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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四三章 屡试不爽

    道政坊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还紧挨着徽安门,是上朝和出入洛阳城都很方便的坊市之一。名头很响亮,但存在感并不强的枢密院,就坐落在这个古老而狭长的坊市里。

    紫袍窄脸的犁万堂,骑着高头大马,被一群太监簇拥着来到坊市。他把太监们留在枢密院,独自奔向坊市西北角的一所大宅,来到门前,抬起一脚蹬开厚重的大门,径自来到第五进院。靠近西厢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看他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就好像生怕惊动屋里偷食的老鼠。

    先往门槛后看了看,随即抬腿迈过,视线缓慢上下左右移动,一条浑身赤红的尺长小蛇映入眼帘。那蛇就盘在茶几下面。它看起来很安静,并未被开门声惊扰。犁万堂嘴角微微提起,伸手虚空一抓,那蛇就被他抓得离地而起。

    赤红小蛇受惊,在空中奋力卷曲挣扎。犁万堂的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捏的动作,远在一丈外的那条小蛇七寸立刻瘪了下去。蛇不动了,随即犁万堂大张开嘴,一股吸力将那蛇吸入口中。嘎嘣嘎嘣一阵咀嚼,愉快的吞咽下去,满脸幸福之色。

    当那蛇划过喉咙时,他的手上泛起湛蓝气息,这俨然是第十境高手的光芒。而西厢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辛辣的味道。味道一出,藏身陶罐里的蛇显得躁动,迅速隐身在各种茶叶之中。

    犁万堂解开腰间的布口袋,掏出一根手腕粗细的密封竹筒。打开封盖,用筷子在里面连汤带水地搅了搅。随即他夹住一只用药水浸制许久的小老鼠崽儿,投放到瓦罐当中。有蛇探出头来,迅速吞下那发臭的老鼠。迅速吞咽。吞咽过后,静静地趴在罐子里,一动不动。

    不知修炼什么奇怪而邪恶的功法,导致犁万堂的眼眶里几乎全是白眼仁儿。而他的瞳孔就好像在白陶瓷上扎了一个小眼儿,芝麻粒大小。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两旁,好像两口枯井。这种眼睛看起来有些瘆人,传说中吊死鬼就是这种眼睛。

    然而苏御对这种眼睛并不陌生,因为三叔也是这副尊容。于是苏御一直有个猜测,犁万堂和三叔可能是同门。但他们师承何人,一直是个谜。苏御曾经问过三叔,可三叔都是驴一样扯嗓子“嗷”的一声,就好像这个问题砸中了他的蛋。

    随后犁万堂坐在西厢房,自己烧茶,细细品味。不久后一名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儿楚无霸,拜见义父。”

    说了一句,他已做好起身的准备,可这次犁万堂没让他起身,而是冰冷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当目光落到楚无霸的左手上时,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道了一句:“给我一个理由。”

    楚无霸又老老实实跪了下去:“义父,您说在城里杀人要提前告诉您,可您没说杀城外的人也告诉您啊?您日理万机,所以……”

    犁万堂捏碎手中茶杯:“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那好,我现在加一条,无论在哪里杀人,都要提前告我知。”

    楚无霸颔首道:“是!”

    犁万堂掸了掸手心,把捏碎的陶瓷碎屑掸干净:“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我老糊涂了?那现在由你来给我解惑。请你讲得明白一点,省得我听不懂你高深莫测的手段。”

    楚无霸尴尬地笑了笑:“儿只是想赚点钱儿。前一阵西市和南市闹得欢,还因此把西市三派的掌门脑袋弄丢了。儿觉得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于是就去西市与三派聊了聊。后来我们谋得‘一石三鸟’之计。我可以通过此举赚到钱,同时还可以把这件事嫁祸给南市二派。若嫁祸成功,红黑神教就会去南市报复。这样一来,南市两派必遭重创,而红黑寺也会因此付出沉重代价。而且在红黑寺教众去南市的同时,寺内空虚,儿就可以趁虚而入,一把大火烧了他们的寺院,让红黑神教失去根本。而西市三派趁机将南北两市控制在手。红黑神教、十杀门、四方会将永无抬头之日……”

    犁万堂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心中感叹:难怪你们祖孙三代人也搞不出大名堂来,在我看来,你们爷仨简直是蠢到家了。

    这些难听的话犁万堂并没说,而是道:“西市三派的三位新任掌门,真是一群异想天开的人。想必他们为此花了不少钱吧?毕竟你带人去剿灭聚奎山,来来回回几百里路,还损失二十几名好手,代价实在是不小。”

    楚无霸笑了笑:“义父,红黑神教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总能培养出不要命的墨家弟子来。如今斩断他们的根苗,可以说红黑神教已没有未来可言。太后娘娘公布法令,说要规范墨家。如今铲除一大害,您到太后面前也可以领赏呀。”

    犁万堂冷眼盯着楚无霸:“你可知红黑神教是谁创立的?为何创立?你猜,如今太后手底下有多少红黑神教弟子?你再猜,当年陈太后手底下有多少红黑神教弟子?你知道陈太后与陈千缶是什么关系?你的运气可真好,要不是聚奎山高手多被调离,你这次就甭想回来了。”

    楚无霸一脑袋问号,渐渐感觉不妙。

    犁万堂突然冷笑一声:“不过呢,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虽然我不能跑到太后面前去领赏,但你无形中却帮了我一个忙。”

    楚无霸如获大赦般笑了笑。

    可犁万堂又冷笑一声:“但这还没完。如果不给红黑神教一个交待,他们会没完没了的追查下去。你挑几个硬手留下,其余人就别指望了。”

    “义父的意思……”

    “他们必须死,让红黑神教泄愤。”

    “哦……”

    犁万堂啜了一口茶,费劲地吞咽下去:“本来,我这次见你是打算让你办一件事。就像唐宁遏制唐振一样,其实孟相家里也有难题。他家三叔孟郜,凭儿子孟狠在军中的威望,几乎可以与孟相抗衡。有这老东西在,孟相就不可能完全掌握飞虎军。我经过五年的布置,才安排两个人进到孟郜家。要是行动,就必须一次成功。可你现在刚受重创,我看还是算了吧。”

    “义父!您小看儿了。这次赚了很多钱,可以再请高手!只要义父一声令下,孟郜必死!”

    “你说错啦,我要杀的不是孟郜,是孟狠。下月十七,他会回家给孟郜祝寿。现在他与父亲还没分家,所以回家就住在襄阳侯府西北角。孟狠平时不饮酒,可一旦饮酒必贪杯。这次回家,是杀他的好机会。”

    ……

    从西门端最近的表现来看,他果然是上当了。心气儿高涨,开始在各个商会搞事情。他拉帮结派绞尽脑汁对付唐家,在各商会对唐家提出苛刻要求,在西门氏和孟氏掌控的商会里,他屡试不爽。可当他跑去造纸商会搞事情的时候,惹恼了四公子唐宽。唐四爷用刀指着西门端的鼻子说:你他吗再搞事,我就剁了你。

    对付唐宽这种人,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打嘴仗,而是直接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纸业商战。把唐家造纸打垮,唐宽也就没脾气了。

    可现在不行,唐四爷底气很足。

    而四爷的脾气到底有多坏,洛阳商业圈里的人最清楚。去年与孟思勋的那场斗殴,一下子就搞死三个人。而西门端又是一个极不善于打架的人。在他的人生记忆当中,身患侏儒症的他最后一次打架获胜,是在十七年前,十二岁的他打败了十一岁的表妹。

    唐宽的出现,倒是让西门端的部分计划搁置起来。

    但西门端并不死心,他还在背后搞小动作。可这时他又发现,樊氏财阀不是很给他面子。尤其当唐振又把樊春梅纳为侧妃之后,樊氏财阀就更坚定地站到唐氏一边。这让西门端的很多计划有夭折的风险,而他又拿樊氏没辙。樊氏和钱氏这两家财阀一直都是低调做人,但底蕴深厚。

    要说唐振这样人物结婚,大多是有政*目的。能出现小乔那种情况纯属意外。关键是小乔太过可爱,一下子就抓住了中年男人的心。

    一大早欧阳小婵就偷偷跑到苏御身边,低声耳语:“樊春梅与国公爷初夜,竟没落红。奇耻大辱呀。还是姐姐帮忙,帮她弄了红彩,这才糊弄过去。樊公妃见到红彩,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呐。可我听说国公爷脸色不大好看。但国公毕竟是国公,气量非凡,什么话也没说,一早就上朝去了。”

    苏御一惊,随即一皱眉:“有些女人天生无红。或许春梅姑娘就是赶上这种情况。我看那姑娘品行端正,你不要瞎传言才好。还有,你是怎知道的?小乔告诉你的?”

    小婵眨眨眼,突然眯眼笑,俏皮道:“梦到的。”

第六四四章 狠狠地打

    明义坊三回巷,一家货栈的后院,聚集着一群体格彪悍的人。虽然他们相貌凶恶,眼神冰冷,可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一群刀口舔血的镖师。既然人家是吃这碗饭的,看起来杀气重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而且他们住在这里,并不打扰四邻,慢慢大家更能接受他们。据说还有那顽皮的穷人家小孩,跑去大院门口看他们烤肉吃。偶尔还会有人丢给孩子们几块带肉的骨头。孩子们捧着骨头啃得一干二净,自然也不会忘了念他们一声好。

    前几日这群镖师赶着马车离开这里,走的时候四五十个人,却只回来二十几个,而且还有伤者。有人猜测,这帮家伙押镖出去碰到硬茬儿了。比如被响马打劫,货物丢了,人也死了,跑回来的二十几个逃过一劫的人。为此他们还博得街坊们同情的目光,感叹赚钱不易。

    已是掌灯时分,楚无霸带着齐锻钢等,一共五个人离开明义坊,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刚走不到一刻钟,巷子里出现两个人,一黑一白。身穿黑色劲装的是一名双刀女子,身穿白袍的是一名剑客。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一闪身跳进院子里。他们刚跳进去,从黑暗处又走来一人。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紫袍太监。他没跳进院子里,只是闭着眼睛,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女刀客的刀越来越快,一道道破空声过后便是刀切人骨的声音。每听到一声,老太监的嘴唇就动了一下,直到第二十一声传来,老太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进去了。

    而这时院子里传来白袍剑客的声音:“难怪师父传位于师妹,师妹果然潜力无限。早知如此,师兄我就不来了。”

    白袍剑客似乎十分爱干净,整个过程他不出手,只是担心有血喷到身上或者留在剑上,那样一来,还要费事去擦干净。

    “早知道五师兄是来看热闹的,我也没必要请你来。”雁悲鸣收刀:“不对劲,不是这群人。”

    李漠白笑了笑:“凭什么这样说?”

    “如果都是这种货色,打不过七名罗汉。”

    “确实,仅凭他们确实办不到。可是师妹,另外五个人你暂时还不能动。”

    “为何?”

    李漠白指着墙外那老太监的方向说:“要不,你去问二师兄?”

    ……

    也难怪有时候唐灵儿说苏御这人没心没肺。红黑神教发生那么大的事,可他似乎没受什么影响。该吃吃,该睡睡,虽然回家会晚一点,可也不影响他到后院陪孩子玩耍,而且今天他还在孩子们面前练起拳脚来,不时发出脆响,好像在后院里放了一挂小鞭。

    或许是好奇,或许就是愿意多看两眼,郡主放下笔,藏身在窗户后面,向小西楼所在的院子里望去。

    灯火下,郡马正练得起劲儿。

    突然一拳砸出,红色霞光闪现,霞光好似薄冰碎片一般,随着拳风飘出去好远,碎片碰撞,似乎还有风铃之声。他蓦地腾空而起,双爪在虚空抓过,红蓝两色的抓痕留在空中,好似流星甩尾。尤其在这灯火之下,更显得灿烂耀眼。身体未落,随即一掌击出,一道浅蓝气息翻滚而出。在那一刹,好似腾云驾雾一般。

    或许是基础内力高的缘故,苏御的第八境已显现出别人第九境的“浅蓝色”。

    孩子们因为异象而惊喜,欢快跳跃,鼓掌叫好。松狮犬守在完颜清身旁,见小主人高兴,它也高兴,猛摇着尾巴。而小狸花带着几只猫仔,蹲坐在一旁,歪头看着这个上蹿下跳的人类。

    老黄坐在小板凳上,闷闷低语,唱着反调,他认为少爷这是在燃烧内力,发泄心中闷气。

    这时听到报门声,说红黑寺戴鹤姑娘来了,有急事相告。苏御大踏步走了过去,见姑娘面带喜色,苏御以为是得到那伙贼人的消息,于是问道:“找到了?”

    戴鹤喜极而泣道:“不光找到,已被娘杀了。”

    “这么快?是谁?”

    戴鹤抹了抹眼角:“娘让戴鹤来找小师叔,就是告诉一声,让小师叔别再查下去了,总之仇恨已报。娘带回来几颗人头,让红黑寺用人头祭灵。若小师叔愿意参加现在就过去,若觉得晦气就不必去了。”

    苏御苦笑一声:“雁师姐还是那个脾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

    与郡主请假,要去红黑寺参加祭灵会,还说今天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郡主并没拦着,还假模假样的派王珣带着钱去,就说表达一下安抚之意。可苏御认为,派遣王珣一起去是在安抚郡主自己。

    有时觉得,有王珣这样的人存在也挺好,否则自己会变得更不自由。

    去红黑寺见到雁悲鸣,雁师姐看起来有些疲惫,苏御问了她些问题,可师姐讳莫如深。既然她不肯说,干脆不谈这件事,苏御问唐怜,美伶馆账上有多少钱?唐怜说有三百多万。

    “全都拿来,给师姐带上。”

    闻言,雁悲鸣看了苏御一眼:“你不心疼?”

    苏御苦笑道:“建美伶馆的初衷,就是养活神教。尤其是得知师姐在聚奎山收养孤儿,我更觉得这钱花得值。虽然行善未必得善果,可我的快乐在行善本身,而不在果。否则行善便是虚伪,不但不能消业,反而徒增烦恼。”

    除了恩师陈千缶,雁教主这辈子谁也不服,可现在她有些服小师弟了。以前苏家负债累累,那时见苏御用借来的钱穷大方,让雁悲鸣觉得这位二世子就是个败家子。可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苏御的境界。是自己狗眼看人低了。

    不久唐怜取来三个钱袋子,说是三百万,放到雁悲鸣面前。

    雁悲鸣抓起一个袋子,起身就走:“穷乡僻壤,什么都便宜。这些钱够我重建山门了。”

    雁师姐要走,谁也拦不住,苏御跟了几步道:“以后山上缺钱,雁师姐别去接江湖生意。写封信来便是。还有,难道师姐就一个人回去吗?”

    “我已下江湖贴,估计会有几个罗汉回山。”话音未落,雁师姐已经没影了。

    苏御问唐怜,还有几个罗汉?

    唐怜掰着手指计算:“除了屠彪、梅红衫、秦白刃、吴杀金,就还剩下五个了,不知道能否都回到山里。”

    闻言,苏御一皱眉头。

    ……

    唐怜发狠,把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砸得细碎,拿去喂狗。这一幕把龙紫嫣看得直吐舌头。龙姑娘并非神教中人,可她现在成天待在红黑寺里与谭沁儿为伴。这几日沁儿时而哭泣,大大的眼睛哭成两个鸡蛋,肿起老高。今个见大仇得报,姑娘心情才好了些。可是见到那七名刚从聚奎山下来的可怜孩子,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沁儿说,希望这批孩子由她来带,教孩子识字、练功、还要学习根雕技术。龙紫嫣道,要是把这些孩子交给你,一准教出一群叫喳喳的二愣子来,你还是快点饶了他们吧。如果换做是我来带还差不多,我这么精明、俊秀、高雅的一个人,一准能带出好孩子来。

    “我去,龙紫嫣,咱能不能要点脸?你刚才说的那三个词儿,哪个跟你沾边了?你还精明、俊秀、高雅。你从哪捡来的三个词儿就往自己脑袋上扣?猪脑袋上扎小辫,多此一举!扎仨小辫,多此三举!猪头戴粪叉子,装大王!”

    “噢!姓谭的,你说你这人怎的不识逗呢?就算你不识逗,你还瞎眼不成?你说我不精明,不高雅,我不与你争。可我很俊秀呀,有眼睛的都知道。”说话间龙紫嫣伸手掐住头发,高高拢起,露出白皙面庞:“你看,是不是很俊秀?”

    谭沁儿不看她,举起一根手指:“你快别说了,简直烦死你。”

    苏御揣着手站在一旁,好心情地看着她们吵嘴。这时身后传来王珣冰冷的声音:“郡马爷,依奴看,您的事已经办完了。现在可以跟奴一起回家了吧?别忘了,我家高贵的郡主还在等着郡马爷呢。咱家郡主,打小儿可就没等过谁。即便是长夏公主、老国公爷也未必有此待遇。”

    其实王珣也才二十五岁,可她的声音听起来怎越来越像容嬷嬷了呢?

    恁地难听。

    扭过头来,看着王珣。王珣梗着脖子,一脸不服。

    苏御苦笑一声,指着王珣道:“你不能好了,我估计不出三年,老黄还得踢你一脚。”

    “哼!”王珣冷哼道:“上次被那老奴偷袭,是他不讲武德,算不上本事。下次若他再犯到我手里,我可就不惯着他了。他那样一个贪生怕死,从没上过任何排行榜的老卒。凭借我前五十的能耐,要与他真刀真枪的比试比试,到时郡马爷可别说奴才欺负他!”

    “漂亮!”苏御鼓舞道:“你一定别惯着他!最好趁我不在家时,狠狠地打!”

第六四五章 虎目青年

    洛阳城东六十里,有一座因河流改道而被弃用的烽火台。不知是哪个年代留下的产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四面围墙存其一,其它三面都被附近百姓扒走盖房子砌猪圈去了。仅剩下一面,也是危危耸立。之所以没人去扒,估计是怕再抠走一块青砖,就被压死在墙面之下。

    这里经常聚集着一群江湖人比武斗狠。当地一些有头脑的人,与洛阳城中书报社联合,给那些比武的人刊登新闻,还给他们“比武积分”,给那些梦想进入的有志之士提供上升通道。

    而组织这些事的人,只是把这烽火台台基简单修了修,就可以在这里开馆子、立盘口,赚些轻快钱儿。

    这日下午,一名身材壮硕虎目青年,肩头扛着一柄颇有年代感的三尖两刃青锋刀,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那刀看起来格外惹眼,好像比这烽火台年纪还大。那刀分量着实不轻,可虎目青年还是扛着刀一个跳跃就登上一人高的台基,把那刀大头朝下一插,火星四溅,青砖炸裂。

    青年身法矫捷,引来欢呼声。青年自己也觉得这一套动作简直是帅呆了,不禁仰起头轻哼一声,环顾四望,脸紧绷着,保持着这股威武之气。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里走来七八名“管事儿”的人,抬着小方桌,往地上一撩,方桌两侧摆下两个装钱的箩筐。还有人把事先准备好的“生死状”摆在桌案上。一名记账先生稳稳坐下,研墨动笔,把今日比武双方的名字写好。

    先生笔走龙蛇,写下“东莱虎头白将军”七个大字,另外写下“洛东小霸王张翰”七个大字。那个名叫张翰的小霸王还没来,就有人开始下注投钱,账房先生验币收钱,记录下注者姓名,好不忙碌。

    这时人群里有怪声传来,是一些登徒子在吹口哨。循声望去,一个太阳穴贴着膏药的老鸨妈妈带着两个彩衣馆女,冲着那虎目青年走去。来到青年面前,妈妈一声令下,两个花枝招展纤腰小脚儿的伎人紧贴着青年跳起扭头晃*的舞来。

    这一对儿伎人身段玲珑,腰软胯松,那腿一抬多高。紧致而光亮的绸缎衣衫箍着肉皮,大皮股一晃,颤了三颤,虎目青年的心也随之颤了三颤。蓦地脸一红,刚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风帅气形象,一下子就破了功。

    人群中突然爆发戏谑笑声,口哨声。还有那泼皮凑过来想趁机揩油,却被头贴膏药的妈妈骂到一旁去了。

    那妈妈转过头来对青年说:“这位壮士,在比武之前,我东香馆过来给您献技助威,一会得胜,怎么着也要去喝两杯水酒,再让这两个小妮儿伺候伺候。”

    虎目青年一双大眼盯着两个馆女的大圆皮股,已经有些挪不开了。尤其当那圆物背向靠近猛地一撅,虎目青年就感觉被老牛撞了腰似的站立不稳。听妈妈说话,他才奋力把目光拽出,甩向老鸨,道:“一定一定。不过你现在快让她们下去,休要乱我心神。”

    说话间有鼻血流出,虎目青年还浑然不知。

    老鸨子觉得这小子只是敷衍,八成不会去照顾生意的,心怀鄙夷的一笑道:“比武之前先要斗舞,哪有让馆女提前退场的。除非你给妈妈拿二百个钱儿,否则下不去这台面的。”

    虎目青年摸了摸兜,只剩几十个钱儿。

    若自己不是为了赚钱,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比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进入什么榜,他也没时间再连续比几场。他只是希望化名“东莱虎头将军”打赢这一场,赚了钱,给那位郡马爷送一件像样的见面礼。

    听本家堂兄白展说,郡马爷是金吾十卫统领,他以为这位爷是一名战将,故而把这柄从隋朝古墓里扛出来的大刀带来洛阳。其实他本来有点积蓄,可他打算金盆洗手,走上正路,于是把过去赚的黑钱送给了各位靠盗墓为生的兄弟们。

    可当他把钱都送出去,又见白展的第二封信中说,那位爷是英俊儒雅腰缠万贯的风流人物,你可别把墓里死人的陪葬品带来,给金枝玉叶的郡马爷添晦气。白瑭虎目一瞪,有些后悔了,但他也不好意思去找兄弟们把钱要回来。心想,不如把这刀卖掉算了。

    可这一路上,这柄从花刀大帅鱼俱罗墓里取来的大刀,一直碰不上个好买家,干脆跑来这里签生死状比试一场。要知道,这已经是“洛东小霸王”的登榜一战,江湖叫价也很高。打赢这一场,能拿二十万。哪怕是打输了也会给五万。

    当然,如果死了那就别拿钱了,但白瑭觉得自己武功不弱,不至于把命撂在这里。

    突然人群躁动,听得呼喊之声,只见一名银衣绸缎男子,手持青鞘长剑,飞纵跳跃而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最近连续获胜三场,即将登上的种子选手“洛东小霸王”张翰。

    这张翰本是当地富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但在家道中落之前,他已拜在某位剑客门下。十年苦练,练就一身好武艺,如今下山,正是大展拳脚之时。据说此子立下志向,要跻身前二十。凭此榜得名,去洛阳城中王侯将相之家谋个差事。识得一些官宦豪绅,借此重振家业。

    张翰刚来,西边跑过来一名老鸨妈妈,带着五名妖艳馆女,献上扭腰提胯的舞蹈。张翰看了几眼,瞅准一个扭得最骚的馆女的皮股。海底捞月猛地一抓,狠狠一拧,感觉他要拧出血来,将那馆女疼得嗷的一声。

    随即张翰哈哈大笑,掏出五百钱来,往那老鸨子面前一丢,袍袖一抖,潇洒登台,与虎目青年对视。

    这时东香馆妈妈还抱着手站在虎目青年面前,歪着头,冷着脸。看来青年要是不给钱,她就打算继续这样耗下去。

    白瑭觉得十分难堪,把身上的兜都掏空给那老鸨看,把仅剩下的几十个钱都给了她。那妈妈冷哼一声,带着馆女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妥妥的穷篮子一个,还装什么大侠,人还不如一把刀金贵。

    白瑭想骂那老鸨子几句,可这时忽听背后风声不善,来不及转头就猛地一矮身形,一柄剑贴着头皮蹭了过去。

    那张翰不打招呼,上来就是一剑。

    白瑭猛地一闪,惊险躲过一招,随即轮起大刀,失声骂道:“比武之前要么互飙脏话,要么互捧一番。你这也算是有号的人,怎如此不讲武德,上来就偷袭?猫儿养的不成?”

    瘦脸尖颌的小白脸剑客张翰,阴险一笑:“生死面前,谁跟你打招呼?”

    瘦脸剑客一句话就惹恼了虎目青年,轮起大刀,迎头砸去。

    战斗提前开打,引得下面一片大乱。按照平时比武规矩,怎么着也得先签生死状,再等各位赌客把账记下。可今天张翰公然破坏规矩,惹得台下一片谩骂之声。不久后有报社记者冲到台边喊了一句:“若再不停手,今日比武不作数,没有比武积分不说,若打死人,官府那边也没法交代。”

    由此一句话,二人才收手,下去签了生死状,二次登上台基,各使兵刃,斗到一处。

    ……

    “郡马爷,您就不用去了吧。”相貌精致神情谦逊的白展,面带惭愧之色地道:“他一个乡民小子,何德何能让您亲自去接?”

    苏御笑了笑说:“我正闲来无事,也好久没出城转转了,今日出城,权当散心。”

    白瑭是被官府通缉的“盗圣”,所以他不敢亮出户籍进洛阳,必须有官府人去接才行。本来这点小事让锦衣卫或京统的一个小队长去办便可,可苏御今天真的是没什么事,便亲自驱车出来看看。

    听白展说堂弟盗亦有道,还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而且他武功在自己之上,绝不敢欺骗郡马爷。

    武功在大内高手之上,苏御心里一动,更要亲自来接。若有眼缘,说不定就留在身边,当个贴身扈从也好。毕竟现在自己身份特殊,说不准就会冒出个杀手刺客来。

    虽然身边有两员老将,还有京统卫队,可他们大多是军旅出身。军旅江湖两相轻,谁也瞧不起谁,可有的时候却又很互补。若是能把这野生草莽江湖经验丰富的白瑭留在身边,倒也好处多多。

    当他们来到地方时,正见一大群人,山呼海啸般叫唤着。烽火台台基上有人恶斗,台下大开盘口,还有花枝招展的馆女抖动花球,尖声叫好。并排五个俊俏馆女,扭得甚欢,唯有一女子好似有些不便,抬腿间颇有障碍。

第六四六章 是热心肠

    这种积分比武,虽然都签了,但基本上大家都能做到点到为止。否则留下心狠手辣的名声,有钱的雇主也不敢轻易请到家中。可这位小霸王似乎要故意营造“冷血”的形象,出手狠辣,要对手非死即伤。

    台上已恶斗几十回合,自命武功不凡的张翰今个算是碰到对手了。

    看来不把师父教的压箱底儿功夫抖露出来,实难战胜面前这个虎目青年。这虎目青年手里拿着大刀,其实他根本就不会用刀。他最厉害之处是梯云纵的轻功和冷不丁打出的隔空点穴。

    要不是剑客也确实有些本事,刚才就被他一指点中,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隔空点穴的功夫,最大的缺点就是时有时无。早已被各家高手列为不入流的外家杂学,鄙夷摒弃。

    顶尖的内家高手隔空点穴倒是信手拈来,可在高手与高手的对决当中,根本没人使用。因为这功法只能用来对付六镜以下的人,超过第六镜则是完全免疫。稍微一动心神,被点住的穴道就被冲开。

    缠斗间,剑客突然颠踬踉跄,虽也一剑刺出,但看起来颇显狼狈。其实这是他故意卖的一个破绽,引诱白瑭上当。

    果不其然,白瑭手中大刀倏然举起,可是举到一半,他便停手,随即向后一跃道:“别打了吧,你已输。”

    张翰气得一瞪眼:“这叫什么话,我的绝招还没使呢!”说话间,张翰将袖口翻开,一排暗器恬不知耻地展示给虎目青年看,并说道:“若你刚才不是提前跳出,你觉得能躲得过我一排飞镖呼?”

    白瑭抬刀指道:“你伸手摸一摸左耳,已被我割破。这是我故意相让,若我刚才手中刀微微一斜,就算不把你的脑袋切下来,也让你狗头开花。”

    一听这话,张翰恼羞成怒,咆哮一声:“休要逞口舌之快,明明是我躲得利索,岂是你相让?今日我二人必须生死决战,最后活下来的才算赢!”

    话音未落,张翰铆足了力气跳跃而起,空中一剑刺出,一道白芒刺向虎目青年。

    白瑭连忙一闪,抬起大刀,二人再斗到一处。

    见这张翰狗皮膏药一样黏人,白瑭忽将把手中大刀横甩出去。张翰忙一躲闪,只见白瑭双指连发,噗噗噗,一阵指力破空之声。虽然多是空发,可猛然间打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点。也把张翰吓得连忙来了招“就地十八滚”。那颗白点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嘭”的一声。

    张翰单手趴在地上,袖口一抖,连续三颗飞镖。白瑭跳起,空中翻身躲过两颗,接住一颗,打算反手飞射回去。可突然烽火台断壁后一颗飞针破空而来。那飞针极小,观众里无人察觉,可白瑭仓皇一闪间躲过。张翰爬了起来,手持利剑,插向白瑭后心。

    眼瞅着这一剑避无可避,突见观众丛中一道蓝芒闪现,紧接着听到刺耳破空之声,不知何物,划破三丈距离一道蓝线击中张翰。打得他双脚离地,在空中连续几个翻滚,啪叽一声落到地上,长剑脱手,痛苦颤抖。

    即便张翰已倒地,那道蓝线依然在空中闪了闪,随即化作红线这才消失。

    “呼——!”

    人们惊呼一声,惊奇目光集体一斜,顺着蓝线向源头望去,见一身穿红袍腰挂银鱼袋的英俊男子,背手伫立于马车之上,淡淡一笑,向目瞪口呆的人群微微点头。

    人群中有“识货”的人,一见浅蓝光芒,立刻惊呼一声“九境!九境的高手!”

    如今年月,修炼内功的人越来越少。因为那条路实在是不好走,登上第七境已堪称高手,跻身九境者可称凤毛麟角般的人物,难得一见。

    也正因为内家太难练,还不如练些外家功法来得痛快。譬如卿吹雪、叶掀枝、花听风之流也都是响当当的剑客。而且他们是真的极具实力,比如到现在苏御也认为,在轻功上不如七师兄。

    一听说有九境高手现世,观众们蜂拥而来,争相恐后瞻仰一番。见人群躁动,白展拔剑而出,挡在郡马爷身前,暴喝道:“金吾卫四品统领在此,布衣庶民休得靠近!”

    这时童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今个出城,他还拿了一柄雪白浮尘,单手一抖,挂在臂弯:“四品统领算什么,我家爷是从二品长安郡马,布衣庶民无唤靠近便是有罪呀。”

    这小太监纯粹是无中生有,故意给他家爷拔高身份。贵族虽然身份崇高,可也不至于像他说得那般不近人情。听小太监一阵恐吓,又有两元老将挥舞长刃渣渣嚯嚯,人群惊慌后退。

    可惜这风光一幕没被老黄见到,否则还不得把他另外一颗大板牙也笑掉。

    ……

    “白瑭!你是怎搞的?让你老老实实等着,怎还打起擂来?”白展找到白瑭,当面训斥。

    白瑭挠了挠头:“俺想赚点钱儿,给郡马爷买件像样的见面礼。”

    说话间,白瑭把那柄颇有来历的三尖两刃青锋刀展示给白展看:“哥哥你看,这刀价值不菲。可俺听你说,不能把墓里物件带去郡马爷面前,于是我只能出此下策。再说我万万没想到,郡马爷会亲自来接我,否则我也不会如此。”

    白展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白瑭你给我听好了,能把你介绍给大城郡马,算是我尽了全力。以后如何表现,就全靠你自己。我提醒你一句,平时你那股憨劲儿给我收起来。你可千万别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胡乱猜测别人心思。就好像三年前,隔壁寡妇明明有心再走一步,与村东头小李子颇有情谊。可你非说人家不喜欢小李子,天天大半夜守在人家门口,把小李子打得再也不敢来。你说你愁人不愁人?”

    “唉!哥哥这话说得不对。你又不是孙寡妇,你怎知人家喜欢那姓李的?我曾亲耳听到,那寡妇骂小李子是天杀的冤家,挨千刀的蠢货,恨死她了。人家都说这话了,怎还能喜欢呢?”说着说着,白瑭虎目一瞪:“寡妇一个人住,总被人欺负,我作为邻居,七尺多高的汉子,怎能不帮帮她?于心何忍?!”

    憨劲儿又上来了,白展一阵头疼,摆了摆手:“我是跟你说不明白了。哎,这都是命啊!可惜我与万花楼签了十年的卖身契,否则这位置岂能轮得到你?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这也是我的命。”

    随后白展带着白瑭来给苏御磕头。

    苏御见白瑭,虎头虎脑的一个人,颇有眼缘。他号称“盗圣”身上却没有匪气,十分难得。

    看来他哥说的那些话是真的,白瑭算是盗墓界的一股清流,盗亦有道。确不像杨吃骨、杀魈刀那般邪恶之辈。据说他们盗墓一共是兄弟五人,五人合作多年,发现值钱玩意儿也未曾反目。人以群分,可见那群人都不会太差。

    苏御和煦笑道:“我观你连那突如其来的暗针都能躲过,可见武功不俗。若把你放在军队里当个大头兵,着实屈才。不如这样,我把你的关系落到锦衣卫,平时你就以锦衣卫监察御史扈从身份随我办事。”

    “谢大老爷!”白瑭跪在地上磕头。

    白展轻咳一声道:“既然郡马爷收你到锦衣卫,你就要用锦衣卫的称呼,称一声御史大人,或郡马爷。”

    往回走时,听说白瑭打擂是要给苏御买礼物,苏御笑了笑,收了他手里的那柄大刀,告诉他这就是很不错的礼物。后来听说这刀是隋朝大将鱼俱罗的宝刃,不禁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苏御还说,自己倒是有宝甲护身,却没个像样的马上兵器。赶明儿真应该训练训练马上功夫了。

    来到城里,苏御先给白瑭更换户籍,再通过梅红衫给他定制一块锦衣卫腰牌。上次锦衣卫在西市斗殴,死了两个。幸亏苏御动作快,若再慢一点,这缺儿就被别人给填上。其实已经有人找到梅红衫商量要送人进来,可梅红衫留了一个缺儿给张密。现在被苏御轻巧要来,安排了白瑭。

    随后苏御给白瑭留下一些钱,让他先留在锦衣卫住几天,与大家熟悉熟悉。还告诉他,梅红衫、张小刀等十人的来历。

    白瑭保证说,自己是一个热心肠,不用多久就能与大家处成好朋友。苏御刚要夸他两句,白展却急头白脸地骂了起来,让他把好心肠快放回到肚子里。大家都很聪明,若不招呼你,你别瞎帮忙才好。

    随后苏御把大刀放在车上,由于那刀太长,刀刃举在外面,看起来有些滑稽。苏御问白展,刚才为何训斥白瑭?

    白展苦叹一声说,他这弟弟真的是一个热心肠,但他的心肠有的时候用的地方不对,反而给人家添乱……

第六四七章 欧阳校长

    贤亲王赵选与安国公唐振一番密谋,制定一系列足以颠覆大梁皇位的计划。此时的他们就好像两头斑斓猛虎,隐于密林,伺机而动。

    当然这只是唐振与贤亲王的美好愿望,而愿望能否实现,还要看睿王和康王之间能否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军事斗争。

    然而,只靠等,唐振和赵选都认为希望渺茫,要想让他们打起来,还要背地里添把火才行。

    而这些行动,毫无例外都与苏御无关。

    唐振认为,让苏御与曹玉簪小孩儿过家家,去弄什么特务,掩人耳目才是好的。毕竟在睿王和康王看来,苏御还傻乎乎的帮着曹玉簪谋取兵权。而他们无不认为自己的兵权稳固,从没把几个臭鱼烂虾的特务放在眼里。

    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因为他们身旁也有谋士,谋士提醒他们说,韩氏财阀长老韩耀之子韩坚就是这批特务的头子之一,经曹玉簪和苏御多次提拔,尚未离开军校,已经官升都尉。

    可即便如此,当手握十万兵权的睿王赵满见到礼部侍郎韩耀时,并不是声嘶力竭的咒骂、不共戴天的仇视,而是满不在乎甚至揶揄挑衅地说一句:令郎很不错嘛,很有志气。

    为此侍郎大人羞愧难当,恨不得跑去军营,把那不省心的儿子揪出来,带回家去,钉个囚车,把这逆子送到茹毛饮血的荒蛮之地,这辈子别回来才好。

    “苏大人啊,求您帮个忙,把我家小犬放出来吧。这兵不当了!”韩耀找到苏御,苦着脸说。

    苏御苦笑一声:“韩大人这是在强人所难吶。令郎是在为太后办事,而太后又十分看重他,认为他是天之骄子,栋梁之材,特命我好生培养。”

    “可是……”

    苏御颇显为难地摆了摆手,又道:“我区区一个军校校长,怎敢忤逆太后?再说,韩大人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哪里有什么特务?军校培养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士兵、战将、军师。是一群有情怀,有理想,有雄心壮志的好青年。令郎深受韩大人影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人才啊!”

    苏御打官腔装糊涂,韩耀拿苏御没辙,而他又不能跑到太后面前说这事去。

    大梁朝风云突变,以前太后夺兵权就好像小媳妇偷汉子似的遮遮掩掩,可现在倒好,简直是明目张胆。大家也搞不大明白,她哪来的底气。

    让三王禁足一段时间,怎的脾气还越来越大了呢?

    莫非,是三王内部出了问题?

    “苏大人,您可是听到什么内部消息?”韩耀掏出两颗金元宝,好大的两颗。

    苏御把元宝塞回到他的袖子里:“韩大人,无论皇权如何交替,韩坚只代表他自己。无论他捅多大的娄子,都是他个人行为,与你们韩氏家族无关。”

    韩耀混迹官场几十年,他才不信苏御的话。

    只觉得韩坚从苏御这里是救不出来的,干脆还是去找西门真森谈谈。

    毕竟韩氏财阀与西门氏是裙带关系很紧密的两家,就好像樊氏与唐氏一样。

    ……

    ……

    昨天唐灵儿带着苏御去见唐振,做今年“第三季度报告”,听这名就知道是苏御别出心裁。而唐灵儿觉得这名听起来蛮别致的,因此采用。可是她的报告只做了不到一刻钟,就变成了唐振与苏御的谈话时间。

    更可气的,谈到关键处,还把长安郡主撵了出去。

    这是在搞什么鬼,有什么事还要瞒着郡主?为此唐灵儿很受伤,一上午没搭理苏御,甚至连他哥也不理。报告不做了,抱着肚子回家生闷气去。

    而密室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唐振对未来形势的判断。看得出来,大司马对苏御称帝没有多少信心。如果一定要给个数,估摸着也就三成希望。但唐振并不会轻易放弃这三成希望,他说会尽量争取。

    若实在争取不到,就按照曹玉簪和康王说的那样,当个专管财政的摄政王,其实也算是个可以接受结果。

    而且唐振说了,那小皇帝才不到一岁,怎知一定会长大?若他夭了,这皇帝位非你莫属。

    苏御觉得十八哥的话很务实。

    而这时苏御越发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是个大问题。以前成天东跑西颠的,看来以后要收敛。另外一定不能让别人找到自己的生活规律,就好像那个准时坐飞机的岛国人一样,若他不是很准时,或许他的狗命还能更长一点。

    为此苏御还买了一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毛驴车。

    平时让童玉赶着郡马爷的骈车,卫队十几人守护着空车,而苏御却坐在毛驴车里,赶车的是一个虎目青年,平时穿着朴素,手上有长期握“挖土农具”的老茧,一看就是个乡下人。让他来赶驴车,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这人当然就是白展的堂弟,盗墓界少年成名的盗圣,白瑭。

    在苏御看来,这小伙子真是个热心肠,苏御两世为人,就没见过这么热心肠的人。他若是坐着,见到别人站着,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别人。别人不坐,他就一个劲儿地让,直到那人坐下为止。

    若是见到一位佝偻腰腿脚不便的老太太站在马路边儿上,他一定要把老太太扶到马路对面去。他认为,那老太太一定是要过马路。

    哪怕老太太说自己是在看街景,他也认为老太太是在跟他客气,除非老太太拿拐棍刨他。

    “郡马爷,俺都看出来了,梅副指对您有点意思。与她说话,三句不离苏字,就好像那字是她的似的。要俺说,郡马爷就收了她吧,要不看她怪可怜的。她年纪可不小了呀,不是小姑娘了,再熬几年就老了。”

    车帘、门帘紧闭,苏御坐在车里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没做回应。车里还坐着一个人,是白展。

    白展之所以要跟着出来,他实在是担心这个憨弟弟乱说话得罪郡马。他提出请求,跟着苏御跑几天……

    见苏御没回应,虎目青年眨眨眼又道:“郡马爷是觉得不方便么?那好办,这事让俺去安排,一准办得天衣无缝。郡马爷可别小看了俺,俺以前盗过好多大墓,俺可是团队首领,一切事都由俺来策划。无论那墓地在哪,咱都能办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盗洞挖好。别提多利索了,有时俺自己都佩服自己……”

    苏御还没说话,白展忍不住了:“白瑭,你他吗再不把嘴闭上,我抽你信不信?”

    苏御没什么不爽的感觉,反而被过于敏感的白展给逗笑了。

    在见到苏统领之前,白瑭一直认为苏御是个军官,一定是威风凛凛不苟言笑,不大好伺候的主儿。后来发现,苏御是一个特别随和的人。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随和的人。

    平时自己犯些小错,苏御从不指责,甚至还很有耐心地站在旁边笑着看。他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心里内疚,自责。

    在白瑭看来,苏统领把“响鼓不用重锤”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他还发现,苏御身边多是“响鼓”,因为那些“闷鼓”苏御根本就不用,即便用也不重用。

    比如史瑶那大胖丫鬟又欺负人,被苏御直接辞退。后来还是史进冲带着族妹找上门道歉,才重新安排到水房里。

    估计史瑶这次会长教训,如果还不知收敛,二次辞退,史进冲也不好意思登门了。

    被哥哥骂了,白瑭有些不服气,可他也没说什么,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创造机会,让梅副指生个姓苏的娃。

    在白瑭的心目中,苏统领这样身份的人,就应该三妻四妾,家丁兴旺,否则还有天理么?

    ……

    景行坊半日游,闲言少叙,苏御下午去到通济坊小街。刚路过北一仓,就见到一名黑脸红腮的羌族汉子,与身材高挑相貌俊朗的赵旻在门口见面。他们对了一个眼神,便大踏步向里面走去,再就见不到人影。

    门口站着一名血晕妆少女,抱着肩膀,她似乎发现有人在向这边窥觑,但仅仅一瞬间,她无法确定小毛驴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毛驴车继续往前走,就来到八角楼附近,苏御掀开窗帘,望见一块竖置牌匾“京都歌舞琴谈艺术学院”。

    年仅十三岁的欧阳校长站在门口,高声宣读手稿。门前聚集很多年轻女子,看样子已经被低廉的学费和毕业后广阔的就业空间和优厚的待遇所吸引。

    欧阳校长宣称:我院毕业生,将来只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月入过万就不是梦。若能留校,保底月薪两万,绩效分成。有成绩者,登上高楼,登上高楼。骑白马,钓金龟,嫁个好人家。为高堂争光,为祖宗立庙。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县里公办给带走了,说他缺少开办学校的资质。

第六四八章 突有所悟

    身材修长,越发有韵味的孔家大姐儿,闲来无事,臂弯压在窗户边上,眼神放空无精打采地看着街景。

    视线中出现车队,为首两元铁甲老将,胯下大黑马,其后便是那辆骈车徐徐驶来。

    望见马车,姑娘欣喜,急忙打扮一番,轻盈下楼,可当她下了楼来,却见苏御从一辆小毛驴车里钻了出来。

    姑娘心中好奇,又觉得好笑,不禁揶揄几句:

    “嘻,义父怎的这般好雅兴,豪华大车不坐,竟坐个驴车来?”

    苏御面带微笑,背着手走进来:“婷儿有所不知,义父我喜欢毛驴,就好像婷儿喜欢孔雀一样。”

    姑娘指点那毛驴道:“那牲口有何可爱之处?”

    “嗯…,毛驴水汪汪一双大眼,浓长睫毛,甚是可爱。”

    姑娘一双大眼眨了眨,瞥那毛驴一眼。

    ……

    欧阳庆对公办说,我爹是大内太监,曹太后面前的红人,官爷能否行个方便?

    说话间,欧阳庆塞一包钱给公办。

    公办掂了掂钱袋,有些为难地道:建立艺术门类学院,不是我们县里一家说了算的,我们只是最低级的衙门。若你真的想办,先要去“国子监”“礼部”“秘书省”“京兆府”办手续。手续不全,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不过呢,既然欧阳少爷如此开明通达,想必手续不会错的。那我们县里就给你开个罚单,你先经营着,手续补全拿去县里看一眼也就是了。

    欧阳庆才十三岁,光听这些“有关部门”的名号就把他听糊涂了。本来应该找他爹去办这些事,可现在他爹几乎是瘫痪在床,于是只能找义父爸爸。

    刚才他望见长安郡马的骈车路过,骈车周围铁骑扈从、京统铁甲卫队。后来见骈车不当不正地停在北三仓门口。于是他跑到车旁,打算拜见义父。可这时听童玉说,你去孔雀楼找人。

    随后欧阳庆来到孔雀楼,见一辆驴车拴在门口。他不知是谁的车,突觉气恼,破口大骂:瞎了眼的,竟把这破毛驴车停在我义父别院门口,这不是寒碜人的吗?

    门口坐着两名白胡子老将,冲他嚷几声。

    欧阳庆道明身份,才进楼来。

    “爸爸呀!儿遇到大事了!”

    欧阳庆刚一进来,还没等见到苏御,便喊了一声。

    突然一名虎目青年迎面走了过来,拦住去路,审视目光打量着他。白展也走了过来,介绍一二。虎目青年才让开道路。告诉欧阳庆,郡马爷在三楼孔婷姑娘的闺房里对弈。

    欧阳庆突然犯难,以为义父在楼上与孔婷姑娘大练筋骨,可这时听楼上传来苏御声音:“什么大事?”

    欧阳庆嘻嘻一笑,来到三楼,复述刚才县里公办的话。苏御眉毛一挑,让丫鬟取来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了几个字,让欧阳庆拿着字条去国子监找主簿唐帆。

    苏御说,唐帆是清化坊念博士之子,为人通达,可办事。你带一百万去找他,看他能否办成。若不成,再想其它办法。至于其他衙门,你先不要去。有国子监文书,基本都能搪塞过去。只要来人查,你就塞给公办五万钱,保你一年不来找麻烦也就是了。而这国子监文书一定要办,否则他们来找茬,可就不是五万能应付的了。

    欧阳庆问:为何不把所有手续办全?那样多省心哩。

    苏御反问:你以为手续齐全,他们就不找你麻烦了?另外,所有衙门都走一遍,没有五百万你都办不下来。再说你确定这学院能长久?你现在不过是试运营,你先搞上一年再说吧。

    欧阳庆觉得自己去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带上“妈妈”窦彩仙一起。

    苏御和孔婷站在三楼窗边,向八角楼望去。见那欧阳庆好像请佛爷一般,把一身盛装的窦妈妈请到车上。这小子殷勤至极,亲自扶着窦妈妈的手上车,很是乖巧。

    从楼上往下望去,那窦彩仙好像仙女一般,身上彩带飘飘,行如踏云。孔婷感叹,这般美好的女子,竟沦落红尘,真的可惜了。

    苏御道,老天恩赐好皮囊,让她能当八角楼大总鸨,锦衣玉食,琼浆玉液,她的境遇已比其他馆女好上数倍。照比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子,更是好上百倍。

    一向乖巧的孔婷这次却略带反驳之意地道了一句:她心里苦。

    ……

    在小街收钱,带回家给郡主夫人送去。郡主见到钱,心情好了许多。可她却并不会表现出笑容,仍然保持着独属于她的端庄。

    对此,苏御从不评价什么。相反若是郡主有一天不再端架子,反而会觉得失去了什么。难免感叹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通济坊小街是苏御拿着郡主私房钱建起来的。郡主心心念念要回本,当然很是关心。把钱放好,拿起私房小账本,敲打算盘,做下记录,藏起账本。

    郡主心满意足,觉得小街生意比预想的要好。

    随后她又陷入忙碌当中,苏御没去打扰,而是背着手溜溜达达出门去。

    从唐翠掌管的小厨房里取来些酒肉,再买几套换洗的棉布衣衫给欧阳镜当病号服。随后来到许洛尘家里,只听许洛尘站在门口骂人。

    原来是欧阳镜看不懂那本武功秘籍,与自命才华横溢的许举人讨教,结果许洛尘说,那是一本骗人的书,根本练不成的。

    从这开始,两个人把一本武功秘籍扯到中医上去,又从中医扯到道教,又从道教扯到佛教。突然欧阳镜说,以前没觉得佛教好,今个聊起来,怎感觉恁地有缘,还让许洛尘去给他找个得道高僧来聊聊。

    一听这话,自称小仙的许洛尘暴跳而起,咒骂欧阳镜不识抬举,本小仙磨破嘴皮子,没把你引入道门,怎还让你走进旁门左道?你这是在侮辱我家“一朵云仙居”这块太后亲笔题写的鎏金匾额吗?亏得我把你当厚德载福的兄长看待,你竟如此欺我这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挚诚良人!

    苏御听许洛尘骂人,总感觉有趣,而被骂的欧阳镜当时躺在逍遥椅里,像一堆枯木残枝,他也不搭理许洛尘,只是凝眉看书。

    “别吵了,我这里有肉有酒,何不畅快一番?”

    苏御把酒肉举到许洛尘面前,许举人立刻眼睛一亮,抱着酒肉跑去屋里。举起切骨刀来,咔嚓一刀下去,紧接着两刀,三刀,四刀,铛铛铛一阵劈砍。随即取来六大块肉,分给阿呆、阿丑两个丫鬟,说:这是你们今天,明天,后天的口粮,你们仔细吃着,要念老爷我的好,以后出门不许说我刻薄你们。

    随后许洛尘用三个小碟,摆上三块拳头大小的熏肉块,拿到厅里,分别摆下。欧阳镜刚要伸手取肉,许洛尘提前动手将碟抢走,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在肉上,道:“我只是出于礼貌,摆出来给你看看,闻闻,并没打算让你吃。你骨断筋折,肿胀未消,不能吃这厉害发物。”

    随即许洛尘呼唤丫鬟,取来黄瓜籽、赤小豆招待欧阳大财主。

    要说欧阳镜也是个怪人,许洛尘这般刁难整蛊,他也不生气,只是抬起脚来,照许洛尘的脸比划比划,并未踢出去。丫鬟送来黄瓜籽、赤小豆,欧阳镜伸手抓来吃。形如麸糠,难吃至极,抻脖子往下咽。

    “劲锋,我知你是武术行家,不如你帮我看看,这最后一页到底是何意思。哥哥我已将之前文章读过百遍,不说倒背如流,也是正背如流了。只是这最后一页,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参悟。刚才被这书呆子一顿噗噗,把我喷得更是糊涂。”

    苏御接过那本看了看,发现这并不是一本典型的擒拿手秘笈,直接翻看底封,见此书成于梁朝初年,是玄苦法师所创。

    这位玄苦法师,苏御倒是听说过,他是皇族豢养的一名妖僧,据说武功甚是厉害,内功达到无人能及的高度。传说登上第十二境。

    可是除了他之外,梁、晋、蜀汉都未听说有达到这个高度的人。因此好多人觉得他是在自吹自擂,不过这个人在当时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其人自创天下无有对手。

    这妖僧自己是内家高手,竟然能创造出这本外家功法,已经让人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苏御本是内外兼修,可现在更注重内家。于是对书上记载的外家招式并不是很看重,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才发现这本秘笈的精妙之处。

    “果然,要想把此术练至大成,最终还是要靠内力催动。”说着,苏御眉头一紧:“怎感觉更像是爪法?此功汲取人身上九道纯阴大穴之功力集于手上……,咦,怎感觉与有相似之处?可不过是夜无良教内二流功法……,哦,我明白了。”

    听苏御自言自语,欧阳镜眨眨眼:“你明白啥了?”

第六四九章 飞天老黄

    苏御说,梁朝初年已是玄苦法师人生的晚年,而应该是他早年创作的只能汲取七个穴气的功法。后来才有能汲取“十三鬼穴”的超级功法。至于这汲取九道纯阴属性穴位的从何而来,苏御也搞不大清楚。

    苏御还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对,或许是被人故意修改过。

    欧阳镜问,那应该叫啥?

    苏御说:。

    苏御还说,外家练的所有功法,都可以看作是工具,内家练的是身体。只练外家,就好像一个瘦弱的人手持利刃;只练内家,就好像一个身体强壮的人赤手空拳。而这是内外兼修,是顶级功法,妙哉。

    说到这里,苏御突然皱起眉头,同情的目光看着欧阳镜,把后者看得有些不自在。

    欧阳镜忍不住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苏御笑了笑:“我记得你是第三境?”

    “对呀。”

    “你还没达到修炼它的境界,所以你看不懂。”苏御嘴角泛起坏笑:“不过我倒是可以。另外那样的功法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就好像一个棒槌,虽能打人,但短而无刃。好,但那是突进和逃脱的招数。好,但那是远距离技巧,同级对抗,休想用这招制敌获胜。好,随着修炼者的功力进阶,攻防兼备,仿佛一手拿刀,一手拿盾牌。唯一不足,是略显中庸。而这本是手持十把尖刀,够狠辣。有了它,我就可以放弃鸡肋武学了。”

    欧阳镜把书夺了回去:“我不管,你先教会我,等我学会再把这本书借给你。而且你一定要保密。犁万堂说,这书是不允许外传的。万一泄露,我就甭想再回大内。”

    苏御点了点头:“你运气很不错。凭我现在功力,倒是能帮你强行推开几个穴道,让你勉强学会。也算是帮你提高一个境界,但这个境界只针对于这个功法。”

    欧阳镜精神起来:“成,现在就开始练。”

    苏御皱眉苦笑:“算了吧,你现在这身子骨,我担心几指头下去把你戳死。”

    “没事!我很能忍!”欧阳镜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哥哥我就是能忍,各种被戳,都能忍!”

    欧阳镜还说,反正他现在骨头还没长好,借此机会专心修炼几个月。伤养好了,就能小成。

    苏御想说,即便小成,你也不是曹小宝的对手。人家是第七境。你要想伤他,只能偷袭。不过欧阳镜这厮跑得倒是很快,这也是多年来偷人家媳妇,为了保命下过苦功练就的看家本领。

    为了能学到这本苏御也算卖了把力气,帮着欧阳镜打通穴道。这种强行打通穴道的手段,与在人身上剜肉差不多,把欧阳镜疼得直翻白眼。可他为了能挊曹小宝,也算是豁出去了。

    等苏御拿到这本秘笈时,已累得快虚脱。如获至宝,心情愉悦地往家走。半路上突然想起,从小儿老黄和老吕经常给苏家大少爷推背,其实也就是在慢慢打通穴道。也难怪苏大少爷的基础内力这么高,原来都是两位金刚的功劳。

    赶明儿去找找老吕,虽然不能把他接到身边,可给他拿些钱花也是好的。

    “少爷手里拿着什么?”

    苏御回家,老黄老远就眯眼观气,感觉他家少爷气息微弱,好像受了重伤似的。可仔细一看,少爷没有伤,只是消耗过甚。苏御背着手走路,老黄一开始没看到那本秘笈,当苏御转身进门,老黄才看到。

    苏御并不瞒着老黄,颇显得意地举起手中秘笈:“老黄,本少爷得到宝贝了。”

    “什么宝贝?”老黄跳过来,伸手夺过秘笈,随便翻了翻,随即往地上一丢:“什么破东西,这也算宝贝?少爷,您让人给骗了!”

    “你……”苏御一瞪眼:“你不识货,就别胡说好吗?”

    老黄不服,脖子一梗:“就这全阴的功法,是给娘们练的。我家少爷一条真龙则个,全阳的底子,能练这个吗?”

    说话间,老黄猛地向后一跃,喊道:“少爷要想学打人的功法,何必去外面学。来看老奴这功法如何!”

    话音未落,老黄两腿岔开,双臂一颤,顿生紫气,紫气中竟有金芒闪耀,随即见他耍将起来。越打越快,越快越猛,到了后来,龙吟之声骤起,老东西打拳踢腿似有金灿灿龙形闪现。

    苏御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你教童玺的吗?”

    老黄动作不停,继续加快速度,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招式,而龙吟之声不绝于耳,这时听他喊了一句:“少爷看好了,这功法每一招都还有别名,第一式,亢龙有悔!”

    苏御眼瞅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大龙腾空而起,空中盘旋翻滚,又俯冲落了下来,挡在老黄身前,龙吟之声震得耳根发麻。从此再看不清老东西的身形,只见他被龙影缠绕。

    “飞龙在天”

    他一飞多高,从房顶划过,随即第二条龙出现。那龙紧跟在老黄身后,空中划过一道虹。

    “或跃在渊”

    他刚一落地,又腾空而起,蜻蜓点水一般踏空而行,猛地一踏,第三条龙从脚下出现,一跃而起,直插云霄。

    “见龙在田……”

    “潜龙勿用……”

    “……”

    “神龙摆尾!”

    一共十八招,十八条龙,绕着老黄周身旋转,最后一招“神龙摆尾”顺腿飞出,隔着三丈,将胡荣的院墙撞塌。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尘幕后出现老貂寺胡荣的身影。

    胡荣抬起手,左右挥了挥,他的手好像断水流一般,将灰尘拨散,随即他背着手走过来,满脸黑线骂道:“恶奴!瞎叫唤什么?郡主在午睡,休要惊扰!”

    老黄掐腰道:“怎的,老东西不服?比试比试?”

    老貂寺骂道:“几条小蛇而已,猖狂甚麽?我像你一样混蛋,那郡主还睡得着吗?”

    老貂寺骂了几句,背着手走了,喊唐翡找瓦匠来修墙。

    苏御半晌才缓过神来,眨眨眼:“我去,老黄,你这么厉害吗?平时小看你了呀。那你这功法叫什么?”

    老黄面露得色,高亢道:“撕龙手!”

    苏御一皱眉:“夜无良也有‘撕龙手’,为何不是这样的?”

    老黄嘴一撇,吐了一口粘痰,指着地上那本秘笈道:“其实她练的是这本,这已经是阉割一版,根本不是全功。鬼蜮伎俩而已,不值一提!咱老黄这全阳功法,岂是女人能练的?”

    搞了半天,夜无良是被人给骗了。

    据朱雀说,她是通过叔叔与夜霆的朋友关系,拜在夜霆门下。可实际教她武功的是“孤佬”夜孤鸿。夜孤鸿对她说两部功法,本门只剩下“撕龙手”,而“裂虎手”已经失传……

    苏御搬来小板凳坐下:“老黄,你的‘裂虎手’呢?耍来给我看看。”

    老黄说,“裂虎手”与地上那本正好相反。地上那本汲取九大阴属性穴位,而他的“裂虎手”汲取九大阳穴。随后他渣渣嚯嚯地比划起来,什么“反弹攻击”“金刚不坏”“遇强则强”“至阳热气”“易筋洗髓”,他碎碎叨叨,把苏御听得稀里糊涂。

    不过后来苏御总结,他有点故意贬低别人的意思,地上这本并不像他说得那么不堪。关键还是要看谁在用。

    老黄之所以能打出如此惊人的异象,还是他“裂虎金刚”本身内力深厚。而童玺也会这些招式,可她才二境,当然打不出什么惊人伤害。

    于是苏御把地上这本捡起来,打算继续修炼,可这时老黄跑过来,把那本书抢走,说要亲手改一改,否则容易让少爷误入歧途。

    “唉!老黄,你别改!那是欧阳镜从宫里求来的,犁万堂不让他外传。借给我已经是犯罪啦!你别再瞎改!”

    苏御去追老黄,可老黄跑没影了。

    “靠!”

    苏御被气得鼻孔生烟,也拿老黄没辙。

    这时胡荣背着手走过来:“让他改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法。本来应该是练‘十三鬼穴’,被我改成九阴。”

    说到这里,胡荣沉声道:“最好还是别练,若十三鬼穴练全了,虽然具有提高一境的效果,可人的心性就变了。暴躁、易怒、偏执……”

    苏御明白胡荣的意思,点头道:“多谢荣伯提醒。”

    老黄虽然是个老顽童,可他并不傻,或者说他其实是一个心性通灵的人,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材料,可他天性有缺,看起来又不像个正常人。或许这也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结果吧。那些练功怪兽,没几个太正常的,包括胡荣其实也是如此。

    苏御曾想,如果自己拥有如此大的能耐,说什么也不给人当奴才。可老貂寺当得还挺乐呵。

第六五零章 十三鬼穴

    老黄跑了,一个时辰还没回来,苏御倒在小西楼里休息。回想老貂寺的话,突然感觉张密修炼的可能与“十三鬼穴”有关。张密在练功方面,可谓是枯木逢春,而他的情绪就很不稳定,暴躁、偏执、戾气丛生……

    这功法出自玄苦法师,看来他本人也是饱受折磨,深受其害,心性大变。否则大家也不会送他一个“妖僧”的称号。既然如此,苏御觉得还是不练为妙。

    老黄不知何时跑了回来,但他没来苏御屋里,而是被胡荣堵住,二人去到后院正房,也就是胡荣的住所研究了一番。

    随后老黄把那本书还回来,他另找几页纸,修修改改写了一大堆,交给苏御,说少爷这次可以放心修炼。

    苏御打开一看,原来九大穴位的基础上,老貂寺和老黄又给增加三个“鬼穴”。老貂寺强调说,仅仅是三个鬼穴,还不足以撼动一个人的心性,尤其像郡马爷这般基础雄厚的人。

    这时苏御问老黄,你为什么不劝我练你的功法?

    老黄说他的功法还略有缺陷,有那么一丢丢小瑕疵,比如不能碰女人,否则立刻破功。碰得越多,破得越厉害。如果少爷想学,也成,但少爷从此就不能近女色了。

    苏御脸一沉:“你比比划划半天,跟我吹好大个牛,然后告诉我这个?”

    老黄呲牙一笑。

    苏御一皱眉:“你这不是全阳的功法么?为什么教给童玺?她能练就大成?”

    老黄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而且教她的目的,就是在做实验。如果试验成功,她就能大成,到时也就能把这神功传给少爷了。”

    原来老黄是如此苦心,苏御颇为感动,答应老黄,去太后那里给老黄求两坛子御酒喝。老黄高兴得像个孩子,欢呼跑出。

    ……

    也就三天时间,苏御就把那本“不可外传”的还给欧阳镜。欧阳镜问苏御,是练不成,还是已经练成?苏御慧黠一笑,没回答。

    欧阳镜这个人身上其实有很多优点,只是他的缺点太明显,所以掩盖了他的一些优点。这厮是一个天才,以前他只是不肯静下心来。现在骨折成这个鸟样,他终于安静下来。

    他还说,自己可能要冲击第四境了。再有苏御帮他强行推开的几道大穴,他拥有相当于四境半的功力。当他练成之后,一定要找曹小宝试试。这次不跟他缠斗,能得手就干废他,不能得手马上就跑。

    苏御说,你别太乐观,我帮你推开的几道穴,随着你的功力增加,给你带来的好处就越少。当你到了第五境,基本就没什么效果了。

    可欧阳镜不想那么多,他就一心要挊曹小宝,雷打不动的念头。

    “劲锋啊,这次进宫我才知道,原来现在大梁朝这么乱。以前我还以为太后娘娘一手遮天,可现在看来,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我知道的事还不算太多,但我能体会得到,五大将很让太后头疼。”

    很显然欧阳镜知道的确实不多,不过他已经开始琢磨梁朝军政格局,在与他的谈话中,苏御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换个角度考虑问题。

    三老王把控军权不假,可三老王本身并不带兵。换句话说,他们随时都有被手下大将架空的危险。比如贤王,他所控制的第一、第六、第十五师,其实都是张云龙掌控。当然,这也是老王爷的初衷,他希望张云龙称帝。

    可张云龙对皇位不感兴趣。而贤亲王家世子赵锵,并无大才,纯粹的权贵子弟,十年抗胡大战后,老将军车明煌把这个师让给他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张云龙突然不听话,赵选岂不是只剩下一个师了?

    不过苏御觉得,张云龙是典型的忠臣,他忠于大梁朝、忠于贤王。至于他为什么不想称帝,苏御也搞不大明白。

    其实睿王的情况也不是很妙,表面上看他手下兵权最多,就像当年和亲王赵统差不多。可他这其中却包括赵挺的第四、第十一、第十三师,还有公孙雄的第五师。

    如果赵挺不听指挥,那么睿王的其它师旅都在莫州、云州,八关这边打起来,他的兵来不及支援。

    而赵挺的第十一、第十三两师把守的孟津和小平津,都是水路关口。即便将来闵悦要回来,也不会走水路。所以曹玉簪并没有把重点放在那两个师上。

    最后是康王,函谷关第八师、广成关第九师、大谷关第十二师倒是选了三个要冲之地。而且函谷关是从西边来洛阳的必经之关。

    这些是苏御知道的,当然还有苏御不知道的。

    比如唐振和贤王的密谋。张云龙第一师,就驻扎在贤王世子赵锵守卫的伊阙关外,一旦睿王和康王斗起来,张云龙和赵锵随时都能兵临城下。到那时洛阳城就好像是个没壳的王八。

    还有曹玉簪与康王的密谋,都说三老王不支持闵悦回来,可实际上康王是支持的。如果安西大将归朝,二人联手,就可以制衡贤王和睿王,甚至强行夺取他们的兵权。让大大兴皇帝坐稳皇位。

    所以现在曹玉簪布置特务,都是往其它两个老王那里使劲,而康王那里,她已经不打算再安排特务。现在曹玉簪之盼着唐振赶紧去打河西走廊,给闵悦回朝扫清障碍。

    苏御知道现在康王支持曹玉簪,但没想到支持到这个地步。苏御更不知道大兴皇帝其实就是康王的孙子。

    ……

    离开清化坊,苏御来到景行坊,因为今天是玄甲军新秀比武大会的日子。韩家少爷韩坚不负众望,连续获胜,可惜后来被一个叫张铁的人点数击败。虽然小伙子还很不服气,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屈居亚军。

    张铁出自驻守伊阙关的第七师,师中郎将“贤亲王之子”赵锵哈哈大笑,当场赐宝马,随后又有五大将当场提升军衔。

    韩坚作为亚军,苏御没送他马,因为他自己的马已经是宝马良驹,苏御送他一柄“三尖两刃青锋刀”,那刀被打磨得泛起蓝色,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耀眼,羡煞旁人。

    有人问苏御这宝刀来历,苏御说重金打造。可也有那识货的,意有所指,隐晦地说,这宝刀有隋唐之风。对此,苏御不加理会。反正刀是好刀,让这帮铁马战将很是羡慕。韩坚爱不释手,啧啧称奇。

    比武结束,也到了十月中旬,这帮新兵经过一年历练,应该进入部队序列。兵部已开始准备分配他们,可康王所属三个师却拒绝收纳。结果他刚提出拒绝,贤王和睿王也要拒绝。

    为此曹玉簪在朝堂上与康亲王辩论,吵得很是厉害。后来康王做出让步。这件事才得以解决。

    康王能做出让步,这似乎不难理解,后来苏御仔细看新兵分配名单,分到康王旗下的特务只有两个人。

    这简直是太少了些。

    看来曹玉簪与康王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可他们之间达成默契的到什么程度,小寡妇还不打算告诉苏御。

    新兵离校的那天,苏校长穿戴整齐,组织欢送大会。阅兵式结束,苏校骑在大白马上,目送学生们列方阵离去。

    一时间还有些让人心里不大舒服,对过去的一年时光颇感怀念。

    想着最开始时,坐在椅子里把一万士兵筛选一遍,看过那么多人脸,说过那么多话。

    苏御早就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可这帮士兵却记忆犹新。在他们心中,苏校长是一个极有风度的人,是一名贵族。虽然是唐氏门阀的赘婿,可在士兵们心里,咱们校长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学生们每每说起他们的校长,都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而校长的那些事迹,都如数家珍、啧啧称道,司阍老兵家的事,广为流传。

    人多了,总有一些泪腺浅的人,路过校长时声泪俱下,害得苏御也怪难受的。

    送走这最后两千人,看着空空荡荡的军校,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不过苏御还是留下来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精选的特务。要用他们继续带新兵,而这其中还包括曹人凤。

    之前,苏御曾想让曹人凤也去八关服役,可后来从三位老王的表现来看,曹人凤和韩坚一样都被人盯上了。

    既然如此那还放他下去干什么呢。韩坚是财阀少爷,去了军队还有被嘲笑的资格,可曹人凤去了,搞不好就带着一些犯罪发配的奴役兵,成为抡大锤的工兵头子,根本没有上升的空间。

    不如留下来,在下一批新兵里发展。

    而在军校这一亩三分地儿,是苏校长的地盘,不必担心有人跑到这里抓特务。而曹玉簪放弃了对康王的渗透,但苏御没有。李甫那边有了新的发现。

第六五一章 大眼姑娘

    立冬

    拂晓醒来,听得窗外风起,推窗一望,清霜冷絮,枯树凋零。

    冬景萧瑟,不禁让人打个寒噤,这时听老黄在敲打水缸里的冰,舀来给孩子们吃。只让吃一小口,生怕寒气入胃害得肚疼。完颜清不依不饶,非要再吃一块。

    观丫鬟们早早起来忙碌,苏御趴在窗口问楼下唐翡唐翠,今年给你们买的衣服暖和不?

    唐翡笑盈盈道:若说不暖,郡马爷会再给咱买一件吗?

    看着漂亮丫鬟鸡贼的样子,苏御笑指道:明年冻死个小鸡崽儿。

    郡主已起床,王珣把烧热的手炉递给郡主,郡主抱在怀里,暖着肚子,生怕肚子里的孩子着凉。苏御说,完全不必如此,只要当娘的不冷,孩子就不会冷。可郡主执拗地认为,她的孩子会冷。

    苏御呵呵一笑,不与郡主争辩,早早穿戴整齐离家,因为今天要去参加一场盛大而严肃的活动——民御公车。

    黑寡妇心血来潮,要大办一场,为了这次公车,她还提前做了半个月的张榜宣传。她还要求,在今日辰时,全国各道府都要举行民御公车活动,彰显太后之母仪。

    金吾将军赵亚夫领衔骁骑、豹骑出动,维持治安。苏御等一批文武官员也早早侯在门口,礼部官员到处检查众人的装束仪态,不时还要碎碎叨叨提醒两句。

    辰时许,太后鸾驾驶出,黑袍盛装的曹玉簪仪表威严,那副傲慢雍容的神态和迟缓优雅的动作,让人觉得与后殿见到的那个曹玉簪是两个人。

    闲言少叙,一上午时间过去,收了几百封状书。一路严格保护,将未开封的公车送去内侍省交给姬凌云,苏御就算是完成了这场看似风光其实很乏味的工作。

    整个过程,即便是苏御也辨不出哪个是特统的特务。

    又或许那特务根本就没来,是别人代替。

    苏御觉得曹玉簪有些过于谨慎,用沁儿的话说,猪头扎小辫儿,多此一举。可曹玉簪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于是苏御也懒得去劝她。另外苏御还觉得曹玉簪有借机释放冯钊的打算。而且不仅仅是释放,还要重新启用,专门用来对付公车各案。

    ……

    一名身高足有七尺三寸的圆脸少女,身穿粗布小棉袄,下身单薄筒子裤,脚踩红花布鞋,肩头背着一个青布包裹,站在洛河桥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公车队伍路过。少女眼皮有些发沉,好像昨天夜里没睡好。

    少女不是来告状的,但她看起来也是风尘仆仆,应该是赶了很远的路。

    她头上只是随便扎了一个丸子发髻,用一根荆条当头钗。她身上的钱快花光了,昨夜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洛阳城。进了城一打听,兜里的二十几个钱根本找不到店住。后来姑娘一生气,跑到桥洞下面猫了一宿。

    这大冬天的,没把裤腿单薄的她冻个好歹,可见姑娘身子骨不弱。

    卯时夜禁消除,她就从桥洞里爬出来,刚要走,又被当兵的拦住,说今天有什么车要路过,而且是太后娘娘亲自押车,结果姑娘就被堵在桥边,观摩太后的车队。

    听身边百姓嘁嘁喳喳,得知队伍最前头那个相貌极英俊让人过目难忘的四品红袍御史,是长安郡马苏御。

    真是巧了,姑娘坐车加步行八百里路从长安赶到洛阳,就是要去长安郡主府。可惜姑娘觉得这个场面下还是别打扰这位郡马爷才好,于是她不吵不嚷,站在那里直到金吾卫解除戒严。

    解禁之后,少女揉了揉眼睛,瞥向洛河。突然觉得应该先洗把脸再走。于是跑到河边,把包裹放下,捧着刺骨的凉水往脸上泼。三下五除二洗了一把,伸手去抓包裹,结果却抓了个寂寞。

    姑娘一激灵,猛地向身后扫了一眼,见一青年男子手里提着青布包裹,少女一双大眼瞪圆,情急叫道:“小贼!你给我站住!”

    少女骂了一句,脚踏青石板,飞身前来。

    那青年看少女面露凶相,不禁心中一惊,撒腿就跑。

    少女紧追不舍,那青年往人群密集处跑去,追出去不到五十步,少女已到背后,飞跃纵身就是一脚,将那青年踹翻在地。

    青年倒地,抓起身边石头砸向少女,少女一闪身躲过,青年爬起来继续奔跑,闯入安衆坊。坊门小吏喝止一声,他也不停,倒是打了小吏一个措手不及,而这时少女跑了过来,却被坊吏拦住。

    圆脸大眼的少女连忙解释,说那人是小贼,小吏一怔,随即冲着小贼逃跑的方向追赶下去,并吹响挂在项上的口哨。

    跑了没几步,小吏眼瞅着少女跑到前头,少女看起来瘦瘦的,可两条腿却修长而有力,或许是用力过猛,害得她已经磨得很薄的绣花鞋卷起边儿来。

    其实少女的鞋底儿已经磨漏了,现在她相当于光着脚在跑,突然踩到小石,把少女疼得一咬牙。

    可即便如此,少女还是追了上去,这次直接伸手去抓青年包裹,连青年一起扯倒在地。少女气恼,照着男青年的脸就踩了几脚,由于鞋底儿没了,踩了一脚的鼻涕口涎。

    这时坊吏跑过来,按住那青年男子,男子吼道:“坊署为何帮着贼人逮我?我是良民,快放开我!”

    坊吏抬手两巴掌:“贼喊捉贼的戏码,在老子面前不管用。”

    骂了一句,坊吏抬起头来,正想让少女一起去坊署录个口供,却见少女顺着原路仓皇跑了。跑得飞快。

    “咦?这是弄啥哩?”坊吏疑惑自语。

    男青年挣脱,懊恼道:“估计她是认错人了。”

    小吏气道:“那你跑啥哩?”

    青年道:“俺刚开了月饷,怕被抢。”

    ……

    少女打开包裹一看,包裹里有不少钱,可这并不是自己的包裹。

    觉得误会了好人,而自己的包裹已不知被谁偷走。她丢下青年的包裹,撒腿就跑,想赶紧回去再找找。

    至于那倒霉青年,姑娘觉得羞愧难当,情急之下连声“抱歉”也没说。更关键的是,她担心被坊署找麻烦。

    可当少女“光着脚”跑回洛河边时,包裹早已无处可寻。仅剩下的二十几个钱,还有户籍册,和一些珍贵但却不值钱的东西一下子都没了。少女坐在河岸边上大哭几声。

    自己觉得哭也没用,干脆别哭了,省得引来更多人围观,让自己更丢人。于是抽噎着站起身,向清化坊走去。

    到了清化坊,坊吏要求检查户籍路引,可少女拿不出来。

    求小吏帮忙通融,小吏不管,少女无可奈何,傻傻的走出坊署。

    忽而想起今日见过郡马爷,不如就在坊门等着好了。把他拦住,道明来意和丢失包裹的过程。

    想那郡马爷好面善的一个人,应该能通融吧。

    ……

    ……

    身怀利刃杀心自启。

    苏御也是人,忽而提升境界,又练就奇特功法,就好像获得一把利刃在手,总想找个人比划比划,试试这功法实战效果如何。

    要说这功法可不简单,原创于十二境妖僧玄苦法师,再经过胡荣和老黄一顿魔改,苏御练成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学会魔法一般,能打出惊人异象。

    尤其是催动那三道鬼穴时,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当然,这句话是老黄说的。

    可是找谁切磋呢?

    脑海里搜刮一圈,也没想到太合适的人,最后又想起了大总鸨朱雀。

    想自己刚提升到第七境时,不知深浅的去找大姐姐切磋,结果这女人平时好好的,一切磋就酸脸,被人家一顿胖揍。更可气的是,她还打出瘾来,后来又被她揍了一顿。

    “今日不请自来,所谓何事呀?”

    午时刚过,大总鸨端坐榻上,手捻法决正在练功。也不知因为什么,她的手上出现不大正常的金色,看起来感觉坚硬如钩。而大总鸨的眼神看起来格外锋利,甚有阴鸷之感。

    苏御略显傲慢,背着手说:“没什么事,就是来领教领教姐姐的绝招。”

    “呦?”浓妆艳抹的大总鸨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姐姐我刚把提升到巅峰境,就有人送上门来试验。”

    “……!”苏御有些后悔了。

    心中略显局促,可表面上岂能让人看出,苏御一抖袍袖,冲朱雀勾了勾手指,颇显挑衅。

    看苏御一副找挨打的样子,朱雀似乎意识到什么,她“不打算”轻敌,猛地抖掉宽大外袍,甩手挂在衣架上,仅剩下一套里衣。瞬间心口膨大惹眼,白花花一片。

    还没等苏御多看两眼,只见大总鸨一手抬起,成爪状,手心朝下,眼瞅着她聚集内力,她的手上绽放蓝光的同时,指甲变得金黄。氤氲气息弥散开来,大总鸨的眼角眉梢变得赤红一片。

    即便浓妆也这挡不住那一抹红色,血一样鲜艳,持续发功,仿佛真的有血渗出,泫然欲滴。

第六五二章 震退九楼

    从一开始,这场切磋的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

    朱雀脸上的异象越来越严重,简直是变了一张脸,虽然越发冶艳,但也越发接近地府里才应该有的气质。

    眨眼间,她身体前倾,右手呈爪状抓向苏御左脸。在发招时,她的指甲好像变得一尺多长,形如鹰爪尖刀。刀显金色,却散发着一缕缕浅蓝色或黑色寒冷气息。

    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奇异怪象,苏御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狰狞可怖的“梅超风”。

    若这一招躲不过去,就要在脸上留下疤痕。朱雀以为苏御会躲,却没想到苏御几乎用同样的招式探出一爪,抓向朱雀脖颈。速度较之上次切磋更快,力道更猛。更令朱雀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苏御指尖竟露出浅蓝色气息的五把尖刀。

    朱雀一瞪眼,口鼻中发出一声闷哼,全力收招向后一跃,人尚在空中,指尖爆射金芒,仿佛手上的鹰钩刀实物一般被甩出,盘旋着斩向苏御。

    苏御连忙展开双臂,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环。圆环呈浅蓝色,而圆环空处出现水一样的波纹。好像一个盾牌,挡住朱雀指尖迸射而出的刀。

    “嘭嘭嘭……”

    朱雀在落地之前,连续发了三招,十五把金灿灿的鹰爪刀,震不破苏御虚空画出的盾牌。

    待朱雀落地,苏御收手,那盾牌玻璃碎裂般撒落一地,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随即苏御照猫画虎一般,也甩出指尖锐气,几把刀盘旋着飞向朱雀。

    显然,对于这门本应该叫的功法,苏御纯属初学,还打不出散发金色光芒的异象,不过几乎一模一样招式,还是让朱雀大吃一惊。

    面对那些浅蓝色飞刀,朱雀一转身躲过,随即朱雀凝神注视,奇怪问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苏御嘴角含笑:“姐姐误会了,我学的根本不是你的功法,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朱雀两腿岔开,双手两侧伸展,上身缓缓伏下,做出一个怪异的进攻招式:“那你换一招给我看看!”

    不知朱雀换成了什么新奇功法,苏御不敢怠慢,连忙催动最关键的三个鬼穴,让自己在外家功法上提升一个档次。

    当苏御发功时,突然身边出现三颗白森森的骷髅,骷髅头上冒着黑色蒸汽。绕着苏御肩头快速旋转,那骷髅仿佛带着各色表情,有凶相、有阴险坏笑相、有喜相。

    朱雀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功法,她本来要进攻,现在却瞪着血红双眼,呆若木鸡。

    “姐姐小心了!”

    说话间苏御袍袖一抖,将那颗坏笑的骷髅,用手指点飞出去。一道黑线喷向朱雀,滚滚黑气中,一颗惨白骷髅头已来到朱雀面前。

    面带血色的鹅蛋脸女子,一咬牙,抖出全部内力集中于一臂,拼命般冲着骷髅反推一掌。

    苏御硬生生把初九境界的大总鸨逼得没有退路,这一掌拍在骷髅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骷髅爆炸,一团黑气将大总鸨笼罩其间。

    朱雀全力一掌,却找到以实击虚的感觉,就好像使出吃奶的力气举起磨盘,却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实在是划不来的。

    “小猢狲,我当是多么厉害招数,不过尔尔!”

    “姐姐再小心,第二颗来了!”

    苏御右手食指上举着一颗凶相骷髅,蓄势待发。其实苏御早就可以打出去,却故意留了些时间。

    朱雀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觉得被戏耍,怒气更盛,双爪举起,好似饿虎扑食,冲了过来:“休要虚张声势,今个非打服你不可!”

    “别怪我没提醒你!”苏御提手一指,用“流星指”催动那颗骷髅撞向朱雀额头。

    朱雀只是随便抬手一挥,打算把那颗“苍蝇”打飞出去,却不曾想这次竟然感觉是碰到铅球一般,搬它不动。心生懊恼,正向前猛冲的朱雀一头撞到骷髅上,撞得骷髅爆炸的同时,大总鸨被崩飞了出去。

    “咳,刚才我没来记得告诉姐姐,我这骷髅有虚有实……,不过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哪个是实哪个是虚,只能每一个都提醒姐姐一句。”

    朱雀直挺挺倒在地上。

    感觉脑子嗡嗡响,额头被铅球重击般剧痛,眼前金星乱撞。

    可这并不能将她击倒,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怒意少了许多,眼睛里却泛起了杀气。

    “好小子,小看你了。”

    她原地不动,卸去九阴气息,脸上异象消失,可她却抬起一只手,浑身泛起耀眼白光,那气息聚集犹如喷泉,集中一臂:“那姐姐也提醒你一声,这招能把你打死。”

    说话间,她手中好像出现一条白蛇,不受控制的扭动卷曲,随着她不断催动内力,那条蛇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巨型白蟒,空中狰狞扭曲,气浪一波波袭来。

    苏御感觉不妙,大总鸨这是拿出看家本领了。于是扎紧马步,将最后一颗漂浮的骷髅扯到身前。双指插向骷髅,开始往骷髅里注入气流。

    好像吹气球一般,那颗喜相骷髅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足有一口水缸那么大。

    随着骷髅变大,骷髅的表情也在不断变换,息怒惊恐哀思悲交替出现,让人捉摸不透。

    见苏御身前骷髅越来越大,好像没有止境,朱雀不等了,扬起手中巨蟒,好像长鞭一样甩打过来。

    苏御不知朱雀这招深浅,没敢硬碰硬去接,而是把那颗骷髅当傀儡一样送了出去,让骷髅去接这一鞭……

    “嘭!”

    一鞭击中,大骷髅爆炸,可黑气中又有骷髅飞出,距离朱雀还有不到两丈距离。

    朱雀咬牙切齿,又扬起一鞭,“嘭!”一声过后,还有骷髅飞出,距离她不到一丈距离。

    虽然骷髅越来越小,可她刚吃了教训,不敢轻敌,于是又扬起一鞭。

    “嘭——!”的一声,这颗骷髅几乎就在朱雀身前炸响。

    苏御并不知道朱雀用的是什么奇怪功法,但看得出来,这门功法对内力消耗巨大。

    眼瞅着她一鞭不如一鞭,从最开始的巨蟒,变成了后来的小蛇。而她的内力基本也快耗尽了。

    那颗近在咫尺的骷髅爆炸,把她崩得连连倒退,最后撞在柱子上,才站住了脚。

    苏御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略显尴尬,似笑非笑:“姐姐的脾气恁的倔犟,为何非要跟一颗骷髅过不去?你躲开不就行了?”

    朱雀揉了揉心口:“万花楼顶若是被击穿,那就不是钱的事了。”

    朱雀说,小猢狲你就偷着乐去吧。若不是切磋,而是敌人,那三鞭子非打你身上不可,不把你打个骨断筋折,也把你打个皮开肉绽。苏御说,朱雀姐姐何等人物,若拿出真本事,早就把小弟踢到楼下去了。

    虽然苏御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可朱雀看起来并不高兴。她尽量保持风度,可还是无法掩饰发自内心的嗔怨之意。

    苏御觉得再留在这里只会让气氛变得越来越别扭,于是起身告辞。

    ……

    苏御走后,朱雀退下红色长靴,看了看,靴子下面破了个洞。

    刚才最后一颗骷髅爆炸的时候,她已站立不稳,强行把内力灌注到右脚拇指,想把脚插进木质地板中,可是她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寸深的沟壑,还是无法阻止后退的势头。要不是撞到柱子上,今天就颜面无存。

    见苏御没留下来劝慰,却起身告辞,大总鸨心里不是愤怒,而是一丝悲伤和凄凉。

    天已很冷,先前穿着厚重大袍也不感觉热,现在她只穿着一身银白里衣,却懒得去把大袍子穿上,神游千里。

    直到丫鬟进来,她才起身去穿大袍。

    唤来工匠,用碎木屑和白腻子膏把破损的地板修好,大总鸨站在窗边,放眼眺望西南方向。

    这时楼梯转角冒出一个人,丫鬟见到那人,要进屋通报。可那人却冲丫鬟摆了摆手,丫鬟略显为难,可也没拦着他。只见那人轻声靠近,站在朱雀身后。

    耳听八方的大总鸨当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可她以为是丫鬟,便没理会。只是觉得今日丫鬟神秘兮兮地,只是靠近而不说话,不禁一皱眉扭过头来,竟然见到一个人笑嘻嘻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一条红宝石吊坠的金项链,递到她的面前。

    大总鸨突然笑了,劈手夺过项链,却道了一句:“俗物。”

    苏御耸了耸肩,轻笑不语。

    ……

    苏御在车里准备了三套衣衫,防止再沾染什么味道,被鼻子灵敏的郡主嗅到。于是当他往回走的时候,换了一套淡雅白袍。

    他并不是骑着白马回家,而是坐在一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驴车里。

    圆脸大眼头扎丸子的可怜姑娘,一直盯着大门口,可直到天黑,她也没见到那名红袍白马的郡马爷……

    感觉天越来越冷,肚子越来越饿,在街边捡起一段绳子,把漏底儿的鞋绑扎起来。

第六五三章 真实的谣言

    苏御把那颗面露诡异喜相的骷髅“吹”大,内力消耗颇多,最后只剩下催动《断恒山》的气。所以苏御相信朱雀的那些话。若她不是拿那些骷髅撒气,也真够苏御喝一壶的。

    不过苏御也同样认为,朱雀不能把自己怎样。毕竟朱雀的第一鞭并不是主动打到骷髅上去的,而是苏御故意推给她。这就好像一名斗牛士,用红布激怒公牛,并用红布代替自己被愤怒的公牛顶了一下。

    但从第二颗骷髅开始,朱雀完全没必要继续跟红布较劲。

    可她偏偏跟那红布较起劲来,轮起那条大蛇,左一下,右一下,就把自己累得没力气,然后她就黑着脸,使得屋里气氛变得尴尬。

    苏御选择离开,花二十万给她买一条项链。虽然她嘴上“俗物”,可她还是愉快接受,并风情万种的邀请苏御帮她戴在脖子上。

    苏御不怪她先前的“黑脸”,一名镇楼的九境高手,与一名八境后生打成平手,换成谁也高兴不起来。

    就好像那张“社区围棋比赛”冠亚季军领奖合影时,两名年过花甲的领奖者黑着脸,因为那场比赛的冠军是一名九岁小孩。

    苏御好心情的往家走,这次他没坐驴车,而是坐回到骈车里。童玉赶车,白瑭站在侧轸上,守住窗户口。那个整体突出的侧轸,是童玉找木匠加上去的。

    苏御觉得确实不错。在这个没有狙击步枪的年代,窗口站着一个人完全能挡箭,另外射箭的那个人若看不到苏御,他也不会去射。

    童玉还强调说,郡马爷堂堂从二品,怎可以坐驴车呢,太跌份子了。

    苏御心里清楚,小太监这是吃醋了。平时苏御去哪都带着他,现在多了一个白瑭,而且苏御坐在白瑭赶的驴车里,这让小太监心里不大舒服。

    ……

    “劲锋,恭喜你啊。”

    “喜从何来?”

    “灵儿要给你纳妾啦。”

    “嗯?”

    “怎的,劲锋还不知道?”

    有一件事发生,让苏御想到营销号常用的标题:惊天消息,长安郡主府要纳妾!

    众人言之凿凿,而且这个消息就是从郡主府传出来的。如果是普通人这样说也便罢了,连十七公子唐延也说,苏御就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反正苏御不信。用苏御的话说,更愿意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是这股风声来得很猛,回家的路上已碰到三个人向他送来祝福。

    面对这些没头没脑的祝福,苏御都是憨憨一笑,不作答复,只等回家问问郡主在搞什么鬼名堂。

    苏御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回到家,沐浴更衣陪孩子们玩耍一番,到了晚饭时才登上霄凤阁。

    但凡不是要命的事,苏御好像从来也不着急。急脾气的郡主已有些被苏御感染,大家都说郡主不像以前那么爱发脾气了。

    苏御上楼,慢悠悠走过来。

    郡主端坐榻上,审视目光上下打量苏御。郡主眼大,有灵魂渗出之相,不熟悉她的人很容易误会她,以为她挑剔、冷漠、桀骜,而熟悉她的人则能从她的眼睛里判断出一些信息。苏御觉得她似乎是想找茬。

    不给她找茬的机会,苏御聊闲天似的说了一句:“街上有谣言,说郡主要给我纳妾。真是可笑。”

    唐灵儿冷着脸道:“是真的。”

    “啥?”

    确实是真的,但也是假的。

    听唐灵儿诉说原委,原来是曹玉簪在背后搞鬼。今天曹太后毫无征兆地派来一名所谓的得道高人。说那道士通过诊脉,就能辨别胎儿是男是女。结果诊脉过后,说唐灵儿怀的是女孩。

    显然这不是郡主希望听到的,她问道士有何办法扭转?道士说,冲喜。唐灵儿问,如何冲喜?道士说:给郡马纳妾,而且一定是郡马喜欢的人才行。

    从苏御听到“通过诊脉就能辨别胎儿性别”开始,就觉得这道士是个骗子。可听到后来,觉得不是道士在骗人,而是曹玉簪在玩人。

    小寡妇早就对苏御说过,她会帮苏御把喜欢的女人带回家。曹玉簪有此居心,无非是想牵着苏御的鼻子走。她让苏御知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一开始苏御以为曹玉簪会直接下命令,把某个女孩安排到郡主府。可小寡妇自己闷在宫里整天瞎琢磨,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觉得“直接下命令”是俗手,而且军阀家郡主脾气不大好控制,搞不好来个顶撞,曹玉簪多没面子。

    于是她就憋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她可真会找理由……

    苏御轻咳一声:“那灵儿真的打算……”

    没等苏御把话说完,唐灵儿就开口道:“一开始我答应了,可现在想来,宁愿生个女孩,我也不可能给你纳妾。且不说真的纳妾,即使是想想,我心里都堵得慌。”

    苏御点点头,心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唐灵儿,大宝宝的脾气是不会变的。

    唐灵儿长目一斜:“可我觉得,咱们不如办一场假的纳妾礼,反正外人也不知道。”

    苏御眨眨眼,觉得唐灵儿这是在上坟烧报纸,不过这倒是她惯用的手法了,于是苏御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唐灵儿探秘似的问:“大师说一定要选你喜欢的姑娘来冲喜才行,那你说说看,你喜欢哪一个?”

    陷阱!好大一个陷阱,苏御冷眼看着她。不久后她察觉到已被苏御识破,讪讪的自嘲一笑道:“我都说了,是假装,你怎还认真了?”

    苏御故作气恼,手指郡主府大门的方向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第一个进门的未嫁姑娘就是我喜欢的,我欲纳之!”

    来郡主府办事的人很多,谁知道第一个走进来的姑娘会是谁,最有可能的是每日进进出出的丫鬟。

    唐灵儿眯缝着眼睛,没往心里去。

    饭菜送来,夫妻二人同案进食。苏御还装出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理人。饭吃到一半,有丫鬟上楼说,义女孔婷来了,已在霄凤阁楼下……

    苏御捧着饭碗,下意识的瞥了郡主一眼,郡主也正冷眼看着他。苏御心道,这也太巧了些,就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先是曹玉簪搞事情,随后苏御自己画了个道道,然后孔婷就来了。

    孔婷是郡主府义女,代替唐灵儿管理通济坊小街。那可是郡主的私产,自然格外重视,让义女每月“方便时”来做报告。她进郡主府是不需要报门的,直接就能走进霄凤阁大厅。

    郡主让丫鬟问孔婷吃没吃,若没吃,可来书房同食,若吃过了,就稍等片刻。

    虽然郡主做出了邀请,可苏御看得出郡主心气儿不大对。从她眼睛里看到一种很别扭的感觉。苏御没再看他,闷头吃饭。

    ……

    孔婷是坐小轿来的,但不是她自己的轿子,而是雇轿。

    她以前的轿子小巧华丽,但她觉得养轿夫麻烦,而且她讨厌那两个轿夫。后来干脆把轿子送给那两个轿夫,算是解雇他们的赔偿。很显然她给的赔偿太多了些。

    但孔家大姐儿是货真价实的富姐,她的钱有一半被苏御拿去投资房地产,一半存在钱庄吃利息。如今房价大涨,姑娘身价增加,坐拥十亿家资。每日利息还有好几万,她都不知道怎么花才好。做出这种在别人看来很荒唐的决定,她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在洛阳城里,不是有钱就可以买车或买马,否则帝都纵横交错的马路早就被堵死了。富豪管懋那么有钱,到现在洛阳马证还没办下来,就不敢把马骑出去,只能牵着走。就好像那些长途货运的车夫一样。

    “郡主问姑娘可吃了没?若没吃,一起吃些。”

    “麻烦姐姐回义母的话,婷儿吃过了。”

    姑娘最近正在辟谷,于是谎称吃过了,稳稳坐在一楼,身旁坐着一名胖胖的丫鬟。

    孔家大姐儿今日穿着一套花里胡哨的大袍子,看起来格外喜庆。说来这衣服还是义母送她的,而郡主的审美一直都很“十全老人”,花色越多她越觉得好看。

    孔婷很沉稳,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好似一尊观音像,可胖丫鬟杜鹃却觉得很闷……

    杜鹃左右看了看,郡主府的丫鬟都好像彩陶一样站在那里,感觉她们活得很累,相反觉得自己生活比她们轻松多了。或许是为彰显自己的优越而故作轻松地道:“小姐,刚才进坊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孩好可怜的。”

    “哦?怎个可怜法?”

    “那女孩一看就是外地人,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寻亲,结果包裹丢了,户籍册什么的都丢了,身无分文,坐在坊署里哭。”

    “呦,真个蛮可怜的。”孔婷盯着杜鹃问:“那你刚才怎不说?接济她点钱也是好的。否则一个姑娘家,大冬天的,让她怎么活?”

第六五四章 品头论足

    大胖丫鬟噘着嘴,颇显委屈地道:“刚才人家忙着办事嘛,大冬天的,小姐还等在轿子里等呢。”

    孔婷在楼下与丫鬟闲聊,她一定想不到,此时楼上义父义母正因为她而争吵。

    当然不是红着脸吵,而是小声斗气。

    唐灵儿说:真是巧了,你的义女就是第一个进门的姑娘,要不你就纳她为妾算了。

    一听就不是好话,苏御白了她一眼说:乱了辈分,遭天谴的。

    唐灵儿不怀好意地道:贵族圈里无有辈分一说,你仔细算算,各家各户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中,好多都是差着辈分的。现在南晋皇族,还流行舅舅娶外甥女呢,不一样好生活?

    苏御没好气地道:所以南晋贵族生出许多低能儿来,家族病严重,不可取。

    什么是家族病,唐灵儿不是很清楚,可从字面上她基本能理解。见苏御急头白脸那样,她不生气,反而偷笑。

    这会郡主又不别扭了,好心情地把孔婷招呼上来,还命人给姑娘烧个青铜手炉,抱在手上。青铜手炉金灿灿的,好像抱着个金元宝。配上婷儿今天喜庆的衣衫,别提多俗气了。苏御看着想笑。

    孔婷带来账本,与她义母同坐塌上。唐灵儿只是随便看了看账本,二人便闲聊起来。

    其实她们只差了一岁多,不到两岁,可唐灵儿是宽身板,腰板也硬,看起来就颇有长者之风。在她面前,身材高挑的孔婷也显得小巧。姑娘端秀大气,看着就赏心悦目。一颦一笑间越来越有风韵,甚至可以用迷人来形容。

    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今天下午这件事上,唐灵儿还指着苏御说,这混厮刚才说第一个进门的姑娘就是他喜欢的,要纳为妾室。然而第一个进门的就是你。

    闻言,孔婷捂嘴一笑,面露惊喜之色。苏御心一沉,觉得郡主又在挖坑,她试过苏御,又开始试孔婷。然而看姑娘这表情,苏御很担心她掉进去。若她就这样开开心心地答应了,这事可就麻烦大了……

    孔婷目光横移,似乎察觉到什么,略微停顿一下道:“其实义母没必要去外面找人,婷儿听说郡主府妾室冯瑜一直没行礼的。既然没行礼,就不算过门儿。不如现在把这礼补上,也算是冲喜了。”

    郡主“和善”一笑道:“即便是纳妾,也不是随便纳来。冯瑜出身卑微,纳她为妾很不光彩。相反若是个大家闺秀,那才是好的。若她有婷儿这般家世、相貌、气度,我倒是喜欢了。”

    姑娘面色红润,微低着头,目光躲闪:“义母净开婷儿的玩笑……”

    很显然唐灵儿还没死心,而孔婷又没办法反抗,倒是展现出一副老叟戏顽童的景象。再让她们这样聊下去,恐怕要出问题,苏御突然高声道:“我觉得婷儿的办法很好。就这样办吧。”

    苏御突然大声说话,破坏了屋里的气氛,郡主一瞪眼:“为何这般大声?学那驴叫来?”

    苏御憨笑。

    唐灵儿白了苏御一眼:“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一来冲喜,二来不用弄虚作假。那就按婷儿说的去办吧。”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曹玉簪从中作梗,唐灵儿的日子能好过都怪了。

    郡主逐渐体会到来自曹玉簪的压力,虽然她还没识破曹玉簪的诡计,但她却能感觉到这里面有阴谋。于是,即便她要补办纳妾礼,也不会让冯瑜回来。对此苏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可唐灵儿还是说,明天,就明天补办,还要特意通知曹玉簪一声,最好再让内侍省派个太监过来监礼。郡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没做出解释。她还要让义女孔婷陪着她接受妾室敬茶。也就是说,冯瑜要先跪着给郡主敬茶,然后还要给家中长女敬茶。

    其实这也没什么,别说增加一个孔婷,就是把孔家那些义子义女全搬来,冯瑜也会答应,而且她一定很开心。

    郡主抱着大肚子,没心思安排这件事,就让王珣去准备。连夜给冯瑜准备小红衣等物。

    梁朝礼节繁缛,即便是纳妾,全办下来也是不少环节。为了“给王珣减轻工作压力”苏御好心肠地说要帮她。

    王珣歪着脖子说感谢,脸上也没个笑模样。

    苏御给童玉拿钱,去预定一个婚礼专用红轿。苏御打算雇一个四人抬的轿子。可王珣却说:四人抬?那怎么能行!她一个贱婢,恐怕压不住福气的,小心折了她的寿。若不是郡主规定的,那就换回二人抬小轿。

    苏御担心王珣出幺蛾子,给老黄准备一套特别厚的棉袄、棉裤、狗皮帽子,让他去东大仓盯着。另外把这个消息告诉冯瑜,让她提前做好准备,省得王珣作梗,明天早晨才告诉她,让她手忙脚乱。

    老黄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他身体很好。穿得这么厚,把他热得冒汗,还用狗皮帽子扇着风。他说,不用少爷操心,只要王珣那小骚婆娘一离开,老奴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去。

    据说冯瑜听到消息时喜极而泣,小美人喜悦而期待的情绪等着天亮。

    ……

    现在刚刚掌灯,而清化坊吉祥小街会经营到亥时,王珣现在去办事还来得及。

    听说明天郡主府要办纳妾礼,府里突然热闹起来。小管家唐翠,房前屋后布置着,府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其实就算苏御不安排老黄去通知,也会有人去通知,比如小嬛、童玉就跑了过去,提前送去祝福。小嬛回来说,那小妮儿美得不行,合不拢嘴了呐,还让我回来感谢郡主大恩。

    义女孔婷在霄凤阁坐了半个时辰,便下了楼来。她没去东耳房,只是让丫鬟进去先收拾一下,她去到小西楼坐着,躲避灰尘。

    生怕郡主多心,苏御没进小西楼,而是坐在外面看孩子们玩耍。男贾小公主是一个极顽皮的孩子,她的身材是典型的胡人特征,肩膀高而厚实,虎头虎脑的小东西,头顶上还扎着那些小脏辫,每天童玺给她打理头发就要花很长时间。

    刚才完颜清邀请孔吉与她练棍法。平时孔吉让着完颜清,可今日见大姐孔婷来了,他觉得不能在本家大姐面前丢人,于是与完颜清对拼起来。

    完颜清赢习惯了,今日突然发现孔吉变得厉害,小女娃咬牙切齿,举着小棍与孔吉对刨。结果没几下就打得没心态了。一生气不玩了,跺着脚走开。

    “你竟敢打我的头!我不跟你玩了!哼!”

    人家到底是公主殿下,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说到底还是惯出来的,玩不起。

    不过苏御倒是觉得这样挺好,让她从小吃点亏,总比长大了吃亏强。想她的未来,八成是要在皇宫里渡过。到了那里生活,死得最快的就是任性的人。

    孔吉把完颜清打跑了,可他今天没去追完颜清,而是绕着苏御推铁环。年龄虽小,可他却是个记仇的。上次孔婷来的时候说了他两句,当时他就踢了孔婷两脚,可他依然没有泄愤,到现在他还记着呢。

    虽然记仇,可他还是会不时向屋里瞄一眼。他似乎在想,姐姐为什么还不出来找义父说话。见孔婷一直不出来,他气馁了,把铁环一脚踢飞,跑去前院找完颜清道歉去了。

    这时孔婷想到什么,走了出来。将裙摆拢了拢,坐到苏御身旁的小板凳上。

    姑娘笑着说,进坊门时,丫鬟在坊署见到一个从外地来的姑娘,丢了包裹,好是可怜。她打算现在去坊署看看,若那姑娘还在,丢给她两个钱也是好的。

    闻言,苏御说,天已黑,你就别去了,还是让我去吧。这时有一对姑娘轻飘飘地走过来。姑娘们身穿锦衣,相貌俊俏,表情喜悦,见到孔婷,她们乖巧地凑了过来。

    “咦,这是谁家姐姐,怎这般好看哩?姐姐好脸蛋,好身材,羡慕死人了。”欧阳小婵没见过孔婷,可这并不耽误她刚一见面就夸赞一番。

    欧阳小环站在小婵身旁,露出半颗头:“嗯呢,真的好看。姐姐你看人家这靴子,应该是从北市买的,八成是尚品坊的。”

    “尚品坊的靴子,最低都是七八千一双。”

    “呐,可不是么。”

    小婵指着孔婷的攒珠抹额道:“这还是上个月的新款,整个洛阳城只卖十支。”

    被人品头论足,孔婷有些尴尬,站起身来。

    “呦!”小环惊奇道:“姐姐的手环也是尚品坊的呢。这个更了不起,少说也得十几万吧?”

    小婵叹了口气:“哎,你瞅瞅人家的闺女,多时髦儿的,咱都没人给买,只有羡慕的份儿。”

    “你俩够了。”

    苏御站起身,把她们互相介绍一番,然后让两个自来熟的姑娘陪着孔婷,自己走出郡主府,向西坊署而去。

第六五五章 虎头姑娘

    观海楼高大巍峨,楼里却十分朴素,不见雕梁画栋,不见奇珍异宝,唯有那粗壮的通天柱堪称奇物,颇有些大道至简的味道。

    皇族三长老齐聚一堂,暖榻上,赵棣看着两位年老的哥哥下棋。

    贤王赵选手捏白子,盯着棋盘,已许久未能落子。

    睿王赵满面带慧黠之色:“三哥,大局已定,你还是投了吧。”

    赵选白眉下厚重眼皮一挑,瞅了赵满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回到棋盘上:“中间这条小龙还缺一口气。”白子啪的一声落下,“胜败,言之尚早。”

    “这还言之尚早?”赵满苦笑一声,看向坐在一旁的赵棣:“那老十七,你来说说,是这样吗?”

    睿王赵满兵权最大,他更希望是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可惜他家里的那几个儿子实在是不成器,一个个吊儿郎当,心智堪忧,一看就不是当皇帝的材料。

    最关键的是,梁朝的皇帝不好当。

    一旦当上,就要时刻与三门阀周旋,赵满认为,他的那些儿子都不如曹玉簪,甚至不如党争失败的赵准。且不说心智,在风度上就差了一大截。赵准一眼看去就是贵族,而赵满的那些儿子,换上布衣就是街溜子,臭流氓。

    把那些儿子安排到军队当中,也就是凭借皇族身份在那里当个大混混罢了,那几个师的中郎将依然是十年抗胡战争中涌现的杰出指挥官。

    要说这都是近亲惹的祸。反而是私生子赵挺是个顶好的,有风度,有心智,进而赵满联合西门氏支持赵挺。

    被问到棋盘局势,康王赵棣笑了笑:“小弟一直不善对弈,看不大清楚局势,不好妄言。不过此时弟想起六哥的一句话,看不清的时候就不要乱说话,除非我一定要支持谁。”

    闻言,贤王和睿王都笑了一声,随即视线都回到棋盘上。

    以前,三王之所以不争,是因为排行第六的安王赵升活着。那时赵升强调顺其自然,不争故不乱,梁朝皇室就能稳定。而那时贤王赵选见张云龙没心思争夺皇位,他便与赵升联合,压倒睿王赵满,所以赵满也就不争。三王都不争,看起来好像是在给凡羽面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妥协的结果。

    后来赵升死了,兵权转交康王赵棣,形成新三王。几乎同时苏御出现在贤王的视线当中。三老王的默契动摇。不久凡羽圆寂,三王之间的矛盾便越发明朗化。

    这盘棋下得非常别扭,贤王一直不肯认输,而且下得一步比一步慢,最后反而是睿王赵满一抖袖子:“我没时间跟你瞎耽误工夫,算和吧,我要去鹿桥驿。”

    说话间赵满站起身,套上绣龙王袍,愤愤埋怨道:“这曹玉簪,竟然出尔反尔。一开始说好的秋狩,说没就没了,那我就自己去玩玩。我已邀请西门载沛,不能让人家等得太久。”

    ……

    ……

    听孔婷说,一名长安口音的少女,丢了包裹,蹲在坊署里哭,苏御就心里一动,不久便来到西坊署,想见见那姑娘,可当苏御来到这里,姑娘已经走了。

    打听坊署小吏,小吏说姑娘刚走,向南而去。

    说话时小吏有些目光躲闪,似乎有所隐晦。

    既然是刚走,想必不会太远,苏御借用坊署里的一匹马追了上去。已天黑,气温骤降,苏御关心身无分文的少女,策马奔走。

    清化坊西坊门正对着皇城,孔雀大道禁制奔马,为防止招惹金吾卫,苏御举起银鱼袋和御史腰牌,便无人阻拦。

    夜黑,视线不清,防止错过,苏御骑在马上左右逡巡,不时呼喊:“丢包裹的姑娘,你的包裹在这里!”

    追出去三条街,一直来到洛河边上,快上“新中桥”时勒住缰绳,向两侧岸边放眼望去。

    入冬,洛河边上游船画舫的生意十分惨淡,可伎人们还是守在那里。见一骑马贵族来到河边喊“丢包裹的姑娘”,伎人们讥诮回应道:“公子,我的包裹丢了。”

    苏御瞥了灯下伎人一眼,轻笑一声,没理她们。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苏御便打算放弃,可当他拨转马头时,却听桥下传来声音:“唉!你别走!”

    苏御扭头回望,见一布衣少女身法灵便的从桥下翻身上来,少女圆脸,扎着丸子头,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一双大眼,精神头很足。

    只是第一眼见那少女,就感觉似曾相识。但值得一提的是,她与朱雀、孔雀都不像。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苏御拨马回来,一喜问道:“可是喜鹊?”

    “咦?”姑娘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歪头看着苏御:“我户籍册上并没写小名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果然是你!”苏御指着喜鹊的脚问道:“怎跛了?”

    姑娘把脚抬起来,原来那鞋底磨漏,前脚掌几乎都露在外面,她还动了动脚趾。

    苏御跳下马:“来,你上马。”

    苏御背光,看不清楚脸。距离近了,喜鹊才认出这人便是白天穿红袍的长安郡马。

    少女一喜:“哈,我认识你。你不就是白天那个收公案的官儿吗?我来洛阳,就是来找你媳妇的。”

    少女天性活泼,自来熟的性格,她也不客气,自己就往马背上爬去。她看起来没骑过马,可她胆子很大,而且动作麻利,一下子就蹬了上去。

    少女问苏御,包裹在哪呢?

    苏御说,只是不知你叫什么,故而这样说,其实你的包裹不在我手里。

    少女又问,你不是知道我叫喜鹊吗?

    苏御笑说,可没见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是你。

    少女好奇,你以前也不认识我,为何一见到我就知道了?

    苏御说,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一猜即中。

    苏御问少女,为何不去平康坊找姨娘朱雀?

    少女却反问:姨娘不是在长安郡主府吗?

    苏御愣了愣,问:谁与你说姨娘在长安郡主府?

    少女说:告示上说夜无良解散,而长安郡主府有人寻我要认亲,我正没饭辙呢,便把帮派租的房子兑出去,可算有了些盘缠,便赶了过来。

    苏御回想自己的手稿文案,估计是被郡主修改过,郡主小心眼儿犯了,要先看看这姑娘长什么模样?

    快进清化坊的时候,苏御笑问:“你为何不在门口拦个人,帮忙通报一声?”

    姑娘突然气恼:“我就发现京城好人少,我求了不下十个人,竟没一个人帮我。有的一听到长安郡主府,就好像我说了脏话似的,嫌弃得很,躲得我远远的。”

    观其相貌,听其声音,品其心性,苏御觉得这姑娘又“愣”又“冲”。据朱雀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苏御认识的人,而此时苏御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份“嫌疑犯”名单,名单上的人不多。

    刚才姑娘在坊署吃瘪,她恳求坊署小吏,帮忙去长安郡主府通报一声,可小吏冷漠,根本不管,还说她是个骗子。

    小吏原话:你没有户籍,没把你当流民逮捕起来就不错了,你还敢求我给你办事?你身无长物,外地口音,从不相识,就随便把你通报郡主府,万一你是个刺客,进去行刺怎么办?你快别在这里烦我,赶紧走吧。

    于是姑娘才再一次躲进桥洞里。

    难怪那坊署小吏目光躲闪,见苏御来坊署找人时,小吏就觉得不妙了。可他却没说,只是手脚麻利地帮苏御备马。看来是要弥补些什么。

    苏御从不与那些小吏计较,他们或许做得不够好,但他们并没有犯错。

    这位姑娘也是个乐天派,情况好转,就把先前的倒霉事忘得差不多了,晦气一扫而去,她也不嚷嚷去找小吏计较。坐在马上,让从二品的郡马爷给她牵马走路,她竟没觉得哪里不妥。可是坊署小吏却看在眼中,木讷伫立。

    西坊署就在吉祥小街旁边,苏御带着姑娘去九指裁缝那里买了双衬毛皮靴。

    “呀,牛筋底儿的,这得多少钱呀?”少女穿上皮靴,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

    苏御笑了笑:“甭管多少钱,你再挑挑衣衫。”

    “哦,衣衫就不必了。我的棉袄新絮八两棉花,很暖和。”

    这姑娘不贪财,便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苏御欣赏地点点头,可他还是决定给姑娘换一套衣服。这时却见到王珣站在门口,向孙裁缝屋里张望。

    王珣正在小街给冯瑜置办礼要用的物件,她嫌裁缝家的东西贵,跑去买了些便宜货。说巧不巧就碰见苏御领着一个姑娘进了孙裁缝家,于是过来趴门口看了看。

    “郡马爷这是在给谁买衣裳?”

    王珣大踏步走了进来,瞪视喜鹊,一看是个江湖姑娘,皮肤略显粗糙,长得虎头虎脑不算很俊俏,于是有些放心了,扭过头来问苏御:“此为何人?郡主可知道麽?”

第六五六章 补纳妾礼

    轻纱幔帐,软塌暄枕。有生以来,从没住过如此大而又如此豪华的房子。

    那天晚上喜鹊姑娘感觉自己住在天宫。

    她当然不知道,现在郡主府客房都住满了人,府里小管家唐翠征求主子意见,把她安排在了小西楼二楼苏御的睡榻之上,姑娘独享二楼。

    昨夜还有小太监来找她,带着她去到西厢房洗了个热水澡。

    来到西厢水房时,见到又高又大的丫鬟史瑶,二人颇有眼缘,一见如故。史瑶还送给她一小包澡豆粉,姑娘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都有些不想再穿原来的衣服了,生怕弄脏干净的身子。

    夜里郡主府很安静,这里的佣人特别多,有耄耋老奴,青壮武打,每个门口都站着丫鬟。直到深夜,丫鬟们才退下。而青衣武打依然站在望楼上,时辰换班。

    那个年纪很大的老太监,可能是睡眠不好,经常半夜一个人,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

    喜鹊姑娘趴在窗户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感觉眼睛发沉,才一轱辘回到榻上睡觉。第二天早早起床,见到郡主府张灯结彩,原来是郡马爷要纳妾。

    后来她才知道,郡马爷的妾本来是一名试婚丫头,只是按照《大梁律》送给她一个妾室名分。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才补办纳妾礼,看来郡主府对这个妾室很不重视。

    别人家纳妾都是傍晚或晚上,长安郡主府为什么是在早晨,姑娘有些搞不大懂,不过姑娘还是饶有兴致地去看了看。

    她先见到一群人冲去后门,于是她也凑了过去,见一顶小红轿被抬来,那轿夫故意使劲颠轿子,也不知这是出于什么风俗,总之把那娇滴滴的小妾颠得七荤八素。

    小妾在后门下了轿,被一群丫鬟叽叽喳

    喳请了进来,看样子她们都很熟悉。

    喜鹊仔细看了看这小妾,好一个漂亮的姑娘,瘦瘦长长的,有一双狐眼,水汪汪的,那小脸蛋儿感觉一捏就能出水来。再揉一揉自己的脸,显然粗糙了许多。

    后来她站在霄凤阁门口,看着一楼大厅里举办纳妾礼,郡主捧着大肚子坐在正位。郡主高鼻阔目,目光深炯,眼神锋利,神态之威严让人观之一振。姑娘心中默默念叨,原来郡主这般有气派,果然是在大街上见不到的。

    礼节很是简短,那小妾端着茶盘,跪行到郡主面前,郡主只是例行公事的两指捏着茶杯,在嘴边碰了一下,便算完事。即便如此敷衍,那小妾还是喜极而泣,趴地上扣头。

    然后才是给郡马爷敬茶,最后那小妾还要给一名身穿大花袍的漂亮姑娘跪行敬茶,据说那是郡主的义女。姑娘眨眨眼,觉得义女的年纪与郡主应该差不许多。

    端详义女一番,喜鹊姑娘默默点头,虽然义女照比郡主少了些威严,但这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安详恬静,看起来像个玉面菩萨。…

    简短的纳妾礼结束,那小妾竟然就走了……

    “咦?她为何走了?”喜鹊问身边大胖丫鬟。

    史瑶闷闷道:“妾又不是主子,还要去东大仓干活儿的。”

    “哦……”

    纳妾礼前前后后没超过两刻钟,除了喜鹊姑娘,没有外人来观礼。喜鹊还站在门口发楞,苏御招呼她上楼,说郡主要见见她。

    本来昨天晚上就要见,后来听王珣说,那姑娘埋汰,先洗一洗才能来见郡主。结果一折腾天就大黑了,郡主已经睡下。

    今个一早,喜鹊穿的是昨天晚上在孙裁缝那里买的成衣。红色襦裙、青黑红绣半臂,内衬小碎花棉长

    袖衫,腰扎蝴蝶结。听说郡主要见,少女有些紧张,可她并不畏缩,爽快地跟着苏御上楼。

    见到郡主,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郡主不与乡民计较礼节,只是有些慵懒地单手支着塌坐在那里,傲慢仰头望向姑娘。

    在姑娘眼中,金枝玉叶的郡主长得很白,白到发光,黄金配饰戴在她的身上感觉不是增光添彩,而是借了她的光。

    郡主只是端详喜鹊两眼,没与姑娘说话,而是对苏御说:“我让王珣送她去万花楼,你就不必去了。”

    ……

    老黄说,少爷现在不是一般人了,应该注意安全。苏御很是认同,故意破坏自己的行程,上午没去景行坊,而是跑去北市转了一圈。

    见到沁儿带着一群孩子坐在红黑寺门口,摆地摊,卖木偶。其中一个身患小儿麻痹症的三岁男童,被她抱在怀里。男童手里掐着一串糖葫芦,一忽儿咬一口,一忽儿举起来比比划划。

    男童上肢没问题,但下肢扭曲得厉害。这样的孩子雁师姐也肯收留,可见其冷酷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心。说雁师姐很功利,培养孩子为己所用,这话显然是不对的。

    沁儿还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是披头散发的,一头天生的羊毛卷,乱蓬蓬的,大大的眼睛有些失神,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而她的摊位一如既往的冷清。这并不奇怪,每两天能卖出去一件,她都不觉得亏,因为她的成本几乎为零。

    大冬天她带一群孩子出来,并非她的本意,而是孩子们愿意跟着她,都叫她沁儿姐。

    这些穷孩子非常乖,整整齐齐坐成一排,把手揣进袖筒里,抽着鼻涕。

    苏御老远跳下车,缓缓走过来,背着手看沁儿卖东西,怔怔有些出神。突然一人从背后扑了上来。#br

    r#“洞!吓你一跳,哈哈哈哈!”

    龙紫嫣这冒失鬼,她的一个恶作剧,差点换来苏御的一招“霹雳掌”。

    此时苏御的警惕性明显比以前高了许多,突然有人靠近,他的手上已泛起浅蓝气息。现在这个阶段,一巴掌拍出去,不把龙姑娘一口瓷牙打掉几颗,都算没打到她。

    “喂!不好笑吗?你为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姑娘站在苏御面前,掐着腰,扬起下巴。…

    苏御懒得搭理她,扭头走了。

    姑娘愤愤白眼,一跺脚也走了,可娘越想越气,从背后追了上去:“喂!你很讨厌我吗?”

    苏御站住脚,笑了笑:“你这人,太糙!”

    龙紫嫣翻白眼:“沁儿也糙!”

    天冷,苏御突出一口白雾:“亏得你天天跟她一起玩耍,却不知沁儿是个什么人。她外表粗糙,内心细腻。不过这也不怪你,你天生就是个糙人,你也看不到人家的细腻之处。”

    龙紫嫣嫌弃道:“嘁,你一家之辞,装得像个老先生似的。”

    “你还不信,走,我们去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哎?你别拽我呀!”

    苏御把龙紫嫣拉到门口地摊,不用仔细分辨,苏御就挑出几样东西来,递到龙紫嫣面前。

    “这一定是你的杰作,对吗?”

    姑娘冷眼侧目:“就算是,怎么呢?”

    苏御又捞起一个谭沁儿打磨的生肖兔,递给龙紫嫣看。

    “手艺活儿最考验人心。心主神,神断美丑。打磨出来的东西越细腻,越能体现出手工艺者的神。而粗糙的人,打磨出来的就跟你的心一样粗糙。不过呢,若你是个天生识美的人,就算斧凿痕迹很重,也会有美感

    可惜你没有。”苏御耸了耸肩,颇感遗憾。

    “你别说我,你还不一定比我强呢。”姑娘劈手夺过她的手工,不给苏御看了,把那些小物件揣进兜里,抱着膀子生闷气。

    “呃…,你这话或许是对的。”苏御点点头:“我与家里老奴一起打磨石球,他打磨得非常圆,可是到了我手里,一准是个椭圆。”

    马尾高束的龙姑娘眨眨眼,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原来你也有当笨蛋的时候。”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神,当然会有缺点。”苏御撇了撇嘴。

    他们在摊位前说话,谭沁儿坐在小马扎上,仰着头看着他们,情绪不高地说:“你们让开好不好?人家在做生意呢。”

    苏御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些手工。感觉沁儿的雕刻已颇有些功力,满意点点头道:“别弄这些小东小西的了,你继续弄个大根雕。我帮你卖。”

    沁儿抬头,阳光直射,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郡马爷当街卖根雕?”

    苏御笑了笑:“不,拿到拍卖行去卖。你信不信,我能把你的根雕卖到……三百万?”

    “我去!”谭沁儿用手指戳苏御肩膀:“姓苏的,你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你能卖三百万,我就跟你姓儿!”

    苏御憨笑:“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千,算是买断。到时候我卖多少钱,跟你没关系,如何?”

    沁儿一双大眼眨了眨,觉得苏御不怀好意,可她还是伸出手:“钱拿来!否则大树根我可买不起。”

    苏御掏出五块金币给她。

    沁儿眨眨眼,略显局促:“喂,大傻蛋,你真给五千呀?”

    “嗯,你就等着改姓吧。”

第六五七章 天罗地网

    西门端自诩身残志坚之典范,时常自比“二桃杀三士”的晏婴。

    作为西门家族长子长孙,从小就跟着一群比自己高很多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读书。从读小儿蒙学开始,他就是学堂里最用功的那个。到了后来,无论是兵书战策还是百家经典,都能提一语而讲全貌。

    但梁朝是一个讲颜值的朝代,相貌丑陋怪奇者不可入仕。西门家族也不希望一个三寸钉代表家族出去办事,就是家族一些高档礼会,都不邀请这位嫡长孙参加。

    眼瞅着族弟们奔赴重要岗位,西门端心里很苦,但他并未被残酷的现实击倒。既然不能去外面谋差事,那就在家族内部使劲儿。经他苦心经营,终于被十二叔西门祥和发现,并邀他去杨国侯府。

    从此他比侯府里的幕僚还要积极,出谋划策,设局整人,也让许多商场老江湖栽了跟头。这小子做生意最大的特点是,要么不吃,要吃就吃得干净,连骨头都不吐。而这正对西门祥和的脾气,于是重点培养。

    他很快成为西门祥和的左右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收了不少钱,可他都没有用在父亲西门雄风当老爷的大公子府,而是很大方的拿去孝敬那些长老,或送给那些智慧超群的幕僚。

    从那以后,幕僚们有了新点子,都先找他谈,再由他去找西门祥和。

    这次针对唐家撒下大网,算是蓄谋已久,也算是随机应变。若这次能从唐家大捞一笔,他认为,自己的多方面才能都可以展现出来。就此便可被家族扶正,成为立德坊下一任经济总督办。

    他已尝试着与南晋西路军总督万俊辰联系。

    他本就知道万俊辰私下里与北梁商人有勾当,估计万俊辰会同意这桩买卖。如果万不同意,西门端也可以让虎贲军乔装南晋军商,骗过唐家,把唐家的那些货物收走。

    反正唐灵儿一直秉承着物美价廉的经商理念,西门端能把那些货物在淮南道轻松消化掉,他总归是不亏的。

    可是与万俊辰的一次接触,却让西门端看到这位西路军总督对钱的渴望。

    万俊辰为买这个官,竟花了上百亿。可至今为止,他也没捞回多少,甚至说他是被人给骗了。见江北西门家族重要人物来访,万俊辰希望虎贲军能单开一条隐秘商道给他,双方互通有无。

    一听这话,西门端心气高涨,他的如意算盘上又增加一大堆数字。更何况,他的心思还不只是为了钱。

    也就是在四年前,唐灵儿刚被唐振立为东府总督办时,就被三寸钉西门端注意到。他很好奇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十六岁就能掌握家族大权。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唐振与二叔唐宁闹别扭,故意出幺蛾子。

    可当西门端跑去清化坊窥觑端倪时,却被十六岁的唐灵儿深深地吸引住了。此女子虽然年轻,而且尚有念博士在一旁出谋划策,但年轻的唐灵儿已经展现出过人的治家手段。这让西门端不禁发出“娶妻当如唐家女”这样的感叹。

    那时西门端也才二十五岁,梦想着能娶一名公主郡主,所以他屋里正室之位一直空着。虽然弄了几个娇媚妾室,但她们绝不可能成为嫡长孙的正室。

    个子不高,心气却不低。

    他还真就让家里找媒婆去郡主府提媒,可媒婆去了,一说是为西门端来求亲,那媒婆几乎是被骂出去的。当然,这只是个形容,事实上并没有这么惨,只是相对而言更不受待见。

    可即便如此,西门端还是没死心,睡梦中,经常神游到清化坊,与他的梦中情人幽会,大练筋骨。虽然他在梦中也只能是仰视长安郡主,可他能一蹦三尺高,跳到情人怀中尽情撒野。

    西门端知道唐灵儿有娃娃亲,可他以为苏家已经落魄,唐振吃错三斤药,也不会把妹妹嫁到华州去。可后来听说改娶为赘,好悬没把他气得背过气去。心中咒骂唐振:我堂堂西门氏嫡长孙,还不如个落魄将门小子吗?

    当年关于苏御的谣言满天飞,西门端所掌控《文豪社》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正因为他竭尽所能的污蔑诋毁,反而掩盖了康王的光芒。为此,康王赵棣倒是很开心。

    另外康王是唐灵儿的舅舅,他还是有些资格对这桩婚事指手画脚的。

    在外人看来,舅舅勇于揭发外甥女未来夫婿的不堪履历,这可是一片好心。要不是立有超好人设的康亲王参与造谣,也不会把唐灵儿骗得那么深,以至于搞出假结婚的闹剧。

    “老管啊,你好好干,等我大功告成。你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你在淮南道的家产,统统都还给你。而你以后在洛阳发展,必然有我西门端亲自照应。”西门端两脚悬空坐在逍遥椅里,摇头晃脑地说。

    管懋恭敬道:“那小民先谢过公子了!”

    西门端摆了摆小手:“唉,不要说谢,现阶段我们还谈不上恩情,毕竟我控制着你的家属和家产,你也是被逼无奈。当然喽,你不要怪我,我们毕竟没什么交情,而我又想委以重任给你。所以出此下策。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切都办完的时候,我会让你儿子入仕,最起码给他弄个六品官!”

    “哎呀!”管懋跪倒:“那就太感谢公子了,公子简直是我管家的恩人吶!”

    西门端干笑两声:“这次是唐门赘婿与你联络,我也听说你们走得很是紧密。”

    管懋不知西门端所言何意,略显迟疑:“……是呀,暂且是走的很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很好,这样做非常好。你们要多亲多近嘛。这赘婿给唐家惹来这么大的灾祸,可以说,他一个人把唐氏经营百年的城外资产一举摧毁,我相信不仅是他倒霉,唐灵儿也会跟着倒霉。我想到时候唐灵儿的总督办之职必然被免,而那个罪魁祸首的赘婿,也甭想再留在唐氏家族。可仅仅是通过这个错误,似乎还不足以让他死得彻底。我认为,你应该再加把劲。制造他与我西门家族私下联合的假象,这样才能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西门端坐了起来:“管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管懋想了想,道:“可是公子,如今唐家派去接洽的不是苏御,而是唐剑。”

    西门端笑得更灿烂了些:“唐剑那边不用你操心,总之到时候会有人策应你。现在我需要你准备一些苏御的罪证。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你就去弄他的一些书信字帖过来,我会找人模仿他的笔迹。到时有唐剑的口供和你的信笺,这便是铁证。当唐家城外经济垮台时,也就是苏御死的时候。”

    西门端为什么如此针对苏御,管懋也不甚了解,而且他也不会把这些话告诉苏御。现在管懋的处境有多难,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只能左右逢迎,夹在缝隙里做人。

    他甚至已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现在他手里还有几千万钱,不打算用来盖房屋,而是留给大儿子管泽,时刻准备带钱逃跑,最起码给管家留条根苗。

    后来管懋走了,西门端从椅子上跳下来,背着手对身边一名细眼女子说:“以前,是我配不上她。可经过此事,她跌落神坛。有唐剑从中周旋,我用唐家千亩良田,换唐灵儿为妻。而唐剑通过此功,也可以重获家族信赖,升为长老。唐剑,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细长眼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西门端的小姑姑,西门家族十九小姐西门婉婷。

    姑娘站起身,看着这颗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大侄子的脑袋,满意地笑了笑:“苏御被驱逐,我会去找他。”

    “姑姑找他作甚?”西门端故作不知,问了一句。

    “不用你管!”身穿狐裘的窈窕女子一摔长袖,大步离去。

    西门端望着十九姑那曼妙的身材,眯了眯眼睛,嘴角渐渐泛起笑意,口中轻轻念叨“灵儿”二字。

    ……

    ……

    掐算时间,十一月下旬就是唐灵儿分娩的时间,眼瞅着也就是一个月的事,王珣已开始为郡主物色稳婆,还要带来给郡主看一眼,若那稳婆不入眼,郡主还未必答应呢。

    苏御完全不知唐灵儿选稳婆的标准是什么,唐灵儿也不说,于是苏御怀揣疑惑坐在一旁,看着唐灵儿选稳婆。

    后来唐灵儿竟然选了一个面相狠辣的婆子,这倒是大出苏御预料。苏御问郡主,为何选她?

    郡主说,分娩时,有血腥气,易引来邪魔,正所谓神鬼怕恶人,稳婆越是相貌凶狠,越是能驱散邪魔,故而选她。

    苏御对此颇有微辞,却没说出口,因为感觉到郡主越是临近分娩越是紧张,不想再给她压力。

    苏御还发现,最近唐灵儿非常悲观,她甚至在考虑清化坊经济总督办继承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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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