青青嗫嚅道:“这件事有些……奴婢怕说出来污了圣上的耳朵……”

    “朕赦你无罪,但如果胆敢胡乱攀污,你知道后果。”

    “是。”

    吕青青遂声泪俱下地把二十年前吕氏的遭遇,以及同司徒曜的纠缠诉说了一遍。

    除却司徒曜是被算计的这一点,其他部分她说的全都是实情,因此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昌隆帝面色无波,之前已经听过一回的罗贤妃和二皇子却依旧有些恶心。

    外甥和姨父的小妾,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赵重熙暗暗冷笑。

    难怪上一世那么多位高权重的男人拜倒在吕青青的石榴裙下,这女人的确是太能装了!

    不过,她肯定不回知道,现下她哭得这么惨,待会儿只会更惨!

    昌隆帝道:“照你的话说,在那件事之后你母亲并未前去纠缠司徒曜,甚至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也未曾去搅扰?”

    吕青青啜泣道:“母亲自小便对父亲一往情深,明知他惧内,如何舍得为难于他?”

    赵重熙听不下去了,讥讽道:“既是一往情深舍不得为难,为何十年前突然又舍得了?”

    吕青青咬了咬唇瓣:“奴婢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母亲变卖了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将奴婢救活,可她再也无力养活奴婢,所以才……”

    昌隆帝像是听故事一般,追问道:“然后呢?”

    “父亲心里有愧,就和夫人商榷是否将奴婢留在国公府,可夫人坚决不允许,还把事情告知了阮大将军。

    后来父亲便南下去了衢州做通判,奴婢因此得以跟随他一起生活了六年。

    直到三年前父亲任期满回京述职,才将奴婢一并带了回来。”

    昌隆帝道:“听你话里的意思,那六年司徒曜对你挺好?”

第三十六章 揭老底(中)

    昌隆帝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

    不仅是赵重熙,就连陪伴他近二十年的罗贤妃和他看着长大的二皇子都从未见过他如此耐心。

    吕青青哪里敢怠慢,忙把司徒曜当初是如何对她好,如何亲自教授她琴棋书画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赵重熙面带讥笑。

    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止是衢州那六年,而是上一世的十多年。

    岳父大人的眼睛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给糊了,把心血全都花在这白眼狼身上,难怪最终落到那样的结局。

    昌隆帝见长孙面色不虞,不由得暗暗叹息。

    臭小子肯定又在心疼媳妇儿了。

    不过,他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六岁到十二岁,是人一生最重要的阶段之一。

    吕青青肆意享受父亲关爱的同时,司徒箜却被人说成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小哑巴。

    如果不是那泼猴儿足够强势,背后又有大猷撑着,那孩子岂能有今日?

    依重熙对司徒箜的重视,还能容吕青青说了这许多,已然是十分大度了。

    吕青青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回圣上,世上从未有人对奴婢那么好过,可惜那样美好的时光只有短短的六年。

    回京之后,父亲的态度突然就变了,不仅不愿意让奴婢认祖归宗,甚至根本不愿意和奴婢见面。

    直到父亲升了御史中丞,圣上又为长孙殿下和司徒六姑娘赐了婚,奴婢才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父亲定然是把我当作了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怕我影响了他的仕途,更怕影响了六姑娘的前程。

    还有,夫人如今已经是一品襄国夫人,甚至能在祖父祖母还健在的情况下便分府单过,又岂会愿意让奴婢去碍她的眼。

    所以奴婢便央求母亲四处托人,入宫做了一名宫女。”

    昌隆帝弯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吕青青,回不了国公府便要入宫,你这是什么想法?”

    吕青青低着脑袋,并没有如之前一般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昌隆帝道:“你们跪了这么半日,想来腿都麻木了,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三人一起谢恩。

    赵重熙跪的时间短,干净利索地站了起来。

    二皇子和吕青青则缓了好一阵才挣扎着站起身。

    昌隆帝对罗贤妃道:“爱妃带珂儿去偏殿休息一会儿,让宫人们寻些药膏给他揉一揉,朕待会儿还有话要问。”

    罗贤妃本就心疼儿子,忙不迭地应道:“谢圣上,臣妾告退。”

    说罢她亲自搀扶着二皇子走出了正殿。

    昌隆帝又看了双腿打颤的吕青青一眼,提高声音道:“大吴进来。”

    候在门口的吴公公忙走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昌隆帝指着吕青青道:“带她下去,让人好好看着。”

    吴公公在御前伺候几十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主子的意思。

    他应了一声,将吕青青带了出去。

    正殿里只剩下了祖孙二人。

    昌隆帝冲一旁的椅子努了努嘴:“坐下说话。”

    赵重熙躬身施了一礼,稳稳坐了下来。

    “重熙,你老实告诉皇祖父,昨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孙儿做的。”赵重熙直言不讳。

    皇祖父最担心的是他太过心慈手软,知道他对二皇叔下狠手,心里究竟是喜是悲根本都不用猜测。

    况且他只是帮赵珂得到美人,又没有要他的命。

    这种事情在皇祖父看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昌隆帝整个靠在椅背上,凝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赵重熙道:“孙儿不想应付第二个沈淑秀,贤妃娘娘和二皇叔的手伸得太长了。”

    昌隆帝轻斥道:“不要总拿这个做借口,你小子分明就是不愿意别的女人靠近你半步!”

    “孙儿身边有女人,还不止一个。”

    “臭小子!”昌隆帝一把抓起小案几上的一本书朝他扔了过去:“你休要糊弄朕,那两个侍女在你身边伺候了好几年,你碰过她们半根指头么?”

    赵重熙辩驳道:“我有没有碰过她们,皇祖父是如何知晓的,莫非您派人没日没夜地盯着我?”

    昌隆帝一噎。

    派人没日没夜地盯着儿孙的一举一动,他有那么无聊么?!

    “你个臭小子,朕身边的人忙得很,哪儿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整日盯着你?!

    朕活到这般年纪,这么点破事一看就能知晓!”

    赵重熙学着自家弟弟的样子撇了撇嘴:“二皇叔最喜欢美人,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帮了他一把而已,皇祖父又何必盯着不放?

    眼下最要紧的是那吕青青的身世,虽然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司徒三爷的骨肉,孙儿却不相信。”

    昌隆帝笑骂道:“你这算是掩耳盗铃?且不说那吕青青的说辞有没有破绽,单凭她的长相,你就无法否认她和司徒曜之间的父女关系。”

    赵重熙道:“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多得很,莫非他们全都有关系?”

    昌隆帝抚了抚下巴:“你的话不无道理,可那老济安王乃是朕的小叔叔,他的长相和这吕青青没有分毫相似之处,你总不能说她是朕的小堂妹吧?”

    赵重熙暗暗吐槽。

    如果吕青青是皇祖父的小堂妹,她岂不成了赵珂的小堂姑?

    小堂姑和大侄子滚一块儿,皇祖父还笑得出来?

    但有些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合适,更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所以这件事还得依照之前的安排一步步来。

    他正色道:“孙儿没有见过老济安王,但咱们赵家人的长相和司徒家自是不可能有相似之处。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能光听吕青青的一面之词。”

    昌隆帝道:“你的意思是宣司徒曜进宫?”

    赵重熙道:“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总要给司徒曜一个自辩的机会。”

    “好吧。”昌隆帝又唤来一名太监,让他去成国公府宣司徒曜进宫。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赵重熙暗暗松了口气。

    昌隆帝端起茶喝了一口:“重熙,这几年你和司徒曜走得近,可曾听他提起过从前的事?”

    赵重熙浅笑道:“司徒三爷最爱面子,这等事情他瞒着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提及。”

    昌隆帝想了想:“那人才华是有的,德行却不怎么样,同他相处你自己要有分寸。”

第三十七章 揭老底(下)

    关于岳父大人的德行问题,赵重熙并不打算同皇祖父争辩。

    臣子身上带点毛病,远比完美无瑕来得长久。

    “是,孙儿知道了。”他简单应了一声。

    皇帝寝宫占地极为广阔,单是一座正殿便足有勋贵之家待客正厅的四五倍那么大。

    此时正殿中只有祖孙二人,多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赵重熙虽然不怵昌隆帝,但就这么在正殿里同一国之君安静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压力可想而知。

    还是得寻些话来说。

    他不禁又想起了吕松陵的案子。

    时隔二十多年,很多线索都已经寻不到了,要想把他心里的那些疑点查清楚,询问皇祖父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可他该怎么开口才能不引起皇祖父的怀疑呢?

    昌隆帝见他欲言又止,轻笑道:“有话就直说,朕又不是司徒六姑娘。”

    自从三年前承认了对凤凰儿的情意,被皇祖父打趣是常有的事。

    赵重熙和方才一样,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做出了一副探究的模样:“皇祖父,方才我听那吕青青提起她的外祖父曾官至军器监,后来是犯了什么事?”

    昌隆帝抬眼看着他:“你竟然对这件事感兴趣?”

    赵重熙道:“军器监品级虽不算高,但所辖事务却非常重要,一旦出了纰漏,于我大宋军队的战力会造成极大的破坏,甚至影响到战场形势。

    能做到这样的位置,想来那吕松陵曾经也是个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

    昌隆帝冷笑道:“你年纪太小,自是不清楚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吕松陵性情十分耿直,完全不似吕青青这般油滑,在燕国为官十几载,却只做到正八品的弩署坊令。

    就因为那个臭脾气,他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得已才投靠到朕的麾下。

    那时节我大宋军队四处征战,军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吕松陵因此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所以朕登基之后便论功行赏,让他做了军器监。”

    赵重熙眉头紧锁:“他的脾性如此,行事应该极其稳妥,按道理渎职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昌隆帝的语气变得有些阴冷:“似这般脾气拧巴的人,一旦认定了主子便一辈子都不会回头。

    哪怕他的主子让他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他也绝不会推辞,甚至不惜以命相抵。”

    赵重熙心中愕然。

    皇祖父虽然没有明说吕松陵的主子是谁,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皇祖母!

    原来那吕松陵,或许还有更多丢了官职丢了性命的朝廷官员,他们都是皇祖母的人。

    有心把所有事情一次问个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心急。

    皇祖父和皇祖母之间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清楚的。

    无论是燕国那位号称是皇祖母好姐妹的卓太后,还是精心培养自己的皇祖父,他们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

    见他神情微滞,昌隆帝朗声道:“不想知道吕松陵的主子是谁?”

    “这……”

    “再想知道朕今日也不会告诉你!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就该往前看,总去纠缠那些有什么用?!”

    “孙儿记住了。”

    见他这般知进退,昌隆帝点点头:“闹了这么半日,朕都有些饿了,你去吩咐人弄些简单的吃食,用过之后你那岳父差不多也该到了。”

    赵重熙应了一声走出了正殿。

    ※※※※

    司徒三爷自认为已经做好了面圣的准备。

    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也是时候该彻底甩掉了。

    然而,当宣旨的太监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今日宣旨的太监是个生面孔,自然不能像是对待老熟人吴公公那样随意。

    阮棉棉悄悄塞给谷雨一个荷包,这才对那太监笑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晓轻重。

    太监忙躬身道:“在下钟大年。”

    “原来是钟公公,您先随家仆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容我家三爷换身衣裳。”

    钟公公哪里敢托大,忙拱了拱手:“夫人和司徒大人请。”

    来到内室,阮棉棉替司徒曜把官服取了出来。

    见他神情太过严肃,她打趣道:“三爷如今也是时常能面圣的人,今日为何如此紧张?”

    司徒曜边换衣裳边道:“为夫不紧张,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恢复清白,一时间感慨良多。”

    阮棉棉把腰带递给他:“你说圣上会如何处置那吕青青?”

    司徒曜摇摇头:“咱们这位圣上的心思太过深沉,不好猜。”

    阮棉棉噗哧笑道:“那三爷的心思呢?”

    司徒曜的手微微一顿:“夫人的意思是……”

    “三爷希望那吕青青有什么样的结局?”

    司徒曜咬牙切齿道:“我当然希望她死得越惨越好,但在死之前必须让她多受些罪!”

    阮棉棉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三爷放心,虽然这一世的吕青青还没有来得及作恶,但她并不无辜,甚至一直都在等候时机谋害咱们。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司徒曜握住阮棉棉的手:“棉棉,你和箜儿笑笑等着我回来。”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少来糊弄老娘!箜儿和阿福把什么都想到了,你就是去走个过场,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司徒曜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那你们等着我回来一起用晚饭。”

    阮棉棉把手挣脱出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快去快回,我给你包饺子吃。”

    司徒曜脸上的终于露出了笑容。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皇帝寝宫。

    行过礼后,昌隆帝十分温和地给他赐了座。

    司徒曜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自从他做了御史中丞……不,应该说自从他步入官场,圣上便很少给他好脸色。

    今日召见明明是为了当年的那些破事,圣上的态度却这般和蔼,真是让人捉摸不定且受宠若惊。

    他谢过恩后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昌隆帝笑道:“善夫,咱们既是君臣也是亲戚,不必如此紧张。”

    司徒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圣上真是……

    就算女儿是圣上的准孙媳,他也不敢以亲戚自居。

第三十八章 掩家丑(上)

    正如罗贤妃和二皇子所想,昌隆帝今日格外有耐心。

    见司徒曜没有领会自己话里的意思,他温声解释道:“善夫的大姨母是朕的小王婶,朕勉强也能算是你的表兄。”

    这话一出,司徒曜和赵重熙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表弟的女儿嫁与表兄的孙子,真是绝了!

    昌隆帝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一样,继续道:“善夫少年时与如今的济安王关系很不错?”

    如果可以,司徒曜真想骂一句娘。

    可惜这是在御前,他只能十分恭顺地回答:“微臣和济安王自幼一起长大,从前关系的确不错。”

    昌隆帝笑了笑:“这也难怪,小王叔最爱结交朋友,从前在燕国的时候,他同你父亲也颇有几分交情,后来做了连襟关系就更近了。”

    司徒曜心里一紧。

    不是要问自己从前的那些糊涂事儿么,怎的扯到父亲和老济安王身上了?

    他忙道:“那时微臣尚在年幼,对长辈们的事情知之甚少。”

    昌隆帝摆摆手:“当年的事情朕一清二楚,用不着从你这里打听。

    今日之所以提及旧事,是想告诉你济安王府不可擅动。”

    司徒曜蜷了蜷手指。

    圣上是什么意思?

    警告自己?完全没必要啊!

    他目前要对付的是吕青青,而不是赵启。

    更何况老济安王是圣上的亲叔叔,自己就算真有那个本事动济安王府,也肯定不会让他知晓。

    昌隆帝见他又一次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疑惑。

    司徒恽夫妻口风居然如此之紧,身为嫡子的司徒曜对当年的事情竟像是丝毫不知情。

    不得已,他只能把赵家与卢家几十年前的纠葛简单提了几句。

    “……说来也是赵家对不起卢家,不仅让平西侯丢了爵位,甚至险些牵连了成国公夫人。

    小王叔曾经几次在朕面前提起,一定要善待小王婶以及卢家的后人,因此朕可以不在乎赵启这个堂弟,却不能不顾及小王婶。”

    昌隆帝和老济安王的关系究竟如何,身为外人的司徒曜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觉得善待卢家后人这种话,真不像是他那个渣姨父说出来的话。

    当年的事情他不敢说悉数知晓,但大体上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大姨母老济安王妃赵卢氏,曾经大燕平西侯的嫡长女,也是名满燕京的美人。

    母亲曾经对他说过,外祖父在朝堂上惹怒了大燕端康帝,因此才丢了爵位,甚至大姨母也被晋王世子退了婚。

    可方才圣上居然说是因为赵家的缘故,外祖父才丢了爵位?

    但此时此地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可以留待日后慢慢查询。

    外祖父没了爵位后,卢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端康帝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直到赵启十岁那年,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卢家大小姐的夫婿乃是叛军统领赵雍的小叔叔。

    于是端康帝才对卢家下了毒手,甚至连累了成国公府。

    所以圣上说赵家对不起卢家,倒也确有其事。

    但说到老济安王,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从前在燕国的时候,他因为不敢暴露身份,多少还能收敛一些。

    除却府里的丫鬟,他并不敢招惹其他女人。

    可自从大宋立国他封了王,成了一人之下的王叔,好色风流的本性暴露无遗。

    说句不好听的,他连自己的发妻姓什么估计都忘了。

    不过,同他说起这些事情的人乃是当今圣上,即便是谎言,他也只能当做真话。

    司徒曜站起来躬身一礼:“微臣并不敢有那样的想法。”

    昌隆帝示意他坐下:“善夫现下可以对朕说实话,你和那吕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曜很清楚今日昌隆帝召见他的目的,可他不能出卖女婿,赶紧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下道:“圣上……圣上如何得知……”

    赵重熙真是服了自家岳父大人。

    明明之前看他有些紧张,到了关键时刻真是半点都不含糊,装得也忒像了!

    昌隆帝也懒得叫他起了,冷声道:“重熙是朕最看重的孙子,身为他的岳父,你竟敢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弄出这么多的烂事儿!”

    司徒曜忙道:“圣上,微臣有下情回禀。”

    “说!”

    “微臣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夫人的好。本来只是想要出府散散心,不料却遇到了当时的济安王世子赵启。

    他见我心情不佳,便邀我去济安王府小聚几日。

    那时他尚未娶妻,依旧住在王府的外院,因此我并未觉得不便。

    孰料一场大醉醒来,那吕氏便躺在我身旁。”

    司徒曜从前的这些糗事,别说昌隆帝,就连赵重熙都不清楚细节。

    如今听他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赵重熙再一次感慨,自家岳父大人真是太单蠢了!

    他那时虽然没有和岳母洞房,可他不是有过两个通房么?

    自己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居然都不清楚?!

    人家使了这么一个烂招数,他就这么信了?

    赵重熙这个没有成婚的人都鄙视司徒三爷,更不用提昌隆帝这个十三岁就成婚,妻妾无数的“老经验”了。

    越看司徒曜越觉得这厮蠢得不行。

    真是白瞎了这完美的容貌和谪仙般的气质了!

    他睨着跪在地上的俊美男子:“后来呢?”

    司徒曜老老实实道:“微臣当时直接吓懵了,在赵启的帮助下匆匆离开了王府。”

    昌隆帝嗤笑道:“再没有和那吕氏纠缠?”

    “是,直到七年后她买通了微臣的二嫂,混进了成国公府,微臣才再一次见到了她……还有吕青青。”

    “于是你便冒着同妻子翻脸的风险,把那吕青青留下了?”

    “不是的……”司徒曜凄然道:“夫人那时也年轻,脾气又有些暴躁,根本听不进去微臣的解释。岳父大人知晓此事后,更是直接就把微臣撵出京城,去衢州做了一名通判。

    至于那吕青青,吕氏把她扔在成国公府就再也不肯管她,微臣一时心软就把她带到了任上。”

    昌隆帝依旧不依不饶:“就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你,你半分疑心都没有就把她认下了?

第三十九章 掩家丑(中)

    司徒曜很清楚昌隆帝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傻瓜,但他却并不打算自辩。

    当年赵启和吕氏的手段虽然龌龊,但真算不上高明,可他却生生被骗了两辈子。

    而且圣上方才的话也的确说在了点子上。

    当初他就是因为吕青青的容貌和自己非常相似,所以才没有生疑。

    后来又见她可怜,也不想让吕氏那女人把她带歪,这才把她带去了江南。

    知晓真相后才发现当年的自己不仅愚蠢,而且还是个滥好人,活该被人整死。

    他低垂着脑袋道:“微臣从前阅历太浅,人又老实,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人会算计到自己头上。

    当时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一双儿女,也对不起因为自己犯了错而来到世上的吕青青……”

    昌隆帝道:“所以你就把这份愧疚弥补到那吕青青身上?朕可是听说了,在衢州那些年你待她极好,亲自教授琴棋书画,甚至还打算让她认祖归宗?”

    “吕青青那样的身份,将来说亲定然会十分艰难,微臣就想尽量把她教养得出色一些,兴许还能寻个好人家。

    至于让她认祖归宗,只是同夫人赌气时说的话,微臣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御史中丞也算是天子近臣,几年下来昌隆帝自然知晓司徒曜是什么样的人。

    这厮特别爱面子,让外室女认祖归宗这种打自己脸的事情是肯定不会做的。

    所以方才吕青青的有些话,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想罢,他又问:“既如此,为何你一回京就把那吕青青彻底撇在一边,让她沦落到做宫婢伺候人的地步?”

    司徒曜的膝盖跪得生疼,脑子却清醒得很。

    圣上和他说了这么半天,可半句都没有提过吕青青的现状。

    所以他这个临时被召进宫里的人,是不应该知晓吕青青如今在哪儿,又做了些什么的。

    他大惊失色道:“什么?她如今竟在宫里?!”

    昌隆帝观他不似作伪,淡淡道:“回答朕方才的问题。”

    “是。”司徒曜定了定心神:“昌隆二十年腊月微臣回京述职,本打算将吕青青安置在府外,然后再仔细为她择一门亲事。

    孰料微臣刚回京那一日,便听闻赵启和吕氏早些年便有染,而吕青青是他二人的骨肉。”

    昌隆帝挑了挑眉:“司徒爱卿,听风就是雨不是什么好习惯。”

    “微臣的消息来源非常可靠。”

    “是谁?”

    “吕氏十四岁做了老济安王的侍妾,不过一年后便产下一子,是他暗中告知了微臣事情真相。”

    昌隆帝虽然只有一位叔叔,但济安王向来风流好色,府中侍妾比他后宫的妃嫔还要多。

    至于子女的数量就更不能比了,昌隆帝完全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堂弟堂妹。

    听司徒曜说吕青青还有一名兄长,而那兄长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堂弟,昌隆帝有些不爽。

    那吕氏如此放荡,吕青青身份不明,想来她那兄长的血统也很有问题。

    他冷声道:“那人既是吕氏的儿子,为何要与你通风报信?”

    司徒曜道:“回圣上,老济安王一早便察觉了吕氏和赵启似有不妥,只是一时间没有切实的证据。

    吕氏很快便失宠了,她的儿子也因此备受质疑,老济安王甚至都没有给他取名字,连王府里的下人都敢对他呼来喝去。

    十年前吕氏买通了微臣从前的二嫂杨氏,带着一双儿女前来国公府寻微臣。

    夫人性子急,根本听不进去微臣的解释,吕氏便带着儿女闹将起来。

    那吕阿林……也就是吕氏的儿子,见箜儿年纪幼小又生得娇弱便想对她下黑手,夫人一怒之下便将他的腿给踢断了。”

    昌隆帝嘴角微抽。

    果然是大猷家泼猴儿的做派!

    “既如此,吕阿林岂不是更恨你们夫妻了?”

    “吕氏是个狠心的女人,只顾着为自己争取利益,根本不管儿女的死活。

    反倒是夫人,虽然当时气急踢断了吕阿林的腿,事后却让人请了郎中替他正骨,又给了他一些银钱。

    吕阿林感念夫人的恩情,不忍心见我们夫妻再次因为吕氏母女反目,所以才向微臣透露了这个消息。”

    昌隆帝自然不会轻信司徒曜的话,他追问道:“吕阿林如今身在何处?”

    司徒曜道:“三年前微臣随长孙殿下去曹州查案,在那里遇到了吕阿林……”

    昌隆帝打断他的话:“吕阿林去曹州做甚?”

    曹州的事司徒曜并不打算隐瞒,除却噬心蛊这一段,他把赵启派吕阿林去曹州替侧妃除牡丹虫害,并且派杀手对付他们一家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昌隆帝疑惑道:“赵启为何要派人刺杀你们夫妻?”

    司徒曜再次低下了脑袋:“微臣不太相信吕阿林的话,便派了一名心腹去往蔡州济安王府。

    赵启为了堵住微臣的嘴,拿出了一笔银两做封口费,由此更加确定了吕青青绝非微臣的女儿。”

    赵重熙抿了抿唇,今后他再也不敢说自家岳父大人单蠢了。

    七分真三分假,这样的谎言最有说服力。

    昌隆帝眯了眯眼睛:“多大的一笔?”

    司徒曜声如蚊讷:“五十万……”

    昌隆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亏他方才还在那吕青青面前说自己乃是一国之君富有天下。

    随便一个封口费就是五十万银子,人家济安王这才叫大手笔!

    看来自己对这些藩王还是太好了!

    那么多的银子如果到了自己手里,大宋军队的战力又可以提升不少,自己统一中原的脚步也可以加快了!

    他清了清嗓子:“司徒爱卿。”

    司徒曜忙道:“微臣在。”

    “朕相信你绝不敢在御前撒谎,但那吕青青方才一口咬定你是他的父亲,你可敢同她对质?”

    “微臣敢。”

    “如此甚好,不过方才朕的话你也不要忘了,济安王府不能擅动。”

    司徒曜本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昌隆帝话里的意思。

    不管吕青青是谁的骨肉,皇室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至于她能不能保住性命,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他忙又磕了个头:“微臣谨记圣上教诲。”

    昌隆帝这才提高声音,吩咐吴公公把吕青青带回正殿。

第四十章 掩家丑(下)

    吴公公并没有为难吕青青。

    不仅让人给她敷了药,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还送了些吃食。

    所以她再次出现在正殿中时,整个人都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看见坐在赵重熙身侧的司徒曜,她的美目中便绽放出了特殊的光彩。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吕青青十分恭顺地跪了下来。

    昌隆帝道:“吕青青,司徒中丞就在此处,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奴婢谢圣上恩典。”吕青青万分感激地磕了个头。

    司徒三爷暗暗咧了咧嘴。

    圣上实在太损了!

    既然相信自己,又不想动济安王府,直接把吕青青打发掉不就好了,偏生还要弄这么一出。

    演戏虽然不难,但演多了也累人,尤其是对上一个比自己还能演的人,简直累得要命!

    他睨了不远处的吕青青一眼,果然那双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凤眸中盈满了泪水,如樱桃般红润的唇瓣剧烈抖动着,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父亲……”

    司徒三爷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连赵重熙的身子也微微抖了抖。

    吕青青这一世没能做成高门贵女,恶心人的本事却越发厉害了!

    司徒三爷扯了扯衣襟,正色道:“吕姑娘,饭可以乱吃,父亲却万万不可乱认。本官膝下一子二女,也从未曾收过什么义女,实在不敢胡乱应承。”

    吕青青潸然泪下,往前膝行了几步,哽咽道:“自从昌隆二十年腊月十八与父亲在南城门分开,女儿三年零一个月都没有同您见面了。

    一开始我告诉自己,父亲离京多年,要在祖父祖母面前尽孝,要和夫人以及弟妹一家团聚,要和亲友们见面,顾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我不能给您添乱。

    可我一等就是半年多,父亲却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说到这里,她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昌隆帝生平最是厌恶懦弱的男子,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他同样不喜欢。

    而且明知这女子在撒谎,这份不喜欢又加重了几分。

    他给司徒曜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他速战速决。

    司徒三爷轻斥道:“吕青青,你父亲究竟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不用继续编下去了。

    圣上宽仁,只要你愿意说实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

    吕青青突然止住了哭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您不愿意认我也就罢了,为何要这般污蔑我?人可以撒谎,脸却不能,如果我不是您的女儿,为何会长了一副这样的容貌?”

    司徒三爷讥讽道:“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也多了,想知道你爹是谁,回去问问你娘不就知道了?”

    “你……”吕青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司徒曜十分不耐烦看她这副样子,冲主位那边拱了拱手:“烦请陛下降旨宣吕阿林进宫,吕姑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尽可以问他。”

    一听“吕阿林”三个字,吕青青的小脸立刻变得煞白。

    三年前她离开蔡州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大哥。

    她知道大哥对她很好,而且是那种特别单纯的好,不像娘,总想着利用她达到某些目的。

    可她厌恶那样毫无用处的好。

    大哥身上明明流淌的是赵家的血液,却没有得到半分属于皇室子弟的好处,甚至连“赵”都没有资格姓。

    非但如此,他还是个毫无用处的瘸子。

    帮不了忙不说,还时常拖累自己,害得自己被娘和济安王赵启训斥。

    三年前大哥办砸了差事,被赵启一顿鞭子撵出了济安王府,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她一度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听见了他的名字。

    又来拖累她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吕青青见司徒曜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司徒曜并非在用话诈自己,大哥真的在他手里,而且肯定已经答应同他合作。

    这么一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用?

    三年来所遭受的各种磨难还有什么意义?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昌隆帝心里最后一丝疑惑消失殆尽。

    这吕青青定然就是赵启和吕氏的私生女。

    她虽不是他的小堂妹,却也是他的堂侄女。

    但她的身世太复杂,一旦被人知晓真相,多少有损大宋皇室的脸面。

    而且……

    昌隆帝想起昨日自家老二和吕青青在欣泰宫做下的那些事,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家丑不可外扬,吕青青的身世绝对不能暴露!

    当然,要想让她的身世成为一个永远不被人关注的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无法开口。

    他的手上沾染过的血腥多了去了,不在乎再增加一次。

    但济安王府暂时还动不得。

    倒不是不敢动,更不是舍不得。

    老济安王是他唯一的亲叔叔,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灭掉济安王府,势必引起其他藩王的恐慌,于国不利。

    所以他暂时还得稳住赵启。

    而这吕青青,用得好了便是控制赵启的一枚棋子。

    用不好了,再抹掉也不迟。

    想到这里,他朗声道:“吕青青,你现下还认为自己是司徒曜的女儿么?”

    吕青青心里咯噔一下,圣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想继续深究自己的身世,而是像司徒曜方才说的那样,给自己一线生机?

    情势紧急不容多想,吕青青匍匐在地上:“奴婢一时糊涂,还望圣上饶奴婢一命。”

    昌隆帝呵呵笑道:“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明真相也属正常。

    眼下你是欣泰宫的宫女,去留自然是朕与贤妃说了算。

    既然二皇子钟情于你,且你们二人昨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那朕也不想做恶人,便成全你们二人。

    贤妃向来看重你,定然会赞同朕的做法。

    今后你便是二皇子府上的一名侍妾,好好伺候二殿下,朕与贤妃必不会亏待于你。”

    吕青青努力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奴婢谢圣上隆恩。”

    昌隆帝果然够卑鄙!

    贤妃看重她?

    二皇子钟情于她?

    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谎话么?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皇长孙。

    谁稀罕去二皇子府和那一大群莺莺燕燕争风吃醋!

第四十一章 最讨嫌(上)

    罗贤妃和二皇子再次走进正殿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母子二人见正殿里只有昌隆帝和跪在地上的吕青青,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赵重熙和司徒曜呢?

    事情莫非就这么算了?

    昌隆帝脸上早已看不出之前的冷厉,带着和煦的笑容对贤妃道:“爱妃向来最会调教人,这吕青青朕瞧着实在不错,乖巧心细伶俐聪慧,今后便让她去珂儿身边伺候吧。”

    罗贤妃微微一愣。

    圣上之前明明对吕青青没有半分好感,为何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吕青青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乖巧心细伶俐聪慧之外,更有绝色的容貌和过人的才情,按说去儿子身边伺候也挺合适。

    可吕青青本身就是冲着皇长孙来的,一旦入了二皇子府,岂不成了一颗废棋?

    而且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儿子身上,想来今后伺候儿子也不会尽心尽力,未免有些委屈了珂儿。

    二皇子心里也不是很痛快。

    他喜欢美人不假,这几年对吕青青这位绝色美人也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动过。

    可身为一名尊贵的皇子,多的是心甘情愿伺候他的美人,吕青青明显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他的心思渐渐也就淡了。

    没想到折腾了一圈,她最终还是成了自己的女人。

    可他很清楚,吕青青表面看起来的确乖巧,但拥有那样出身刚和经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单纯。

    她的手段……

    二皇子心里生出了一丝烦闷。

    自从沈淑秀到了他身边,和郭倩整日闹得不可开交。

    府里本就已经鸡飞狗跳,如果再加上一个手段高明的吕青青,他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然而,她如今已经是父皇赏赐给他的侍妾,根本无从拒绝。

    不过是一瞬间,母子二人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两人哪里敢表现出半分不满,一起行礼谢恩。

    昌隆帝满意地笑道:“吕青青,今后要一心一意伺候二殿下。”

    吕青青忙道:“奴婢谢圣上教诲。”

    昌隆帝又道:“明日便要恢复早朝,朕就不多留你们了,都跪安吧。”

    三人赶紧又行了礼,这才走出了正殿。

    离开皇帝寝宫,罗贤妃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吕青青一遍,冷声道:“你们都随我回宫!”

    “是,娘娘。”吕青青小声应道。

    二皇子也懒得多话,随在罗贤妃身后朝欣泰宫走去。

    ※※※※

    从皇帝寝宫出来后,司徒三爷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阿福,方才说了那五十万……”

    “五十一。”赵重熙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

    司徒三爷一噎,随后瞪了女婿一眼:“和你说过许多次,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岔!”

    赵重熙嘴角微勾:“三爷,在皇祖父面前我不好插话,五十和五十一的确没有多大区别,可多个万字就不一样了。

    万一皇祖父心血来潮召赵启入京,您觉得那一万两的事情能解释得清楚?”

    司徒三爷在女婿身上拍了两下:“少说这些没边儿的事情吓唬人!你岳父我从来都不懂什么是讲义气,假如真有那一日,我一定先把你拉下水!”

    赵重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岳父大人绝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尤其是最近几年,他为了凰儿把能做的事情几乎都做了。

    不怕得罪他这个皇长孙,更不怕得罪勋贵重臣,即便在皇宫里,也敢动手教训自己。

    满朝文武想要亲近他的人很多,虽然他不愿意结党,但这些人都是大宋的肱股之臣,也不能轻易得罪。

    然而,因为岳父大人的存在,好些他不好拒绝的人他帮自己拒绝了,得罪人的事儿他也全替自己做了。

    以至于朝中许多重臣如今提起司徒中丞都是三个字——最讨嫌!

    见女婿满脸坏笑,司徒三爷板着脸道:“夫人今儿给我包了饺子,我得赶紧回去了。”

    赵重熙揽着他的肩膀:“岳母大人久未下厨,我也早就想吃她包的饺子了,三爷带我一起呗。”

    司徒三爷一脸嫌弃地拍开肩膀上的大手:“这是在宫里,不定多少人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你自个儿也注意些!”

    显然他早已经把方才自己动手拍女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赵重熙催促道:“三爷今日进宫面圣,岳母和凰儿一定非常担心,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司徒三爷听他说得有理,也不再耍嘴皮子,翁婿两个一起加快脚步朝宫门走去。

    走出宫门坐上马车,负责赶车的谷雨一抖马缰,马车缓慢地动了起来。

    “长孙殿下等一等——”车外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谷雨拉住马,朝后侧探了探脑袋。

    只见一名随从打扮的青年朝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待那人停下脚步,谷雨跳下马车抱了抱拳:“这位大哥府上是……”

    谷雨这几年随着司徒曜进出各种场合,各家府邸下人看他都眼熟得很。

    那随从忙抱拳还礼:“我家大人是户部慕尚书。”

    听闻是慕悦儿祖父身边的随从,赵重熙掀开了车帘子:“慕老大人有事么?”

    那随从躬身道:“回长孙殿下,我家大人有话想同您说。”

    赵重熙余光瞥见须发花白的慕尚书也已经来到了马车旁,忙和司徒三爷一起下了马车。

    慕尚书余光都不想给司徒三爷一个,只对赵重熙行了个礼:“老臣参见长孙殿下。”

    司徒三爷撇了撇嘴。

    这臭老头拿什么乔?!

    要不是看在他的宝贝孙女一口一个“阮姨父”的份儿上,自己才懒得搭理他!

    翁婿两个一起还了礼。

    赵重熙道:“老大人这般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慕尚书笑道:“后日乃是老夫寿辰,想请殿下过府一叙。”

    赵重熙也是笑道:“老大人何须如此客气,直接让人把请柬送到东宫即可,后日我一定去给您贺寿。”

    司徒三爷听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哼了一声。

    臭小子,明明知道这臭老头是什么德行,居然还想去他府上赴宴!

    慕尚书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冷声道:“莫非司徒中丞也想去给老夫拜寿?”

    司徒三爷笑着耸耸肩:“也没人邀请下官呀。”

第四十二章 最讨嫌(下)

    慕尚书被气笑了。

    在他们这些重臣眼中,正四品的御史中丞也不过就是个小官。

    如果司徒曜这厮不是皇长孙的准岳父,谁稀罕自降身份和他结交?

    就拿自己的寿宴来说,倘若只是给东宫送请柬,皇长孙会去才怪!

    然而慕尚书自持身份,而且又忌惮赵重熙,哪里说得出当面羞辱人的话。

    他忍了忍气道:“那便请司徒中丞届时一定去老夫府上喝一杯。”

    司徒三爷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如此,下官一定去给老大人祝寿。”

    慕尚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翁婿二人再次上了马车。

    司徒三爷把头一偏,一点也不想搭理女婿。

    赵重熙好笑道:“三爷还生气呐?”

    司徒三爷依旧不说话。

    赵重熙叹了口气:“三爷,即便不算从前,如今我也已经是一名十九岁的成年人,很清楚什么人能不能结交,什么事该不该做。”

    又过了好一阵,司徒三爷才悠悠道:“殿下心里也觉得微臣是最讨嫌的,是么?”

    赵重熙哭笑不得:“三爷,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你就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三爷,一个人时刻都有长辈耳提面命是一种福气。”

    “你方才那些话,像是知道自己有福气的人说出来的?”

    赵重熙拱了拱手:“岳父大人,我真不是嫌你烦,就是有些心疼。

    似您这样的容貌才华,在大宋朝堂中本该是顶尖的人物。

    不说人人景仰,那也该是地位超然。

    可您如今为了我,竟成了那些人眼中的最讨嫌。

    就算您自己不在乎,也要想想家里人。”

    听他说得诚恳,司徒三爷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他转过头看着赵重熙:“算你小子有良心,箜儿如今上了你的贼船,我要不替她盯着点儿,万一那一日……”

    赵重熙忙保证:“三爷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凰儿的事。”

    司徒曜白了他一眼:“这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也不怕和你说句实话,我之所以整日盯着你,不是怕你会做出对不起箜儿的事,而是怕你被人算计。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表面看起来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

    赵重熙道:“他们算计,我就一定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

    “我管你呢!”司徒三爷嗤笑一声:“我在乎的是你不要丢了清白!”

    赵重熙再次感慨,他的岳父大人果然独一无二!

    费那么大的劲儿,居然是为了守住女婿的清白。

    司徒三爷又道:“箜儿不似篌儿那般大大咧咧,她是个心思非常重的孩子。一旦你的清白没了,就算一辈子都不纳侧妃,她嘴上不一定会说什么,但再也不会稀罕你。

    这话你信不信?”

    赵重熙当然信,因为同样的话题凰儿早已经和他探讨过了。

    司徒三爷在他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小子,我膝下一儿两女,但心中却装着六个孩子。

    尤其是箜儿和你,除非到了闭眼的那一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别说满朝文武说一声最讨嫌,就算他们当我是一堆臭狗屎,我也要死死守着孩子们的幸福。

    谁要敢来破坏,弄不死他们,我也熏死他们!”

    前半部分的话成功地让赵重熙红了眼眶,可听着听着似乎就有些变味儿。

    “岳父大人。”赵重熙忍住笑往司徒三爷身边凑了凑:“我一直都觉得你比我爹还亲。”

    司徒三爷有些嘚瑟,嘴上却轻斥道:“边儿去!做了亏心事的人嘴巴才抹蜜呢!”

    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说的话全被谷雨听见了。

    自家三爷和长孙殿下这几年相处得越来越好,但如今日这般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三爷方才并没有说假话,他这几年真是把长孙殿下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朝中想要投靠长孙殿下的官员多得很,但圣上最忌讳皇子皇孙们结党营私,殿下就算有那样的想法只能拒绝。

    但拒绝的话从殿下口中说出来,一定会得罪那些重臣,甚至把他们推到别人那边。

    三爷为了长孙殿下,自己主动跳出来做恶人,这几年得罪的人太多了。

    而且,那些朝臣究竟想打什么小算盘,就连他这样的下人都一清二楚。

    不就是想把他们府里的姑娘塞给长孙殿下做侧妃侍妾么?

    一个个想得倒是美,都盼着将来把自家六姑娘挤走,也弄个皇后娘娘做一做。

    那一年工部尚书府上不就是打这样的主意么?

    结果三爷一出马,愣是把人家的计划给破坏了。

    不过那一次三爷喝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如今想起来他还有些后怕。

    还有夫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司徒三爷的声音:“谷雨,磨磨蹭蹭的干嘛呢,爷肚子饿了!”

    谷雨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是,三爷。”

    他一挥马鞭,马车加快速度朝成国公府驶去。

    ※※※※

    年轻人都喜欢骑快马。

    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司徒篌更是如此。

    在京城里待了半个月,他和神风都憋坏了。

    喝酒输给苻溱微他心服口不服,言语间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苻溱微本就有心同他比试一番,两人一出城门便打马朝西北方飞驰而去。

    按阮棉棉和凤凰儿的速度,从京城去往汾州,至少需要半个月。

    可他们只用了六日便已经来到了汾州城外。

    司徒篌常年在军中,雪地里急行军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看起来依旧精神得很。

    只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缘故,面色有些紫红。

    苻溱微就不一样了。

    虽然她也是自小习武,但从来没有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赶路。

    因此她身体虽然没有太过不适,看起来却有些憔悴。

    本来白皙娇嫩的脸颊也有些许皴裂,被寒风一吹疼得直想掉眼泪。

    司徒篌并不是真的粗枝大叶,一路上不知劝过她多少次,甚至还让亲兵把马车都寻来了。

    可苻溱微脾气拧得很,不仅不愿意休息,更不愿意坐马车,愣是咬牙坚持住,用了六日便顺利抵达了汾州。

第四十三章 少夫人(上)

    除了自家外祖父阮大将军,司徒篌这辈子还真没服过谁。

    即便是舅舅们,包括手把手教他骑射的涂征,他也只是尊重,而非服气。

    可对苻溱微这个在他眼中依旧有些“娇弱”的姑娘,司徒篌真是服了。

    抬眼看了看汾州高大坚固的城墙,他对苻溱微笑道:“你觉得这座城池怎么样?”

    苻溱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朗声道:“没有让我失望!”

    “那还等什么?”司徒篌催促。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一抖马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入了城。

    大宋三年没有战争,汾州这样的边城变化是最大的。

    百姓们安居乐业,人口比过去增加了许多,繁华处虽不能与京城相比,但和寻常的州府几乎不相上下。

    苻溱微带住马,像是被百姓们脸上那质朴的笑容感染了一般,甚至连皴裂的脸颊也不觉得痛了。

    司徒篌见她扯着嘴笑,忍不住打趣道:“苻溱微,你那嘴都裂开了,这么扯着傻笑就不疼么?”

    苻溱微白了他一眼:“司徒篌,我从前怎的就没发现你的嘴这么贫?”

    明明是个挺热心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从来都不中听!

    司徒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原来苻姑娘喜欢的是那种一板一眼跟个小老头儿一样的男子。”

    “你……”苻溱微说不下去了。

    从前她一直觉得箜妹妹和司徒篌一点儿也不像姐弟。

    模样不像,性情更是天差地别。

    同司徒篌相处这几日后她才发现,他们俩真不愧是双生。

    一样的聪明绝顶,一样的伶牙俐齿。

    区别只在于箜妹妹说出的话招人喜欢,而这家伙招人烦。

    可他明明这么烦,自己却像是越陷越深了呢?

    苻溱微有些懊恼地踢了踢马腹,朝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大的客栈走去。

    “喂,你去哪儿呢?”

    司徒篌见她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而且去的还是与大将军府相反的方向,忍不住唤了一声。

    苻溱微转过头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模样能见人么?”

    司徒篌催马上前:“所以你想去客栈里洗漱换衣?”

    苻溱微懒得回答这么傻的问题,继续朝客栈那边走。

    司徒篌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喂喂喂——我那些亲兵还没到呢,你忙什么?”

    苻溱微把胳膊抽出来:“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要不放心就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了。”

    “你……”

    司徒篌看着自己空了的大手,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正觉得有些无趣,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唤他。

    “篌少爷——”

    司徒篌坐得高看得自然远,很快就在一家店铺门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人竟是阮大将军身边最得用的孙管事。

    他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朝孙管事那边跑去。

    “孙大叔,你怎的在这儿呐?”

    孙管事是看着司徒篌长大的,也不和他客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正月十六才离京,怎的今日就到了?”

    司徒篌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谁耐烦磨磨蹭蹭的!”

    孙管事神秘一笑:“篌少爷在我面前还不肯说实话?”

    司徒篌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懂对方的话。

    孙管事假意嗔道:“您就不要隐瞒了!大将军早就把您的信念给大家伙儿听了。

    谁都知道您这次会带着少夫人一起回来,大家伙儿伸长脖子等了半拉月,您竟不肯说句实话!”

    “什么?少夫人?”司徒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此次回京根本就没有给外祖父写过信。

    而且,那什么未婚妻是他打算不得已的时候用来应付别人的说辞。

    什么时候竟直接成少夫人了?!

    孙管事见他还不承认,抬眼四处张望了一圈:“人呢?莫非还没有到?”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司徒篌知道自己要是不承认,待会儿苻溱微从客栈里出来之后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揽着孙管事的肩膀道:“孙大叔,我年轻面嫩,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说嘛。”

    孙管事没好气道:“我活了快四十年,还真没见过您这般‘面嫩’的少年郎,说吧,少夫人哪儿去了?”

    司徒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京里的姑娘爱面子,非要去洗漱换衣才肯随我回去,真是娇气又矫情,对吧?”

    孙管事拂开他的手:“十六岁的大小伙子,竟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少夫人乃是太子妃的侄女,人又生得漂亮,会武功脾气又爽直,大将军和老夫人简直爱得不行。

    您这些话要是让二老听见,不给你吃一顿军棍才怪!

    司徒篌皱着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究竟是哪个混蛋给外祖父写了信。

    别的事情一概不提,倒是把自己和苻溱微的事情说得这么详尽。

    不,这哪里是详尽,分明是胡说八道,胡编乱造!

    他回府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那封信偷出来瞧瞧。

    一旦查出写信的混蛋是谁,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苻溱微是经常在外行走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收拾妥当。

    只是一张皴裂的脸再怎么弄也恢复不了原样,让她多少有些沮丧。

    虽然听箜儿反复保证,阮大将军和老夫人从不以貌取人,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容貌出众的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算了,美貌不能当饭吃,要想得到大将军的认可需要的是真本事!”

    苻溱微对着铜镜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面带笑容地走出了房间。

    孙管事跟随阮大将军多年,各色人等都见过不知多少。

    苻溱微一走出客栈,他就断定这英气勃勃的美貌姑娘一定就是少夫人。

    他也不搭理司徒篌,自己一个人迎了上去。

    “敢问这位可是苻姑娘?”他冲苻溱微抱了抱拳。

    苻溱微见对方如此客气,忙还了一礼:“小女苻溱微,这位大叔是……”

    见她这般随和大方,并没有因为寻常的穿着打扮就看轻自己,孙管事越发满意。

    他笑眯眯道:“小人乃是大将军身边的随从,姑娘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孙大叔即可。”

第四十四章 少夫人(中)

    听闻孙管事是阮大将军身边的随从,苻溱微更不敢小觑。

    她落落大方地唤了一声:“孙大叔。”

    孙管事暗挑大拇指。

    府里十位少爷,就数排行最末的篌少爷最聪明机灵,就连大将军也有意培养他做继承人。

    但大将军私底下也不止一次为篌少爷的婚事犯愁。

    这小子眼光不是一般的高,性情也和野马一样,寻常的姑娘他根本看不上,也绝不可能拿得住他。

    汾州的姑娘活泼有余沉稳不足,京里的姑娘又太过娇气,不仅入不了篌少爷的眼,大将军也觉得不合适。

    所幸篌少爷年纪还小,前面还有好几位年纪大一些的少爷婚事都没有着落,他的婚事倒也不用太过着急,大将军寻外孙媳妇儿的心思也渐渐放了下来。

    没想到篌少爷回京一趟,倒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

    而且姑娘的条件还这么好,孙管事默默补充了一句。

    难怪篌少爷这么快就把名分给定下,苻姑娘和自家姑娘一样出色,如果下手慢估计连汤都喝不上了!

    孙管事虽然是阮大将军身边最得用的管事,但常年生活在汾州,接触的也大多是军中将士,所以性格很是直爽。

    他笑得越发开心:“难怪大将军和老夫人听闻篌少爷要带少夫人回汾州会那般高兴,实在是……”

    后面的话苻溱微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一双美眸直直看向跟在孙管事身后的司徒篌。

    这厮到底在弄什么鬼?

    “未婚妻”和“少夫人”,他难道不清楚这两个称呼之间有多大的区别么?!

    司徒篌双手合十做乞求状,示意她有话回府再说。

    其实他也是白担心,以苻溱微的教养,就算想一口把他咬死,也绝不会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苻溱微见司徒篌摆出这样的姿态,越发认定这件事就是他泄的密,于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如何瞒得过孙管事,他脸上的笑意更盛。

    篌少爷和苻姑娘这般打情骂俏,显然是两情相悦,看来自家很快又要办喜事了!

    他转身对司徒篌道:“篌少爷,赶了那么远的路少夫人一定累坏了,您赶紧带她回府歇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待会儿再去寻您说话。”

    一面又对苻溱微抱了抱拳:“少夫人请。”

    苻溱微俏脸微红,也抱了抱拳。

    孙管事笑眯眯地折返回方才那家店铺。

    见他走远,苻溱微咬牙切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篌早已经不是方才的态度,轻哼道:“我还想问你呢!那信是不是司徒箜给外祖父写的?”

    苻溱微道:“箜儿的确给大将军写了一封信,但那信还在我手里,打算当作举荐信递给大将军的。”

    司徒篌的一双浓眉拧了起来。

    苻溱微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可这件事不是司徒篌做的,又会是谁?

    他在心里又把那个多管闲事的混蛋骂了好几遍。

    苻溱微道:“既然咱们已经被瞧见了,那还是赶紧动身回府,要是落在孙大叔后面就不好了。”

    司徒篌嗯了一声,两人再次上马,朝大将军府那边走去。

    大将军府在汾州是个特殊的存在,府邸周围相对比较安静。

    距离侧门不到十尺,司徒篌拉住马缰:“苻溱微,方才你也听见孙大叔的话了,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特别喜欢你。”

    苻溱微也拉住马,轻笑道:“人家孙大叔不过是为了安我的心才那样说的,大将军和老夫人从未见过我,哪里说得上喜不喜欢。”

    司徒篌见她一副不知内情的样子,挠了挠头道:“平日里你和司徒箜那么好,竟没有听她说过阮家的事儿么?”

    苻溱微道:“你是说阮家人喜欢女孩子的事儿?”

    司徒篌点点头。

    苻溱微笑了笑:“全天下的人谁不知道大将军最宠箜儿,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司徒篌略微压低了一些声音:“阮家人丁兴旺,女孩子是稀缺品。

    我娘他们那一辈还不觉得,可到了我们这一辈,多少年来都只有司徒箜一个女孩子。

    本以为到了下一辈能好一点,可我四个嫂子都进门了,家里很快添了三个小侄儿,小侄女却毫无踪影。”

    这些事苻溱微自然是听凤凰儿说过的,她挑了挑眉:“我听箜儿说,你大表嫂和去年刚进门的四表嫂不是又有……”

    她毕竟是个未婚女子,有身孕这种话在男子面前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司徒篌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叹了口气道:“外祖母请府医和好些有经验的接生婆子都看过了,八成又是小子!”

    苻溱微无语。

    别人家的儿媳孙媳,怕自己生不出儿子而忧心忡忡。

    阮家却完全反过来,都为生不出女孩子而担心。

    可这些事情和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司徒篌特别善解人意,耐心解释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苻溱微恨不能一掌把他拍飞:“你才胡思乱想!”

    司徒篌知道自己的话产生歧义了,摸了摸鼻子道:“我的意思是说,阮家人重女轻男,长辈们疼媳妇远远超过疼儿子孙子。

    所以方才孙大叔并不是在安你的心,外祖父和外祖母,甚至是舅舅舅母们的确是特别喜欢你。”

    苻溱微见他说得郑重,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虽然是太子妃的嫡亲侄女,但高门贵女的日子一共也没有过过几日。

    被人宠着哄着是什么滋味,她几乎都忘了。

    自从决定和司徒篌一起到汾州,她想的只是如何应付阮大将军、两位阮将军、九位阮少将军,以及军营中数不清的将军、副将、偏将,甚至是普通士兵们对她的挑战。

    毕竟女子参军在大宋实在是件稀罕事。

    没有能服众的本事,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万万没有想到,抵达汾州后她首先要面对的却是这种情况。

    阮家这样的阵仗,她真能应付得了么?

    司徒篌见她面色微变,刚想鼓励她几句,侧门那边却涌出了一大群人。

    “恭迎篌少爷、少夫人回府!”

    司徒篌和苻溱微面面相觑,这些人在闹什么?!

    司徒篌咬牙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简直是瞎胡闹!”

第四十五章 少夫人(下)

    司徒篌只说了一句话,侧门处立刻便安静下来。

    下人们规规矩矩排成两队,谁都不敢再说话。

    只见两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篌弟,你也不怕把弟妹给吓跑了!”

    “阮小八,阮小九,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在弄鬼!”

    司徒篌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两人面前。

    阮小八?阮小九?

    苻溱微嘴角微抽,阮家这一群少将军果然和箜儿形容的分毫不差。

    她也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司徒篌身侧。

    阮小八赞道:“弟妹果然好身手,比咱们篌弟强多了!”

    阮小九则揽着司徒篌的肩膀道:“篌弟可真是心急,我们都以为你二月才能回来呢。”

    “都给我滚开!”司徒篌一把拍开阮小九的手:“以为我二月回来,你们俩这是在做甚?骗人也不知道寻个好借口。”

    阮小九一点也不生气,依旧调侃道:“冬至那一日,是谁信誓旦旦说哥哥们不娶亲,他就不找媳妇儿的?”

    阮小八也笑道:“我们篌弟这次可是……”

    “找打!”司徒篌抡起拳头朝两位表兄打了过去。

    苻溱微有些想笑。

    幸好箜妹妹之前对她描述过阮家的情况,尤其是司徒篌和年纪相仿的几位表兄相处的情形说得格外详尽。

    否则像他们这样一见面就动手,自己一定会觉得十分尴尬。

    阮小八和阮小九单打独斗不是司徒篌的对手,但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二打一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

    司徒篌被两人缠住,一时间竟难以脱身。

    余光瞥见苻溱微在一旁看戏,他一拳将阮小九逼退了一步,低吼道:“还不赶紧来帮忙!”

    阮小九也不急于上前,笑道:“篌弟快顶不住了,弟妹千万不要救他,让他吃些亏才好。”

    一口一个弟妹,比下人们嘴里的“少夫人”更让人羞窘。

    苻溱微突然想明白为何司徒篌会那般贫嘴了,整日和这样的表兄在一起,会老实才怪!

    她一掌朝阮小九的面门拍了过去。

    司徒篌脱身不易,但阮家兄弟要想打赢他却更加困难。

    武功不俗的苻溱微加入战团,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阮小八和阮小九同时抽身,一起朝府内跑去。

    虽是在逃跑,嘴里却依旧不消停。

    “救命啊,司徒篌和他媳妇儿打人了——”

    苻溱微收住势:“司徒篌,你这人从前究竟是有多皮啊?”

    “这话说得好不公平,明明是一大群小子都皮,怎么能怪我一个?”

    “我真是服了老夫人和两位将军夫人,她们是怎么把你们十个捣蛋鬼拉扯大的!”

    司徒篌嘿嘿笑道:“岂止十个,我外祖父老部下的孙子,就像阿浚那样的,单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就有好几十个,全都是在这府里长大的!”

    苻溱微抚额长叹,大将军府如今还能砖瓦齐全也够不容易的!

    她也懒得搭理司徒篌,自顾着朝府里走去。

    被阮小八和阮小九这么一闹,司徒篌带着媳妇儿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主院。

    老夫人范氏和两个儿媳四个孙媳齐聚正厅,伸长脖子望着门口。

    然而,她们最先等来的却是阮小八和阮小九。

    范氏招招手把两个孙子叫到跟前儿:“篌哥儿和苻姑娘呢?”

    阮小九笑道:“他们夫妻俩联手和我们兄弟打了一架,差不多就到了。”

    范氏伸手在他脑门儿上戳了一指头:“臭小子!人家姑娘头一回上门,要是被你这张嘴吓回去,让老身没了外孙媳妇儿,看我拿什么赏你!”

    阮小九如今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在军中也是受人尊重的九少将军,可在府里,尤其是在范氏跟前,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

    他嘟着嘴道:“进了咱们府里的姑娘,哪里还有跑得掉的,祖母又偏心……”

    范氏笑骂道:“你要有本事给我带个漂亮的孙媳妇儿回来,老身也一样偏心!”

    郭氏也瞪了小儿子一眼:“你们哥儿几个就是不争气,娶媳妇儿还要人帮忙,哪里及得上篌哥儿省心!”

    正说话间,司徒篌和苻溱微到了。

    范氏虽然年近花甲,却耳不聋眼不花。

    苻溱微刚一进门,她就把外孙媳妇儿的样貌看了个大概。

    果然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远远望着竟不比她的小妞妞逊色!

    苻溱微随着司徒篌走到正厅中央,端端正正地给老夫人和两位夫人行了礼。

    范氏越发喜欢,笑着让苻溱微坐到她身边。

    苻溱微见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并不像方才那些人一般不靠谱,心里放下了大半。

    她道了谢后,落落大方地走到范氏身侧坐下。

    离得近了,范氏这才看清楚她脸颊上似有些皴裂,嘴唇也有些起皮。

    她瞪了司徒篌一眼:“臭小子,你当人家姑娘和你一般皮实?大冷的天儿赶这么急的路,让苻姑娘遭罪了。”

    这种时候司徒篌自然不能辩解,只能干笑了两声。

    苻溱微忙道:“老夫人,这事不怪司徒少将军,是我太心急了。”

    范氏心疼地拍了拍苻溱微的手:“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苻溱微笑道:“箜儿是我最好的姐妹,老夫人今后唤我微儿就好。”

    “那你还叫老夫人?”

    “我……”

    苻溱微有心和凤凰儿一样唤一声外祖母,可这么一来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那“少夫人”了?

    范氏朗声笑道:“就叫外祖母!”

    苻溱微的耳根子都红了,只好依言唤了一声外祖母。

    范氏有好些话要问苻溱微,又怕三个孙子在场人家姑娘不好意思。

    她冲司徒篌几个摆摆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今晚大将军要回来用饭,仔细他又考你们!”

    分开一个月,阮小八和阮小九也有许多话要和司徒篌说,两兄弟不由分说就把他拉了出去。

    范氏再次露出和蔼的笑容:“微儿啊,外祖母那里还有些箜儿送来的香脂,待会儿让丫头们给你送些抹一抹,过几日就好了。”

    提起这个,苻溱微略有些懊恼:“箜儿她们替我准备了好些,是我自己收拾行李的时候给忘了。”

    她当然不好意思同范氏说实话。

    临行前一晚她同样也喝多了,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香脂。

第四十六章 美人册

    范氏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乡绅,出身并不算高。

    但嫁与阮大将军后,她从大燕一名普通军士的媳妇做到了大宋的大将军夫人,其间一度还随着阮大猷占山为王,几十年来也算是阅人无数。

    年轻时她就不喜欢那些过分讲究的大燕贵妇,至于大宋那些还在学习如何做贵妇的官夫人们,她愈发不喜欢。

    外孙回京一趟便寻到了外孙媳妇儿,她自然是高兴的,但要说一点也不担心那也是假话。

    太子妃的侄女,苻家的姑娘,不仅身份够高,还出自在她看来最不好相处的书香门第清贵之家。

    这样的姑娘出众是肯定的,但能不能吃得了苦,能不能和篌哥儿好好过日子可就不一定了。

    老头子最看重的人就是篌哥儿,他的婚事绝不能马虎。

    好在外孙女的信中曾经提到过几回这位苻家姑娘,据说和京中那些高门贵女完全不一样,而且还是个会武的,她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今日一见这苻家姑娘竟是这样的做派,范氏简直满意极了。

    上了年纪的妇人都喜欢拉家常,尤其喜欢和看得顺眼的晚辈拉家常。

    范氏拉着苻溱微的手笑道:“微儿呐,和外祖母说说京里的事。”

    其实阮棉棉和凤凰儿每月都会给汾州的亲人们写信,京里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少。

    但她知道儿孙们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就怕有什么要紧事女儿和外孙女瞒着她。

    而且她也是有两个儿媳四个孙媳的人,很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第一次上门的准孙媳尽快适应自家的氛围。

    也难怪阮小九方才会说那样的话。

    有这么“厉害精明”的老夫人,进了大将军府的姑娘,的确不可能有再跑得掉。

    再说阮家兄弟和司徒篌。

    三人一出主院,阮小八和阮小九就一起上前堵住司徒篌的去路:“篌弟,你和弟妹打算啥时候办婚事呐?”

    司徒篌懊恼地把两人推开:“你们两个再敢乱说,今后遇到事儿的时候别来找我!”

    他所谓的遇到事,指的无非就是找媳妇。

    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可对于阮家这种不兴纳妾的人家,媳妇的人选就显得格外重要。

    偏生阮家九兄弟都是平日里调皮捣蛋,一遇到娶媳妇这种事就怂的性子,根本不能指望靠他们自己解决终身大事。

    范氏和两位儿媳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总觉得自家的小子们个个都出类拔萃,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

    然而,随着小子们一个接一个成年,媳妇却一个也没能娶进门,她们才开始着急。

    大将军的孙子要娶亲,选择的余地非常广。

    可媳妇人选要想让那些牛心古怪的臭小子们满意,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是嫌人家姑娘话多,就是嫌人家性子太野,要么干脆就嫌人家长得不好看。

    就在孙、郭两位夫人抓狂之际,司徒篌站了出来。

    他虽然是个老末儿,武功兵法却数他学得最好,就连找媳妇儿也比九个哥哥强百倍。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跑遍了大将军管辖的几个州府,替阮大哥寻到了满意的媳妇,算是在兄弟们中间也树立了“威信”。

    老话说头回生二回熟,没过多久,又有三位少将军夫人也顺利嫁入了大将军府。

    这下就连长辈们都信服了。

    他们家的篌哥儿不仅能够打遍军营无敌手,做个媒也能把汾州城里最有经验的媒婆的生意给抢了。

    至于剩下的五位阮少将军,更是直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给了司徒篌。

    阮小八和阮小九本来是不着急的,哥哥们都是二十出头才娶媳妇,况且他们上面还有三位哥哥尚未娶亲,轮到他们至少也得两三年后。

    没想到篌弟回了一趟京城,竟给他们寻到了弟妹。

    不仅如此,弟妹还是一个容貌丝毫不比小妞妞逊色,武功也相当了得,又格外对脾气的姑娘。

    篌弟太不讲义气,遇见好姑娘只想着他自个儿,把哥哥们全都给忘了!

    而且他还敢用他们的婚事做威胁!

    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太过得罪自家表弟。

    阮小九脸皮比阮小八更厚,他堆起笑容道:“篌弟,要想我们不记仇也行,将来你给我们找的媳妇就按弟妹的标准……”

    司徒篌脸都黑了。

    苻溱微是京里最有名气的美人,就算寻遍整个大宋也未必能寻出几个容貌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姑娘。

    而且美人们大多都是娇滴滴的,像苻溱微这样比男人还厉害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两个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见他有发飙的迹象,阮小八赶紧补充道:“就算及不上弟妹,至少也得是几位嫂嫂那样的水准。”

    司徒篌耸耸肩:“想娶媳妇容易得很,不过这一代几个州府中最漂亮的四个姑娘已经嫁入咱们府里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别呀!”阮小九哀求道:“篌弟,自小就咱们仨玩儿得最好,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司徒篌嘚瑟一笑:“你们俩尽可放心,一切尽在本将军掌握中!”

    两兄弟忙道:“快说来听听,我老丈人家的大门往哪边开?”

    司徒篌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抖了抖:“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兄弟一起摇头:“不知道。”

    司徒篌笑道:“大将军时常教导我们,绝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附近几个州府所有漂亮姑娘的名册,按照年龄我把她们分成了好几拨儿。

    你们俩年纪还小,媳妇儿都还没长成呢,有什么好急的!

    还是说你们都不挑食,模样凑合的也愿意娶?”

    两兄弟又一起摇了摇头:“我们不急。”

    “那不就结了!”司徒篌把小册子收回怀里:“好饭不怕晚,你们多向人家阿浚学学。”

    听他提起涂浚和司徒笑,两兄弟都快哭了。

    阮小八可怜兮兮道:“阿篌,咱俩的媳妇儿该不会和笑笑是一拨儿的吧?”

    司徒篌一本正经道:“那一拨儿还真有几个绝色美人儿,你要是能等的话……”

    话音未落,远远传来了一道洪亮的男声:“臭小子们躲这儿商量什么?”

第四十七章 苻将军(上)

    听到阮大将军的声音,兄弟三个赶紧迎上前去。

    “孙儿们给祖父(外祖父)请安。”

    阮大将军哈哈大笑道:“都起来吧,三个臭小子凑在一起商量啥呢?”

    阮小九道:“在说咱们篌弟娶媳妇儿的事。”

    司徒篌狠狠瞪了一眼。

    阮大将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们俩都见到人了?”

    “见到了,比祖父那日念的信里说的还要好!”

    阮大将军笑得更开心了,大掌落在司徒篌肩上重重拍了拍:“臭小子果然有出息,不愧是老子的外孙!”

    被阮小九一提醒,司徒篌才又一次想起了那封让他恨得牙根直痒痒的信。

    他忍着肩上的疼痛:“外祖父,那封信您是啥时候收到的?”

    这话一出,阮大将军和两个孙子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司徒篌有些迷糊,自己方才那句话有啥问题?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道:“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阮大将军仔细打量了外孙一番,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有啥问题,怎的……

    阮小九忍不住开口道:“篌弟,你自个儿写的信都忘了?”

    啥?那信是他写的?!

    司徒篌彻底晕了。

    他怎的不知道自己写过那么无聊的信?

    一口一个少夫人,跟有病一样!

    阮大将军拧着眉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确定那真是我的字迹?”

    “废话!”阮大将军又拍了他一巴掌:“你当老子是老眼昏花还是老糊涂?就你那两个比狗爬也强不到哪儿去的字,老子会看不出来?!”

    司徒篌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虽然他从前不愿意认亲爹,但也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的亲爹是司徒三爷,所以在读书习字方面,他的天赋远比九位表兄好很多。

    如今他的字虽然赶不上他爹,但在整座大将军府中绝对数一数二。

    外祖父居然说他的字像狗爬?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的外祖父虽然已经年过花甲,却绝非老眼昏花,更不是老糊涂。

    既然他说那是自己的字迹,那只能证明写信的人对他的字非常熟悉,而且临摹笔迹的水平非常之高。

    这人究竟是谁?他的一双浓眉紧锁,怒上心头。

    阮小八以为他不相信他们的话,又补充了一句:“撇开字迹不提,那信完全就是按你的语气写的,难道我们还会认错?”

    司徒篌握了握拳:“好吧,这些事稍后再做计较。我得提前和你们通个气,苻溱微到汾州来的主要目的是从军,只是为了行事方便才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你们休要整日拿人家姑娘打趣,万一把人家惹毛了,我可不负责善后。”

    他自认为态度十分庄重,说话的内容也足够严肃,然而听话的三个人却一起笑了。

    苻溱微的确想要从军,但要说这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他们半个字都不信。

    要不是真的对司徒篌动了心,人家姑娘岂会愿意千里迢迢随他来到汾州?

    而且姑娘家最看重名声,未婚妻这个名头是可以随便往自己头上安的么?

    足见苻溱微是真的看上了自家臭小子。

    不仅如此,臭小子对苻溱微肯定也动心了,否则以他的脾气,只要他不愿意,谁能缠得上?

    只不过这臭小子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罢了!

    司徒篌懒得浪费口舌,对阮大将军道:“外祖父,反正人已经到咱们家了,您就算是看在司徒箜的面儿上也必须收下她,而且还得给她安排个好一些的职位。”

    阮大将军嗤笑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子?”

    “不敢。”司徒篌嘟着嘴道:“苻溱微的武功非常不错,兵书也看过不少,而且这几年一直都担任我姐夫的侍卫统领。以她的能力给您做个副将都绰绰有余。”

    阮大将军呵呵笑道:“你以为老子的副将是这么容易做的?连你这样的老子都未必看得上!”

    司徒篌有些不服气:“行不行的您先试过才知晓!”

    “哼!还没成婚就开始护着媳妇儿了?”阮大将军道:“想做老子的兵,自然要经过重重考验。不过,那丫头如果有真本事,老子今后就好好培养她,将来让你个臭小子给她打下手,让你一辈子都被媳妇儿管!”

    司徒篌小声嘀咕:“她再厉害也不是我的对手!”

    阮大将军道:“那是她没有遇见好的师傅,是不是对手咱们战场上见分晓!”

    说罢对几个孙子一挥手:“走,去瞧瞧咱们的苻将军!”

    兄弟仨一噎。

    不是说要经过重重考验才能当兵的么,怎的突然就成苻将军了?!

    阮大将军才不管孙子们怎么想,自己迈开大步朝主院那边走去。

    三兄弟不敢拖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阮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苻溱微很快就和范氏以及夫人少夫人们打成了一片。

    阮大将军还在门外就听见了她们说笑的声音。

    他暗暗点了点头。

    小妞妞很会看人,这位苻姑娘的确不错。

    不管是做他阮大猷的外孙媳妇儿,还是做他麾下的一名将军,性格都是最重要的。

    身为媳妇儿要能和长辈妯娌们和睦共处,身为将军要能与同僚士兵们打成一片。

    至少目前看来,这姑娘能做一名好媳妇。

    他略微停了停,等孙子们都到了之后,四个人一起走进了正房。

    范氏等人见大将军回来了,忙停止说笑站了起来。

    苻溱微随大家一起行了礼后,又单独给大将军见了礼:“小女苻溱微见过大将军。”

    见她行的是军礼,阮大将军笑道:“这是在家里,叫老夫一声外祖父即可!”

    见他对自己的态度和范氏如出一辙,苻溱微轻松了不少,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微儿给外祖父请安。”

    阮大将军朗声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坐下说话。”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座位上,苻溱微也依旧坐在了范氏身边。

    阮大将军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微儿想要从军?”

    苻溱微道:“是,我自小便开始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上战场。”

    阮大将军挑了挑眉:“想做女将军?”

    苻溱微斩钉截铁道:“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14/ 第一时间欣赏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作者:云月颜所写的《引凰为后》为转载作品,引凰为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引凰为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引凰为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引凰为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引凰为后介绍:
新书《莫言凉》欢迎围观,求收藏求推荐~
前世她是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却有着世间最悲惨的命运。
今生成为国公府嫡女司徒箜,她以为自己拥有了曾经无比渴望的一切——爹、娘、健康。
然而,这爹似乎有些渣?这娘似乎有些怪?还附带一个时刻准备报复他们一家的……未婚夫?
这是一个穿越母女VS重生翁婿的故事。
这是一个别扭姑娘二货娘,神秘女婿蠢萌爹,四个曾经被命运无情抛弃的人在乱世中求生存,最终幸福圆满的故事。引凰为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凰为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引凰为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