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复仇的终点
缠绕着黑暗的光束刺破黑雾，如黎明的曙光在暗影岛上激起惊天变故。
正在相爱相杀的莱卓斯与卡莉丝塔，不约而同的停手望向光束亮起方向，脑袋却一个低垂一个微微偏移呈现出不同角度。
“沸腾了…”
低下头颅莱卓斯看的是因战斗翻滚不休地黑雾，它们在光束诞生的那一刻依旧涌动，但不在聚散反复而是凝结在一起，如沸水般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破裂的气泡中则是冒出了一缕缕灰色迷雾。
那道黑白光束，竟然惹得黑雾本源都跑了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背弃者…提前…死亡…契约…中断…”
没等莱卓斯弄明白怎么回事，因契约在身与锤石气息有所关联的卡莉丝塔断断续续出声，隐约可见她身上浮现一个男性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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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
亲眼见证契约成立的道森知道这是为何，不免又想起那个为了给妻子治病、让孩子吃上饭而在蚀魂夜出海的中年男人。他满脸麻子于黑夜中颤颤巍巍，明知黑雾的可怕，却依旧选择在海中打捞冥渊号碎片可能留下的财物。
这不是贪心，而是唯有这个时候附近海域才不会有贪婪的看守者，他只有这个时间才能划船去捞沉船碎片中可能的财物。
似有所觉的皮特灵魂看了过来，茫然的眼睛逐渐有了焦距，他紧皱着眉头，想到了什么，灵体传来不稳定的意念：“艾、艾伦大人…女…孩…”
他的状态和卡莉丝塔一致，以至于传出来的信息断断续续，但道森还是听懂了。
“皮特，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已经托付给了俄洛伊真者…她会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在芭茹神庙中安度余生，无病无灾，你的孩子将会读书识字，习武强身，在将来成为祭司，成为战士，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
随着道森的话语，从卡莉丝塔身上浮现的皮特逐渐高飞与她脱离，然后用饱含感激的眼神，止不住咧到耳朵根的笑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与满足。
正缠着他，企图将他转化成亡灵的黑雾突然平息，皮特的灵体渐渐消失不见。
即便是黑雾这永恒的诅咒，也无法挽留一个心愿已了的亡者。
如果被黑雾所侵之人皆如皮特这般，那黑雾将无亡灵可驱，无能量可补，时间一长必然自行消散，让这永恒的死亡变成笑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光是不甘于“死亡”这一执念，就会驱使着他们成为黑雾的一份子，像皮特这种为了妻子、儿子甘愿付出生命、灵魂的人极其罕见，更奢论是以灵魂为代价反扑锤石这恶灵的行为。
“终点…”
呢喃的卡莉丝塔歪着头疑惑极了…收下皮特灵魂与之签订契约，却因为契约目标提前死亡而中断契约，再到皮特得到解脱这种事卡莉丝塔还是第一次遇见。
毕竟从未有猎物如锤石那般强大，千年来每一个契约目标都被她亲手钉死了，完成了杀死猎物，收取复仇者灵魂的契约条件。
消失的皮特身上充满了温暖与希望，但她却没有一点嫉妒与愤怒，反而异常的平静，就连泛着光芒的空洞双眸都因此黯淡下去，露出那对蓝色且看不到生机的眸子，它们似乎有了一点光亮。
“莱卓斯？”
在这抹光亮的牵引下卡莉丝塔想起很多事，声音有着以往的淡淡轻柔，听起来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亲近。
“卡莉丝塔，请嫁给我！”
三步并作两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的莱卓斯将剑插到身前没入大地小半，如一位效忠君主的骑士般递出白银吊坠，献出自己的忠诚与爱，双眼直勾勾的与她眼中光亮相碰。
“不行…”
下意识后退两步的卡莉丝塔抓向腰间，“哗啦”轻响的声音出现引得她看了过去，看到了她曾经偷偷做的白银吊坠，可它为什么在这里，它不应该在出海前被自己留在了烁银王国吗？
被白银吊坠勾起更多记忆的卡莉丝塔颤抖起来，她看到铁之团的亡灵骑士们，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出现，然后在她的追逐下一个接一个死去。
她看到铁之团的首领赫卡里姆不知为何被人砍得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
她看到成群结队的铁之团骑士，聚集在一起发起对她冲锋，被她屠杀殆尽等等。
在这些画面中，她都能看到一个身影躲在暗中默默观望，默默守候，默默等待。
“莱卓斯…我已经死了，变成了怪物。”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卡莉丝塔身体止住颤抖，莱卓斯没有说话，目光坚定等待着那神圣一刻的到来。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灵魂从她身上冒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丑密密麻麻不知几何。
这世上永远不会缺少见利忘义，负情薄幸，背信弃义的人。
所以她以复仇之名，杀死这些人，并将被这些人伤害的灵魂纳入己身，周而复始的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复仇。
可为什么恶人能够魂飞魄散，而活下来的复仇者却要一直饱受背叛的折磨，永无止境的“活”着。
卡莉丝塔曾以为这是同病相怜之人应有的互帮互助，这是复仇所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但皮特的离去，让她明白了这才是终点。
复仇的终点不应该是仇恨的反复，而是救赎。
过往的自己，只是一个无法放下仇恨，无法原谅自己而强迫了他人的恶灵。
“好，我答应你。”
回想起莱卓斯的一次次努力，得到救赎的卡莉丝塔接过吊坠，将自己身上的吊坠放在他的掌心，完成了结婚信物的互换，确定了彼此爱意，于是他们四目相对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大有看到地老天荒的打算。
“啪啪、啪啪…”
突兀响起的掌声让卡莉丝塔、莱卓斯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少年面带祝福微笑拍着手，受他的影响那些自她身上分离出来的复仇者灵魂们，也一起拍起手掌送来祝福。
还未被黑雾转化成灵体的他们并无实体，但他们合起来的掌声却足以搅动黑雾，汇聚成流，让冒出的灰白雾气翻涌过来，如祝福般注入他们离去后卡莉丝塔逐渐虚弱的身体！
“他来了…”
起身、拔剑、抬手将卡莉丝塔掩在身后一气呵成的莱卓斯杀意冲天，与刚才那种沉浸幸福的模样截然相反。
“来了？”
顺着莱卓斯目光看过去的道森瞳孔微缩，那里黑色雾气逐渐转向灰白，如瘟疫般迅速扩散开来卷向被卡莉丝塔释放，又因心愿已了正自行消散的灵魂！
第974章 王者之怒
未等道森看清来人面目，被灰白雾气所缠绕的灵魂便产生诸多异状。
他们有的面露向往，欣然接受了灰白雾气迅速向着强大的亡灵转化；有的试图抗拒灰雾，但仍被裹挟着转向亡灵；有的一脸茫然，在往生与亡灵之间摇摆不定。
是灰雾带来了异变，唤醒了这些灵魂内心更深处的欲望与恐惧。
受这些纷乱的情绪所影响自然无法得到往生，如皮特那般魂归自然。
这是在牵连无辜，如果放任不理的话便会有成千上百的次等，甚至不少高等亡灵诞生，从而极大弥补黑雾外出暗影岛内部的空虚状况。
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坐视不理。
迅速做出判断的道森纵身一跃飞向半空，身上微光乍放引得卡莉丝塔、莱卓斯齐齐向后退一步，亡灵生物的本能告诉他们要远离这危险的家伙。
“尘归尘，土归土…”
停滞半空的道森化身光明，虽然他身上的光芒不耀眼，不炽热，甚至看起来苍白无力，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深度，一经散开就没入黑暗，穿透黑暗，破开迷雾让离开卡莉丝塔身体的大部分复仇者灵魂快速消散，留下一小部分在负隅顽抗。
“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如得道高僧的道森面目越发圣洁，身上散发出的净蚀之光顿时强烈一分，引得那些主动迎接迷雾的灵魂散去灵体，面露挣扎、犹豫、不甘。
唰——！
突如其来的一剑从灰雾翻滚中递出刺来，这是一柄通体灰白破败，散发着妖异紫光，剑柄中心镶嵌着一颗绿宝石的利刃。
“破败王者之剑！小心，它会夺走一切活物的生机…”
出声提醒的莱卓斯有心帮忙，周围的黑雾诡异地涌了过来，伸出无数小手将他缠住。
“陛下…”
这种不同于死亡的强力束缚，让莱卓斯下意识看向后方的卡莉丝塔，她不知何时已然单膝下跪，如千年前那样对烁银之王保持了绝对忠诚，但她身体却微微颤抖着，在抗拒着血脉与黑雾本源的双重压制。
本该出手相助的两大帮手自身难保，半强行使用净蚀之光救人的道森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现在停手会有大量强大亡灵诞生，不停手又会被这柄白光阻拦不住的破败王者之刃夺走一切生机。
不得以道森只能喟叹一声，身前佩戴着的胸针激活空间之力蔓延开来，迎接了刺来的利刃——叮！
于电光火石间到来的道森本体一剑荡开利刃，再无顾忌的分身注入更多能量，刹那间化身一颗巨大照明弹点亮夜空，避开莱卓斯两人附近，将周围的灵魂、亡灵瞬间净化。
不需要沟通，心意相通的分身做完这一切便回归胸针所连的银熠小世界，留下道森本体面对从迷雾中悄然走出的身影。
“嗯？”
看清来人模样的道森忍不住惊咦，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是个年轻男性，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模样，一头白色乱发随风飞舞，鹰钩鼻、薄嘴唇，脸颊削瘦，双眉如剑模样英俊。
他上半身穿着敞开胸膛的皮质蓝衣，下半身是便于战斗的黑色紧身长裤，手持那柄镶嵌着绿宝石的破败王者之刃，身后迷雾滔天，死灵气息浓郁，浑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犹如神明般让人产生顶礼膜拜之感。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现在怕是已经浑身颤栗着跪倒在地了，但对道森来说不过是眉头一皱的事情，他明知故问的开口说道：“佛耶戈？”
这个名字得自于茂凯所说，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就仿佛这漫长的千年时光没在其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如果不是他身后那浓郁到极点的死亡气息，道森都会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亡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很明显这个年轻的王者，比莱卓斯、卡莉丝塔、锤石这些高等亡灵还要高出一个生命层次，某种意义将他看做是“死神”这位神明也不过，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千珏这位真正的死神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踏出暗影岛毁灭这处亡灵乐园。
“无礼之徒。”
被人直呼名字的佛耶戈抬起持剑右手，刹那间漆黑缭绕，利刃绽放，如开花般扩张成一柄散发着翡翠色的双手宽刃剑。
他也不双手去持，如挥舞长枪般将变化后的翡翠阔剑横扫而来，带出黑雾滚滚，鬼哭狼嚎，哀声阵阵，隐约间可见雾气中有无数亡灵哀嚎咆哮，浩浩荡荡，铺天盖地令人无法躲避。
王者一怒，伏尸百万！
“凿除闲质，独留圣石…”
见惯大场面的道森不慌不忙，苍白利刃在手默念颂词，神色虔诚，用光明哨兵的传统激活其中圣石力量，在苍白且有力的光芒加持下斩破黑雾滔天，狠狠撞上那柄翡翠阔剑，掀起一股无形涟漪逸散开来，卷得黑雾、碎石、灰尘沸沸扬扬，令受到黑雾束缚的莱卓斯得以暂时脱身！
“走。”
虽然不知佛耶戈为何会提前跑出圣墓，但道森也考虑过意外发生后的选项，便出声提醒莱卓斯带着卡莉丝塔先行离去。
血脉与黑雾掌控者的双重压制下，卡莉丝塔留下来反倒有可能成为对方帮手。
“哼…”
依旧冷漠且高高在上的佛耶戈一击不成隐入迷雾，道森未卜先知的来到莱卓斯退走方向，迎上翡翠阔剑斩来的幽绿剑芒。
两者接触的刹那生死轮转，苍白光芒与浓厚黑暗忽明忽暗僵持在一起，再一次荡开周围企图涌来的黑雾，让莱卓斯得以带着极力抗拒控制的卡莉丝塔顺利离开。
心中顿时一松的道森手上突然一空，本该继续下去的对峙就此结束，等他反应过来后那团迷雾依然融入黑暗褪去色彩，隐约间可以感受到是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好家伙，竟然是个会临阵脱逃的王者，是那道光束吗…那可是卢锡安在的地方。”
没想到佛耶戈说走就走的道森腹诽一句，不敢怠慢的跟了上去，路上顺便询问了跟在卢锡安附近的伊莉丝，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说不上好，也谈不上是坏的消息。
比如卢锡安以生命为代价，击破了锤石灯笼，试图净化里面的所有灵魂，结果却只完成一半，反倒是跑出来一个由黑雾的核心灰白迷雾重塑，融生机与死意为一体的强大女性！
第975章 好久不见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听不清、道不明的亡者低语萦绕耳边，隐有风沙呼啸，寂寥空旷的世界延展开来不见尽头。
这就是真实的死亡。
曾亲手将自己装进棺材的卢锡安有些难过，有些伤心，但更多的是解脱。
他并不后悔用自己生命为代价净化灯笼，虽然这种手段有些粗暴，代价沉重，但可以让其中的赛娜得到解脱。
然后自己落在锤石手中，受到他无尽的折磨。
没关系，这是我滥杀无辜，迁怒他人所需要的赎罪…感觉黑暗有些松动，潮涌不在密集的卢锡安感觉到一抹温暖。
它暖洋洋的，恍惚间让他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懒洋洋的让人倍感舒适。
不应该是残忍万分的折磨吗？
比如烈火炙烤，寒冰吹拂，刀刃锁链割裂灵体等等这种痛苦吗，怎么会是温暖？！
想不明白的卢锡安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温暖将灵魂包裹昏昏沉沉的睡去，等他再一次醒来后便感受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拂过的风声，以及脑后所垫着的柔软，钻入鼻尖的熟悉香味。
那是转日莲的味道，它会永远向着光明，生机灿烂，花如笑脸饱含希望。
“赛娜…”
“亲爱的，你醒了。”
“锤石…我不会上当的。”
睁开眼睛的卢锡安看到日思夜想的爱人，她那对一碧如洗的杏眼饱含爱意，绑成一条又一条的辫子上挂着金饰，穿着漆黑贴身的战斗服，肩上披着光明哨兵的特制白袍。
这就像当初他们出发去找锤石那一次，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他又怎么会忘记这身装束，又怎么可能会被锤石勾动内心记忆，然后再打破这个记忆带来绝望的手段而深陷其中呢。
“好久不见，有六年了吧…卢锡安。”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的赛娜伸出手，轻抚膝枕上卢锡安的脸颊，他的瞳孔因此微缩，但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缓声道：“我追了你这恶魔六年，才终于找到机会，净化了…赛娜…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但你也休想用这些虚假的东西让我屈服，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锤石，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自知逃生无望的卢锡安意志越发坚决，赛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拨开垂至一旁的辫发，在金色饰物的“叮当”作响中垂下脑袋，脸颊微红的贴上他的嘴唇。
入口处的温软一如既往，让人迷恋不舍，在她的进攻下牙关被迫打开，堵住了喉咙的话语，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让卢锡安眼中露出既享受又痛苦又坚定的复杂情绪。
啪嗒、啪嗒…！
吻着吻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灯笼内六年的囚禁与折磨历历在目，每一次相见都面容憔悴，怒火滔天，逐渐步入黑暗的爱人。
他的穷追不舍，他的不依不挠，他的百转千回宛若风暴中的灯塔，穿透黑暗带来光明，尽管这个光明微不足道，若隐若无，却也令人有了奋起反抗的意志。
尽管这个反抗的结果在世人看来，毫无疑问是错的，包括自己的爱人。
泪水所带来的温热终于唤醒卢锡安，先前弥留之际的记忆回到脑海。
在这段记忆中，他看到自己被锤石杀死，本该净化灯笼的光明力量裹胁着黑光冲出灯笼，灰白雾气涌来，带来一道白与黑纠缠、并存的光束。
它洞穿了不可一世，魔焰滔天的锤石，让他不甘、绝望，咆哮着回归了黑雾。
随后灰雾中诞生的高等亡灵献出身影，她辫发、杏眼，手持散发着圣石力量的巨大火炮向自己走来。
“唔唔、唔唔…”
这段记忆让卢锡安突然变得惊恐异常，以至于赛娜只能结束久别重逢的缠绵长吻，微微喘着气道：“呼、卢锡安、呼…看来你想起来了。”
“赛娜？真的是你，是你吗赛娜，你是赛娜吗？”
随着记忆的恢复，被勾出来的灵体与身体也逐渐契合，有了少许行动能力的卢锡安顾不上遍及全身的割裂痛苦，语无伦次的抓住赛娜手掌问着。
十指相扣的瞬间，多年来的默契仿佛又重新变了回来，掌心的温暖直入心房，答案不言而喻。
“你真的还活着…”
“不，我已经死了…还拥有了一些可爱的小家伙。”
“什么小家伙…”
不明所以的卢锡安说到一半便瞳孔放大，本该死去的爱人如失去养分般瞬间枯萎化作亡灵，鬼哭狼嚎的声音遍布四周，七个只有半边身体，看起来如孩童一样的怨灵浮现，环绕着变作亡灵的赛娜叫声凄厉，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
“乖乖，都有都有…”
温柔说着的赛娜抱起一个小怨灵，身上光明绽放从亡灵变回人类，如同自我献身的圣母拥抱了怨灵，四周的哀嚎声顿时平复下来。
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卢锡安，只能看着赛娜抱起一个又一个怨魂，在白与黑的力量交织中让他们重新平静然后消失不见。
赛娜变成了亡灵，还喂养着许多鬼婴，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
对，一定是锤石，这一定是锤石的阴谋，这一切都是幻觉！
想不明白，也想不通的卢锡安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眼不见为净的闭上了双眼，随后耳旁响起压抑不住的笑声，断断续续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啊…这些小家伙，只是一些可怜的孤儿孩子罢了，他们是我能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怨灵。”
“带出来的？”
察觉自己在自欺欺人的卢锡安睁开眼睛，赛娜敛去笑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道：“锤石的灯笼与精神领域相连，自成一体，里面是个巨大的城市，不，是监牢！那里有着成千上万的拷问工具、牢笼、地域…在那里锤石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等等，这样的话岂不是说…”
“是的，你激发的圣石力量只能净化其中很少一部分灵魂…但每一个灵魂都是锤石的禁脔，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切、愤怒，我才能趁机借用你带来的力量逃出灯笼，并出其不意打伤他将他吓跑。”
“吓跑？锤石不是死了吗…”
解开了一些疑惑，又增添许多疑惑的卢锡安只觉迷茫，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第976章 同人不同命
涌动的血红悄然而至覆盖古朴门扉，玷污了玄奥异常的“起源”一词。
这血红正是摆脱道森追赶，又一次离而复返的弗拉基米尔。
虽然他不清楚那道黑白纠缠的光束从何而来，本该守在此地的破败之王又为突然出现，令圣墓的大门只剩魔法结界所守。
圣墓的魔法结界不可谓不高明，它和入口处的封印类型的魔法结界一样，需要特定的方法、时间来打开大门，一般来说就算没人看守，没有打开方式来人也进不去，就算能强行进攻也非一时之功，以圣墓的级别怕是要花上十天半月，到时候再有什么事情也足够破败之王回来了。
弗拉基米尔并不是一般人，为了打开圣墓大门，取得其中的某些事物他做了充足准备。
以血雾覆盖大门的弗拉基米尔显出身形，伸手取出一盏有着橡果外形的古旧灯笼，它曾经沉睡在岛上巨坑内的角落一隅，在数十年前被伊莉丝带回。
在这盏灯笼底部，有个古老字符构成的名字——瑞格。
是以理所当然的被称之为“瑞格之灯”，它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替代。
瑞格之灯可以以自身为中介，强行替代一定区域内的魔法能量。
现在用出来，可以让附在门上的魔法力量转移到灯笼内部，从而使这扇起源大门失去魔法庇护——吱呀！
被血红引动的瑞格之灯放出橙色光芒，弗拉基米尔只轻轻一推就令大门敞开一条缝隙，然后他收起瑞格之灯化作一抹血光没入其中，开启的大门又轰然合拢再不留一丝痕迹。
“没想到这里还有…”
来到甬道内的弗拉基米尔扫过周围思绪顿生，他曾窥探过福光岛，虽然没能破开当时的滔天迷雾见到海力亚城，但还是从与其相连的边缘小岛上，得到了一些如火似焰的夜之花种子。
这种花开时会燃烧自身，灿烂到极致的美丽花朵当真令人着迷，这也是他不惜费劲心思栽培改改进，让其能花开常在的原因。
再一次目睹真正夜之花绽放的弗拉基米尔驻足停下欣赏片刻，才沿着这边夜之花构成的花海走向甬道深处。
这一路上弗拉基米尔看到花开花谢，循环往复不断的奇迹之景，查探到是一种既是生机又是死亡的矛盾力量加持，才令这些夜之花不断凋零、花开。
于是他加快脚步，穿过甬道的瞬间眼前一亮…明媚阳光、鸟语花香，花红柳绿徐徐展开勾勒出一座充满生机的秘密花园。
花园之内是一条又一条或是蜿蜒，或是笔直的小溪河流延展开来化作道路，从走向来看能很清晰的判断出它们的发源地来自同一个方向。
“假的…”
前踏一步的弗拉基米尔，马上就感受到蓝天、白云、阳光的虚假。
这毫无疑问是某种奇特魔法构成的，可这样做的意义在那里？
为了能顺利前进，发觉藏在其中的某些危险，弗拉基米尔试着回想了一下佛耶戈的相关过往。
因兄长不幸死于意外，身为二王子的佛耶戈年少即位。
在此之前，从未被人寄予厚望的佛耶戈养尊处优，自满且自私。
意外即位的佛耶戈不堪国务繁忙，经常擅离王座，流连忘返于市井之中享受人生。
留恋市井的佛耶戈，在某一天遇见一名贫穷的裁缝女工。
她貌美如花，温柔似水，一颦一笑，勾人心神，让他当即惊为天人提出婚约，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迎娶了名为“伊苏尔德”的女人。
自此两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几乎荒废政事，王国上下离心离德，终于引来外敌觊觎，国臣厌恶。
所有人都想佛耶戈死，里应外合的精心策划的刺杀到来，结果被烁银之矛·卡莉丝塔以一己之力扭转。
似乎连上天都不忍这场刺杀失败，涂毒的匕首误伤了伊苏尔德，随之而来的狂怒压倒佛耶戈最后的理智。
国库的所有财富、宝物，都被佛耶戈用在解毒之上，哪怕国土因此分崩离析，起义不断还是没能挽回伊苏尔德的生命，最后他将自己和尸体关在一起，派遣死忠者拒绝了任何人的探望。
直到数月后福光岛的秘密传回，佛耶戈才率领大军扬帆出海，哪怕他前脚离开后脚外敌便攻来，趁着内乱将曾经强大的烁银王国覆灭。
而为了拯救伊苏尔德，让她起死回生，破败之咒诞生了。
一生一世一心人。
用这句话来形容佛耶戈再合适不过，所以这虚假的天空、阳光，真实的秘密花园之所以会存在与门后的空间内，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佛耶戈希望伊苏尔德在复活时，可以再一次感受到活着的真实，而不是那种废墟遍布，恶灵漫天的可怕场景。
“哎…”
想通这是为什么的弗拉基米尔长叹一声，颇有几分惆怅之意在喟叹之中。
曾几何时他也与佛耶戈一样，也是个没有继承权，出身地微，内心深处却自视甚高的王子，不愿对旁人低头的他备受排挤，最后被当做人质成为暗裔掌控下的奴隶，整日活在生死难料的恐惧之中。
他历经生死劫难，卧薪尝胆数十年才取得了自由、得到了权利，获得了应有的力量，毁灭了抛弃自己的王国。
可佛耶戈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一切，又为了爱人毫不在意的抛弃了这一切，令自己拥有的王国毁灭。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比较下来，自然令弗拉基米尔心思浮动，情绪微乱。
“同人同事不同命…哼。”
冷哼一声的弗拉基米尔再无观察周围打算，直奔条条水道的源头。
一个情种为爱人复活所布置的花园，怎么可能有潜藏的危险，他完全没必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事实也的确如此，弗拉基米尔沿途上什么危险都没遇见，异常轻松的抵达了他此行最终目的地——圣水池。
这是一汪无需乘船而渡的圆形水池，被虚假的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但从外观来看很难想象这是花园内诸多水源汇聚之地。
哗啦…！
伸手一拂的弗拉基米尔破开水面，露出下方翻滚不休的漆黑雾气，它们刚一出现就吞噬一切令天空暗淡，但随后天空又复归明亮。
这些足以吞没一切的漆黑雾气，被那种既是生机又是死亡的力量束缚在小水池内。
对此弗拉基米尔并无意外，圣水池可是生命之水的产地，同样也是破败之咒诞生的源头，正是这种浓郁到极致的生机转变，才造就了黑雾，让每个死者困于永恒的诅咒中不得解脱！
第977章 好戏登场
吱呀…！
从冥冥之中而来的开门声又一次响起，从门后窜出一道血芒不见停留穿过门外大殿消失不见。
弗拉基米尔的离去引得大殿内黑雾弥漫，如涟漪不断的水面涌出道道幽光，汇聚并勾勒出一个身穿破烂法衣，手持钩镰的虚幻身影。
这正是被光束贯穿身体，被黑雾带走的锤石，不见瞳孔的双眼看向血光消失的方向，其内幽光闪烁不休，身如渊渟岳峙，周身散发着的气势不见一丝残忍、恶毒，满满的都是成竹在胸。
“好戏…登场了。”
少顷之后锤石收回目光，轻声述说着无人知晓的期待低语，散去幽光消失于黑雾之中。
……
“锤石竟然如此强大…”
经过赛娜初步的讲解后，卢锡安明白锤石并不是单单是一个肆虐成性的亡灵，同时还是一个老谋深算，实力深不可测、诡异莫名连神明都能亵渎，甚至是畏惧三分的可怕怪物。
比如他的本体并不是那个带着钩镰夺命的身体，而在藏在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中，他就躲在里面那座监牢城市中某一处，一边折磨着其中所有灵魂，一边控制能够以假乱真的身体行走世间收割灵魂，既保证了自身的绝对安全，又能不间断享受着折磨带来的愉悦。
比如他可以借着黑雾无处不在。
比如他，祂才极有可能是破败之咒的制造者等等。
这诸多的信息一时之间涌入脑海，让卢锡安唏嘘万分，同时也为自己妄图净化灯笼内所有灵魂的行为感到羞耻，要不是赛娜主动借力逃出来，他不仅要搭上性命，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要付之东流。
只是，赛娜为何能在锤石藏有真身的灯笼内获得如此多信息，又为何能逃出来她没有主动说，卢锡安也没有问。
以往多年的合作默契，让卢锡安避开了这种极其容易引起矛盾与争执的问题，他压下心中诸多想法，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口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赛娜？”
没有得到回应的卢锡安迎上她的碧眸，那里失去焦距，倒映出迷雾翻涌，滚滚而来！
“？”
猛地抽出长枪的卢锡安顺着赛娜视线看了过去，那里漆黑一片不见任何异状，安静的没有一丝风声，一抹亡灵之息，静悄悄的似乎是不想打扰她的失神。
嗡——！
这才察觉到异常的卢锡安勾动手指，压上了没有扳机的扳机口，让双枪绽放出炽热光弹冲向黑暗，打破了这份宁静。
霎时间乌云密布，鬼哭狼嚎随风而来，其中隐约可见无数恶灵徘徊不休，却又受灰白雾气束缚以至于身形不显，几不可见！
“黑雾本源…”
知道这是什么的卢锡安下意识挡在赛娜前方，此时再逃等于是将后背露给敌人，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可不走的话他也明白自己此时的虚弱。
就像那两颗光弹一样，落在黑雾与灰雾交织的弥漫中掀起一丝微不足道涟漪，然后这个涟漪逐渐扩大雾气散开，露出其中那位头戴王冠，头发苍白，面容俊朗的年轻王者。
他手持宽大的碧绿阔剑，缓步而来，风声、哭声、哀嚎皆是为之一静。
“佛耶戈。”
“伊苏尔德。”
“让开！”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俏丽婉转、哀伤莫名，竟是与对面的年轻王者互相呼唤了彼此名字，紧随其后的是属于赛娜的声音响起，让卢锡安想也不想的闪向一旁。
在他略有回首的视线余光中，赛娜拿起那把由诸多圣石融合而成的巨大火炮，猛得扣动没有扳机的扳机口，以心灵的力量激发其中能量，令一道比光耀眼，比黑暗深邃，两者纠缠变换，闪烁不休的巨大光束跨过天际覆盖了名为佛耶戈的王者，以及随他而来的漫天黑雾！
两者触碰的瞬间掀起剧烈冲击，才刚刚恢复一点的卢锡安如遭重创眼前一黑。他强撑着没有摔倒在地，却再无行动之力，就在他为此倍感愤怒与无助时，身体突然被一阵狂风卷起，耳旁传来熟悉声音。
“走，我来断后。”
“是你…”
“是恩人！”
手持巨大火枪的赛娜也被风儿卷起，和卢锡安并在一起，化作两道流光，如比翼鸟投向西侧的灰白海岸，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一艘闪烁着金属光芒的船只，其上窸窸窣窣之声遍布，充满气息邪恶但无恶意。
“不！王后，你又要离朕而去吗…”
在赛娜两人接近船只时才从光束中脱身的佛耶戈发出怒吼，其中所蕴含的伤心绝望在幽光荡漾中直入灵魂，颇有种“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悲痛听得道森身心为之一颤，手中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正是这一瞬的耽搁，让佛耶戈窥出机会冲了上去，缓过来的道森眉头一挑就要追上去阻拦对方，但脚步才刚抬起就侧身挥剑斩向身后——叮！！！
金铁交鸣之声带着刺眼火焰连成一串，只觉巨力袭来的道森“蹬蹬蹬”连退三步，袭击他的钩镰也在强烈反冲力下弹回黑雾之中。
如芒在背的恶意若隐若现的藏于其中流动，让道森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企图支援自己的伊莉丝先带着卢锡安，以及不知为何死而复生，介乎于生者与死者之间的赛娜先行离去。
但两人后面追着掌控了黑雾的佛耶戈，就算有青鸟护符与伊莉丝的帮助，也不见得能摆脱对方的追杀，他必须要想办法速战速决拦住这位王者，顺便弄明白破败之王为何称呼赛娜为王后。
这可是事关暗影岛诅咒、茂凯愿望、自身所需的重要之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思绪流转间道森眼神越发冷冽，于幽光与黑雾涌动中开口道：“一年不见，你越发的胆小怕事了…锤石。”
“咕咕咕，你也一样一如既往的怕死…小鬼！”
锤石的狞笑从风中袭来，阴测测的满是不怀好意，刚才这小鬼要是狠下心来也能一起逃走，他也不会追上去接近暴怒状态下的佛耶戈。
如今这样最好，能留下对方最强的援手，那样的话佛耶戈就能寻回他心心念念的王后，让所有事情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发展。
“怕死？那也要对手能让我怕才行…”
话音方落道森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就来到锤石藏身之地一剑荡出，苍白的净蚀之光驱散黑雾露出一盏幽光之灯，却唯独不见锤石本尊！
第978章 跳梁小丑
悄无声息间钩镰从另一个方向袭来，速度不快不慢但距离太短，短得道森有些来不及反应，他脸上的表情也因此煞白，畏惧与绝望之色混杂着涌上脸庞。
“咕咕咕…”
眼看道森就要被钩镰夺走灵魂，一道通体赤红泛着紫光的事物穿透锤石身躯，并如活着一样化为大蛇盘旋而来，眨眼功夫不到就将他的身体牢牢缠住。
“见鬼…这是舌头？不！！！”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锤石，只觉全身能量疯狂涌入这怪异舌头中，他想要反抗却被舌头猛地一甩弄得灵魂震荡，晃动间他看到舌头来源处是一只黄色的奇怪生物。
它有着人类老者般的严肃面容，生有四肢，戴着宠物才有的红色尖刺项圈，腰着尾巴，张开的血盆大口内伸出层层叠叠的口器，口器中央便是困住他，不讲道理吸取了他全身能量的可怕舌头！
怪物！
来自虚空的怪物！
而且是极为高等的虚空怪物，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呜！
没给锤石继续想下去的功夫黑雾疯狂涌来，“汪汪汪”的叫声充满警惕，逼得这黄色怪物不得不松开锤石弥留的身体，让黑雾将他带回深处。
“干得好！”
“汪汪、汪汪！”
“抱歉，将来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夸奖了克格莫的道森将它送回银熠小世界，最后又看了眼同样被黑雾包裹的灯笼，无视了里面传来的众多哀鸣求救之意，便头也不回的向着西侧海岸赶去。
少顷过后此地黑雾平息，锤石若隐若现的身影又一次出现。
“神明、虚空、人类…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呢喃自语的锤石语气疑惑，他后知后觉知道对方身上有着三种气息，要不然也不会被刚才的虚空怪物偷袭又死了一个分身，以至于作为能量提供者的灯笼都因此暗淡几分，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来弥补这种亏损。
“有趣。”
想不通这是为何的锤石来了兴趣，灯笼内散发出缕缕幽光缠了上来，虚幻的身体逐渐凝实起来，就连身上的破烂法衣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修复，变的样式古朴、花纹繁复，制材如新。
就连锤石的骷髅面容都因此大变模样，在幽光的反复流转下生出一张面容灰白，表情淡漠，眼眶凹陷的模样，配合着身上衣物整体看起来阴鹫异常，状若活人。
如果约里克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拉里，即锤石生前之名！
…
…
呜呜、呜呜…！
铺天盖地而来的黑雾涌了过来，追上在蒸汽与轰鸣中风帆全开，两侧船梯划桨全力摇动下飞驰的船只，让船尾甲板上的三人皆是感受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迎面扑来。
“来不及了，不能再逃了。”
整个灵魂都因此颤栗的伊莉丝正要奋力一搏，一道白光就袭向甲板后方，随着“噗通”的小船落水声响起，身旁两人突然一前一后离去，由男人丢来一句郑重其事的道谢话语：“接下来是我们的战斗了，谢谢你的帮助…还有，抱歉。”
男人的话乍一听起来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伊莉丝却听得情绪复杂。
名为卢锡安的男人，不久前才在山洞内说了绝不与黑暗同流合污，如今却一反常态的说了抱歉。
那种毅然，那种觉悟，绝非这轻飘飘的一句“抱歉”能够解释的。
“是因为她吗…”
看着救援小船不退反进的向着黑雾而去，一副向死而生的模样，伊莉丝喃喃自语道…她能感觉到卢锡安对赛娜深沉的爱意，也清楚赛娜非生非死的状态极为诡异。
某种程度上来说，说赛娜是黑暗也不为过。
但卢锡安心中深切的爱，冲垮了“绝不与黑暗同流合污”的决心，让他的心境百转千回。
这种爱让伊莉丝不由得想起自己，虽然她早过了异想天开、纯真烂漫的年纪，还是不免幻想会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爱着自己，为了自己改变原则，付出生命，甚至一切。
而她自己，也能为此付出一切。
轰咚！
突如其来的雷鸣响彻天穹，瞬杀了锤石分身，也知其本体藏在灯笼内的道森放弃了救出灯笼内灵魂的冲动，以至于来得恰到好处，于电闪雷鸣中点亮了伊莉丝的红眸，如神兵天降般劈得前方黑雾轰然散开大半，其中亡灵哀嚎不止。
“主人…”
这一幕看得伊莉丝脸色微红，他不就是这个男人吗，虽然他并不爱自己，但他会为了自己改变原则，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她，还会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注意安全，让她甘愿为此付出一切。
“辛苦你了，计划不变…还是优先带他们离开，记得以自己安危为主。”
听到呼唤的道森头也不会传来意念，随后与黑雾中心的佛耶戈四目相对。
他斜靠着坐在一座黑石构造的环形王座上，面目冷峻，眸子似蓝非蓝，似绿非绿给人一种异常稳定、清醒的感觉，完全没有先前离去时的那种急切、愤怒，仿若一位胜券在握的王者，而他则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
在有旁观者的情况下，克格莫的不能再做奇兵偷袭，也不能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否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猜疑与麻烦。
没了这个强力帮手，自己能以一己之力抵抗眼前这位年轻的王者吗？
“哼！”
似乎是察觉了道森想法，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佛耶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夜色暮得沉重几分，黑雾竟是开始遮盖天穹，连那清幽的月光都不肯放过。
身后顿时阴风鼓荡的道森指尖闪过一丝光亮，照亮后方天空，只见那里有一堵看不到尽头的黑雾延展而来，其中万千怨魂外凸，如纤夫般拉起铁索横江拦住了船只前方去路。
道森下意识就看向下方海面，海面顺势浮起露出下方深邃无边的漆黑，隐约可见其中有无数水鬼、怪鱼浮动，犹如一艘巨大无比的海洋战舰驱动着佛耶戈周边的黑雾滚滚向前。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蚀魂夜被提前调度回来的这一刻，佛耶戈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对道森一行人完成了瓮中捉鳖，也怪不得他刚才看自己就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第979章 送行与幻觉
“哎…”
忍不住喟叹一声的道森看向手中苍白，作为一个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圣遗物武器，它自有灵性的颤抖起来。
“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
轻声宣告着的道森手中长剑迸发出耀目白芒，惹得王座之上的佛耶戈随即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轻视的看了过来。
“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
四目相对的瞬间道森再颂祷词，咔擦之声于剑身上连成一片，其中作为核心的圣石力量开始外涌，无处不在的黑雾本能的开始退却，就连鬼哭狼嚎的惨叫都为之一静，气氛变得诡异莫名。
“丧钟响起，光予黑暗痛苦。”
抬手的道森将苍白掷向前方后消失不见，本应退入黑雾中暂避圣石自爆的佛耶戈，却不退反进的裹胁着黑雾上前，手持碧光冲天的破败之刃与光芒万丈的苍白利刃相撞。
两者触碰的刹那间天地为之一晃，交织在一起的光明与黑暗吞噬周围一切，妄图遮天蔽日、铁锁横江的黑雾不攻自破，一艘烟囱与风帆皆存的船只桅杆上多了只青蓝色小鸟，带来汹涌狂风。
“砰”的一声过后，狂风以炸裂的姿态冲得船只弹射向天空，化身飞艇冲破黑雾重重阻拦，眼看着就要消散于天际时一抹碧光贯穿夜空袭来，却在即将命中船身时被荡开的空间涟漪所阻，然后整艘船在空间蠕动中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黑雾未能覆盖的远方海域，彻底摆脱了危险。
至于还留在岛上的弗拉基米尔，道森懒得去管。
祸害活千年，这吸血鬼怎么也不可能被困于岛上，说不定他已经趁佛耶戈离开暗影岛，从而完成了此行目的离开了，反倒是他因为赛娜身上的异变而近乎一事无成，需要好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按光明哨兵的依照传统为苍白送行。
“不需华丽的外表，也没有绚丽的装饰，它平凡且普通。”
甲板上的道森平白直叙地描绘了苍白外观，左侧的卢锡安双枪交错撞在一起溅起火花，低声做出补充：“凿除闲质。”
“它是一把平凡到会被忽视的剑，连名字都显得苍白无力。”
神情肃然的道森感觉心脏沉甸甸的，如今的他并不是一个纯粹剑客，做不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境界，但他会为每一把剑的离开而悲伤、难过。
“独留圣石。”
双手捧在身前做祈祷状的赛娜闭上眼睛，身上亮起微微白光，表情悲悯而圣洁。
道森与卢锡安随之做了同的动作，好一会儿道森才睁开眼睛说道：“正义苍白而谦逊，但绝非无力之物。”
对苍白长剑的追忆、纪念到此结束，作为曾经拥有者的道森看向赛娜，开门见山的说道：“就如同苍白所代表的意念那样，我虽然从不将‘正义’挂在嘴边，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但我不想让它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
“赛娜…”
有心想要帮忙的卢锡安刚开口就顿住，“绝不与黑暗同流合污”这斩钉截铁的誓言还历历在目，但他却接受了赛娜的救治，在明知她非生非死状态怪异，足以归为不详之物时也没能出手驱赶或离开她。
在这种复杂的心境下，卢锡安又怎么能说出让道森网开一面的话语。
“亲爱的，难为你了。”
主动后退两步的赛娜与两人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这让卢锡安心脏狠狠一缩，竟是升起她随时会离去的感觉，便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又后知后觉的顿住，然后有些心虚的看向道森。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随后目光移向赛娜问道：“赛娜女士，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吗？”
…
…
冰冷、抖动……
感觉到寒意侵体的道森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警惕，以他本体的身体素质哪怕身处雪山之巅都不会感到寒冷，事出反常必有妖。
冰封的苔原，焦裂的焰土，阴森的城市，隐约藏在远方雾霭中的火山，血红暗淡的天空。
这些倒映在道森眼中的事物异常陌生、诡异，他很清楚记得自己应该是在船上，才听过赛娜的解释，回到船舱内正准备冥想回复精力。
“这是灯笼内部？”
似有所悟的道森踩了踩脚下的冻土苔原，鼻子耸动闻到远方刺鼻且闷热浑浊的硫磺气息，触感、嗅觉异常变得真实。
锤石的灯笼自成一体，在里面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想起赛娜话语的道森对此现象可不陌生，他知道锤石是掌握了一个小世界碎片…又或者说是那些远古时期的奥术法师们，用小世界碎片炼制了这个灯笼，然后被锤石得到并掌控，变成了专门囚禁灵魂们的牢笼。
这种小世界碎片注定有诸多限制，比如只能灵体这类生命进入，处于封闭状态无法随时与精神领域交汇，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失去了进化能力的绝地等等。
可锤石凭什么能将精神强大的他带进灯笼内，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甚至让他无法与外界分身保持联系，只能隐约感觉到分身还在，也不能使用魔法，像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还有锤石既然能做到困住他，为什么不按照赛娜说的那样，用神明般无可抵御的力量折磨自己，将曾被打得重伤濒死的仇找回来？
或许自己并没有被真正的困住，这只是一场真实不虚的幻觉。
那幻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无法使用魔力，身体也因此孱弱不堪的道森只觉四肢越发冰冷，在极端寒冷的情况下他的思维都变得僵硬起来，不得以只能向着前方滚烫的焰土而行。
很快道森来到裂缝遍布，其中流淌着岩浆的大地上，赤着的双脚也在行走过程中满是红肿。
“嘶…只能反复横跳了。”
被冻得咧嘴的道森开始在冻苔原与焰土上来回移动，在冰火两重天的加持下痛并快乐着，先前被“冻僵”的思维也因此迅速恢复，得以列出幻觉产生的根源与原因。
幻觉的根源毫无疑问是赛娜。
赛娜从小就因为不明原因被黑雾追逐，为了解除这个诅咒这才顺势加入光明哨兵，而每次被黑雾追逐都会有一个“心声”在她脑海中响起，指引她及时躲过黑雾纠缠，还能顺便调查黑雾来源与身上诅咒。
包括当初锤石设下陷阱围杀他们两人时，这个心声也给出了逃离方法，却被赛娜用在了卢锡安身上，以至于自身没能及时逃出去，这才被剥离灵魂关进了灯笼内。
第980章 来龙去脉
被抓到灯笼内的赛娜受尽了可怕折磨，就在她对此心灰意冷，绝望万分时转机出现。
独一无二的生命气息从她的灵体内浮现，一些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
赛娜想起儿时的一件事，那是蚀魂夜后飘来的一艘废弃船骇，里面有一个当时不明白，现在看来为强大灵魂的存在进入了她的身体。
而黑雾穷追不舍的源头，就是这个强大灵魂，同样对方也成为了赛娜的心声，屡次指引着她脱离危险。
意识到这点的赛娜开始主动了解、接触这个存在，对方却沉睡了下去，在她进入灯笼后再无任何提示，但仔细感受的话便能得到温暖，就像是生命。
这是灯笼内不会存在的事物，是独一无二的生命气息。
借着这股生命气息，赛娜发现自己可以吞噬灯笼内的黑雾，继而切断灯笼对灵魂的控制，解放他们。
在她解放的这些灵魂中，就有一部分是锤石杀死的光明哨兵，他们掌握着早已失传的知识，知晓很多古老秘密，包括破败之咒的部分起源，赛娜身上的诅咒来源。
是爱，创造了这诅咒并延续至今。
与赛娜一体双魂的另一个灵魂，名为伊苏尔德。
她是佛耶戈的妻子，是烁银王国的王后，同样也是一名出身低微的裁缝女工，佛耶戈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为此荒废国事。
从一开始伊苏尔德就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与卡莉丝塔这个贵族、王族双血统的后裔毫无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道森就算能将卡莉丝塔带到圣墓之内，也唤不醒沉睡在圣水池深处的王后。
再退一步说，就算卡莉丝塔与王后有血缘关系，圣水池内的王后也不会苏醒，因为她的灵魂早就逃了出去，藏在了赛娜体内。
所以掌控着黑雾的佛耶戈，才会对赛娜穷追不舍，希望能够夺回伊苏尔德的灵魂。
这就是赛娜死而复生后大致的来龙去脉，这说明茂凯提供的信息完全错了，对此道森并无太多埋怨之意。
毕竟茂凯不是人类，祂不会明白人类会为了“面子”而撒谎。
伊苏尔德是个低微出身的裁缝女工，这件事纵然在烁银王国内闹得沸沸扬扬，到了外界他们也不会主动揭穿此事，而是会对王后身份做出相应程度的“美化”。
是以纵然是茂凯这位见证了福光岛变成暗影岛的存在，在收集信息中出现错误，或被误导也就不足为奇。
相比茂凯在收集信息中得到错误消息，道森更倾向于“误导”。
而给出这种误导的存在，有极大可能是锤石。
当初正是拉里，也就是锤石这个前身带人…嗡！
突如其来的涟漪打断道森思绪，结束了他的反复横跳。
一个面容灰白、表情淡漠，眼眶凹陷的男人出现在他眼中，气质阴鸷酷烈，淡绿色的瞳孔内阴影重重浮动，仿若有无数恶鬼藏于其内，令人寒气大冒。
“拉里…”
道森下意识念出锤石生前所拥有的名字，同时有种强烈的预感…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借用黑雾、灯笼构成的分身，而是其本尊！
“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沙哑声响起的瞬间，无尽阴寒钻入道森体内让他心脏狠狠一颤，呼吸急促，身体痛痒不断如成千上万根针刺上肌肤那般让他脸色铁青。
“嘶…原来不是幻觉！”
紧咬牙关的道森没有求饶，也不逃跑，此时的他很清楚自己处在一种类似“鬼压床”的现象中，身体感到阴冷也不是假的，而是外界真的变得如此寒冷。
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船只不知何时被黑雾袭击了，也只有黑雾才能带来如此阴冷的感觉。
那负责警戒的伊莉丝如何了？
“你有一个忠诚的仆人，可她拿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所以才会身不由己。”
似是察觉道森心中所想的锤石缓缓说道，他也不动手进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身体无法遏制的转向衰败。
“你不敢动手，你只是用了某种特殊方法让我的意识无法回归身体…是什么呢？”
听到伊莉丝被黑雾所制的道森做出分析，语气既像询问又是在自言自语，锤石如同活死人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你猜。”
你猜……怒气上涌的道森表情变得状若恶鬼，锤石的嘴角也因此咧开得越来越大，无声嘲笑着他脸上的不忿。
等爷醒了，就在你身上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知道愤怒不可取的道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当前的状况。
虽然看不到外界，但他也能猜到此时船上的大致情况——黑雾弥漫，负责守卫的伊莉丝被雾气所制。
久别重逢的卢锡安、赛娜在另一房间，或者察觉到黑雾来到甲板上对抗佛耶戈的到来，而他所在的房间附近灰白雾气涌动，由锤石为主制造了当前这种真实的幻觉，让他无法插手另一边的战斗。
锤石之所以不出手进攻，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青鸟护符，一旦靠得太近他的神灵分身就会察觉，那样迦娜就能及时传递出力量将自己唤醒，让对方的行动功亏一篑。
可就算伊莉丝因为经常往返暗影岛，从而染上一些诡异诅咒而无法反抗黑雾，自己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青鸟护符都没能启动阻拦黑雾对身体的侵蚀。
“是伊苏尔德的力量。”
想到这里的道森目光凛然，“猜对了…一半。”似笑非笑的锤石手中浮现一团被黑光所覆盖的温和白光。
他竟是利用赛娜的力量，令黑雾短暂伪装成了生命的气息靠近了…不对。
道森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对元素掌控有多强，从外边来的生命气息就算在冥想中，也会提前很远感应到，黑雾就算借此伪装靠近也无济于事。
再加上“猜对了一半”的说辞，不难猜出黑雾的确是做了伪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而这种伪装如果是来自内部的话…比如赛娜为卢锡安治疗伤势而使用，那自己就不会怀疑。
而赛娜是从锤石灯笼内逃出来的，在此之前锤石真的不知道伊苏尔德的灵魂跟赛娜是一体的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毫无疑问是知道的。
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锤石依旧在与卢锡安的战斗中“放水”让赛娜逃了出来，在这种有准备的情况下，锤石借此提前在赛娜身上做点手脚并不是问题。
第981章 亡灵天灾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思考下去，整件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灯笼内的哨兵灵魂，告诉了赛娜一些调查结果，他们说当初正是因为拉里的带路，国王才能找到前往圣墓的道路，将死去的王后放进圣水池中复活。
这个过程中只有带路的锤石是见证者，也只有他才知道圣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破败之咒的形成过程。
就算因为诅咒的冲击，在生转死的同时昏迷过去，那锤石也应该知道王后复活了。
然后这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王后的灵魂离开了暗影岛来到赛娜身边，黑雾开始不断追逐她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实力强大不输于佛耶戈多少的锤石也盯上了赛娜，所以涉及引卢锡安、赛娜上钩，并将赛娜灵魂勾走关进了灯笼内。
所以才有了伊苏尔德的沉睡，她希望以此方法来避免被锤石发现，赛娜也是如此认为，觉得自己能逃离灯笼是因为卢锡安拼命造成的出其不意，再加上自己里应外合，拥有能够将黑雾随时转化成生命能量，轻而易举的净化亡灵的力量从而吓到了锤石才达成目的。
先前道森还觉得这种理论说得通，没什么异常。
毕竟以锤石藏起本体，只让分身在外行动的胆小谨慎性格，遇见能威胁到自身的力量时暂时逃走很正常。
可事实是锤石对这种力量并不陌生，甚至可以靠着它的力量来掩盖黑雾，于悄无声息中让自己受困于“鬼压床”的状态。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锤石故意放走赛娜，让藏在其中的伊苏尔德复苏，再次引起佛耶戈的追踪。
可锤石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行弗拉基米尔并没有去巨坑取宝物，他去了哪里，是莫德凯撒的头骨吗？
这吸血鬼是黑色玫瑰的首领之一，而黑色玫瑰所效忠的首领是莫德凯撒，而莫德凯撒又是在幕后缔造了福光变暗影的惨剧，是创造了冥界妄图比肩星界的强大野心家，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因莫德凯撒而诞生的暗影岛，却阻拦了黑色玫瑰靠近，甚至需要由伊莉丝来做隐瞒带路，才能避免一上来就被高等亡灵驱逐的局面。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佛耶戈算一个，锤石算一个，卡尔萨斯算一个。
但这次异变卡尔萨斯外出可以排除，所以只剩佛耶戈与锤石。
而莫德凯撒所奉行的是黑暗信仰，是冥界之主，是酷爱使用死灵魔法奴役死者的可怕恶魔，而锤石是个残忍无情，肆虐成性的恶魔，两者可以说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
反观佛耶戈，是个情种，只想复活伊苏尔德后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干些没羞没躁的事情。
然而亡灵是没有感官的，只剩怨恨与执念，显然无法满足佛耶戈的需求，他想要的是复活，是如生者那般的存在而不是永远的亡灵。
如此考虑的话，他作为黑雾的源头与掌控者与莫德凯撒开拓冥界，传播黑暗信仰的想法背道而驰。
所以才会出现黑色玫瑰无法登岛，只能想方设法上岛寻找莫德凯撒头骨的举动。
这个头骨埋葬的地方如果跟圣墓有关的话，就能解释锤石的异常…他故意放出赛娜灵魂，用伊苏尔德的气息引出看守着那里的佛耶戈，再由弗拉基米尔去其中带出头骨或类似的重要事物离去。
呼——！
骤起的狂风从天而降，冰冷彻骨的寒意随着袭来的复苏暖风如潮水般退却，如活死人般的锤石，不着烟火的退入被生命之风荡开的灰雾之中，咧着嘴巴笑道：“咕咕咕…末日已至，哭吧，叫吧，然后去死吧！！！”
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大笑仰天传遍天际，随之颤栗的道森顾不得在复苏之风中休养，果断撞开船舱直奔上方甲板，便看到伸出剑尖，神色说不出温柔的佛耶戈将一团洁白如雪、通透明亮的灵魂圆球吸走。
“把她还给我——！”
趴在一旁的赛娜艰难喘息着举起火炮，佛耶戈随手一剑斩出寒意绿芒，半跪在旁的卢锡安想也不想抱着赛娜躲开。
“亲爱的，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你也无需再害怕自己的模样，因为从今天起大家都一样了。”
抱着破败之刃的佛耶戈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他再没看赛娜一眼，高举了手中利刃，缠绕周身的迷雾轰然炸裂开来，如末日天灾般顷刻间就弥漫整个天穹。
“啊、啊～啊…！”
死亡的悲歌应景而来，如哭似泣，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既是喜悦又是喟叹，带着无数亡灵由虚转实，就如同打开地狱之门那般，源源不绝的冒出来形成了足以灭世的亡灵天灾。
“看吧，亲爱的，我们都一样了，哈哈哈…”
笑声越发畅快的佛耶戈就此离去，卡尔萨斯的哀歌回荡天际，在他身旁隐约可见早已整装待发的赫卡里姆与幽灵骑士大军。
这也是道森没去阻止佛耶戈的原因，他刚才只要敢动就会受到这两位高等亡灵的无情进攻，到时候船上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死。
况且这等级别的亡灵天灾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他也猜错了佛耶戈的心思，没想到对方竟选择让所有人变成亡灵，试图让伊苏尔德不在纠结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简直就是在说“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
鉴于此道森通过神灵分身上的迦娜，通过她遍布五湖四海的信徒，知道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恐怖天灾，不单单是这片海域…德玛西亚、艾欧尼亚，诺克萨斯，恕瑞玛，比尔吉沃特等等都城、核心区域附近都出现了漆黑的亡灵天幕，会从其中涌出无数身体凝实，模样千奇百怪状若恶魔的亡灵肆虐大地。
这其中以诺克萨斯的不朽堡垒天空最为夸张，那亡灵天幕竟是直接在城内，在不朽堡垒皇宫的上空降临了！
这是为什么道森不清楚，但他知道位于那里的斯维因一定知道点什么，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德玛西亚那里请老师出手保护，神灵分身去比尔吉沃特保护莎拉，顺便找俄洛伊询问情况，再派个分身去恕瑞玛见阿兹尔…”
迅速做出反应的道森将要做的事情暂时安排妥当，检查了一下船长室内伊莉丝的状态，发现她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并无大碍，便将她送入银熠小世界，然后来到沉默不语的卢锡安、赛娜身旁。
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最终还是由道森主动打破沉默：“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佛耶戈的想法会如此极端…我所信奉的神明告诉我，这场亡灵天灾已经遍及世界各地重要之处，其中属诺克萨斯的不朽堡垒最严重，我打算去那里看看调查实情，你们呢？”
第982章 不朽王城
月光消散，夜幕如渊，阴风阵阵，哀鸣连绵，久久不绝。
这便是道森回到不朽堡垒的所见所闻，直接从堡垒内部降临的亡灵天灾，要比其他分身的所见更加残酷。
没有高大城门的阻拦，没有缓冲，更没有救赎。
由黑雾而来转化为亡灵有形有质，某种程度上来说将它们视为黑暗生物也不为过。
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承载着佛耶戈要将整个世界变成亡灵鬼蜮的“美好愿望”，一波接一波从不朽堡垒中心的黑雾凝实，然后扑向四面八方，让一向只知侵略，不知被侵略为何物的帝都人民明白了什么是痛苦与绝望。
“罗德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黑红铠甲在身，手持利刃的阿蕾尔站在杰里柯家族大门之前，脸上的神情沉重而悲痛，在她的不远处是成群结队的士兵。
士兵们在火光的映衬下，抵挡着一波波的亡灵冲击，挡住了这些邪恶生物冲进大人物们所在的“铁大门”街区，哪怕这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其他街区近乎完全沦陷。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保证下达的法令严正，士兵们冒死执行…诺克萨斯的军人真是强大。”
为了弄清楚这亡灵天灾为何会形成，又为何遍及世界，以及如何能让这场灾难停下的道森先是试图寻找千珏，却一无所获，祂就像消失了一样对深恶痛绝的亡灵们视若无睹。
拜此所赐道森一路上看到很多人受到了亡灵袭击的惨剧，他顺手而为救下了一些民众，并未刻意留下来去救人。
所以道森很清楚目前的情况，语气十分平淡，没有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只是最直观的说出事实。
阿蕾尔的脸色兀地一红，作为特权阶级的成员的她有些惭愧，但也仅此而已。
人分三六九等，亲疏远近，她作为贵族然要利用这个权利，以此来保证自身与亲朋好友的安危。
“罗德先生，大统领说如果见到你，就让我带您去不朽王城见他。”压下心中思绪的阿蕾尔如实道来。
“不用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半途而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去保护你所向守护的一切吧，我会自己去见他的。”
留下这句话的道森消失不见，根本没给阿蕾尔拒绝的机会，让她心中百感交集，想到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当初在哀伤之门山谷内烧死数千诺克萨斯人时，是否也是自己如今这般心境？
……
虽然还是第一次踏入不朽堡垒内部，走在不朽王城宽阔大道上，道森却没有一点陌生，他心中早就有德玛西亚密探带来的秘密地图。
这一点雄都的黎明城堡肯定也是如此，这些地形会被战争石匠一步一个脚印，一笔一划勾勒出来。
“真是截然相反的…安静。”
语气唏嘘的道森看着周围亭台楼阁、威严大殿呢喃道，不休王城作为不朽堡垒的一部分，作为莫德凯撒曾经的大本营，它毫无疑问有着强大的魔法结界庇护，可以阻拦绝大多数的危险。
要不是外界的亡灵天灾过于靠近王城，且亡灵们有可能越积越多，导致王宫内的近卫士兵要外出清理怪物，道森也无法如此轻松的进入其中。
那斯维因为什么会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呢？
想到这里的道森目光闪动，追着偶尔出现在建筑顶端的渡鸦而行，脚下速度不快不慢的穿过一个又一个道路、长廊、园林，避开了那些行色匆匆的巡逻士兵，侍女仆从。
在等同于斯维因分身的渡鸦指引下，道森兜兜转转的来到了王城中心，一座远远望去通体漆黑，巍峨壮丽的雄伟建筑脚下。
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一条笔直入云、足够八马并驱宽敞阶梯，台阶上每隔十二阶都会有一名身穿银黑铠甲的近卫站在两侧。
“黑钢甲…”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盔甲的道森踏上阶梯，在光魔法的应用下守卫士兵对他视若无睹…这种盔甲和德玛西亚举世闻名的炎阳钢齐名，有着近乎矛盾的坚硬与柔软，只是在对抗魔法、亡灵生物方面逊色与炎阳钢。
当然，这种抗魔性是针对大法师的。
也就是说从通用与性价比上来看，黑钢甲在实用性上毫无疑问是强过炎阳钢的，它能够让一个士兵免除大多数魔法的影响、具有灵活性，每一套的价格都顶得上一艘大型帆船。
在这阶梯上有数以千计的士兵存在，光是他们所代表的财富足以买下大半个比尔吉沃特。
如此惊人财富所拱卫着的，自然是阶梯顶端宫殿内的王者。
呱、呱、呱…！
负责引路的渡鸦突然叫了起来，像是在催促一样，眉头微皱的道森没有贸然散开魔法感知，谨慎的加快了速度来到阶梯顶端。
这是一座连天接地的宫殿，有着足以供岩兽通过的高耸大门，其上繁复花纹、符号点缀，在殿檐上插着数不清的红色旗帜，随风拂过而猎猎作响。
吱呀——！
突然打开的殿门露出一条缝隙，淡淡的血腥味从其中飘出，渡鸦“呱呱”叫着荡起微弱的魔法涟漪，屏蔽声音扭曲光线，让周围的士兵对此一无所觉。
莫名有种“请君入瓮”感的道森右手握住又松开，藏匿在虚空中的冥界之刃能破开绝大多数空间，再加上神灵分身的存在，他并不怕里面有什么阴谋埋伏。
是以略一停顿后，道森就踏入那敞开的门缝中，看到一根根尖锐立柱顶起的穹窿大殿，一盏盏燃烧着的明灯分呈两侧一字排开，如阶梯般让他视线看向前方的巨大事物。
这是由一块块黑钢制成的巨大王座，它的棱角因此粗糙而分明，每一块都代表着一位诺克萨斯君王，在这巨大王座上中央上坐着一位头戴暗金王冠，身着银黑铠甲，双手持有漆黑利刃坐在王座上方的王者。
他的容貌因为火光的原因陷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周围也没有任何一个侍女、护卫，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大殿空荡荡的满是寂静。
呱！
从黑暗中飞出的渡鸦落在王座顶端，叫声凄厉，催着淡淡的血腥味再次钻入道森鼻孔。
“你究竟是斯维因，还是拉默？”
盯着渡鸦的道森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迈步走向居高临下的王座，待到靠近时才发现从王座上方顺流而下的血迹汇聚成流，并在周围火光映衬下波光粼粼，泛着妖异令人毛骨悚然。
第983章 弑君谋逆
坐在黑钢王座上的王者死了。
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暴君死了。
诺克萨斯帝国最高统治者，万人之上的皇帝，名为勃朗·达克威尔的男人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安静异常。
以至于道森不得不看向四周，火光未及的四周黑压压的不见一丝动静，也没有禁魔类的魔法结界发动，更没有突如其来的人冒出来指认凶手，打消了这是一场诬陷的想法。
“斯维因…”
再次看向王座的道森瞳孔微缩，在他刚才打量四周有无埋伏的短暂时间内，斯维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座旁边。
身穿黑甲，披着厚重红袍的他头发悉数花白，眼眶略有凹陷，乍一看像极了步入暮年的老人，与看过来的道森四目相对。
在周围蜡烛火光的映衬下，斯维因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燃烧起来，血红妖异的光芒随流动的空气摇曳不休。
恍惚间道森看到一个枯萎苍老、遍布老人斑的脸庞，他脸色苍白，眼中深藏恐惧之色，耳旁传来旁人“陛下、陛下”呼唤，虽然这些声音有些混乱，但道森还是明白了这张脸是勃朗·达克威尔本人。
从这些声音中，道森听到亡灵天灾的降临，听到魔法结界因此慢了一拍的汇报，听到可怕亡灵袭来的慌乱，听到人们请求皇帝主持大局的呼声。
于是达克威尔从寝宫向着不朽大殿而来，神出鬼没的可怕亡灵出现，拱卫皇帝的侍卫、大臣们一个个的冲了出去为他殿后，等到他来到不朽大殿，连滚带爬的登上黑钢王座，企图展开上面的魔法结界庇护自身。
就在这时，一只燃烧着赤红火焰的手臂穿胸而过，这手臂就像是虚幻的一样，夺走了达克威尔的生机，让他脸上浮现愤怒、怨恨、不舍、不甘、后悔、难过、明悟、愧疚等等复杂难明的神色。
最后达克威尔所有的情绪平复，如同回光返照一样，枯萎苍老的面容重新变得坚毅起来，缓慢而平静的正坐在王座之上，挺直身躯，用腰间利刃插入前方王座，当做支点平衡了身躯的重量，如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俯瞰前方。
随后杀死达克威尔的火焰手臂化作一只乌鸦，迎接了晚来一步的侍卫、将军们，在真正的达克威尔不断流血时，代替他传达了一个又一个命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原来如此。”
很快从虚幻中醒来的道森，眼中再无达克威尔的身影，唯有流淌在王座之上，与黑色混合成一体，不知何时干涸了的血液证明着这位王者最后的不失尊严。
“看来这下不需要等到3年后了，弑君谋逆的感觉如何？”
道森的语气有些唏嘘，如果达克威尔没有在最后回光返照似的正襟危坐，他现在的语气可能会更偏向鄙夷和讽刺。
“虽然最后出了一些小意外，但还算一切顺利。”斯维因的声音平平淡淡，完全没有弑君所带来的情绪波动，“这是早就可以预见的事情，不过早了三年而已，后续计划需要做出一定的改变，我需要你的帮助…叫做安妮的小女孩，是我的诚意。”
直接抛出底牌的斯维因，一开始就堵死道森拒绝的机会，让他脸色有些阴沉，但随后又舒展开来。
斯维因能杀死黑色玫瑰控制的傀儡皇帝达克威尔，那从黑色玫瑰手中劫走安妮也不是问题，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恐怕只有体内的拉默能解释了。
又或者说，现在的斯维因就是拉默，又或者是一人一恶魔的结合体，反正不管是那种可能，都要将对方当成活了数千年的老家伙来对待。
“说说看。”
道森不置可否的询问道，斯维因也不藏着噎着，果断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坐上来，当3年的皇帝。”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话虽如此道森的脸色却一点也不轻松，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会变成傀儡，然后又想到黑色玫瑰的乐芙兰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己可能会变成明面上的靶子。
这样的话，斯维因就可以藏在暗中与乐芙兰继续掰手腕，而不是被迫将自己放在明面上被敌人研究、针对。
如果换做别人来做这皇帝的话，在极为擅长黑魔法，自身又在诺克萨斯盘根错节的黑色玫瑰攻击下，恐怕当不了几天就会因此暴毙被替换，甚至是引起王座的争夺内乱。
而有着伊莉丝作为仆人，扎阿范大贵族支持，与千珏相熟，极有可能得到千珏教团支持的自己，再加上本身的强大实力，在斯维因的帮助下冒名顶替扮演达克威尔并不是问题。
所以这句话从一开始，就不是玩笑，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是在亡灵天灾发生那一刻，斯维因就做好决定的事情。
有月石分身在的情况下，就算假扮皇帝后会时刻遭遇死亡危险也没什么问题，对此道森并没有什么抵触，只是这件事属于秘密，他不能答应的太过轻易。
思绪电转间便做出分析、决定的道森，神色不变等待着斯维因开口解释。
“就像一开始我发出的邀请，我们的合作是平等的，你和我，还有另一位合作者将会构成全新的议会，我将之命名为崔法利议会…3年之内它会正式对外成立，这个期间我们的所有国务都会共同商议，到时候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退出，这3年间的执政经验想必会令你更多的熟知诺克萨斯，到时候将来两个国家发生战争，你也能对此做出更多的应对，从而更好的保护你所想要守护的一切。”
斯维因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合作以及好处，他没有说3年后离开要付出什么代价，道森也没有问，装作沉吟的模样思考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期间如果发生了重大危机，我会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而不是为此身份，可以的话就签订灵魂契约。”
“可以。”
“千珏去哪儿了？”
“上方的黑雾之中。”
“黑雾为什么会出现？”
“跟你们此行外出有关，弗拉基米尔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什么任务？”
“这要签订契约后，才能告诉你。”
斯维因话音方落，道森就丢来一块冥石，他也不耽搁的写上刚才所说的条件、要求签上名字丢了回来，道森仔细的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疏漏后完成灵魂契约。
第984章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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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凯撒的头骨就埋葬在暗影岛，生前所附身的盔甲在不朽堡垒内部深处，两者合一的情况下会变成一处对物质界的恒定入口，这个入口连接这一处…”
“冥界。”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冥界会随着这个入口而逐渐靠近物质界，如艾欧尼亚经常发生的两界交错类似，可以传递、形成出各种力量、生物，而且这个交错一旦有了联系将会是永久的。
如今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亡灵天灾只是一个开始，它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其中的亡灵生物会在黑雾的束缚下不断重生复活、糅合变强，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弱小的灵魂因此崩溃，但总体来说出现的亡灵会越来越强大，这不仅仅是一场灾难，还是冥界的练兵……”
将黑雾秘密娓娓道来的斯维因顿了一下，似有所觉的看向上方，道森也同样如此：“是千珏与苍白女巫的气息，原来如此…你是抓住了她分身乏术的机会，她任由你这样对付黑色玫瑰恐怕是要迎接她的主人，这样看来当年的背叛看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苍白女巫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置可否的斯维因没有多说，大殿之内陷入平静，等外界传来的种阴沉可怖的气氛越发凝重时，他才再次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我们参与神明之间事情的时候，我需要你尽快做好准备，向德玛西亚派出联合使者…以这次亡灵天灾的规模，禁魔石所制成的炎阳盔甲、武器，提炼出来的圣水、制作的魔法道具将会是重中之重，是所有人类渡过灾难的希望…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神明们的意志如何，我们人类一如既往的要直面灾难。”
……
嗖、嗖、嗖！
璀璨的白色利箭如流星雨般一道接一道的自天空浮现，穿透了遮天蔽日的黑雾，净化了数以万计的哀嚎亡灵，却在一朵又一朵时而金光绽放，时而紫意盎然的六棱花朵印记下铩羽而归，化作点点白芒迸溅开来，犹如上天的哭泣点亮深沉黑雾。
吼——！
愤怒、压抑而低长的黑色狼影踱着步伐，对面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铁链，它们构成了密不透风的，如无数条长蛇一样随狼影的移动而荡起层层魔法涟漪，荡得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不定，让狼灵不敢轻举妄动。
“狼，回来吧。”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通体洁白的羊灵放下长弓，她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成为黑雾中的唯一光明，这种孑然而立的形象很是孤单，以至于狼灵极为不甘的吼了几声便化作黑云窜了回来。
“咯咯、咯咯…明智的选择。”
清亮的笑声自一朵金花上响起，一位身穿黑色礼服披风，四周缀有红色边线，上半身为排扣白色紧身衣，下半身为黑色渔网状轻纱，膝盖上覆着黑色长袜，脚踩高跟鞋如社会名流般的妖艳女性出现。
她似乎来之前正在参加宴会，右手上还捏着一杯鲜艳如血的红酒，散发着香醇的陈年风味，高脚杯的边缘印着一个犹如微笑般的鲜红唇印。
这鲜红的印记很深刻，似乎是因某种意外而留在了上面。
“好久不见，苍白女巫。”
千珏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打起招呼，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狼灵则是死死盯着高脚杯上的鲜红唇印，嘴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原来你也有害怕时候，爱德拉。”
“那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亲爱的狼，请称呼我乐芙兰…或者伟大的冥界之主的忠实仆人。”
缓缓跪在金花上的乐芙兰，将高脚杯郑重其事的放在一旁，然后才如虔诚的信徒双手交叉在胸前，低下头颅，随后黑雾缓缓打开，一股苍茫、荒芜、死寂的远古气息从中逸散开来，若是仔细倾听的话，便能听到其中充斥着无数低语，满是混乱、疯狂、诡异。
咣当、咣当！
盔甲颤动的声音随后响起，一具有着两个成人身高的魁梧黑影踏着黑雾走出，在朵朵魔法金花的映衬下照出一具极具诺克萨斯风格漆黑狰狞铁甲。
但是撑起铁甲的却不是肉体，而是泛着幽绿光芒的邪恶混沌能量。
“欢迎归来，符文大陆的统治者，不朽堡垒的君临者，黑暗的化身，原初的恶魔……我伟大的主人莫德凯撒降临！”
乐芙兰很是熟稔的念出了一连串不带重复的称号，最后还不忘举着唇印的高脚杯送了上去。
“很好。”
虽然并没有太多活着的见证者，只有无数亡灵惊恐的哀嚎作了欢呼，但莫德凯撒却毫不在意，一张手笼罩了举着高脚杯的乐芙兰，让上面的鲜红唇印化作一抹幽光钻入他的盔甲之中。
“感谢主人的恩赐。”
乐芙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身上的生者气息极速转为死意，凹凸有致地娇躯忍不住的颤抖着，犹如受惊的小鹿，哪儿还有先前与千珏战斗、谈话时的从容不迫。
“吼…出卖灵魂的懦夫！”
见乐芙兰如此简单就献出一缕灵魂，甘愿作为对方仆人的狼灵忍不住低吼道。
“狼，安静。”
轻声呵斥狼灵的羊灵看向莫德凯撒，高大的头盔只有瞳孔亮着，燃烧着极致的绿色灵火，透过这个火焰隐约可以看见一座由大量骸骨构成的宏伟大殿，在大殿前方是漫无边际的荒芜，在这片荒芜上数以万计的高等亡灵盘踞其中，单膝跪地对着骸骨大殿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这些位于冥界的高等亡灵们，才是莫德凯撒敢于发动亡灵天灾的最大依仗。
这也是星界选择视而不见的原因，当初巨神们能坐视仅剩不多的天神战士们肆虐符文大陆，如今更不可能去管坐拥冥界，麾下强者无数的莫德凯撒，更奢论还有虚空怪物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一如既往的，人类要首当其冲的面对灾难了。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古神就联合起来对抗星神，而不是因为性格、喜好，恩怨各自攻伐，到了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哎…”
喟叹一声的羊灵手中长弓消散，再没看莫德凯撒一眼转身离去，祂眼中的绿色火焰跃动几下，最终还是打消了与这位古老死神的碰撞，毕竟现在的入口还不足以祂将所有力量转移到盔甲之中。
第985章 霜卫要塞
弗雷尔卓德，霜卫要塞。
这是一座被冰川所覆盖的要塞。
这是一座收藏着众多失落秘宝、历史记载的地下城市。
这是一座冰封了无数梦境，镇压着世间之恶的险峻绝地。
这样的要塞、城市，绝地就连如今遍布世界的亡灵天灾都不敢有丝毫靠近，仿佛被遗忘了般孑然遗世，静静的沐浴着千百年来不变的风雪。
“这里也依旧一如既往啊。”
从风中传来的空灵拂过道森耳畔，他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朝圣者，在呼啸的暴风雪中缩成一团，避免了被不远处巡逻队伍发现的可能。
“古老固然值得尊重，但并不代表这是对的。”
回了迦娜一句的道森远远的望着霜卫要塞，传说中的冰霜女巫就在里面，她或伟大、或邪恶的传说在弗雷尔卓德比比皆是，以至于星界派出较为擅长“捕风捉影”的迦娜到来。
不得不说莫德凯撒挑选的时机极好。
在虚空浩劫将至的如今，冥界的大举进攻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不仅打了人类一个措手不及，还让星界不敢轻举妄动，还唯恐亡灵天灾的出现激起连锁反应，导致虚空提前暴走，不得不将绝大多数注意力放在这里。
或者换种说法，亡灵的出现也是对人类的磨练，可以让整个族群尽快的适应战争，经过优胜劣汰留下足以对抗虚空浩劫的强者。
要不是迦娜才从星界降临，事先没有接到此类命令，道森都要怀疑星界是故意推动了亡灵天灾的诞生，而不是意外。
“下面的风在哭，我们得靠近点才行。”
迦娜突然说道，一只青鸟随即落在他的肩膀上，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道森才开口道：“那可是冰霜女巫，是三姐妹中最神秘、强大的丽桑卓…除非你彻底降临在我这具身体上，不然瞒不过去的。”
“嗯，我知道…但如果有内应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歪了小脑袋迦娜下巴抬了抬，狂乱的风雪中便走来一个黑影，隐约可以听见锁链“呼啦”响动的声音。
“不会吧…”
想到什么的道森摸向腰间银翼长剑，安静的等着对方逐渐靠近，露出那张胡子拉碴，令人痛恨的面孔。
来人正是被乐芙兰救走的塞拉斯。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冰裔，戴着兜帽、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却又敞开胸膛露出双臂一副不畏严寒的古怪模样。
“好久不见，道森·冕卫。”
咧开嘴巴的塞拉斯笑着打起招呼，道森懒得看他一眼，与肩头青鸟对视着：“这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这混蛋？”
“啧…当然因为我们是自己人啊。”咂嘴的塞拉斯有些不满，“我没问你，没礼貌的混蛋。”道森终于看了过来，紧握着手掌上的剑柄，毫不掩饰的杀意弥漫开来。
为了避免两人间的冲突加剧，迦娜赶忙解释道：“他是莫甘娜女士的忠诚侍者，值得我们信任。”
“侍者？值得信任…”
复述了一遍关键词的道森杀气依旧，目光凛然：“看来前不久带人进攻德玛西亚，是你的投名状。”
“怎么，又要指责我连累无辜了？哈哈哈…这种事你明明也干过不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啊！”塞拉斯毫不犹豫的嘲笑着道森，脸上满满的都是快意，他才不会承认那种排斥法师的家伙们是无辜！
“是啊。”
没有争论便承认自己虚伪的道森松开剑柄，杀气消退，在塞拉斯略有惊讶的目光中开口道：“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德玛西亚人的不对，我也没资格指责你伤害无辜，也不想问你在这里干什么…走吧。”
……
在塞拉斯这个内应的帮助下，一路无话的道森进入要塞大门，穿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石桥，来到了通往著名的嚎哭深渊，上面架着一条笔直、宽敞的宏伟大桥，其上繁复花纹、神秘符号，线条图案比比皆是，却又不显混乱，整洁而有序的排列着，颇有种幻想风格。
在这座大桥之上竖立着一座一座巨大雕像，这些雕像皆作头戴牛角盔，身穿兽甲，双手持有阔剑支地的狂战士形象，与道森记忆中的“防御塔”极为相似。
“这些守卫者能感知一切外来能量，相当敏锐…如果不想被它们射出来的魔法光线抹杀，最好不要轻易使用魔法，也尽量不要引起任何骚动，你们只有1个小时时间，到时候冰霜女巫就会从冰石阵中返回。”
传来意念的塞拉斯说完就走向远处，一副单纯路过的模样，用魔法隐匿住身影的道森看向大桥，上面正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冰裔经过，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息，且每个人都有一柄属于自己的臻冰武器。
这些人都是臣服于丽桑卓的霜卫，每个人都有匹敌高等亡灵的实力，每个人都曾在外界有着赫赫功勋、鼎鼎大名，可他们却选择了在这暗无天日，冰冷萧瑟时刻有着女妖嚎哭的要塞深处日复一日的巡逻。
道森知道他们放弃荣誉、收起獠牙，藏起热血徘徊与此是为了什么——镇守下方冰霜深渊内的诸多虚空监视者。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
事前探查过此地的迦娜，就是在这里听到了“风”在哭的声音，因为下面的虚空监视者们的确发生了异动，有着虚灵分身的道森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甚至知道连塞拉斯都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说镇压了虚空监视者们的封印名为“九尊”，这是一种类似枷锁的巨大事物，一共九根，每一根都有近百米宽，制作者来自如今早已消亡的雪人一族。
“据说这座桥是出自奥恩之手，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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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计划与祝福
有了迦娜的探查，九尊封印出现松动，虚空监视者能够利用封印缓慢恢复的事实，必然会被反馈给星界。
下一步神灵分身需要去的地方，只能是寻找在弗雷尔卓德的雪人一族，这是个濒临灭绝的族群，记忆中的“雪人努努”或许是最后幸存者？
努努即便不是最后一个，雪人一族剩下的数量也不会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致力于守护每个稀少事物的塔里克，说不定会知道一些消息便于寻找，等找到雪人一族的成员后，可以预见九尊封印会再次被修复，推迟虚空监视者们提前的可能性。
但这只能缓一时之需，已经适应了九尊封印的虚空监视者们，完全可以在紧要关头吞噬彼此，获得巨大的力量让其中部分个体脱离。
这才是虚空生物的本性，这一点星界、丽桑卓都不可能不考虑，会对此做出相应的准备。
而这种互相吞噬所带来的痛苦、混乱怕是极为强烈，难道要放弃下方的虚灵分身？
“不…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思绪纷飞的道森逐渐有了一个大胆想法，比如以迦娜的查探为契机，让下方的虚空监视者们产生危机感。
然后让虚灵分身以克格莫这一分身为诱饵，欺骗他们提前将力量集中到虚灵分身上，以此让克格莫变得更加强大以便救他们尽快出去。
救当然是不可能救的。
获得了强大力量的虚灵分身，到时候完全可以在克格莫的帮助下自行脱困，然后故意引来丽桑卓做出一副意外发生不得不逃走的状况，再配合自己在外界事先搭建的魔法结界暂时拦住对方，最后进入银熠小世界完成瞒天过海。
这样不仅能大大削弱被封印的虚空监视者们，还不会背上叛徒之名，又能让虚灵分身借此脱身，在艾理斯被困于黑白世界时对真正的虚空世界有更进一步了解，可谓是一石多鸟。
不过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被丽桑卓提前发现，想要做到这一点，还得需要塞拉斯这个内应的帮助。
……
翌日，旧城区，扎阿范祖宅。
“果然要找雪人一族吗…看来要把握时机了。”
从神灵分身处得到具体消息的道森下定决心，从塞拉斯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他并不清楚丽桑卓的实力如何，但知道她最近在忙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杀掉如今的阿瓦罗萨部族的战母——艾希。
与记忆中的那个成熟的寒冰射手稍有不同，这是个和道森年纪一般无二的少女。
短短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冰裔，直到艾希获得“阿瓦罗萨王座”的宝藏，拥有阿瓦罗萨生前所使用的臻冰长弓“寒冰”，她的名号才传遍弗雷尔卓德。
有许多人将她视为阿瓦罗萨的转世，也有许多人将她当做可怕的恶魔…得到寒冰长弓的艾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摒弃了冰原上互相征伐、奴役、掠夺的传统，她对每个部落的人一视同仁，不把战败者当做奴隶、仆人驱使，不抢夺弱者的食物、牲畜，接纳任何一个前来投奔自己的人，不管对方之前做过什么，犯过什么错都会给予宽恕。
于是诸多走投无路的人、小部落，亲近阿瓦罗萨，期盼着弗雷尔卓德能如三姐妹时期再度一统的部落都纷纷相投，让艾希在短短几个月内便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据外出霜卫带回来的消息所说，艾希所率领的部族正在南下，要前往“拉克斯塔克”这个有着阿瓦罗萨雕像的远古圣地而去，要在那里与临近德玛西亚，享受着拥有春夏秋冬四季，富饶强大的南方部族联盟。
而南方部族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凛冬之爪正对富饶的南方部落虎视眈眈，且他们的战母是和艾希一样来自北地的瑟庄妮，她被称之为三姐妹中“赛瑞而达”的转世，在她强大的压迫下，逼得南方部族不得不寻找艾希这个行事风格相对柔和的转世之身来对抗。
再加上丽桑卓不辞劳苦的派着霜卫封锁消息，不让弗雷尔卓德的内部动乱传至外界，几乎可以预见三姐妹会时隔数千年再一次相见于拉克斯塔克这个弗雷尔卓德中心之地。
命运也好，宿命也罢…到结盟的那天丽桑卓一定会去破坏结盟，而领导着凛冬之爪的瑟庄妮也同样如此，到时候他就可以派克格莫去先去救出神灵分身，然后故意暴露引得丽桑卓匆忙返回。
这毫无疑问能帮到艾希，道森也不会放过这一点去交好对付，毕竟他需要更多的盟友来应对这次亡灵天灾，对付将来的虚空浩劫。
吱呀…！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道森思绪，转过头就看到露出半个脑袋的安妮，她一副才睡醒的模样，鲜红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见道森看来小姑娘才轻声嘀咕道：“我敲过门了…”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要不要我帮你梳理一下？”
“嗯，谢谢山姆哥哥。”
“昨晚睡的还好吗？”
在安妮坐下后，道森熟练的从空间胸针内取出洗漱工具，就像他们在前不久来不朽堡垒路上时做的那样。
斯维因很遵守灵魂契约，也没想着钻空子利用安妮做些什么，很果断的就将她送了回来，有着十足的诚意。
“嗯…不太清楚。”
想了想的安妮乖乖的没有动，下意识抱紧了提伯斯，随道森轻梳头发的动作露出轻松惬意的神色，大眼睛中有着些许疑惑：“我好像梦见爸爸了，他和莉安娜阿姨坐在餐桌前，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很像黛西的宝宝，吃着土豆炖牛肉、烤河鱼、煎蛋，白面包，牛奶，他们有说有笑……”
说着说着安妮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有嫉妒，有怀念，有眷恋，但更多的是祝福。
即使生生不见，也要岁岁平安。
忽然间道森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这句话，他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己左手，那里悄然裂开一条缝隙，出现婕拉独有的金色竖瞳。
“那是真的画面，不是梦。”婕拉传来意念。
“我本来打算让安妮亲自去见一见格雷戈里一家的。”道森不见异常的右手递去毛巾，安妮顺势抬手掩住自己的泪水，不想让自己的软弱被看去。
婕拉的眼睛转向捂着脸的安妮，小丫头肩膀颤抖着，若有若无的呜咽传出，好一会儿才传来意念：“那对她来说也太残忍了。”
“……婕拉，残忍的是你。”迟疑片刻，道森才指出婕拉的错误，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你让安妮以梦的形式看到如今的格雷戈里一家三口，只会让她更加痛恨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
“就算当面见到他们一家三口，不也一样吗？”婕拉传来的意念有些烦躁，道森轻抚着安妮背部，为她抚平着心中悲伤，“当然，理论上是一样的…可这也会让安妮明白自己当初所做的事，并没有造成无法逆转的恶果，会像如今一样送出自己的祝福。”
“可万一她想要回到父亲那里去呢？”
婕拉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让道森楞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呵呵，看来你是真喜欢上小丫头了…”
第987章 同病相怜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在观察人类，顶多是有点…好感，对！就像你说的是有点好感！”
否定三连的婕拉显得有些慌里慌张，她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道森只是微笑着，没有去捉弄、调侃她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心情。
哼哧——！
哭泣过后的安妮擤过鼻涕，胡乱摸了把脸，用胳膊夹着提伯斯垂着小脑袋道：“我去清洗一下毛巾，山姆哥哥。”
“嗯，去吧。”
道森目送安妮跑进盥洗室，婕拉的眼睛也不自觉追着她的身影而行，等到房门“砰”的一下关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婕拉，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好感，叫做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同病相怜…”
“这和你所欣赏的艾瑞莉娅不同，她坚强而勇敢，有着亲人、朋友、同胞的爱护与支持…而小安妮却在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失去母亲，随后亲眼见证了妹妹黛西的死亡，又因为魔法体质暴走以为害死了父亲。”
说到这里的道森愈发怜悯，婕拉也在他的帮助下逐渐理清思绪，传来幽幽意念：“我从诞生起就是非人之物，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小安妮的梦境也是如此，她明明是人类，却与人类，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孤独，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她离开吧，这种情绪用人类的感情来说应该怎么形容？”
“占有欲，就像动物、植物会划分领地一样…安妮被你归在了领地内，成为了你最喜欢的事物，无法容忍他人的一点点靠近。”
“就像野**配时的对象，又或者说是像你们人类的伴侣那样，把彼此视为对方所有物？”
“呃…对了一半，这其中关于‘爱’的形式不同。”
斟酌了一下语句的道森，思考后给出具体意见，“你最近不是在观察人类的梦境吗，多找一下人类女性与子女相处的梦。”
“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你再带安妮去见他的父亲。”
婕拉提出要求，道森点点头答应下来，安妮正好打开盥洗室的门，小脸红扑扑的她三步并作两步把洗干净，但未拧干的毛巾递了过来，双手交叉身前，忸怩着眨了眨大眼睛道：“山姆哥哥，有你做的美味早餐吗？”
……
三日后，萨卡区神殿。
经过最初的慌乱过后，不断从城外赶来的士兵击退了邪恶亡灵，天空飘着的黑雾因此远去，占据了城外大片荒野，让这场战斗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不朽堡垒内的诺克萨斯人也趁此机会走出家门，或是寻找亲友，或是拿起武器，或是走进千珏教团的神殿，祈求掌管着死亡的神明驱逐那亵渎了死者的恶灵。
为了安抚大量参拜者的情绪，格雷戈里这个墓园管理者也被临时拉来传播教义，开导人们忙得不可开交，甚至都没空赶回家里享用晚餐。
于是乎莉安娜带着孩子到来，在神职人员的休息室内等了少许时间，等到了忙里偷闲的格雷戈里，一家三口如安妮所梦那样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的享用着晚餐。
“亲爱的，亲爱的…窗户外有什么吗，你看的这么入神？”
“爸爸、爸爸…外面好黑、好怕！”
“不怕、不怕，妈妈在…”
莉安娜随手拉上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窗外不远处阴影中的安妮紧紧抱着提伯斯，脸上的表情一如三日前那般有嫉妒，有怀念，有眷恋，但更多的是祝福。
“对不起，莉安娜阿姨…我没照顾好黛西。”
“对不起，爸爸…烧掉了我们的家。”
“爸爸…永别了。”
深深一躬的安妮躬着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洒落大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化身女仆的婕拉善解人意的递来手帕，她擦干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婕拉姐姐，我们走吧。”
哗啦…！
少许后休息室的窗户猛然打开，格雷戈里似是寻找着什么一样举着煤油灯看着四周黑暗，在灯光的延伸下他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是个穿着红白裙的红发少女，她似有所觉的转动脑袋，却在即将转过来时顿住，然后又转回去被一名高挑的女仆牵着手离去，独留忘记了自己是“格雷戈里”，变成了“贝克”的男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他下意识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恍惚间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怅然若失感。
……
“多谢您的帮忙，否则我可没把握瞒过苍白女巫的视线。”
拜托千珏帮忙遮掩安妮行踪的道森从休息室方向收回目光，站在狼灵雕像上的羊灵望着远方，那里清晰可见连成一线的灯火，恍如白昼照着不朽堡垒的城墙，照得下方的亡灵们无处躲藏，风中飘来金铁交鸣与挥之不去的血腥。
“我们准备去艾欧尼亚。”羊灵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她没有说是为什么，但道森也能想到这是为什么，冥界归根结底是一处精神领域，还是从艾欧尼亚的死亡之地内分离出去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解决这场亡灵天灾，就必须让冥界和物质界分开。而作为入口连接点的头骨在莫德凯撒那里，被数以万计的高阶亡灵，魔法结界守护着无法靠近。
是以只能去艾欧尼亚，找到曾经掌管着死亡之地的狐仙才行。
“您说，艾欧尼亚的狐仙会有转世吗？”
“每个古神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啊…”
眉头微皱的道森压下心中浮现的阿狸，然后就听羊灵的另一句补充：“但一些古神会重生，就像历代传承的卡尔玛，星界传承降临那样，拥有过往记忆，但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狐仙在传说中是负责接引灵魂的，也就是掌控灵魂力量是祂的天赋…”组织着话语的道森看到羊灵微微点头，便再无疑虑的说道：“我在艾欧尼亚时，曾见过一位九尾妖狐，她叫阿狸……”
很快道森就将遇见阿狸，以及她的过往说了出来，他没有掩饰阿狸曾夺取人类灵魂的行为。毕竟羊灵不是人类，她寻求的是“世间独剩千珏”的道路，对亡灵之外的事情不会有太多好恶。
非要说的话，她或许更喜欢生物不断的死亡，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她很有可能是狐仙。”
听过道森讲述的羊灵跃下石像，缓步来到道森身前，抬起手，指尖亮起一抹生命之绿，脚下荡起蓝色漩涡灵：“很有用的信息，作为交换…从今天起，你就是千珏教团的第一任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