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得偿所愿
公社书记办公室里,张海洋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眼神却一直紧盯着陈大河。
而陈大河端坐在椅子上,两手时而紧抓,时而放松,脸上有时惊喜,有时惶恐,如果现在给陈大河一面镜子,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忍不住给自己颁发个最佳男主角奖,这简直就是影帝级的出演啊!
半晌之后,陈大河牙关紧咬,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看着张海洋。
对上张海洋夺人的目光,陈大河似乎又有点胆怯,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说道,“张书记,这事我可以帮你做,不过,我只能帮忙联系,对方答不答应,我管不着,而且,不能私下交易,必须在交流会现场交易。”
张海洋一听顿时大喜,站起来哈哈大笑,两手还不停地下按,“没问题没问题,公平交易嘛,当然是你情我愿,到二中交易也没问题,本来就没打算赖份子的嘛,而且拉回来也方便。”
此时张海洋恨不得高歌一曲智取威虎山,任你钱卫国狡猾如狐,也挡不住我奸猾似鬼啊!呃,不对,应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不对,反正就是你钱卫国没我张海洋厉害,哼哼,要是让你知道自己派出的人在给我帮忙,会不会气得连吐三升血啊!不过我就不告诉你,憋死你,到时候让你看到我收获最多的时候闷死你,哈哈哈哈!
“不过,张书记,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陈大河看着洋洋得意的张海洋,小声地说道。
张海洋大手一挥,“没问题,你说,是不是想多要点粮食?没问题,回头我让人给你家送上两百斤,不够再加!张庄别的没有,就是有粮,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啊!”
“不是,”陈大河摇摇头,明亮的双眼迎向张海洋的目光,“我明年不是要参加高考了么,可是文科方面,尤其是历史成绩不太好,就想找些老书,还有些老物件来帮助学习,这个,不知道您这儿有吗?”
“老书,还有老物件?”张海洋困惑地抓抓脑袋,“那些个破烂东西都不能用了,还可以帮助学习历史知识的吗?”
“也不是所有东西,所有人都合适,”陈大河诚恳地说道,“就是我自己,看到真东西会比光看书本要记得深刻,谁让我记忆力没那么好呢,只能想点其他办法,老校长说这叫联想记忆法,所以,也不是所有的老物件都合适,一定要有意义的,能体现时代特色的。”
要是老校长听到背书不用看第三遍的陈大河这么说,还堂而皇之地扯着自己当大旗,肯定会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个新认识。
“哦,老校长教的办法啊?”张海洋抿着嘴点点头,虽然摸不着头脑,依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老校长教的肯定是好办法,我就说嘛,肯定不能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学知识的。好,我就给你找点老物件,可是,”
张海洋为难地挠着脑袋上不多的头发,“好些东西都没了,要去哪里找呢?小伙子,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啊?都没了啊,”陈大河瞪着眼睛,“我还以为都和我们队一样,舍不得丢掉,搁牛棚里放着呢,可惜我们队里东西太少,而且也没什么用,要不然也不用麻烦您了。”
“对啊,”张海洋一拍脑门,“我记得当时是准备烧掉的,是门房的老谭说,烧掉可惜了,还浪费柴禾,就拉到哪个地方丢那里了,都好几年了呢。”
正说着,张海洋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大声叫着,“老谭,老谭,过来一下。”
“哎,来啦,”看门房的老大爷披着件已经严重掉色,足以当棉被的军大衣,麻利地锁好大门,然后晃悠悠地踩着残雪走了过来。
“张书记,什么事啊,我那可不能离开太久。”
“叫老张,大河不是外人,”张海洋招手示意他进来,替陈大河介绍道,“这位呢,就是我们张庄的一宝,老谭,谭树林,我到张庄已经二十年,可我来张庄之前他就已经在了,你叫谭大爷就行,老谭,这是平安公社的陈大河。”
“谭大爷好,”陈大河咧着嘴叫道,笑得像个十足的乖宝宝。
“好好好,”谭大爷挥着手,“刚才我们见过,来解决副食问题的,对吧。”
“对,问题已经有办法解决啦,”张海洋双手撑着后腰,笑得意气风发,“本来想给大河一点小奖励的,不过大河品格高尚,不要那些俗物,就想在我们这边淘点老书和老物件学习知识,那些都丢哪里去啦?”
“哦哦,那堆破烂啊,”老谭指着公社政府后面,“没丢远,就在后面的关帝庙里,不过放进去就没收拾过,那个庙也好久没人去了,里面乱得很,可不好找啊。”
“没事,待会儿我自己去看看,”陈大河笑着说道,“想有收获总要先付出的嘛。”
“嗯,这话说得在理,不愧是要上大学的高材生,”张海洋竖着大拇指说道,“不过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换物资,还有筹备交流会的事情,这种小事我来找人办,你明天过来,保证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这怎么好意思啊,”陈大河腼腆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用不着这么麻烦,就这么定了,听我的。”张海洋大包大揽地将手一挥。
“得了吧,”谭大爷冲着张海洋甩了个脸子,“让你晚点换副食你能等?小陈这是等不及了呢。”
张海洋诧异地看了看陈大河那张局促的脸,顿时一拍脑袋,“哈哈,对对,是我的错,这样,我现在就找人带你过去看看,要不我让他们弄几辆板车,待会全部直接拉走。”
陈大河摆摆双手,“要不了那么多,我选几样就行。”
“就是,你以为那堆东西是什么宝贝啊,还全拉走,”谭大爷瞟了一眼张海洋,然后看着陈大河说道,“这样,也不用找别人,就我带你去,后院还有个板车,然后我再给你找几条麻袋,反正你也有马,你看上什么,装麻袋里,放马车上,回平安的时候就赶马车回去,明天再把车还回来就行。”
陈大河激动地点点头,“诶,谭大爷,那我听您的。”
第十三章 淘宝
关帝庙就在张庄公社政府的正后面,不过没有后门直接过去,而是从前门的大路上走一段,再穿过一条小路,又往回绕,等绕到公社后面,正好走了一个长方形的三条边。
在地委也有一座关帝庙,听说是前后五进,里外三层,气派得很。
前几年的时候,地委的人把关爷爷抬了出去,将金身劈成了木材,也算是为人民发光发热,宫殿改成了地委几个部门的办公室,里面原本放着的东西自然也都没有了,虽然后来又恢复了原貌,甚至比以前更气派,可惜那些东西都回不来了,让前后两世都没去过的陈大河颇为遗憾。
这个关帝庙肯定不能和地委的关帝庙相比,不过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进关帝庙的陈大河还是激动万分,咳,主要是被里面的东西给吸引的。
谭大爷掏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钥匙,插进锁着大门的铁锁眼里,死劲地扭了扭,呃,没扭动。
再扭,还是没扭动,不服气的谭大爷死劲地扭动着钥匙,终于,啪地一声,钥匙断了!
陈大河顿时傻眼,难道今天进不去啦?
谭大爷回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铁锁就是啪啪两下。
先将砸坏的锁头拆下,再把锁着门环的铁链解开,谭大爷才把尘封了几年的大门推开,嘴里还在念叨着,“早知道就不找钥匙了,不能用,还浪费我半天时候。”
在后面看着的陈大河抹了把冷汗,真看不出来,这老爷子脾气挺爆的啊。
跟在谭大爷后面进了大门,陈大河四下打量一眼,这间关帝庙还真不大,不戴顶的一个四四方方不过五十平的院子,院中杂草丛生,哪怕是尺厚的积雪都压不住,如果不是现在是冬天,而且刚下了场大雪,还真怕不知从哪里串出条蛇来。
戴顶的两间前后两进的正殿后殿,也就比乡下的土地庙档次高了些,有些配不上关帝爷的身份。
“我小时候啊,这里就是个土地庙,前殿供着土地爷,后殿是庙祝住着,后来有一年闹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乡亲们就想来这求雨,结果啊,当时张庄那位最大的地主,直接带人把土地爷金身给砸了,说土地爷不管事,有不如无,然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干脆换成关帝爷供起来,也好保佑个平安,”谭大爷絮絮叨叨地穿过院子走向正殿,“可他最后还是没能落个平安,因为坏事做得太多,潺林解放的时候,被那个庙祝举报,当成典型,喂了子弹了,倒是这间关帝庙留了下来,咦,这里也锁上啦?”
在陈大河期待的目光中,谭大爷先示意他退后,然后果断地甩起手中的铁链,刷地一下砸了下去。
啪,铁锁应声而段,跌落到地上。
陈大河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地竖起大拇指,“大爷,好功夫!”
“雕虫小技,不算个啥,”谭大爷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颇有些气定神闲的高人气质,随后两手扣住门环,缓缓将正殿大门拉开。
伴随着大门敞开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霉气扑面而来,陈大河忍不住拿袖子捂住嘴鼻,连退了好几步。
谭大爷也不进去,从口袋里掏出双帆布手套递给陈大河,指着里面说道,“自己去挑吧,挑中什么直接扔出来,反正雪地里也摔不坏,我替你装上。”
“哦,”陈大河接过手套戴上,探着头往里看了看,心里不禁暗暗咋舌,好家伙,五六十平米的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再往上看,直接顶着屋顶,这是要按立方算的吗?
陈大河为难地抓了抓脑袋,这都进不去,怎么找啊?
似乎看出陈大河脸上的为难,谭大爷指着院子说道,“这样,你直接往外扒,用得上的就放在屋檐下,用不上的,就丢这院子里,回头我弄点柴禾堆起来烧了,也省得占地方。”
“啊,烧了?”陈大河诧异地看着他,“那多可惜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谭大爷呲笑道,“前几年的时候舍不得烧,那是穷怕了,现在也不差这些破东烂西的,还留着干啥。”
转头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东西,谭大爷笑着说道,“其实啊,这里面真没有什么好东西,有用的好东西早就被人拿走啦,要不然老张能那么大方,让你自己过来挑?这里面最多的,就是一些没人要的破书,还有些神神道道的坛坛罐罐,你要是想学点历史知识,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其他的就别想啦。”
陈大河脸色不变,笑着说道,“要是真的能找到对学习有帮助的,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也没想过。”
“嗯,小伙子不错,”一直注意陈大河神色的谭大爷满意地点点头,“行,你自己去找吧,我这大老粗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就不帮你找了,就在这替你丢丢垃圾。”
“谢谢谭大爷,不用帮,我自己就行,”陈大河先冲谭大爷笑了笑,然后转身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破烂东西。
谭大爷说得没错,像日用品,家具之类的大件早就被人拿走了,这里面基本上都是些小玩意儿,大部分是古书和卷轴画,可惜保存不当,湿气加虫蛀,已经完全没用,最上面接近屋顶的地方,还有几包衣服,从裂缝里露出几件戏服,五彩斑斓的衣服给这间屋子平添了几分诡异。
陈大河随手拿起一本线装书,任由碎纸片散落一地,然后拍了拍手,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果然,看起来豪气大方的张书记,在给自己玩心眼呢,不过,各花入各眼,这一屋子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破烂垃圾,自己就偏偏要在这堆破烂中,淘出真正的宝贝来。
陈大河脱掉棉袄,把袖子高高撸起,便甩开膀子准备往外倒垃圾。
先从顶上找了个残缺不堪的木箱子,拿着块木板,一股脑地将那些腐朽的残书扫到箱子里,一箱箱地倒在院子中。
单单是把这些残书清理干净,就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等陈大河累得快要虚脱的时候,终于迎来一剂强心针。
在屋子的角落里,并列放着四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箱子无锁,揭开箱盖,便能闻到一股夹杂着桐油的霉味,用三四层油纸包着的,是一本本保存完好的线装书。
第十四章 收获
“哟,大河,有收获啦?”在一边帮忙清理垃圾的谭大爷凑了过来,“呵,这些书还保存得挺好,你看看能用不?”
陈大河手指在箱壁上滑过,随后捡起一本书,另一只手在箱子里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儒家书籍,四书五经之类的,还有些诗词杂记,普通得很。只是虽然是线装书,却都是近代的印刷版,除了里面记载的内容之外,并没有什么经济和收藏价值。
可是陈大河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后面,那副开心的表情谁看谁知道,大收获啊,真是大收获,哪怕只是这四只箱子,今天张庄就没有白来!
“大河?”谭大爷站在背后看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这些个书有用不?”
“啊?哦,有用,”陈大河回过神来,转过身用力地点点头,“麻烦谭大爷帮我把箱子单独放到外面,待会我再放板车上,我先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能用就行,”谭大爷笑呵呵地点点头,也不和陈大河搭手,弯下腰来,一手一个箱子,抱着就走了出去。
陈大河拿袖子擦了把汗,到底谁是小伙子,谁是老爷爷啊,自己都要双手才能抱稳的木箱,这位爷直接拎走,难怪做了二十几年门房都没被取代,这是实力派的啊!
将四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屋檐下的角落,陈大河坐在门槛上歇了会,准备继续自己的淘宝大业,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陈大河和谭大爷相视一眼,起身就往外走,结果大门先从外面被拉开,果然,张海洋出现在两人面前。
“大河,有收获没?”张海洋笑呵呵地问道。
“有,找到几箱子保存完好的书,”陈大河兴奋地点点头,可随后小脸一垮,“就是东西太多了,而且基本上都烂掉,没什么用,找了好久才翻出那几个箱子。”
一听这话,厚脸皮的张海洋也不禁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哈,没事,慢慢找,反正东西都在这里跑不掉的,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叫人送你去桃源公社?”
“哎呀,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陈大河一拍脑门,连忙脱下手套,把棉袄穿上,“差点就耽误事儿,那就麻烦张书记了。”
“不麻烦,不过,交代你的事可不能忘记哦,”张海洋笑着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喏,这是物质清单,要是桃源公社有这清单上的东西,又愿意换粮食的,就先帮我谈,你可得把事情办好。”
陈大河接过来看了看,“没问题,不过您要的量挺大的,桃源那里肯定不够,不过也没事,我明天去其他公社,争取给您办妥。”
“哎,这就对了,”张海洋笑着拍拍陈大河的肩膀,“事情办好,就是立了功,到时候我再给你请功。”
陈大河腼腆地笑了笑,随后出门上了门口停着的老吉普,出发去桃源。
一般来说,现在这种社会条件,是不会给公社书记配车的,平安公社比张庄大多了,钱卫国也没专车坐,每次去县城都是坐供销社的拉货车,那档次比几十年后骑自行车上班的某市长还不如,整个潺林县,也就县委有几辆拉达,还不轻易出动,没办法,耗油啊。
这辆不知道过了几手的车应该是部队上淘汰下来的,能落到张海洋手里,还是有些特别的路子,要不然哪怕是报废,也轮不到他来坐,单单烧的汽油,一般人就供不起,这次为了搞定副食的事,张海洋也是下了血本,估计在他看来,陈大河的那点要求还不如用这车送他一趟来得实在。
可是在陈大河看来,这里面还有一层监工的意思,不管什么年代,司机可都是老板的心腹,代表着老板的颜面,有这位司机大哥跟着,陈大河敢不用心?
司机打着方向盘,把车开上公路,车况不好,路况更差,一路上颠颠簸簸,还不如骑马呢。
半个小时后,在陈大河两眼呆滞地默默吐槽中,车子直接开进桃源公社大院,陈大河揉着屁股下车,接着就进了书记办公室的大门。
这次就顺利多了,好歹是坐着小吉普过来的,档次高啊,而且这位桃源书记显然认识张海洋的车,拿的是平安公社的介绍信,坐的是张庄公社的车,这说明什么?说明河西段的两个老对头合作了啊!那还不是陈大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比在张庄还简单,基本没费什么口舌,桃源就答应参加交流会,尤其是在陈大河提出保底签约,用粮食换副食的条件之后,更是乐不可支,连口答应,毕竟像张庄这样的土豪可不多,基本上还是差主食的,要不是还想看看交流会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他能全部都跟张庄换粮食了。
就在陈大河想着怎么开口,讨要一些四旧垃圾的时候,旁边的司机开口了。
“我们张书记说,大河工作不容易,也很上进,为了解决兄弟公社的物质问题,不计酬劳地帮着四处奔波,所以张庄给了一笔奖励,看看桃源这边要不要也给一点,要是桃源物质紧张的话,就张庄帮忙出了。”
听到这句话,陈大河诧异地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摆出一副不关自己事样子的司机大哥,心里默默地点了个赞,神助攻啊,看来自己这点小心思被张海洋看穿了,不过是感觉张庄那点垃圾也忒拿不出手,在这里找补头呢,嗯,脸皮还不够厚。
不管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公社,不过是点好处费,哪里还需要其他公社垫,以后还要不要和其他书记见面,能不能平起平坐地好好玩耍啦,果断不能答应啊。
于是桃源公社书记豪气地表示,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兄弟公社,咱们桃源自己就能解决。
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原来的味道,在陈大河的倾情演绎下,桃源公社的垃圾库,也落进他的口袋,两边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陈大河骑过马,坐过车,乘过船,赶过车,呃,这个是马车,跟前面的那个不一样,总算是将河西的几个公社都跑了个遍,就连河对岸的孟湾公社也闻风而动,主动送上门来。
最后的收获就是,让老爹在屋后头起了一座挡雨不遮风的茅棚,才将十几车的物件给塞了进去,免了日晒雨淋之苦。
呃,同上,这个车是板车,不是汽车!
第十五章 自由市场
冰雪初融,天上挂着的太阳有气无力地照着,除了提供些光明之外,对温暖似乎并无帮助。
坐在四面透风的茅棚里,四周堆满了淘回来的物件依然挡不住寒气,蹲在地上的陈大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子曰,下雪不冷化雪冷,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子有这么曰过吗?你小子就瞎胡闹。”
陈大河探头一看,原来是上剅大队杨书记,不禁笑着说道,“子当然这样曰过啊,杨子嘛,难道你杨书记没说过这句话?”
“胡说八道,没个正行,”杨向明指着他笑骂道,“我问你,你这天天往外头跑,替别人赚好处,自己就捞些垃圾回来,就没想过给乡亲们挣点好处?”
“这可不是垃圾,”陈大河指着边上一堆大小不一,却码得整整齐齐的书说道,“这些我都是要给学校的,我可跟老校长说了,打他的旗号,给学校弄个小图书馆,你要说是垃圾,小心老校长拿烟杆敲你。”
“嘿,还敢威胁我?”杨向明挽着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现在老校长不在,我看谁能护着你。”
“呵,挺能的啊,”陈大河淡定地看着杨向明,“到人家里来动手,还有没有王法啦,还想要我给出主意不?”
已经伸出来的手立刻改抓为拍,轻轻落在陈大河肩头,杨向明阴云密布的脸也变得晴空万里,“哈哈,我就知道,大河身为上剅人,怎么会不管自己家里呢,说说,是怎么个主意?”
陈大河撑着腿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到边上的箱子上,看着杨向明说道,“杨叔,你好歹也是大队支书,不能什么事都问我啊,你自己就没想过,怎么样才能从这里面捞好处?”
“我一个大老粗,想什么想,”杨向明挨着另一个箱子坐下,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有你在吗,你想就行了。”
陈大河满脸无语,“那要是我不在了呢?”
“不在了?”杨向明愕然地看着他,“你不在上剅,能上哪儿去?哦,你是说明年要上大学是吧,就是去上学嘛,又不是不回来。”
陈大河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得了,你是吃定我了是吧,那你工资要不要分我一半。”
“你那么大本事,还看得上我那点工资,”杨向明不屑地撇撇嘴,“少扯犊子,赶紧说正事。”
好吧,这就是没法沟通了,陈大河苦笑着说道,“这事啊,对平安公社是个机会,对上剅大队,更是一个天大的良机,要不然我干嘛提议办这个交流会,直接撮合不是更省事,还不是想在离开上剅之前,给大家找条长远的路子。”
杨向明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皱着眉头说道,“长远的路子?我怎么看不出来?”
陈大河意味深长地问道,“我问你,交流会在哪里办?人多不多?”
杨向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平安公社啊,怎么说这也是河西段近几年的一场盛会,人肯定不少。”
“是啊,虽说是公社之间的交流,可到时候来看热闹的人肯定少不了,人多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杨向明转着眼珠想了想,“人多力量大?”
陈大河一拍脑门,“那你是不是还想着让人给你干活呢!”
“不是我说,”杨向明不耐烦了,“有什么你直说,少打哑谜。”
“得嘞,”陈大河举手投降,“人,就意味着钱,到时候你让人拉上一批货,就摆在二中大门对面,包你赚死。”
“就这样啊?”杨向明呆滞地看着陈大河,“没别的啦?”
“这还不够啊,赚死你啊!”陈大河恶狠狠地说道。
“我看是我拍死你!”杨向明怒目圆睁,抬手就拍了过去,“这点还用你说,老子早就准备了十几车的货,到时候你就给我卖货去。”
“我挡,”陈大河举起本书护在头顶,看着杨向明气急败坏地样子,笑呵呵地说道,“行了行了,说正经的。”
杨向明冷哼一声,暂且收手坐下,但依然一副随时会出手的样子。
陈大河把书卷起来,轻轻敲打着膝盖,脑海里梳理好头绪,才看着杨向明说道,“杨叔,你有没有想过办个自由市场?”
杨向明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大跳,“什么意思?自由市场也是我能办的?”
“你当然是不能办,但大队可以啊,”陈大河眼睛看着他,“本来呢,这次就只是个牛栏湖缺粮,想卖鱼换粮的一点事情,只要找几个公社,不,甚至只需要找几个大队,拿张物质清单就能把事情给办了,都不用钱书记露面,但我偏偏却把半个潺林都折腾起来,为什么?”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自由市场,”陈大河自问自答,“现在是年底,各个公社大队都刚刚发了东西,正是老百姓手上有钱的时候,这是天时,交流会放在二中,而上剅大队紧挨着二中,跟交流会就隔着一条街,这是地利,潺林河西片区已经好几年没办过大集,这次搞个交流会,不说半个河西,只要有一两成的人过来看热闹,那就是上万人,咱再打个折,几千人总有吧,这,就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要是你开起这个自由市场,那还不一炮而红?有了这个自由市场在,你还怕上剅大队过不上好日子!”
“可是,自由市场是想开就开的?”杨向明满脸纠结,“就算是办集体产业,也得要上级单位批准,至少公社的钱书记要同意,弄不好,还要报到县里去审批,难啊!”
“不需要到县里,”陈大河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只要征得钱书记同意,在公社办个手续就行。”
“就在公社办手续?”杨向明疑惑地看着他,“那能行吗?”
“怎么不行,”陈大河说道,“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你弄个开办申请,找公社盖个章,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谁又能说什么。”
杨向明更纠结了,“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
“损公肥私才是做坏事,你这是在给上剅谋福利,是大大的好事,”陈大河笑道,“嘿嘿,敢干不?”
“等等,我先捋一捋。”杨向明一手摸着下巴,脸上神色变幻。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陈大河,“还有几个问题,要是你能解决,我就敢干。”
第十六章 杂事
陈大河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什么问题。”
“第一,供销社那边,会不会有意见,要是阻扰怎么办?第二,市场开起来了,谁来卖东西,卖什么?总不能就卖点地里产的菜吧,第三,其他大队会不会跟风而上,要是都一窝蜂地开自由市场,竞争太大怎么办?第四,平安公社就这么大,平时就这么多人,开了自由市场,买的人不多,东西卖不掉,怎么办?”
杨向明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我就想到前两个,后面的没想过。”
陈大河撇撇嘴,决定不理这个憨货,继续说道,“我先不说第一个问题,先说第二个,谁来卖,卖什么?那就要看我们有什么,地里的粮食,各种菜呀鱼呀之类的农产品,这些可以卖吧,就让大队的女人老人来摆摊,赚钱不费力,还不耽误地里的活,完了给他们发工资就行,就和供销社的职工一样,就是没编制。此外,服装厂的衣服,毛纺厂的毛线,五金厂的工具,火柴厂的蜡烛火柴,只要是平安公社有的,除了不把北门口老肖家的香烛元宝,纸屋纸钱弄过来,其他什么东西不能卖?就算工厂的东西大部分已经安排好去处,但弄点剩余产品,支应个小摊子还是没问题的吧,他们工厂不是有很多家属盼着进厂吗,就给个临时工的身份,过来卖东西。到时候做个规划,一边当菜场,一边卖工业品,这摊子不就起来了?”
“回到第一问题,其实就不算个问题,供销社卖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大地方进来的商品,档次就摆在那里,一般人进去他还不稀罕搭理你呢,就算是其他的普通商品,也是供不应求,不在乎多那么一两个市场的。你这个自由市场卖的是什么?卖菜,卖鱼卖虾,再加上一点布匹毛线的,说得好听叫自由市场,不好听就是个菜场,供销社能看得上?所以说,就算你这个市场开起来,他们也不会把你当成对手。”
说到这里,陈大河语气放缓一些,“当然了,该打点的也不能少,供销社的几个领导那里,你隔三差五的叫人送点菜过去,也差不多就得了,还不花钱。”
“至于第三个,跟风的问题,”陈大河撇撇嘴,“你认为他们现在有这个胆子吗?起码也要等看到这个自由市场能赚钱,赚大钱,最重要的是还不会惹麻烦之后,才会一窝蜂地上,等到那个时候,这里已经成了气候,”陈大河发出两声冷笑,“哼哼,各个工厂可以自主安排的产品就这么多,只要我们能全吃下,就没东西给别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去哪里找货,没有货品,谁又去他们的市场。”
“至于说最后一个问题,买东西的人,也就是客户,从哪里来,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你可别忘了,这个即将开办的自由市场,可是整个潺林县唯一的一个,在供销社需要票据才能买的东西,在这里可不用,哪怕你卖的品种再少,也挡不住真正需要,却又没有票据的人,等自由市场开业之后,我不怕没人来,只怕来的人太多,你撑不住!”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陈大河看着杨向明问道。
杨向明满脸呆滞地望着陈大河,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话,“你都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干呗。”
“不过,”杨向明一把拉住他,“钱书记那里,可得你去解决,还有,你得给我把章程弄好,别整出内部矛盾来,还有,真不会有麻烦?”
虽然早就预料到,陈大河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出息。”
也懒得理他,直接挥手撵人,淘回来的宝贝还没整理完呢。
又忙了一天,才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梳理清楚,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杂书,陈大河也懒得去甄别,在留下十几本古籍和七幅古画之后,其他的直接找人拉去学校,丢给老校长去处理。
还有些坛坛罐罐,也大部分都送人,只留下十几件真正的老东西,小心翼翼地用稻草加棉花保护好,再放在箱子里面。
这些箱子也是淘回来的,陈大河留了八个,其中就有最初淘到的那四只书箱,其他的都给老妈去装东西了,结果留下的那些东西还没把箱子装满,八个箱子都塞到床底下,也算是躺在钱上睡觉。
老妈黄玉芝还想讨要剩下的空箱子,陈大河也坚决不给,开玩笑,虽然咱不懂木头,但后世被炒疯了的黄花梨和紫檀还是听过的,等放个几十年,一个箱子都能在省城换套房了,哪能真给你去装那些针头线脑的。
清点完自己的收获,陈大河才去学校帮忙安排交流会的事,搭棚子,清场地,划区域,准备谈判区和休息区,安排接待人员,准备工作简餐和接待晚宴。
把就清空了几间教室,准备给他们放东西的老校长看得目瞪口呆,果断地拍拍手把烂摊子丢给陈大河,杂事就得让俗人去做,读书人看看书就好!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去研究送来的杂书去了。
还好,陈大河一开始就没对老校长抱希望,自己早就准备了一套方案,具体的体力活也不用他来做,都是杨向明派来的人,他只需要指手画脚就好,顺带着把上剅自由市场临时场地也安排好,总共就用了半天时间,然后,他也学着老校长,拍拍屁股消失了,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公社钱书记家里,陈大河大口大口地吃完一碗肉丝面,笑呵呵地看着张玉梅,“梅姐,还有没?”
张玉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说是来谈事情,我看你就是来吃白食的!”
“那还不是梅姐手艺好么,”陈大河理直气壮地说道,“搁别人家我还不稀罕吃呢。”
“呵,那我还得谢谢你赏脸是吧,”张玉梅重新盛了一大碗面放在他面前,没好气地说道,“面条还有,肉丝没了,你将就着吃吧。”
“得嘞,我不挑食!”陈大河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口塞嘴里,嘟囔着说道,“都这么晚了,师兄怎么还没回来?太不像话了,我得批评批评他!”
张玉梅坐在对面,好笑地看着陈大河,“我看你是被你师兄批评多了,想报仇才是,好哇,等下他回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批评他!”
第十七章 少女
陈大河脸色不变,“我就随便说说,别当真!”
张玉梅撇撇嘴,就知道他没这个胆。
在两人闲聊中,一碗面条又很快吃完,这时大门外传来响动,钱卫国终于回来了。
陈大河站起来,等大门从外面拉开,进来的却不是钱卫国,而是一个和他年纪相当,扎着马尾亭亭玉立,俏鼻琼嘴眉目清秀的女生。
正常来说,男人看见美女,应该心情都会不错,哪怕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至少不会排斥,可看着眼前的美女,陈大河一颗小心脏哇凉哇凉地直往下掉。
“哇,大河哥来啦,”钱茜茜将手中的行李一扔,连蹦带跳地跑到陈大河身边,拽着他胳膊笑道,“我还想明天一早去找你呢,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过来找我来啦?”
“是啊,是啊,”陈大河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求助的目光看向张玉梅,大姐啊,你怎么不说这位祖宗要回来啊,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来啊!
“没大没小,”钱卫国提着箱子走了进来,板着脸训斥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要叫大河叔。”
“才不要,”钱茜茜嘟着嘴,“他才比我大一天,我才不要叫叔呢。”
“没事没事,各论各的,”陈大河打着哈哈,“看到茜茜平安到家我就放心了,你坐车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哈。”
说完就想抽出手臂溜之大吉。
“不准走,”钱茜茜两手用力把胳膊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手臂陷入一片柔软之中,陈大河顿时僵住,求助的目光投向张玉梅。
结果张玉梅低头闷笑,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于是又看向钱卫国。
钱卫国嘴角抽动了两下,低下头拎着行李进了小房间。
哪有这样的父母啊,还是在这个年代!陈大河感觉欲哭无泪。
“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在学校吃晚饭了,我爸也不提前同我说,讨厌。”
“大河哥,我跟你说,学校的那些男同学真讨厌,要不就故意作怪,要不就像只苍蝇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烦死了,我都懒得搭理他们,”还没坐下,钱茜茜就拉着陈大河开始叽叽喳喳,“早知道就不去地委上学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大河哥,我想你了,你想我没?”
陈大河无奈地点点头,“想。”
可惜表情白费,小丫头自说自的,“我们班有个女生,学习成绩可好啦,我怎么努力都考不过她,大河哥你要给我补课,明年高考我一定要考嬴她,大河哥你期末考又是第一不?嗯,肯定是的,都怪我姥爷,要是我也在二中,跟着你肯定学得更好,哼,还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呢,讲的还没有你好。”
“你们学校放假真早,我们都晚了半个月,都快过年了才放,哪有这样的,一点都不好。”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陈大河有气没力地回应着,心里连连哀叹,这个小钱串子平时在外面挺文静的啊,怎么这么多话啊。
“呃,小串子,”陈大河干咳一声,打断了小丫头的话。
“大河哥,”钱茜茜小嘴立刻撅起来,恼羞成怒地抓着陈大河死劲摇,“不准叫人家小串子!”
正在房间里整理行李的张玉梅忍不住瞪了钱卫国一眼,“看你起的什么名字。”
钱卫国顿时满头黑线,“当时你也同意了的,还说茜茜两个字好听呢,都是大河那个臭小子,竟然想出这么个外号。”
“那就是你这姓不好!”张玉梅肯定地说道。
钱卫国只能满脸无语。
外面已经快要被摇散架的陈大河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小茜茜,口误,口误。”
钱茜茜,钱钱钱,钱都连成一串了,不是钱串子是啥?可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认栽,谁叫自己嘴门没把住呢。
好不容易熬到张玉梅叫女儿去洗漱,陈大河连忙落荒而逃,到最后也没跟钱卫国谈自由市场的事。
得了,今天白跑一趟,陈大河走出公社宿舍大院,摇着头叹口气,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河就跑到学校等着钱卫国,作为一个十天有九天赖床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一定要杨老大给补偿!”陈大河缩着手蹲在角落里,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你是要找谁要补偿呢?”
陈大河回头一看,钱卫国正双手背后,站在那里看着他,身边还有两个工作人员。
“没有,我说明天要买两块布呢,”陈大河笑嘻嘻地站起来,像个狗腿子似的跑过去,“钱书记您来啦!”
哼,在你下属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嗯,你在这干嘛呢?”钱卫国指着操场上干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又在偷懒?”
“没有啊,我的事早就干完了,这是在等您呢,”陈大河笑呵呵地说道,却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平时也没见这么大的官架子,这是在对自己捞外快表达不满吗,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得在梅姐面前告一状了啊!
“等我?”钱卫国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陈大河继续没脸没皮地拍着马屁,“都知道钱书记一心为公,这里准备得差不多了,您肯定要来视察的,我就在这侯着了。”
开玩笑,在平安公社还有我摸不到行踪的人!
钱卫国看着陈大河默不作声,随即转头对后面两个人说道,“你们去检查一下准备工作,务必保证交流会按时顺利召开。”
等两人离开之后,钱卫国才说道,“说吧,什么事?”
陈大河看了看四周没人,才正色低声说道,“上剅大队想在二中对面开个自由市场。”
话说一半,陈大河戛然而止,默默地看着钱卫国。
而钱卫国也低头沉默,半晌之后,突然抬头说道,“让杨向明打申请,我来签字盖章。”
“啊?”陈大河愕然地看着他,“你同意啦?”
枉我准备了半个月的腹稿,私底下练习了几十次,揣测了十几种反应,结果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同意?”钱卫国冷笑两声,“自由市场,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吧,借着赵德华卖鱼的事情,把半个潺林都搅动起来,就是为了给自由市场铺路,手笔不小啊!”
陈大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恐怕,这也是师兄你的心思吧。”
第十八章 心思
陈大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恐怕,这也是师兄你的心思吧。”
钱卫国也没否认,只是背着手走来走去。
“我确实是想办自由市场,在跟老师学习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钱卫国沉声说道,“不过由我来出面,公社主办的话,就会牵扯到县委,不合适,生产大队来办,倒是刚刚好,上剅大队和新田大队紧挨着公社,有天生的地利优势,在我的想法中,也是由上剅大队来做这个试验场,毕竟比起新田大队,上剅更靠近主街道。只是,我没想到是你提出来,更没想到会这么早,而且是利用这个机会。在其他人眼里,交流会如果能成功结束,自由市场再紧跟而上,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看来,我也是被你算计了一把啊。”
“嘿嘿,大家彼此彼此,大哥不要说二哥,”陈大河笑道,“你不也存了让我搅局的心思。也好,我就顺水推舟,借用这个机会,大家互惠互利。其实你就是脑子太死,要不然也不需要我来出主意,该教的老师都教过,你得学会变通,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你有我的脑子,再加上自己的实干经验,那还不飞到天上去。”
钱卫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怎么样看不出来,不过你这脸皮倒是让人甘拜下风!”
“客气客气,”陈大河毫不谦虚地全盘接受,冲着钱卫国拱拱手,“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去找杨老大赶紧安排,争取和交流会同一天开业。”
“慢着,”钱卫国拉住他,“只能是第二天,不能是同一天!而且规模不宜大。”
陈大河眼珠转了转,随即点点头,回过头看了钱卫国一眼,“规模肯定小得令人发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对,这次是我想差了,听你的,就晚一天开。”
话一说完,撒腿就跑,只留下钱卫国怒目而视,这小子,会不会说话。
陈大河刚溜出学校门口,还没来得及去找杨向明,就被一位美女堵了个正着。
“大河哥,我刚去你家里找你,阿姨说你来学校了,”钱茜茜一见到陈大河,就像个无尾熊一样挂了上来,“你是来看田爷爷的吗,我回来了还没去看他们呢,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没办法,陈大河只得又转回学校,陪着她去到老校长家里,不过两位老人家正忙着整理他送来的杂书,钱茜茜想过去帮忙,结果被老校长嫌弃地挥手赶开,“让你大河哥带着逛街去,省得在这碍手碍脚的。”
“哦,”小美女红着脸,拽着陈大河的手就出去了。
正在清理书本污渍的郭奶奶连忙叫道,“别忘了等下过来吃午饭。”
陈大河刚想说不用,他还准备去杨向明家蹭饭呢,结果身边的小美女已经回应道,“知道啦,等下我们就回来。”
得嘞,有这位小祖宗在,估计今天是办不了正事了,还是晚上再去吧。
郭奶奶看着远去的两人,碰了碰身边的老伴,“哎,老头子,你说这两个小家伙挺般配的,要不明年高考完,就催他们两家把事情定下来?”
“唔,不好说,”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研究手上的书本,“小丫头倒是一门心思放在大河身上,可大河呢,总感觉把她当妹妹,而且啊,”
说到这里,老爷子放下手中的书,再次抬头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我总感觉,大河这小子心里藏着有事。”
郭奶奶楞了楞,疑惑地看着他,“他一个半大小子,从来没出过平安镇的范围,能有什么心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爷子摇摇头,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这小子以前平淡无奇,或许是重新开始读书的原因吧,最近两年逐渐有了变化,鬼点子多也就算了,可他看上去没大没小,实际上为人处世也是进退有度,人说多智近乎妖,指的就是这种。”
郭奶奶歪着头想了想,最后不耐烦地把手一挥,“管他呢,反正再聪明那也是我孙子,回头我问问大河,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小丫头。”
“还是让他自己处理的好,那小子可是个有主见的人,咱们的话他可不一定听,再说了,”老爷子重新抬起手中的书本,“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嘛。”
“那,”郭奶奶迟疑地顿了顿,“我得跟茜茜说说,可要把大河看紧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话风一转,恨恨地说道,“都怪那个黄老头,多个什么事,偏要把茜茜调到地委去读书,难道偌大个二中还教不了她。”
“你这老婆子,”老爷子摇头苦笑,“人家黄老头想孙女不行啊,小钱和小张两口子都在平安,总得给他身边陪个人吧,而且明年茜茜就要参加高考,上大学,以后也常年在外地,还不趁现在有点时间多陪在他身边。”
“哼,他倒是有人陪了,要是最后把大河给弄丢了,看他找谁哭去。”
“嘿,就你把大河当个宝,”老爷子说道,随后神秘地笑了笑,“要真弄丢了也挺好的。”
“啊?”郭奶奶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老爷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茜茜再亲再好,那也不是亲孙女,咱可还有个亲孙女呢!”
郭奶奶顿时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个什么,小茹才九岁啊,早着呢。”
“是啊,才九岁,”老爷子再次看向手里的书,“大河也就刚过十五,差个六岁而已,等再过个几年,刚刚好!”
这下郭奶奶也不吱声了,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噗呲一笑,“臭小子平时整得比大人还懂事,都忘了他年纪了,唔,这小子主意大,就让他自己整吧,不管啦。”
老两口相视一笑,再次忙碌起来。
钱茜茜拖着陈大河,一出校门,便松开挽着胳膊的手,转而用两根手指牵着他的衣角,陈大河则是两手插兜,悠然自得地走着。
这时早上的雾气已经快要散尽,初升的冬阳散发着柔和的金光,照在小丫头白皙的俏脸上,犹如渡上一层金光,显得格外漂亮。
陈大河却把视线放在已经走了无数次的马路上,没有后世的高层建筑和车水马龙,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霓虹广告和身上漂亮的衣服,放眼望去,两边是低矮的房屋,几乎没有商店,都是民居,进进出出的也都是在镇上讨生活的人,脚下的马路也没那么平整,有的地方还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积水,这样的地方,放在以后,也许只有在少数城市的棚户区才能找到一丝痕迹。
第十九章 遇阻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景致,如果是在前世,陈大河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更不会走进,条件差得太多,哪怕上辈子只是一个上班族,每天奔波在公交地铁之间,住在城乡结合部,也比眼前的这幅景象强得太多。
但现在,他却安步当车,走起来轻松自然,就如同身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贫穷,朴素,脸上却洋溢着希望。
小丫头怯生生地跟在陈大河身后,吸引了周围大部分的目光,也引来一波打趣。
“哟,大河,带小媳妇儿逛街呢。”
“小丫头,可把你大河哥看紧啦,别让人家的小娘子抢去了啊。”
“什么时候请大家吃喜糖啊,高考完就该摆喜酒了吧!”
……
陈大河只是微笑不语,回过头看看小丫头,白皙的脸上已经红霞密布,但拉着衣角的手没有半点放松。
看着小丫头笑了笑,脚步又快了几分,直到走过这条街口,才终于消停下来。
镇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是所有人都认识陈大河的,也就是这个街口紧挨着二中和上剅,认识他的人才多了些。
小镇主要的街道就四条,四条街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口字形,但主干道只有一条,供销社就在这条街上,陈大河带着小丫头去商店买了点零食,又给她扯了两块布回去做衣服,就当做新年礼物了,小丫头也不矜持,乐呵呵地抱在怀里,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样子。
一圈转下来,已经接近中午,两人便直接回到老校长家里。
陈大河推门进屋,却发现钱卫国正脸色难看地坐在那里。
“哟,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到您老人家啦?”陈大河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钱卫国说道。
看到他们回来,钱卫国脸色稍微放缓了些,但还是笑不出来,“自由市场的事我提上会了,没有通过。”
“啊?”陈大河提着茶壶的手一顿,回头看着钱卫国,“公社党委会上,老刘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是他,”钱卫国意外地说道,“包括我五个成员,难道就不能是其他人?他们的思想也开放不到哪里去。”
陈大河回过头继续倒了两杯水,递给钱茜茜一杯,另一杯拿着一口喝干,抹了把嘴才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其他三个资历不够,而且都不是本地人,真要出什么事,上头有你顶,下面不损根本,自然是随波逐流。”
“你倒是看得明白,三个弃权,一个反对,我又不能搞一言堂,”钱卫国叹了口气,“刘书记在平安公社扎根了三十年,我到这里不过五六年,最后反而让我做了正书记,他还是个副的,他是不服啊。”
“那你就让他服气,”陈大河刚准备倒水,茜茜马上提起茶壶给他倒满。
“怎么服?”钱卫国不禁嘴角轻撇,好家伙,这闺女养了十几年,还没给自己倒过一次水呢。
陈大河毫无所觉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刘书记反对,除了对你不服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陈大河举起一根手指,“这事在潺林县没有先例,就算是放在整个临江地区,也只有地委的五一农场,隔壁首阳县的界山农场,和直属工业厅管辖的地委江口市场这三个自由市场,但这三个都是省里直管,咱们一个小小的公社也想办自由市场,风险太大。”
“这个我自然知道,”钱卫国沉声说道,“对这点我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才由上剅大队主办,公社监督管理,就这他都不同意。”
“他当然不同意了,”陈大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可是新田人呐。”
钱卫国闻言一愣,“他老刘还不至于因私废公吧!”
“单纯的因私废公肯定不会,可再加上办事的风险,可就不一定了,”陈大河冷笑道,“出了事有风险,成功了没好处,这样的事当然不能做。”
“而且啊,”陈大河继续说道,“他也不一定认可这件事呢,综合起来,反对是必然的。”
钱卫国点点头,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片刻之后,他突然抬起头,“不是,你明知道他反对,还过来找我?”
听到这话,陈大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做这个书记都快两年了,连个班子都搞不定,简直就是,算了,懒得说你。”
钱卫国尴尬地笑了笑,“之前都挺好的,我说什么都没问题,就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啊,还是心慈手软,”老校长捧着一摞书进来,将书搁在桌上,“看上去铁面无私,对谁都是公事公办,连大河求几张介绍信都要拐弯抹角地给,实际上呢,做事卡得太死,不给人留余地,对下属的工作也没要求,做坏了就骂两句,没有具体处罚。”
“奖罚不明,乃是为将大忌,”老校长做到椅子上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对他们太严,法外无情,则无恩,错而不罚,则无威,平时的时候,你是主将,自然恭恭敬敬地看不出什么,可在关键时刻,就不会有人追随你。”
“有那么严重吗?”钱卫国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好歹这两年自己也为平安公社尽心尽力,难道就这么不堪?
“老爷子说得虽然有些夸张,却也是事实,”陈大河接着说道,“当初既然你求着跟老师学习,就说明你还是有些想法的,以前你只是萧规曹随自然无所谓,如果你以后想有所突破,真正地做出点成绩,就必须整合班子,要不然,别说做事,不给你使绊子就不错啦。”
钱卫国低着头若有所思,半天不出声。
她闺女倒好,看着心上人侃侃而谈,一时都看得痴了,也不管被鄙视的人是她老爹,果然人都说女儿是胳膊肘往外拐,一点都没错。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各想各的,都沉默下来,只有厨房传来郭奶奶炒菜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陈大河猛然惊醒,起身去开门。
“咦,大河你也在?”
进门的是杨向明,先同老校长问过好,才看向钱卫国,“钱书记,您找我?”
“嗯,”钱卫国点点头,指着身边的椅子,“老杨,你先坐。”
“什么个情况?”陈大河把门关好,走回椅子上坐下,才说道,“怎么把杨叔也叫来了,都没成的事叫他干嘛,我通知一下就行。”
一听这话,杨向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怔怔地看着陈大河。
第二十章 提条件
“我叫他来自然有我的原因,”钱卫国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杨向明,“老杨,自由市场的事,大河早上和我提了,不过公社党委会上没有通过,所以只能缓一缓了。”
“哦,这样啊,”已经有心里准备的杨向明低头想了想,抬起头说道,“没事,不过就不过吧,那我们再想点别的法子。”
“嗯,有这种思想是对的,遇到挫折没关系,但是信心不能被打倒,”钱卫国笑着点点头,“我今天叫你过来,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另外一个,就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个自由市场,后续有什么打算。”
陈大河端着茶杯,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随后继续盯着杯子里的水,默不作声。
杨向明抓抓脑袋,“没什么打算啊,本来这件事就是大河提的,办不成就办不成呗,没什么关系。”
“我踢死你,”陈大河一脚虚踹了过去,“什么叫我提的,我是给自己提的是吧,自由市场开了是我的是吧,那行啊,以后上剅大队的事我都不管了,你们自己弄去。”
杨向明也知道说错话,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少在那里打岔,”钱卫国敲敲桌子,不满地瞪了陈大河一眼,“我就不信你没有想法。”
“没有,”陈大河翻了个白眼,看看钱卫国板着的脸,叹口气说道,“就算有,现在也没有了,没意思,不管啦。”
钱卫国和杨向明相视一眼,不明白这小子发的哪门子邪火。
杨向明转头看向陈大河,陪笑着说道,“大河,刚才是叔说错话了,叔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叔一般见识。”
钱茜茜对着杨向明怒目而视,尽管大河谈正事的时候她从不插嘴,但并不妨碍她表达不爽的心情。
陈大河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片刻之后,才看着杨向明说道,“杨叔,这两年我替上剅大队办了不少事,大队上也的确没有亏待我,每次发福利也都是发双份的,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杨向明连连摆手,“说这些干啥,要没有你出主意,又到处跑关系,那上剅这两年可就难过了,那点东西算啥。”
“我不敢居功,”陈大河也摆摆手,“走出去办事,人家认识我上剅陈大河,这陈大河前面还有上剅两个字,要是没有上剅,我就算个屁,所以说,我做的任何事情,固然有点自己的小九九,但出发点,一定是把上剅放在首位。”
“对对对,这大家都知道,”杨向明连连点头。
“只怕未必啊,杨叔,”陈大河转头看着他,“我也知道你是口误,说错话,但你心里面,未必不是真这么想,对么。”
杨向明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你,大队上有这样心思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陈大河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都想着我在里面不知捞了多少好处,要不然凭什么那么积极地给大队办事,还一天到晚整些幺蛾子,搅得人不得安宁,对吧。”
不等杨向明说话,陈大河身体后仰,躺在椅背上,“无所谓了,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反正也少不了我一根毫毛,不过,杨叔,这个自由市场,是我替大队办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有什么困难,”
陈大河指了指钱卫国,“公社书记在呢,有困难,找领导,没毛病。”
钱卫国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转头看向老校长。老校长则捧着本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摆明了不参与,不评论。
杨向明则是目瞪口呆,“不是,大河,叔就说错一句话,一句话的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有没有这句话,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陈大河轻声说道,“明年我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可能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
杨向明抿着嘴牙根紧咬,不知该说些什么。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我也就明说了,”陈大河看着钱卫国说道,“对这个自由市场,我的确还有想法,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个市场里面,我不会赚一分钱,但是,我要大队代表市场帮我办点事。”
“没问题,”不等钱卫国开口,杨向明就拍着胸脯,“什么事,你说,我答应了。”
陈大河轻声说道,“我要你们设个代办处,在市场上替我收货,只要是农产品,无论是主粮还是副食,我都要。”
“啊?”杨向明楞了楞,“你收货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做生意?那不是……”
“我是要做生意,但不会以我自己的名义来做,”陈大河笑道,“以市场的名义收,以公社的名义出,挂个名而已,对你们没有任何损失,我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以公社的名义出?”钱卫国脸色顿时一变,满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要的介绍信,就是用在这里?这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当初计划的时候,也不一定是这里,”陈大河说道,“不过出货,肯定还是要用到的。”
钱卫国刚想反对,身边的老校长突然换了个姿势,朗声读到,“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好句,好句。”
钱卫国忍不住想抓抓脑袋,什么个意思?语文课上没教过古文,不懂啊!唔,应该是替大河说情的话吧?
再扭过头,宝贝女儿正瞪着两只眼睛,冲着他眨巴眨巴,不禁心气一泄,不说话了。
杨向明看钱卫国不吱声,就知道他不会反对,于是看着陈大河说道,“这事没问题,不过,大河,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没有现钱,”陈大河摇摇头,“所以才需要大队作保,等卖出去之后再付钱,收购价可以比市面上高一成。也不白挂名,货物脱手之后,我会拿出一部分利润出来,给大队和公社,也算是堵上漏洞,哪怕以后有人查账也不怕。”
钱卫国砸吧砸吧嘴,这小子,还是这么滴水不漏,想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禁有些担心,如果真的嫁过去,会不会吃亏啊。
“大河,这不是个小事,不过既然你考虑好了,叔替你办,”杨向明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说道,“不过你得说个数,收多少货,或者说,收多少钱的货?”
陈大河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轻轻吐出几个字,“不设上限。”
一个大队,乃至一个公社能有多少闲余的东西,这又不是像交流会那种,有的是为了吃饱饭,有的是为了改善生活,才会有以公社为单位的大量物质集散,这种零散收购的,撑死几万斤的货物罢了,放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丢进任何一个城市都砸不出朵浪花来。
第二十一章 疏忽
听到不设上限几个字,钱卫国顿时眉头一皱,刚想提出意见,转念一想,今年公社的收成情况都在自己脑海里,减掉上交的,再扣掉自留的口粮,能拿出来换钱的物质应该没多少,也就不再反对。
“你的条件我们答应了,现在你可以说说关于市场的后续想法了吧。”钱卫国看着陈大河说道。
“嗯,”陈大河点点头,“想法很简单,既然公社不同意办自由市场,那我们就不办。”
“啊?就这样?”钱卫国和杨向明面面相觑,就连老校长也抬起头意外地看着陈大河,认输可不是这小子的风格啊。
“自由市场不办,但是我们可以办自营市场,”陈大河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去掉工厂那一拨摊子,大队富余的物质,队员家庭自留地里的产出,都可以拿出来卖,取个名字,就叫生产大队自产自销自营市场,简称自营市场。”
“你这不是换汤不换药?”钱卫国皱着眉头说道,“他老刘能同意?别到时候天天带人来查封,闹出内部矛盾就不好了。”
“就是换汤不换药,”陈大河冷笑道,“他不是不同意开自由市场吗,那我们就不做,以前大队队员也有到供销社菜市场门口摆摊的先例,上面也是允许的,现在不过是将他们集中起来而已,哪里不合规矩?”
“这,”钱卫国还是感觉不对劲,只是说不出反对的意见,只得摇摇头。
“至于刘书记,有人会让他同意,”陈大河转头看着杨向明说道,“杨叔,你下午去一趟新田,找他们老刘书记,跟他说一下自营市场的事,就说场地我们出,摊子给他们留二十个位置,他们只需要派人来就行。”
“好主意!”杨向明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老刘书记是公社刘书记的大哥,有他说话,这种可行可不行的事,刘书记一定会同意。”
“嗯,不过这样还不够,”陈大河笑了笑,继续说道,“除了新田,平安公社所有的生产大队都要通知到位,其他大队给他们一家十五个位置,咱们把所有的生产大队都集中起来,我倒要看看,他刘书记还反不反对得了。”
钱卫国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招够狠的,所有生产大队全部参加,他想不同意都不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就是顺着咱们递过去的台阶,听老刘书记的劝,同意了事。”杨向明哈哈笑道,“那这事就算是成了。”
“只能说成了一半,”陈大河摇头说道,“剩下的一半,就看钱书记你的了。”
“啊?”钱卫国说道,“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陈大河现在没心情瞎扯,直接说道,“等交流会顺利结束,你也算给县里趟出来一条比较实用的路子,再让张老爷子在地委使把力,就有机会上调去县委,在你走之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刘书记谈谈,争取把自营市场转变成为真正的自由市场,办成这件事,无论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钱卫国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除非县委空降人过来,接任我的人只有老刘资格最老,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三天后的这场交流会能办成什么样子。”
“万无一失,”陈大河撇着嘴说道,“这是民心所向,不违法不犯规,任谁都掺不了沙子。”
“但愿如此,”钱卫国眯着眼睛,想着交流会的事。
“大河,”杨向明身体前倾,凑到陈大河跟前低声说道,“刚才你说气话的吧。”
陈大河笑了笑,也低声说道,“杨叔,真不是气话,你也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我就要上大学了,到时候人都不在这边,总不可能你们有什么事都还来找我吧,我也没那个时间,所以说,现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唉,”杨向明长叹一口气,坐正身子发着呆。
“开饭啦,茜茜过来端菜,”郭奶奶在厨房里高声叫道,随即端着两碗菜走了出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老校长把书放下,乐呵呵地收拾着桌子,陈大河也赶紧上去帮忙。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交流会开始的日子,这天陈大河起了个大早,走出房门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是咋回事?”陈大河看着一家子人,“一个个把新衣服都穿上了,要过年啦?”
“可不就是要过年了么,”黄玉芝乐呵呵地,把身上已经很周正的衣服拉了拉,“看看,合适不?”
“合适啊,”陈大河抓抓脑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二中啊,”陈德山说道,“就差你了,赶紧的,这么大的事也不着急。”
“就是,”小妹陈继红噘着嘴,眼巴巴地说道,“三哥最懒了,都等你半天了。”
陈大河顿时满头黑线,不就是个农产品交流会么,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想想这年头基本上没什么集体活动,也就释然了。
刚准备去洗漱,陈大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老爹说道,“有很多人去二中吗?”
陈德山满脸喜色地点点头,“当然了,好久没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哪成。”
陈大河顿时眉头紧皱,一把拉过陈大江,“大哥,你现在赶紧去找杨老大,让他用大队的广播叫人,把所有民兵队的人都组织起来,嗯,还不够,尽量再叫多一些男人,要青壮年力气大的,然后尽快赶到二中。”
“啊?”陈大江顿时愣住,“出什么事了吗?”
“没时间跟你解释,快去,”陈大河不耐烦地挥手赶人,“用跑的,快点,别耽搁。”
陈大江挠挠脑袋,反正三弟聪明,听他的没错,只得撒腿就往外跑。
“大河,怎么啦?”陈德山愣愣地看着他。
“是我疏忽了,弄不好要出大事,”陈大河随手扯过毛巾,往脸上随便抹了一把,就往外走去。
一家人面面相觑,紧跟着出了门。
“不是,你说清楚点,”陈德山在后面追问道。
陈大河脚步迈得飞快,边走边说,“二中就这么点大的地方,给他们公社做交流还行,要是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你说该有多少人?到时候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
陈德山一听,顿时脑皮发麻,回头冲着黄玉芝叫道,“民兵队那点人不够,你去找杨老三,把咱们队的男人都叫上,然后赶紧过去帮忙。”
“哦哦,好好,”黄玉芝慌慌忙忙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陈继红拉着姐姐的手,“二姐,我们今天是不是去不了了?”
陈大红眯着眼睛紧咬嘴唇,片刻之后说道,“我们去学校找老师,学校有大喇叭,多喊些人过来帮忙。”
一时间,陈家人都动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大会启幕
这天天还没亮,钱卫国就起了个大早,带着公社的两个工作人员赶到二中,准备盯着交流会的事,虽然只是公社间的交流,但也算是平安公社近两年少有的大事,就怕会出什么纰漏。
结果等他们赶到学校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老赵,你们未免也太早了吧。”钱卫国看着蹲在学校门口的一群人,旁边还放着十几个板车,还有拉车的骡马,一袋袋鱼码得高高的,“你这是把大队的车都拉上啦?”
“哟,是钱书记,”
正在墙角打盹的赵德华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一看,原来是钱卫国,连忙站了起来,跺了两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才走过去说道,“可不是把大队上的板车都拉来了么,连鸡公车都用上了,就这还没拉完,才拉了不到一半呢。”
“没事,先谈着,都是公家人,到时候谈好了直接给人送上门去,”钱卫国摆摆手,走近校门看了看,“你看你们来这么早,这学校门都还没开。”
赵德华打了个哈欠,“牛栏湖离得远,我们半夜就起来了,还不是想占个好位置。”
“呵,”钱卫国轻笑道,“你昨天来都没用,早就给你们划好地方了,等下直接去规定的位置就行。”
“啊?”
这一大群人顿时傻眼,赵德华焦急地说道,“以前公社开会不都是先到先选么,那我不是白起这么早啦。”
“也不算白起,”钱卫国笑道,“你这些跟其他人的东西都不一样,赶早来好,新鲜。”
校门口一群人正说着话,也是时间差不多了,看门房的大爷终于被吵醒,披着件棉袄出来开门,赵德华连忙叫人赶着车进了学校操场。
学校操场上已经打上木桩,用草绳拉着隔成七个比较大的区域,最前面的木桩上挂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公社的名字,每个区域里面又分出一道道长方形的格子,看上去显得井然有序。
“哟,还真不错,”赵德华乐呵呵地四下张望,“我们牛栏湖在哪儿呢?”
“赵书记,就在这呢,”一个公社的工作人员笑道,“这不就是平安公社的牌子么,里面的格子您随便选一个就行。”
“唉,这里好,”赵德华大喜过望,“果然是主场优势啊,平安公社就在门口,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一个就是牛栏湖的了。”
“哈哈,你只能选第二个,”钱卫国笑道,“要说主场优势,上剅大队可比你们强多了,那第一个格子他们老早就已经选好啦。”
“嘿,这个老杨,”赵德华不爽地摇摇头,“算了,那我就选第二个,这个总空着的吧。”
“嗯,”钱卫国点点头,“这个可以选,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关键还得看你的东西别人看不看得上。”
“这个你放心,”赵德华拍着胸脯,“我的鱼都是最新鲜的,他们哪家哪户过年还不准备条鱼,就怕到时候不够分的,别打起来才好,对了,钱书记,你得找派出所的人过来,真要打起来,把他们都抓回去,让他们公社来赎人,还能再赚一笔。”
“你这老不正经的,”钱卫国指着他笑骂道,“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么,你还想不想出平安公社的大门啦。”
“不过啊,我还真叫派出所的同志做了准备,”钱卫国继续说道,“一来维护秩序,二来预防犯罪,这么大的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们平安公社可就臭名远扬了。”
“嘿,不愧是公社书记,就是想得周到,”赵德华抿着嘴竖起大拇指,“比我这大老粗强多了,我就知道卖鱼。”
“少拍马屁,”钱卫国指着他点了点,“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卖鱼,这才是办正经事!”
两人闲聊着,天色也渐渐放亮,牛栏湖大队的人已经将鱼都卸到他们选好的区域,而这时,第二支队伍也开进了学校。
“哟,钱书记啊,你可够早的,”张海洋隔着老远就打招呼,“是不是担心出了篓子,一整晚就没睡觉啊。”
“那张书记就猜错了,这里已经安排得井井有条,能出什么篓子,所以啊,我昨晚一觉睡到大天亮,好得很啊,”钱卫国打着哈哈,等张海洋走近,才伸手握了握手,“倒是张书记,比我们平安公社的人还早,真是辛苦了啊,等我们平安公社的人到齐,我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以张书记为榜样,让他们跟张书记多多学习,学习是怎么不辞辛劳,一心为人民服务的。”
“哟,那可不敢当,”张海洋皮里阳秋地笑着,“平安公社可是我们潺林县第二大公社,随便一个生产大队都比我们张庄强多了,哪敢给他们当榜样,我跟他们学习还差不多。”
“哎,张书记你这就是太过谦虚了啊,”钱卫国故意板着个脸,“他们明明比张庄离得近,却还晚到,就是不应该,那还不是要跟您好好学习。”
“不敢不敢啊,”张海洋打着哈哈,“我这也是离得远,才想着早起嘛,而且我也不是最早的啊,别说您钱书记,你看你们牛栏湖的赵书记,不也是第一个到的吗,确实值得我学习啊。”
两人打一开始握住手,就没有松开过,你来我往地推来拉去,嘴上谦虚得要命,话里话外却争锋相对,看得赵德华直牙疼,暗呼受不了,给自己公社书记也做不来啊!
还好现在已经天亮,各个公社大队的人也陆续到来,这两位才结束表演,钱卫国忙着去接待其他公社书记,张海洋也忙着布置会场,这才消停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河西段六个公社,再加上与平安公社一河之隔,属于河东段的孟湾公社,一共七个公社已经全部到齐,各种各样的物质堆积成山,一辆辆板车被推到操场边上,,一匹匹骡马被赶到角落,各种马嘶人声,整个操场上乱哄哄的。
伴随着公社队伍到来的,还有各个公社的老百姓们,一个个拖家带口衣着光鲜的,也都挤在操场上看热闹。
本来按照陈大河设计的流程,现在钱卫国应该在操场前的升旗台上,发表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而且讲话之后,还要升个国旗,最好一起合唱国歌,这样才显得上档次,有意义。
可现在钱卫国站在台上,看着操场上乌压压的人头,耳朵里除了嘈杂的呼喊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三章 应对
“小李,小李,”钱卫国大声喊道,“派出所的人呢,都在哪里?”
公社的科员小李站在升旗台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扯着嗓子回应道,“钱书记,刚才汪所长还带着人在操场入口维持秩序,现在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啦,他们总共就十几个人,也不顶用啊。”
钱卫国一听,顿时冷汗夹着热汗一起流,连忙从台上跳了下来,“走,我们去学校门口,把大门封住,不能再进人了,不然要出事。”
三人费力地逆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出操场,到这里人才稍微少了一些,穿过两栋平房教室,学校的前院里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人,等挤到校门口,几乎快要虚脱掉。
“老黄,快,把门锁上,”钱卫国对着门房黄大爷说道,“不能再进人了。”
还在屋里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咋舌的黄大爷一愣,一听这话也反应过来,这是人太多了啊,连忙取了锁链,就准备把铁栅门关上。
还没进校门的人一看要锁门,顿时急了,一窝蜂地要往里面挤,大老远地走了十几里地才过来,要是连门都进不去,那不是开玩笑吗,一时间叫嚣声哭喊声连成一片,直吵得人头晕脑胀。
钱卫国几个人根本就拦不住,眼看现场就要失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
众人顿时动作僵住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抬头往上一看,学校的围墙上正站着个年轻人,一手提着铜锣,一手拿着鼓槌,指着下面大声叫道,“都别挤,里面还有小孩,再挤要挤死人啦。”
这时大家才听见小孩的哭声,连忙散开,让家长把孩子抱起来。
陈大河提着铜锣的手扶住围墙边的树枝,重新平衡下身体,才继续喊道,“各位乡亲,大叔大爷大婶们,现在学校里面人太多了,你们也不想大老远来一趟,就是来人挤人的吧,这样啊,大家听指挥,我们保证,大家都能进去,不白来平安公社一趟,好不好?”
“你谁啊?说话管不管用啊,”下面有人叫道,“平安公社没人啦,叫个小孩出来说话?”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钱卫国终于喘过气来,举着双手喊道,“我是平安公社书记钱卫国,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我向大家保证,一定安排好,不让大家白来,好不好!”
大家一看,连公社书记都被挤成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后退了些,刚才叫嚣的人也不说话了。
这时杨向明终于带着民兵队的人赶到,几十个壮小伙排成几排站在校门口,把人堵在校门外面,门房黄大爷连忙把两扇铁栅门关上。
随着铁锁咔擦一声响,被堵在校门外的人齐刷刷地看向陈大河。
被几百双眼睛一起盯着,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第一遭,陈大河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了笑,扶着树枝说道,“呃,各位早上好啊,大家都起得挺早的啊。”
钱卫国顿时一拍额头,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个时候说这话,不是火上添油么。
果然,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再早也没你们早啊,都堵着门口不让进了。”
随着话音落下,立刻兴起一阵起哄声。
“嘿嘿,”陈大河厚着脸皮当没听到,继续说道,“其实啊,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和批发市场差不多,都是一堆堆的货,乱得很,大家就算进去,也就看个热闹,我说你们这么大老远地跑来,不会就干看热闹的吧。”
“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就是,就是,”
“看热闹怎么啦,犯法啊?”
……
陈大河满脸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啦?
好歹总算有明白事理的,等其他声音消停之后,一个中年人望着陈大河喊道,“听你这意思,难道平安公社还有不是干看热闹的地方?”
陈大河忍不住一个棒槌敲在铜锣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这位大叔说得对,平安公社好歹也是曾经的老县城,现今潺林县的第二大镇,除了这交流会,可以逛的地方多了去了。”
“哟,这话好说不好听啊,除了这交流会,我看平安公社比我们桃源强不到哪里去。”
这是怨气没消,成心捣乱加自尊心过重的。
“就是,要是没有交流会,鬼才来平安呢,俺们集上啥东西没有。”
这是嫌事儿不够大,成心加码的。
“不就一个小破街吗,你们平安人这几年够牛气的啊,我看也不咋地。”
这估计是在平安受了啥子鸟气的。
……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一通发泄,只让陈大河两眼发晕,险些没扶稳从墙头栽下来。
“哎哎,你们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逛大集的?就不能让人家娃娃把话说完。”
陈大河精神一震,终于有个通情达理的人出现了,不过娃娃是个什么鬼?
咚……,陈大河敲了下铜锣,等下面没人说话之后,才高声喊道,“这位大哥说得对,好歹让我把话说完不是,今天吶,咱们平安公社除了交流会,还准备了许多丰富多彩的节目,来欢迎来自各个公社的朋友们,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
“那你说说,怎么个丰富法,”刚才那人喊道,“难不成给大家伙放场电影?”
一听电影两个字,下面顿时群情涌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陈大河。
陈大河却满头黑线地寻找着那位仗义执言的的大哥,刚才还在夸他呢,没想到这么不经夸,这话简直太不明事理了,电影是那么好放的么,要没有电影放映队的人自己过来,就算是老钱去请,估计也是请不到人的。
“这个,白天放不了电影,晚上放又耽误大家回去,所以就没准备这个。”
嘘……,下面顿时嘘声一片,陈大河连忙转移话题,“不过啊,平安公社给大家准备了许多物质,有布匹,服装,五金用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农副产品,这些物质都不需要票据,可以直接用钱购买,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是不是真的?”
……
一听陈大河这话,这些人连电影都不管了,一个个把头昂得高高的,生怕从陈大河嘴里说出个不字来,也完全没看到平安公社钱书记嘴角直抽抽。
“当然是真的了,”陈大河拍着胸脯保证,指着二中对面的一块空地说道,“等一下,再过一个小时,这个地方就会有人过来摆摊,到时候大家就可以买了。”
杨向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眼晕,不是说好明天才开业的么,这是让我马上开业的节奏啊!没办法,只得拉过一个大队上的工作人员,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二十四章 吃饭
等陈大河从围墙上下来,已经是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跑到门房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边捶着双腿,一边跟门房老黄说道,“黄大爷,你把大门打开一半,留有小门的那半边继续关着,但是把小门打开,”
又转头看向杨向明,“杨叔,你安排民兵队的人,在门口布岗,开大门的那边,许出不许进,开小门的那边,许进不许出。放进的时候要注意人数,按出去多少,放进来差不多一半的标准就行,等里面人变少了,再进出相等。”
“唉,我这就去安排,”杨向明和黄大爷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钱书记,”陈大河又说道,“还得麻烦您派个人,把几个大工厂的厂长都叫上,给他们开个会,他们的产品不是有自留的吗,以前都是给职工发福利,现在给他们个变现的机会,什么一等品二等品的,都拉过来,残次品也行,给个半价销售,保证要不了半天全部卖光,回头直接给职工们发奖金,发钱可比发东西强多了。”
“哟嚯,听你这话,他们还得感谢公社给这个机会是吧,”钱卫国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就尽给我整些幺蛾子,把人都拦住不就完了,还敲锣打鼓地慷他人之慨放开来卖,要是有人借机说你搞自由市场,看你怎么收场。”
说归说,可钱卫国还是叫人去通知几个厂长,也不用开什么会了,直接把仓库里的库存拉过来,这个机会想必他们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这时陈德山和黄玉芝叫来的人也都赶到,和民兵队的人一起排成两队人墙,现场终于变得有序起来。
钱卫国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意外,这才带了一部分人去到交流会现场,那里还是乱哄哄的一片,也需要重新整治一下,不过没了源头,就好处理多了。
把人都打发走,陈大河总算才歇了口气,看着窗外依然密集的人群,嘴里啧啧有声,“好家伙,一个个不是蓝色就是灰色,要不就是军绿色,放眼望去想找个人,比玩找茬游戏还困难,后世某国的整容脸都差远咯。”
对比钱卫国他们,陈大河倒是放松许多,想想前世的时候,每到黄金旅游周,那些游客一涌而上,哪个景点不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相比之下这才多少,哼哼,没见过世面的就是大惊小怪。
躺在椅子上,陈大河不禁怀念起那时候的日子,平时工作干活比驴累,好不容易放个长假,还被老婆拉着出去旅游,那是旅游吗,那是去遭罪好不,无论你是去长城还是九寨,游乐场还是风景区,那都不是去看风景的,而是去看人的,不管你景区准备多少东西,最后都是吃光扫光,还把那地方花花草草给踩光,简直就是要人老命啊。
想到吃,陈大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唉,那时候吃个肉还挑三拣四的,现在这时代有口肉就是过年咯。
等等,陈大河猛地坐直身体,愣愣地看着外面乌压压的人群,这些人,有多少是自带干粮来的?!
蹭地一下跑了出去,陈大河拉着一个民兵问道,“杨老大呢?”
那人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去会场了吧。”
“那钱书记呢?”
“这我知道,”那人连连点头,往身后一指,“刚才带着帮人去里面会场了。”
“谢啦。”陈大河立刻转身就往里跑。
还好,会场里面虽然还是人挤人,但有人开始维持秩序之后,情况好转了很多,而钱卫国此时正站在升旗台上摆着的一张桌子上,拿着个铁皮话筒挥斥方遒,一下子喊停,一下子喊通过,跟个交警没什么两样。
“钱书记,钱书记,”陈大河费力地挤到升旗台前,大声叫道。
钱卫国一看到陈大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扶着旗杆跳下来,拉着他说道,“是不是又出什么意外啦?”
陈大河抹了把汗,“现在还没有,不过等下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钱卫国没时间跟他瞎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没见我这正忙着的吗。”
随后把铁皮话筒塞给旁边的人,“小王,你先上去顶着。”
“是这么回事,”陈大河把他拉到一边,“照着架势,今天来看热闹的估计几千人,甚至一万都打不住,要是等下还有过来的,可能就得往两万以上走,这么多的人,吃饭怎么办?”
“啊?”钱卫国也愣住了,张着嘴望着陈大河,“吃饭?你说吃饭?”
“是啊,”陈大河望着他,“难道人不需要吃饭吗?”
“不是,”钱卫国烦躁地原地打了好几个转,“上万人的饭,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你是书记,你都不知道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陈大河像说绕口令一样说完,然后两手一摊,直愣愣地看着钱卫国。
“你少来,”钱卫国不耐烦地两手叉腰,“要说你没主意,我第一个不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条件赶紧提。”
“唉,这次真没条件,”陈大河满脸无辜地说道,“我只能出出主意,最终还是要你去谈。”
钱卫国瞪着他,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说。”
“其实很简单,”陈大河贼兮兮地往操场上一指,“材料这里多得是,让他们一家出一点,不就有了,都是自己公社大队的乡亲,这点血不能不放吧。”
一听这话,钱卫国脸色顿时好了大半,一副深有同感地样子,“那灶火呢,上万人的饭,可没那么好做。”
“灶火也简单,”
陈大河那样子,就差往他手里塞一把鹅毛扇,就能冒充诸葛亮。
“平安公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四条街上,数数也有几百户人家,把米面菜油都分下去,一家屋里做一点也就够了,实在不行,还有上剅村和新田村呢,就挨着街上,都离得不远。”
“哈哈,”钱卫国脸色立刻由阴转晴,笑成朵花,一巴掌拍在陈大河肩上,“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这点子我看可以,就是,”
钱卫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这已经不是出点血,而是咱们几个公社都要大出血了啊。”
“没那么夸张,”陈大河笑着说道,“我可没说这是免费提供的啊!”
“要收钱?”钱卫国有些犹豫,“这可有些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大河撇撇嘴,“要是谁反对,那就让他来解决,咱们不管了,总可以吧。”
第二十五章 市场开张
定下章程,钱卫国就开始分开去找各个公社书记。
材料由各个公社出,统一登记,回头按市价算钱,这些材料再由平安公社的人带队,上剅大队负责运输,送到平安镇上的各家各户手中,菜单只有那么几样,馒头,包子,米饭配菜,菜就两种,萝卜或白菜,另外再加个鱼,不过鱼的话,一家送一条大鱼就够了,毕竟肯花钱吃鱼的人不多,把鱼剁块,用小碗装,也够做成十几碗的。
卖也是按市场价卖,不过不需要粮票,等卖完之后,再找各家各户收材料钱,那部分差额就算给做饭人家的劳务费,这样各方面都不吃亏,也算是面面俱到。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得抓紧时间安排,一车车的物资排成队地从操场上拉出来,还没进到学校里面的人看到这场景,一个个目瞪口呆,好家伙,今天果然没白来,以前只有在集体交粮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么多东西,而且品种单一,哪像这里,米面油菜鱼肉啥都有,要是能带点回去,肯定能过个肥年。
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公社交换用的,虽说回去后会发给各自公社的人,但现在还不能碰啊。
这些不能碰,却有可以碰的,大家愈发对刚才那个年轻人说的市场更加期待了。
也没让他们等多久,就在学校对面,有一片低矮的平房,其中有一段是空着的,现在被两截木头架子拦着,还能看到后是一块空地,有几个壮汉过来将拦着的护栏搬开放到两边,紧接着一辆辆板车鱼贯而入,进到场地后在划好线的地方就地打横,就变成一个小摊位,板车进完了,还有推着鸡公车的,挑着担子的,这些东西主要是粮食鱼肉,地里的菜基本上没有,毕竟这年头农村家庭就没有买菜的习惯,自家菜园里种出来的还吃不完呢。
就这还没完,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间或想起两声汽车喇叭鸣笛的声音,众人把头伸的高高的,还有的人把自家小孩顶在脖子上,看到远处两辆轻卡在人群中缓缓驶来,后面的车斗里还能看到堆得超过车顶的毛线和布匹,这下人群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主动地让开道路,让汽车能尽快开过来。
汽车自然是开不进去,只能用板车转运,这一忙活又是半个多小时。
熙熙攘攘之后,市场入口终于开始放行,不过这次有了刚才的教训,等里面的人差不多的时候,一排人墙将入口堵住,几个大汉再次把木架搬出来,一个横着中间,两边留了两个小口,用来一进一出,另一条竖放着对着外面,用来分流,有了这个丁字形的木架子,人流进出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陈大河慢步走了过来,顺着人流轻轻松松进了市场,看着市场里面拥挤的人群,不由得自我感觉良好,这次能搅动整个河西,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一般人别说做不到,简直就是想都想不到啊。
等走到最里面,在角落里竟然还有个空挡,陈大河不由得有些奇怪,等走近一看,顿时鼻子都差点气歪。
“你们杨老大呢?”陈大河强打着笑脸问道,“这个收购点是他安排在这里的吗?”
“是大河啊,”那人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非要在市场里设个收购点,这里东西卖都来不及,还收购个屁啊。”
陈大河无语地撇撇嘴,忘了跟杨老大提这茬了,今天这日子,谁会不把东西卖出去变现,反而卖给自己拿白条呢,八岁的小孩都会算啊。
“杨老大现在在哪儿?”
那人指了指后面角落里的一个木门,“在里面,正安排物质入库的事。”
“谢啦,”陈大河挥挥手,调头往里面走去。
推开木门,里面是一间不小的仓库,陈大忽悠一眼就看到杨向明,他正站在屋子中间,指挥人将一车车的粮油肉鱼分开堆放,这大冬天的热得只剩一件秋衣,看来没少受累。
“杨叔,厉害啊,”陈大河笑着走了过去,“都学会使计了啊,让人拖着东西绕了个大圈,从大门口进场,直接就安定民心了。”
杨向明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些堆那边,往上堆,后面还有呢,就按分好的地方放,别乱了。”
安排好事情,他才有空歇了口气,看着陈大河说道,“我这大老粗的哪会使计,就是将心比心,让人拉着在他们眼前晃晃,好安心而已,唉,你怎么来啦,会场那边没事啦?”
“那边用不着我,”陈大河看看四周,好奇地问道,“这些物质都是上剅大队的?怎么又这么多?”
“哼哼,”杨向明哼唧两声,“看上去多,却是大队今年全部库存,整个上剅生产大队十二个小队,七八千号人,最后就结余这么点东西,还多,多什么多。”
陈大河抿着嘴,长出一口气,拉着杨向明就往外走。
“哎哎,干嘛呢,”杨向明急忙扯起丢在一旁的棉袄,“等我穿好衣服。”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陈大河低声问道,“你把所有东西都拉来这里,没留点在会场?”
“嗨,”杨向明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会场那里我当然留了,要不然不是给他们做了活靶子,只不过上剅今年没什么特别缺乏或特别多的,实在不知道换什么,就把,”
说到这里,杨向明四下看了看,见到没人,才低声对陈大河说道,“大队上有个小仓库,每年自留粮都会藏起来一部分,放到这个仓库里,等荒年的时候再拿出来补余救急,交流会上的粮食,就是从小仓库里走的,不过我都交代下去了,价格比人家低一成,而且讲明是陈粮。”
陈大河意外地看着他,“这事你也敢跟我说?”
“有啥不敢的,”杨向明站直身子,笑着说道,“托你的福,上剅大队连续两年丰收,自留粮也远超往年,哪像以前都没几袋米,现在啊,这小仓库早就堆不下了,所以你想搞自由市场的时候,我才敢去支持,就想趁这个机会把陈粮处理掉。”
“都是人才啊,这个应该是杨二爷的主意吧,你可想不出来这么好的主意。”陈大河感慨地说道,每次以为是自己算计别人,却没想到最后都是自己在给人免费打工,这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那是,我哪有这份心思,”杨向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河啊,还有你那个收购点,我也交代下去了,不过好像没人来卖货啊。”
“当然没有了,”陈大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杨二爷,今天就肯定不会开这个收购点,那就是给自己个找不自在。”
杨向明还不是真傻,听陈大河这么一说,终于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是我想差了,这样,我现在就让他们先撤掉,明天再开。”
“等等,”陈大河拉住他,“既然开了,就先开着,不过业务要换一下。”
杨向明一愣,回头怔怔地看着他,“你又想搞什么妖蛾子?”
第二十六章 偷梁换柱
“不是我想搞什么妖蛾子,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陈大河神情寞寞地说道。
杨向明显然接不住这个梗,大嘴一张一合像条金鱼,就是不知道该说啥。
还好陈大河也没让他接话,自顾自地说道,“我就是想着办个交流会,能顺势推出咱们的自由市场,我自己呢也能赚几个小钱,可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啊,虽然最后没出什么事,但经过这么一闹,他们非得挑出个替罪羊不可,你说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杨向明低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
“你这人真不会聊天,”陈大河翻了个白眼,“是啊,连你这个大老粗都能猜到,比完长短比大小,比完高低比胖瘦,有谁比我更合适的呢,”
“这事一开始就是我鼓捣出来的,出了意外首先要找的肯定就是我,正好我也不是公家人,对各方面都没影响没损失,甚至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实际影响,最多是责备两句,就算是钱书记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背锅王啊!”
“没那么夸张,”杨向明干笑两声,“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是没出什么事,可挡不住老想抓小辫子的人啊,”陈大河幽幽地说道,那表情让钱茜茜看见,保准能心疼死,“我这是把小辫子递人手里头咯,指不定要怎么着我呢。”
“还能怎么着你,真要把你怎么样,我第一个就不答应,我要不行,还有老校长在呢,他老人家还能不管你,”杨向明不以为然地说道,“最多就是以后不让你再折腾了呗。”
这话一出,杨向明顿时一愣,看着陈大河低声说道,“这么说,你这收购点的主意,多半是要泡汤啦?”
“可不是吗,”陈大河表情那叫一个幽怨,看得杨向明直起鸡皮疙瘩。
“呃,那你说的换个业务,是怎么个换法?”杨向明立刻转移话题。
“不收农产品了,改收首饰玉器。”陈大河终于正常起来,“今天这么多物质,肯定有不少想买,但是钱没带够的,我就给他们个机会,用身上戴着的首饰来换。”
“收首饰?”杨向明满脸纠结,“这私人可不准收黄金的,你这么搞行吗?”
“谁说我收黄金了,”陈大河脸上就差写着无辜两个字,“我收的是首饰,金的银的玉的都行,哦,还不兴人买点首饰了。”
“你这不是,”杨向明挖空了脑袋,就是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憋了半天才说道,“挂羊头卖狗肉。”
“我是收不是卖,”陈大河翻了个白眼,“不会用词就不要用,这叫偷梁换柱。”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杨向明光棍得很,“我就担心会出事。”
陈大河耸耸肩,“一天而已,出不了事,那些贵人都忙着呢,现在还顾不上这边,再说了,就算让人知道,他们能知道我收了多少?是多是少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大不了拿一点交给银行得了,你就说帮不帮吧。”
“行,我帮,”杨向明没怎么想,便跺着脚答应下来,不过随后问道,“不过,你有多少钱来收?”
“嗯,谢谢杨叔,”陈大河终于肯给个笑脸,称呼也客气多了,“有多少算多少,反正这年头戴首饰的人不多,要是真有不少人卖的话,那就按五万封顶,不过现在没现钱,反正他们也不是想卖钱的,你收的时候让人打个条子,直接提货就行,如果是毛纺厂和服装厂纺织厂那边的,也跟他们提前说下,过两天我去结账。”
“五万?”杨向明听到这数字,顿时愁的头都大了,指着后面的仓库说道,“我这一仓库的东西有没有一万都是个问题,整个小市场加起来都值不了五万,我哪里开得出那么多的货,而且,”
杨向明指着陈大河,“你又上哪找这么多钱,这可不是自家的农产品,你卖不出去还能还给人家,你这要是,”
“我说你傻啊,”陈大河直接打断他,“我要卖不出去,我不会卖银行啊,最多不赚而已,我能亏?再说了,我说的五万封顶,弄不好连五千块的都收不了。”
“对哦,”杨向明那张老脸顿时通红,尴尬地笑了笑,“那我进去跟他们说这事啊。”
“等等,”陈大河又把他叫住,“你安排的人,能认识真金假金?”
“啊?”杨向明满脸诧异,“金子还有假的?”
陈大河顿时一手捂脸不忍直视,这家伙要是出门,铁定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无奈地挥挥手,“等下你叫人带二十斤大米,去西门口银匠铺,把张银匠请过来,主要收金器和玉器,价格标准就按收购市价走,他应该知道,银的也可以收,不过银的不值钱,以低市场价一成的标准来,哦,如果他自己想收点银器,那也行,随他自己怎么弄。”
“哦,”杨向明应了一声,掉头往市场里面走去,边走还边琢磨,不是真金不怕火炼么,这金子还有假的?那丢火里不就化了,谁那么傻啊,还弄个假金子!
看着杨向明的背影,陈大河有些发愁,生意泡汤了不说,还马上就要欠一屁股债,看来刚收上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要保不住了啊,虽然未来升值潜力要远超黄金,但这年头,对外面来说,黄金才是硬通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