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两者皆无
翌日，霍尔部落。
“咣当——！”
“不好了，斯卡拉什挣脱了缰绳！”
“快，快抓住这它…部落外面可都是虎视眈眈的盗墓者！”
“咴咴！！！”
“蠢货，让它替你一脚又不会死！”
“不要，昆顿大人…不能射箭啊！”
晚了一步的魁梧战士喝骂着抽出背后强弓，挽弓如满月瞄准吓退看守，撞开拒马桩撒丫子狂奔的斯卡拉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射出去这一箭。
因为斯卡拉什就是繁荣兴旺的象征。
也正是因为前不久它的到来与逃跑，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魔法机关产生地震，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叮铃铃、叮铃铃！
随风而来的清脆铃声让昆顿一愣，尽管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还是有所预感，那就是伟大的先知来了。
“咣当、咣当…”
将腰间佩刀、弓箭，箭袋，只留了一把防身小刀的昆顿，在族人们不解的目光中追着斯卡拉什逃跑的目光一骑绝尘，几个呼吸功夫就消失不见。
“果然…”
结果不出昆顿预感所料，三两分钟后这只脾气暴躁难寻，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驯服的斯卡拉什，此时正贴着一头比自己低上不少，往常会一脚踹翻的骆驼，低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就连那对铜铃似凶狠眼睛都变异常温驯。
而正抚摸着它头颅的，则是一位身穿紫色长袍，面容愁苦，目光深邃如星空的长者。
“欢迎您的到来，伟大的先知…”
这畜生果然如上次那样又为部落带来了繁荣、兴旺……确认其身份的瞬间昆顿双手交叉在胸，以一种极为高昂，高到足以让周围那些暗中目光听到的声音喊出对方名字：“马尔扎哈大师！”
这欢迎方式有些浮夸。
离得最近的卡萨丁摸摸耳朵，目光不动神色的看着高耸不一，凹凸不平的岩地，虽然对方声音太大听起来很不舒服，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管用，大师的名字与威望，足以震慑这些为财宝而来的宵小之辈。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受邀而来的马尔扎哈在霍尔部落郑重其事的迎接下，举办了一场载歌载舞的盛大欢迎会，让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考古小队，或者不怀好意的大部落探子都收敛了目光。
没人知道大师为什么要接这种邀请，也没人会为了这种事情去得罪能看透未来的先知，他老人家所接触过的权贵遍及恕瑞玛地区，他的每一句话都被无数人传诵，他的每一个预言都得到证实，就连烈阳教派都曾发出过邀请，希望他能成为一名高贵的烈阳圣者却被拒绝了。
那可是烈阳教派的邀请，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神圣殿堂，凡是沐浴着烈阳长大的恕瑞玛人就没可能拒绝，可大师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
“大师，昆顿、昆西、昆特三兄弟求见于您。”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是要做正事，作为引路人兼侍从的卡萨丁掀开帐篷帘子进来，他本想还等一下的，却没想到正闭目冥想的马尔扎哈睁开眼睛。
再一次看到那深邃视线的卡萨丁赶忙低头，唯恐眼中的疑惑被看出…毕竟那涉及到烈阳教派，知道的太多对他没好处。
“太阳越是耀眼，夜晚就越阴凉…我之殿堂，两者皆无。”
尽管如此卡萨丁的疑惑还是得到解答，哪怕这个答案听起来相当惊世骇俗，光是说出来就足以令虔诚的烈阳信徒化身审判者，带来狂热而残酷的惩罚。
可卡萨丁并不是虔诚的太阳信徒，他只忠于金币，因为它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的麻烦，这可比起绝望无助是求助神明有用多了。
一向如此没有信仰的卡萨丁，在静静消化完这句话后，在抬头看向马尔扎哈时，就觉得他的身影无限高大，心中对其所说的“殿堂”更加向往。
“去吧，请他们进来。”
这一次眼中的疑惑卡萨丁没能得到解答，“是，大师…”他也不失望，虔诚而恭敬的离去，将等候在外拥有霍尔部落继承权的三兄弟请进来在对面摆上蒲团，再双方中央点上焚香压低身体，如一位忠诚的仆人那样倒退着离去。
“就算是想得到有关下面墓地的占卜，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正腹诽的卡萨丁突然感受到几道目光，抬起头就看到马尔扎哈抬起的手掌，在他的右手边有一个稍稍靠后蒲团，刚才那里还什么都没有，很明显是大师做的。
卡萨丁瞳孔慢慢放大，他并不奇怪蒲团的出现，大师是拥有神秘法力的圣者，否则他也不会不带任何护卫上路，也不会在某些不怀好意拜访者手中安然无恙了。
他奇怪的是大师的用意，按照恕瑞玛的传统右手边稍有一些的位置是弟子坐的，左边后一点才是助手、追随者、护卫坐的。
这点从另外三道目光就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幻觉，昆顿三兄弟眼中的疑惑是那么明显，很显然他们也不相信这个考古向导能被大师看中收为弟子。
“大师您邀请我旁听是我的荣幸，可是…”
“我需要你如为我引路那般，在地下可以指引他们的未来。”
“原来如此…如您所愿！”
并不介意利用专业知识做一下临时弟子的卡萨丁双手抱胸，然后在昆顿三兄弟艳羡目光中于右边落座，马尔扎哈目光温润的看了他一眼算是鼓励，然后移开目光扫过三人，令这三人皆是忍不住挺直腰身，呈现出一副精神抖擞的认真模样。
“地下很危险，你们部落之人13人失去了生命，重伤的2人，25人轻伤。”
扫过三人后的马尔扎哈脸色越发悲苦，如数家珍的说出发现墓地后因探查而受伤的人数，让兄弟三人顿时信服再无怀疑，因为这些消息他们一直压着，并没告诉其他任何人。
这将近50人，对不是大部落的霍尔部落来说已经伤筋动骨了，否则他们也没必要派遣使者来请马尔扎哈，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一件事——这处墓地，并非霍尔部落的祖先遗留，否则他们应该最少有一些线索，不至于损伤如此惨重。
“大师，其实…”
见马尔扎哈真能占卜未来，作为大哥的昆顿正要开口说出实话，却先一步对上马尔扎哈双眼，在这目光如炬的视线注视下他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大师一开始就清楚霍尔部落在撒谎，但大师还是来了。
“大师，您不要怪大哥！其实，真正的情况是我们的一支重要商队被劫持…”
“闭嘴，不能说，昆特…”
“你们两个闭嘴，大师面前怎能如此无礼！”
马上受到呵斥的两人皆是面色一暗，就在此时马尔扎哈开口，说出了三人为此而来想要的指引：“进入地下后，一路向左，越过黑暗的走廊，穿过涌动的溪流……”
第929章 质问与答案
“嘶…！”
头痛欲裂的卡萨丁再一次醒来，他揉着脑袋眉头紧皱，模糊的视线逐渐开始有焦距，让他得以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
干燥茅草铺就的床铺，在身上缠了很多圈的洁白绷带，飘着药草味与某些腥味的空气，一看就是临时加固在岩壁上的铁栅栏以及一头——斯卡拉什。
哼哧…咴咴！
与斯卡拉什对上目光的瞬间，它先是打了个响鼻发泄自己的不满，然后昂起脑袋做孤狼啸月状叫出声来，令还算宽敞的空间充满回响。
拜这叫声所赐，卡萨丁昏昏沉沉的脑袋为之一颤，竟是好转不少一些记忆开始在脑海中纷呈不休。他刚想去理清这些头绪，就有密集脚步声从铁栅栏外的甬道内传来。
很快一群穿着华丽，年轻貌美，带着诸多护卫的女子群体到来，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或是问他昆顿三兄弟的死活，或是指责他失职，更有恶毒的称他为恶魔，要将他埋进沙子里只留脑袋受尽烈阳照耀、毒蝎针刺、腐鸟琢肉的酷刑。
能看出这些女子脸上悲伤与难过的卡萨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下意识就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散开的瞬间却似有魔力一样，让所有声音消失不见。
“你还敢问伊丽？！”
“她正在与死神做斗争，你这个该死的恶魔！”
“感谢大师吧，是大师用名誉起誓，以禁食之举为你担保…”
“和这该死的家伙说什么，来人把他拖出去审判…”
“咴咴、咴咴——！”
名为伊丽的少女就像导火索一样，让本就愤怒异常的质问者们怒火冲天，好在一同被关着的斯卡拉什大叫一声将所有声音压下，才让群情激奋的人群冷静了一些。
于是女人们看向穿着最为华丽，骄傲得更个雄鸡一样昂首挺胸的昆顿夫人，作为主心骨的她看了一眼斯卡拉什，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在，笼子里的男人才没被他们的愤怒撕成碎片。
“你们所有人都留下来，这个家伙要是有任何轻举妄动就杀了他…姐妹们，跟我去见马尔扎哈大师！”
留下所有护卫的昆顿夫人走了，少了那些艳丽的色彩与叽叽喳喳的质问后，被关在牢笼内的卡萨丁才有机会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想就想到外面天色暗淡，甬道内火把点燃，在夜风的吹拂中将他沉思的面孔映衬得忽明忽暗…哼哧！
打了个响鼻的斯卡拉什上前两步，低下头颅再轻轻一抬就将铁栅栏顶下来，然后撒丫子开奔，吓得甬道内的护卫们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毕竟没人敢伤这大家伙，也没人想被它踩死。
“大师…”
知道斯卡拉什只对马尔扎哈有反应的卡萨丁快步跟了上去，一出长长甬道就看到垂下大脑袋的它，正被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掌抚摸着，其主人身上的气息依旧圣洁，但其身体却形容枯槁令人感动！
“大师！您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冲上来的卡萨丁顾不得身上伤口的痛感，第一时间扶住因禁食而摇摇欲坠的马尔扎哈，然后就看到他身后黑压压的跟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目光悉数盯着他，或仇恨或疑惑或悲伤。
马尔扎哈没有说话，只是用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望着他，让卡萨丁心头一颤，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与伊丽对质。”
“我、来、带路。”
身体虚弱异常的马尔扎哈拍拍斯卡拉什，它很懂事的离两人远了一点，卡萨丁搀扶着他，后方那黑压压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向伊丽处的笔直通道。
步履蹒跚的两人走得不快也不慢，期间马尔扎哈偶有咳嗽，每当这时卡萨丁就会停下脚步，为其轻抚后背，等他咳嗽停下时才继续行走，温柔得让周围的审视视线都融化许多。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害死所有探险队成员的事情…帐篷内的伊丽虽然没死，但也快了，身受重创的她虚弱到只能用眨眼一下肯定，两下为否来回答“是与否”的问题。
所以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峙，只会是无声且悲伤的，所有人都很同情伊丽，也知道对待一个将死之人不该再过多打扰她，应该让她和家人多多团聚，而不是在这种对峙下走完年轻且短暂的最后生命。
哗啦…！
在霍尔部落全体人员的注目下，卡萨丁拉开帘子，里面满盈的呛鼻药草味迎面而来。
他只是望了一眼躺在病榻上，整个脑袋、脸部都被抱得严严实实，只能张着嘴巴“嗬嗬”呼气，看到一对琥珀色眼睛的少女时，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反应再快点的，这样你就不会受重伤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断致歉的卡萨丁松开了马尔扎哈，他就像失去最亲最近的挚爱那般泪眼婆娑，哭得稀里哗啦，让那些想要阻止他靠近的人也停下脚步，任由他靠近处在弥留之际的少女。
“嗬嗬、嗬嗬…”
虚弱到说不出什么话来的少女，用尽全身力气摇摇头，一直呈现着痛苦颤抖的脸型，随着嘴角的上浮多了抹笑容，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别过脸颊，不忍看这种痛苦而真挚的答案。
这个答案霍尔部落所有人，等了整整三天。
因为三天前墓地出现剧烈晃动，在它坍塌前第一个跑出来的是浑身鲜血重伤濒死的伊丽，后面的才是卡萨丁，他受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并不致死，手中还拿着一柄用来破开碎石，沾满了鲜血与沙尘的断刃，而这个断刃则来自他们的首领昆顿。
所以这一幕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卡萨丁杀了其他人，并毁坏墓地，只是被一向灵活矫健的伊丽逃了出来，然后追杀未果。
本该是这样的猜疑在伊丽的笑容中烟消云散，有长者不太相信卡萨丁是救人一方，然后不断在少女耳边问了一次又一次，只能眨眼的少女一下、一下眨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等她眼睛终于不眨时，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半月弧度，双眸失去光彩，就像是在嘲讽所有人一样令人心情沉重。
第930章 恶灵与恶鬼
伊丽死了，但她最后用笑容解除了卡萨丁的一半嫌疑，也让失去了仇恨对象，笼罩着死亡阴影的霍尔部落气氛愈加沉重。
因为于五天前出发的考古探险队内，有昆顿三兄弟，以及族内大半精锐，甚至还有仅有的两位祭司再加上诸多魔法物品，可这些都被坍塌的墓地掩埋在了里面，只活了一个外来的考古向导。
有从伊丽临时前笑容猜到什么的部族年迈长者，力排众议将涉及全员的会议，缩减到只有5个人的小型会议，由唯一的生者卡萨丁讲述探险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鬼魂，不…应该是可怕的恶灵，我想伊丽有无意识的说过，你们派人先前的探索过程中也可能遭遇过。”
想了一下的卡萨丁，看了眼用餐后脸上多了些红光的马尔扎哈，他似乎已经看到他所讲述的未来，悲苦的面容露出一丝欣慰，这让卡萨丁再无犹豫，对着三位霍尔部落长者直奔正题。
他们没有说话，点点头确认有鬼魂的存在…这在殉葬成风的恕瑞玛来说并不罕见，探险队所带的魔法圣物中就有专门克制鬼魂的烈阳之宝。
“这些恶灵有三只，分别位于黑暗的走廊、涌动的溪流，以及泥泞的壁画之内…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按照大师的预言在前进，团结合作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危险困难，得到了许多随之陪葬的宝物。
在昆顿大人的合理分配下，矛盾并且产生，我们顺利的渡过了黯淡无光的黑暗走廊，却在进入涌动溪流的间隔区域时，成员加尔文不小心触动机关当场身亡。
按照大师的预言，一旦出现死者就说明此次探险出现了未知变化，我们要及时撤离，由他再次占卜未来进入其中。
可是昆特大人提到商队被劫，部落欠下了很多债务的事，其中更有一些大部落已经排出了专门收债的赏金部队，再加上霍尔部落冬天所需的物资都严重短缺种种原因，让你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昆西大人则提出再前进一段距离，依旧严格按照大师的预言来做，如果没有预见什么危险就继续前进，要是遇见了就马上返回及时撤离止损。
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跟随大师有些时日的我尝试着与昆顿大人交流，告诉他大师预言的未来一旦出现偏差，预言就极有可能大幅度偏离，想要让他中止此次探险，但被拒绝了。
可情况却是我们安然度过了“涌动的溪流”，没有一个人被那种会随时出现的吞人漩涡所害，也没人被其中飞出的怪鱼咬上中毒死亡，大师的预言完美的没有出现一丝偏差。
于是队伍继续向着前方而去，我们看到那些满是泥泞的壁画，队伍后的盖理和吉恩突然争吵起来…盖理说吉恩偷了他的分配的战利品要搜身，吉恩不肯两人便扭打在一起，未等昆顿大人调节，两人就双双被泥泞的壁画吞没，然后随之浮现在壁画上挣扎、哀嚎、痛苦。
那种声音，天啊…”
说道这里的卡萨丁脸色煞白无比，他狠狠抓着脑袋，扯下了一把又一把头发，以这种剧痛对抗着心中的恐惧，让在场的三位长者齐齐后退，恨不得贴在马尔扎哈身上。
好在卡萨丁并没有真的发疯，也没出现恶灵附体的形象，他只是有些虚弱的开口道：“我想在加尔死去时，就有恶灵借他鲜血产生的力量脱困了…他一直在跟着我们，但并没有及时动手，而是偷掉了盖理的战利品以此陷害脾气本就暴躁的吉恩，让他们成为了另外两个祭品。
再加上之前探索地下时损失的人手带来的血肉能量，恶灵这才终于脱困，那是三个狰狞、诡异、可怕、惊悚的惨白怪物，他们肆无忌惮的笑着，将一个又一个活着的人拖进那些泥泞的壁画折磨，用利爪挖出他们的心脏，割破喉咙，挖掉眼珠，驱使着怪鱼喷出漫天毒液，指挥着陷阱……”
“够了、够了…此事到此为止，大师，就如您所说的那样，请您邀请其他法师大人前来做法，帮霍尔部落彻底封印这处墓地，并告诫那些盗墓者远离此地！”
为首的长须长者打断卡萨丁无比逼真的描述，不在追究陵墓内发生的可怕事情。
“这些信，派人送出去…我要听完他后面的话。”
早有准备的马尔扎哈取出三封信，霍尔部落的三位长者可不敢、也不想再听下去这种无法挽回的悲剧，便一起离去，只留两人在帐篷内无声的看着彼此。
“不是恶灵。”
“您慧眼如炬。”
“我占卜不了死者，他们的未来只有空白…但我占卜了生者，他们并没有遇见恶灵的未来，它们本不该出现的。”
“是啊，它们本不该出现的…”
“发生了什么？”
难得有一次疑问的马尔扎哈目光不变，卡萨丁“嘿”的低笑一声：“是人心中的‘恶鬼’觉醒了…老大昆顿仗势欺人对财物分配不均，老二昆特对其积怨已久早就想取而代之，老三昆西只爱金银选择坐山观虎斗，他们三兄弟的矛盾由来已久，而墓地那种暗无天日的环境，正好给了他们彼此机会。
在激烈的厮杀中那三只恶灵也因此脱困，附身了他们三兄弟，这三位也想要解决很久之前的恩怨。
其实这处墓地主人的墓室内并没什么宝藏，只有一些值得纪念的事物埋藏于此。
我从一本类似于日记的残本记录上，知道了这墓地主人曾是一位富有之人。
这位富人写道他有三个儿子，但他们都忙于自身的生活不在身旁，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假死来骗他们回来，并留下了一份遗嘱，指引他们前往墓地深处寻找他所遗留的财产。
这个富有之人早就在墓地深处等着，他将儿子们小时候后的玩具、看过的书籍，穿过的衣物作为宝藏埋藏起来，将儿子们曾住过的房间让工匠在墓室内进行复原，就是为了能在他们三个按着他留下的地图与线索，破除各种并不算危险但有趣的机关后到来，然后一家团聚回忆过往。
结果如昆特三兄弟一样，在财富诱惑下，他们进行厮杀，最强大的老大活着来到了富人的面前，承受不住这种可怕的结果选择自杀，留下强烈的遗憾与悔恨，与另外死于此地的兄弟一起化为恶灵。
就像您占卜的那样，昆特三兄弟齐心协力闯荡墓地的话，那三位恶灵也不会出现，而会在他们的影响下得到解脱…可惜了，您的占卜他们没能完全遵守。”
“即便遵守，亦是如此…未来如沙。”
再一次重复这句话的马尔扎哈表情悲苦极了，他所占卜到的种种未来都实现了，哪怕这个未来中间有所波动，结局却总会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给出不曾改变的准确结果。
第931章 山巅之上
人类从历史中学习到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无论是热闹的城镇，还是偏僻寂静的荒漠都会有人类争斗的痕迹，欲望、嫉妒、贪婪，仇恨交织在纷乱复杂的命运长河中不断流淌，如此反复，不见终焉。
那要着预言有何用？
悲观之后涌上心头的是空虚，马尔扎哈以为他能拯救世人，劝人们迷途知返，结果到头来他还是什么也没能改变。
“走……吧。”
长长一叹的马尔扎哈迈步向前，背影佝偻圣洁不在，犹如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性。
本该快步跟上马尔扎哈，为他掀开略显厚重的帐帘，并小心搀扶他的卡萨丁却没有动，直到马尔扎哈发觉这种异常回首看过来，他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道：“没想到，你也曾是个悲天悯人的圣者…只是后来误入歧途。”
“你醒了。”
明知故问的马尔扎哈神色不变，虽然过程和他想的不一样，但结果依旧如此。
“醒了，伊丽的死对我触动很大，即便她只是你虚构出来的幻象…也让我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需要更大勇气。”
“并不是假的，这曾是我亲眼所见…我不止一次的给出指引，希望昆顿三兄弟能够同心协力，却依旧无法阻止他们重蹈覆辙。”
“就算是过往的重现，对那孩子来说也过于残忍了…哈，是我太矫情了。”
做出决定要活下去的卡萨丁自嘲一笑，周围的环境如倒带般模糊着消散，马尔扎哈身上双色火焰愈发旺盛，而他也没能将虚空之刃刺入其脖颈，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逼真的幻觉。
“我决定了。”
抬起手中利刃的卡萨丁表情洒脱，“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或许晚了很多，但我愿意用尽一切去弥补我的宝贝女儿…但这要在杀了你之后。”说话间他身体开始诡异的蠕动起来。
以往被强大意志死死压制住的虚空侵蚀，于这一刻汹涌而来，令卡萨丁身上的人类特征一一消失、异变，就连那颗蓬勃跃动的心脏都裹上无数细密小手。
嗡…！
随之发生异变的是剑，它就像活过来一样，从剑柄出蔓延出如树根般的黑色扭曲缠上卡萨丁手臂，锯齿状的剑刃如火焰般吞吐不休，释放出的却是连灵魂都能冻彻的“热量”。
对此马尔扎哈并没有任何阻拦，因为他“看”到了这个未来，而且对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倍加期待。
“它叫冥界之刃，来自于伟大的飞升战士霍洛克…这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正是他第一个远离太阳进入黑暗，将它刺入了虚空核心并且完成捕获。
有了这颗核心作为研究，天神们得以发现虚空的诸多弱点，比如祂不会吸收盐分，在一无所有的贫瘠土地上会生长极为缓慢；惧怕严寒，甚至会因此而沉睡；无法抵抗过于凝聚、内敛，强烈的魔法，就像这样。”
抬起利刃的卡萨丁周身布满闪光，如星屑一样熠熠生辉，作为核心的冥界之刃更是化作光刃，不断吞吐着紫色光晕一缩一涨，如此反复，每一次都会令其光芒更加凝聚、内敛。
“真是迷人…”
盯着这光芒一眨不眨的马尔扎哈身上火焰安静下来，他们就像归乡的游子那样，齐齐将焰尖指向冥界之刃。
“越是漂亮的事物，就越致命…这个结果，想来你也看到了。”
话音方落卡萨丁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凝聚到极点，犹如一线的利刃贯穿他头上那颗如人脑般的紫色核心，让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这些碎片落地的瞬间又化作点点紫光湮灭不见。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同胞，让我们一起上路吧。”
“这可不行，我还有女儿要陪呢…”
爱女心切的卡萨丁眼睛越发明亮，但冥界之刃却没能如他所愿那般将敌人一分为二，反而是从剑柄出缠上他手臂“黑色树根”爆发开来将他全身包裹。
“不对，不该反噬我的，就算反噬也要将你这虚空生物吞掉…不对，你的身体，没被虚空侵蚀！”
后知后觉的卡萨丁想通其中关键，却晚了一步…为了激发冥界之刃的所有力量，他心甘情愿的成为虚空生物，成为了能量输送者亦是祭品。
只不过这个祭品，在附近有虚空生物时必然不会是他，除非只剩下他这个持有者才会被反噬！
“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马尔扎哈没了头上紫色宝石的禁锢与控制后，又变成那个悲天悯人的圣者，在卡萨丁不解、不甘、不愿的复杂目光中，他双手交叉胸前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时，卡萨丁已经被冥界之刃反噬的只剩小半身体，知道败局已定的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开口说道：“我听说你的预知能力是天生的，我早该想到既然是天生的，还保留到了现在，那就不可能被侵蚀的太深，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在失去了那个核心后，身体竟然是完全正常的人类…我不相信这是巧合，刻意保存了人类身体的你，要去哪儿？”
“山巅之上。”
“山巅？难道…”
“同胞，你便是我之旅途的见证者。”
并不否认这个猜想的马尔扎哈面容越发圣洁，很快就被吞得只剩半个脑袋的卡萨丁，眼中震惊褪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你可要小心点，别被冻死在半路上…也别忘了，在被冻死前将冥界之刃扔下山，那样我还有机会被人发现。”
“不，你是继任者。”
这句话卡萨丁没有听见，就被冥界之刃吞没其中封印起来，“咣当”落地的它敛去一切光滑，黑漆漆的犹如破铜烂铁毫不起眼，让人无法想象就是它刚才“吞”掉了一个大活人。
“嗬…”
喘息着的马尔扎哈艰难地弯下腰，有些吃力的捡起冥界之刃，然后蹒跚着步伐走向最中间的黑洞，皮包骨头的他此时已是一个迟暮老人，就是这样的他，却放出要去山上的豪言壮语。
这个山上，自然是那个金色光光柱闪耀，高不知几何，寒意彻骨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巨神峰峰顶。
第932章 庞然大物
鲛人驻地。
在二五仔克格莫的偷袭下，一步错、步步错的虚空独眼前方裂开无数缝隙，就像承受重压的玻璃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性，但这不代表它束手无策。
“来了，海柔尔老师…做好准备。”
来到魔法仪式辅助位的道森并不知道卡萨丁的失败，他正忙着与另一界的拉露恩联系，因为虚空独眼对这位可怖的存在发去了求救信号，以至于祂宁愿顶着月之力的狂轰乱炸，也要不顾一切的破界而来——咔擦、咔擦！
猛然碎裂的无形屏障散落瞬间，虚空独眼诡异地一闪拉开一段数百米的距离，这距离对于海之森投来的净化光柱其实也就一瞬的功夫。
可就是这一瞬的距离，却被轰然撞破空间的庞然巨物所阻挡。
在光柱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是一个由两个巨大甲壳支撑，无数对柔软虫腿所构成的骇人怪物。
在祂半开的壳内有成百上千多节的圆柱状伪足，其尖端是水螅状的触肢；在甲壳内的黑暗中，有着一张象征着“恐怖凶残”的无嘴面容，以及一只闪烁着紫色光芒，充满世间奥秘的独眼！
“天呐，这是什么怪物啊…”
瞳孔睁大的道森发出喟叹，他这可不是什么浮夸的演技，而是发现被封印起来的虚灵分身与自由的虚空监视者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这种差距就像婴儿和成人那样，在体型与力量上天差地别。
嘶——！！！
趁着道森震惊、海柔尔看到虚空监视者本能畏惧的时候，虚空独眼吹响反攻的号角，令整个大海为之一颤…深渊动了。
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的暗流化作波涛“推”着整个鲛人驻地随波逐流，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让它就算下一刻因此而倾覆也毫不奇怪。
“海柔尔老师！”
“我知道，最后时刻来临了。”
“嗡——！！！”
紧随怪虫迟来一步的癸亥玛吕寺从天而降，带来皎洁之光遍洒黑暗，压平浪涌，笼罩巨大怪虫阻断了祂和虚空独眼融合的过程。
暂平这些危机后，位于海之森的数百彩色石柱，在法阵的召唤下迸发万千光华拔地而起融入海波涟漪内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就来到鲛人驻地周围，但只有十根呈围栏状落下让驻地不在如小舟般随波逐流。
嘶嘶嘶嘶嘶嘶…！
察觉了危险的紫色独眼果断放弃突破月光阻拦，转而没入黑暗消失不见想要与下方上涌的虚空世界汇合，然后再全力支持怪虫大杀四方。
但还是晚了一步，因为祂体内突然绽放出洁白光辉，由内自外将祂包裹其中，在光芒的上方中心可以看到一颗冉冉升起，通体漆黑的法球在闪烁不休！
图穷匕见的最后时刻到来，一被激发就立竿见影的封印法球拦住虚空独眼的逃遁，让穿越空间而来的数百彩色石柱同时显现，并以这颗法球为核心构建一张圣洁、通透，温暖如轻纱般的大网将其笼罩、包裹。
自知不妙的虚空独眼投射出紫色光线，却被其吸收转换变成更严厉的束缚，任由祂变大变小，变圆变宽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发出凄厉的求救声呼唤上方的虚空监视者。
“嘶嘶…”
正与癸亥玛吕寺缠斗的怪虫，收到求援信号的瞬间给出回应，庞大身躯后的尾巴部位轰然膨胀开来如气球一样，最后猛地爆炸喷出成千上万的血色小球洒了漫天。
在一阵“窸窸窣窣”细小而连绵的声音中，双爪、三眼、四足的赤色怪虫一窝窝扑向神庙带来的光壁，并以肉压可见的速度将其啃噬，然后汇聚一起化作一条血色河流向着下方虚空独眼处流动。
嗡——！
为了让已经开始的最后封印不被打扰，于关键时刻出现的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厄斐琉斯，自神庙上一跃而下的他身上绽放出无尽光华，远远望去就像一轮圆月在下降，并于下降的过程中释放出一圈又一圈的霜白圆环，将怪虫所汇聚成的血色汪洋冻结其中，泯灭生机！
“呜呜…”
似是知道虚空独眼没救了，突然发出呜咽悲嚎的巨大怪虫“站”了起来，具体点说就是祂从瓢虫那种爬着的姿态立起来，并在这个过程中体型急速变换，变成一个头部呈扇形，有着狰狞可怖的咀嚼式口器，两个前肢转为锐利之刃的螳螂形怪物。
这种变身在道森意料之中，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怪虫变出的那对锋刃，它们看起来比深海泰坦手中那巨大船锚还要大上许多。
唰——！
转换形态，变成“螳螂怪虫”的怪虫只是抬起左肢轻轻一挥，就逼得上方的癸亥玛吕寺不得不拉开距离，在两者之间留下一道漆黑无光，海水不停涌入却怎么也填不上的恐怖黑洞！
连空间都能一斩而断，这才是足以媲美星灵的强大力量，这就是虚空监视者真正的实力！
旁观这一切的道森担忧与激动并存，继而联想到自己的虚灵分身以后也可能会如此强大…但想归想，他并没忘记辅助海柔尔完成最后封印的第二步：召唤鲛人先祖。
“拜托你了，一定要顶住…”
闭上眼睛的道森，目光最后看到的地方是如圆月般耀目的厄斐琉斯。
轻而易举解决赤红虫群的他，迎上了螳螂怪虫划来的右肢利刃…如果任由这利刃向下的话，那虚空独眼就必然脱身，让最后的封印计划胎死腹中。
“坠明。”
对此很清楚的厄斐琉斯无声而语，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手中凝聚出一柄造型怪异，有几分长枪的武器
这武器通透、明亮，熠熠生辉，如同珍宝打造一出现就释放出深蓝光晕，汇聚出游鱼的形态撞向巨刃将之一缓，但也仅此而已。
缓了一下的巨刃破开深蓝继续向下，笼罩在厄斐琉斯周边的圆月也因此多出一个缺口，他却看也不看再次嘴巴微张无声说道：“折镜。”
下个瞬间，环绕厄斐琉斯的圆月从有个小缺口，变成了残月形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造型复杂，有着磨盘大的圆轮武器在他周边浮现，然后在他双手抱胸的祈祷姿势下，一个接一个的撞向上方袭来的巨刃。
在一阵密集而富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后，厄斐琉斯一退再退的身影落在彩色石柱编织的洁白大网上，在他的正上方是颤抖不休，失去力道不得不收回的巨大利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救援失败，因为下方的深渊来了！
第933章 金蝉脱壳
“来得正好。”
正等着这一刻的道森抬起头，就看到海柔尔在七彩水环的环绕下，摇曳着妙曼的身躯不断向上，向上直到她突然一个闪烁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
遥远、空灵，悠扬的歌声传来，下个瞬间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又一个或浑厚或洪亮或柔美的声音给出回复，随着歌声的汇聚渐鸣，七彩石柱顶端浮现出一个个形体虚幻，但极为凝结的鲛人。
他们或高或矮，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这正是鲛人族历代的唤潮者，以及上古时期与虚空大战后留下的先祖灵魂！
即便有了道森帮忙，不需要他们去深渊埋藏封印法球，海柔尔也没有企图为鲛人族保留底蕴，而是拿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姿态，将祖先们安排在了一开始，也是最很重要的镇压环节。
不需要交流，也不需要去观察环境，早就有所准备的鲛人祖先们，齐齐唱着古老的歌谣…不对，应该是古老的咒语，开启了彩色石柱的全部力量。
而于刚才消失的海柔尔，则出现在七彩石柱中心最上方，犹如天女下凡，在动听的中不断将力量聚集、聚集犹如神明，让人无法直视。
嗡——！！！
在古老咒语中迸发光华的彩色石柱们“融为”一体，变成一颗时而如太阳般绽放着光辉，时而如月亮般洒落银辉的巨大圆球。
在这个圆球不断变换的两种力量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下方涌来的虚空世界被照得纤毫毕现，深埋其中的近百颗封印法球，就如同找到回家的路一样绽放出道道光辉汇聚而来，如先前那般由内至外的扩张开来，以被禁锢中央的虚空独眼为中心构建出一个如鸟笼般的巨大法阵！
“能行吗，就看祂有什么反应了…”
看着鲛人们放声高歌的道森目光闪动，他想要扶持黑白独眼上位，并以虚灵分身严格控制其成长过程的疯狂想法，也得建立在这次最后封印成功的基础上才行。
“不对，太安静了…”
虽然刚才受到阻拦无功而返，但螳螂怪虫完全有时间做出第三次攻击逼退癸亥玛吕寺，然后第四次攻击击溃已是强弩之末的厄斐琉斯，并顺势解救出虚空独眼…尽管他们还有后手拦截祂的攻击就是了。
可螳螂怪虫却选择与他们对峙，换句话说就是什么也没做。
“不对，不对，绝对有问题…攻击，攻击，拉露恩！”
马上发意念催促拉露恩的道森还未说完光柱就落下去，巨大的螳螂怪虫在这个过程中一触即溃，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身体，让她第一时间就强制用神庙的力量召回厄斐琉斯，唯恐他被消失的怪物偷袭身亡。
“金蝉脱壳…小心，海柔尔老师！”
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道森脊背出涌出一阵颤栗，直冲脑袋，他很清楚一旦海柔尔这掌控者亡故会发生什么。
以虚空监视者的强大实力，只要一个瞬间有空缺的魔法仪式就会被破坏，没了法阵的限制后，等待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得到提示的海柔尔没有停下歌声，只是她透人心魄的红色眼眸颤抖一下，结果是她对面一位碧眸的男性鲛人灵体转向虚幻，在他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形体如鲛人般，头部呈现出椭圆形的虚幻、透明影子一闪而过。
这怪物竟是如何进入法阵的，不对…祂是事先调整好方向，用以点破面的形式瞬间破开法阵内杀人，然后在法阵来不及愈合时用惊人速度离去！
“魂飞魄散了啊…”
分析出怪物的杀人方法，弄明白这个魔法仪式还具有着“替代”功效，以此来保证主持者不会被直接抹杀的作用后，道森只能为这个鲛人先祖灵魂默道一声“一路走好”。
尽管有这种功能，却不代表着如异形一样活动在暗中的怪虫不会再次行动，距离第三步封印的“融合”还需要一些时间，只要下方的虚空世界还在，他就能神出鬼没杀死更多人，直到海柔尔没有替死之人可用。
一个有着星灵实力的敌人竟会选择偷袭，这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让道森心中寒意更盛。
弗雷尔卓德的冰层下，可是还有许多虚空监视者活着的，这些怪物要是一旦脱离封印，恐怕会用极为残忍且狡猾的方式恢复实力，而不会去顾虑什么以大欺小的面子问题。
唰…！
思考之时第二个牺牲者出现，强行突破法阵防御的怪物，依旧在法阵的力量的扭曲下杀“错”人，海柔尔的歌声也因此顿上半拍，但她却没对道森投来哪怕一瞬目光，让他颇为纠结。
你已经为鲛人族做的够多了，没必要上去被这怪物乱杀，就算有分身不会死，死亡的痛苦也绝不是那么好受的，这种痛苦一旦累计起来，说不定还会逼得人发疯。
“这种事，还是让别人代劳吧…”
如此想着的道森目光看向癸亥玛吕寺，接二连三动用这座圣庙的力量与怪虫抗衡，已经让拉露恩、厄斐琉斯疲惫不堪，否则她也不会第一时间将自家哥哥召回。
唰…！
第三个死者出现，即便如此也没能动摇在场所有鲛人的决心，他们的歌声依旧悠扬动听，连接着虚空世界与独眼的封印法球形成的鸟笼，更是一动不动坚如磐石。
“你们好歹给我一个插手的理由啊…”
不忍再看的道森刚要移开目光，一道黑影就从癸亥玛吕寺上窜了下来——唰！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怪虫，只是这一次他没能手起刀落的解决对手，只是用锋利的前肢带出一捧鲜血，然后被十多发摇曳着紫光的飞弹追在身后。
“卡莎！你疯了吗…”
事已至此再不敢耽搁的道森眉头一挑，隐藏在虚空世界内的第三分身就冲了出来，怪虫身形一闪甩掉卡莎的紫色飞弹，下个瞬间就从将道森分身一分为二，好在分身中藏着的月石炸弹及时爆开，才没能让祂顺手吞进肚子补充能量。
“嘶…”
又一次被瞬杀的道森眼前一黑后醒来，就第一时间去找卡莎，他能够理解她选择出来的心情…母亲的死亡，自身的异变，卡萨丁的决意复仇都是这冲动的催化剂，所以哪怕明知不敌，仇恨、不甘，愤怒还是驱使着卡莎冲出了神庙保护。
“道森…对不起！”
知道那是道森分身，也知道“死亡”后果的卡莎从隐匿状态中现出身体…她愧疚极了，冲动的情绪也因此快速消退，变回了那个平日里恪守着“虚空三则”的少女，但这还不足以让她摆脱怪虫追杀！
第934章 竭尽全力
“走，去我那儿！”
在卡莎冲出去的瞬间，就派出第三分身送死，第四分身趁机暗中接近的道森与少女成功汇合…他也不管她脸上残留的歉意与悲伤，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助推向鲛人驻地那边，而不是试图让她返回距离更近的癸亥玛吕寺。
在怪虫那快到极致，堪比瞬移的速度下距离并没有意义，只有方向带来的远离中心战场，才有可能让怪虫放弃追杀卡莎，转而将目光投向正主持最后封印仪式的海柔尔。
“不…”
被推向远方的卡莎在第二肌肤剧烈的收缩中半转身体，便看到道森分身被一闪而过黑影穿胸而过，并余势不减的冲向她这边，分身死后亮起的皎白光芒又将其恐怖的身躯彻底点亮。
这是一个脑袋呈椭圆状黑亮透光，张着血盆大口、利齿连着粘液恶心异常，整个身体被黑色鳞片悉数包裹，下半身如鲛人那样连成一体，但在尾巴的尽头却长着一对人类双脚，看起来极为诡异、扭曲、可怖的异形怪虫！
祂要吃我。
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疯狂蠕动的第二肌肤，与这异形怪物双眼中紫色泛滥的光芒都在告诉卡莎自己成了猎物，而且是那种可以让对方取得进步，足以让其不顾一切的禁脔！
很熟悉这种进化渴望的卡莎心脏一颤，与父亲有关的一切，对道森的歉意，对自己过于鲁莽的懊恼等等情绪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活下去，别死，变强”这三条虚空法则带来的本能——唰！
在生死之间带来的巨大恐怖中，覆盖全身的第二肌肤如万千针刺一样刺入卡莎身体，让她背后双肩上的肩荚从饱满的炮形态变成薄如蝉翼的翅膀，带来高速移动的能力配合自身隐匿效果消失不见！
“嘶嘶…”
猛然扑空的异形怪虫尖叫出声，无形扩散开来的涟漪将卡莎隐匿的身形勾勒出涟漪，让祂骤然消失原地。
这一次没有了道森的阻拦，异形怪虫仍旧没能杀死卡莎，强烈的求生本能，让第二肌肤毫不犹豫的燃烧其中储存的所有能量，让卡莎在一种缥缈神秘的紫色烈焰包裹中忽明忽暗，几个呼吸功夫就来到鲛人驻地之前。
“走，别回头…”
“噗嗤…！”
“你…”
才刚诞生不久的第五具分身将卡莎迎向驻地，却措不及防的被她偷袭所杀，连自爆功能都没用上，随后被她身上冒出的细密小手吞噬化作能量，吸收的同时她还不忘用扫过庇护着鲛人驻地的十根彩色石柱，那紫色的双眸中不见半分愧疚，只有冰冷无情的审视。
“该死…是刚才的受伤！”
接连死了三个分身的道森脸色愈发苍白，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到卡莎一开始被异形怪虫所伤的画面，那时他理所当然的将之归为卡莎有着虚空生物的本能，让她未卜先知的避开了致命攻击。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卡莎因此而被对方控制的可能性，但考虑到卡莎也算是个“高等虚空生物”，并不是那些没有灵智只会服从集体的虚空生物，再加上刚才她为了逃命不惜短时间蜕变进化的场面，都让道森排除了她被控制的可能性。
结果证明道森错得离谱。
拥有着绝对实力的异形怪虫，在麦伊莎布下的十面埋伏中，为深渊找出了一条生路——咔擦！
被道森迎进鲛人族地的“卡莎”，轻而易举的就从内部破坏掉一根彩色石柱并将触手伸入其中汲取起能量，剩下的九根开始按照魔法仪式自身运转规则来移动排序，顺便施放出更多的力量，以便庇护鲛人驻地。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的。
亲手破坏并吸收彩色石柱内能量，以此方式了解整个魔法仪式部分运转规则的“卡莎”嘴角勾起，随后向下，整个脸庞也因此变得痛苦扭曲：“杀、杀了，杀…我！”
暂时压下控制的卡莎看向上方，“不，要死的是控制你的怪物。”从海之森传送而来的道森目光凛然，卡莎的嘴角又勾起一抹嘲讽弧度，他调动法阵部分力量直接将少女用魔力镇压。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谨守心神，等我，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看着面容又痛苦起来的卡莎，很清楚她已是虚空监视者“分身”雏形的道森微微一笑离开法阵庇护，异形怪虫并没有等在外面守株待兔，因为祂已经有了足够线索，足以祂去破坏掉禁锢住虚空独眼以及虚空世界的白色鸟笼！
“你这家伙明明那么怕死，现在出来干什么啊…快回去，我正在动用神庙的最终力量，虽然不能杀死祂，但也能将祂暂时放逐出去！”
拉露恩的意念及时到来，对于卡莎的异变只字未提，让道森眉头微皱，目光愈发坚毅：“很好，那就请你随时做好准备…如果我死了的话。”
要是如拉露恩所说那样去做，最后封印毫无疑问会顺利完成，被强大力量放逐的异形怪虫也不会在大势已定后再度返回…癸亥玛吕寺只是一个星灵的行宫，就算它有着种种神奇力量，在没有神明的主持下，也拦不住一个一心想走的虚空监视者。
到到那时候，随他而来的卡莎就必然会变成对方的仆人。
有心想要生气，就又看到一位鲛人先祖灵体湮灭，这一次一同毁灭的还有彩色石柱。
如道森猜想的那样异形怪虫找到了“诀窍”，即便如此鲛人们依旧不为所动，他们全族为了完成最后封印，放弃了能放弃的一切，他们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连尝试都没有就放弃我不能接受，哪怕这种尝试竭尽全力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总好过时候怨天尤人，你也这样认为吧。
对上远方厄斐琉斯目光的道森，看到对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便知道“宠哥狂魔”拉露恩一定会答应，哪怕这回令鲛人族的最后封印计划出现不可预知的变化。
“嘿…谢了。”
轻声一笑的道森再无疑虑，动身的同时身体开始快速向鲛人变化，双手浮现出两柄多兰出品的附魔利刃，背后双肩处诡异蠕动后冒出一对蔚蓝羽翼，他漆黑的瞳孔也因此转为金色竖瞳，滴溜溜一转就锁定前方袭来的异形怪虫。
“来、得、好…”
和分身面对怪虫时那种无法抵抗的绝望不同，有着瓦斯塔亚霞瑞力量的道森本体，早就想好要如何面对敌人——先变成能在大海中极速奔行的鲛人族，在加上一对用来担当加速器的羽毛、辅助进进攻的羽毛，以及一双有着超高动态视力，足以看清对方身形的眸子，符合这一条件的只有奎因的伙伴，华洛这只蓝岩巨鹰！
尽管还是第一次尝试将两种形态不同的生物结合，但道森还是靠着瓦斯塔亚霞瑞的强大天赋掌握了这异变后的身体——叮！！！
第935章 终尝所愿
叮——！！！
金铁交鸣之声荡开的刹那，道森背后的羽翼猛得一振激射出大量羽毛覆盖前方，异形怪虫酷似鲛人族的后背骤然一凸，涌现一对黑光闪耀的羽翼呈心型在脑袋上方，在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后挡下道森攻击。
“你还真是见样学样啊…怪物。”
眉头微皱的道森手臂骤然鼓起，以强悍无匹的力量将异形怪虫的前肢利刃抬开，然后就迎上对方有样学样鼓掌起来挥舞而来的另一个利刃——唰！
翅膀随之后煽的道森向下躲开这致命一击，不等对方前肢收回便双手交叉胸前，再振翅膀向斜上方斩出一击十字刃，逼得异形怪虫振翅一个后跃消失不见。
唰…哗啦啦！
在确定短时间内无法击杀道森时，异形怪虫竟毫不犹豫的放弃目标，转向为鸟笼提供重要能量来源的彩色石柱，让因谨慎而慢上一拍的道森脸色迅速黑沉下去。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竖瞳锁定异形怪虫的道森振翅而去，两个同样有着翅膀、双刃，鲛人形态的“怪物”就这么围绕着白色鸟笼展开你追我赶的画面。
很清楚白色鸟笼强度的道森，每每出手不求杀敌伤人，只求让对方的进攻强度削弱，让异形怪虫无法用以点破面的形式去屠杀鸟笼内主持仪式的鲛人先祖，更别说是破坏最重要的彩色石柱了。
“嘶嘶…”
接二连三的失败、鲛人越发急促的祈祷声，鸟笼整体圣洁光晕越发明亮、流转不休现象让异形怪虫停下进攻，祂紫意盎然的冰冷眸子中，倒映出同样形态怪异的道森。
经过刚才的激烈交锋，让祂意识到必须先解决这个敌人，自己才有机会去破坏法阵——咚！
突然响起的心跳声，如同洪钟大吕在贴着耳边响起，震得道森恍惚片刻，等他醒过来时眼中画面却一成不变，那个狰狞可怖的异形怪虫还是一动不动，“小心后面！！！”拉露恩晚来一步提醒话音未落，周围的空间就凝滞起来让道森命运魔法失效，以至于他被袭来巨口轰然吞没！
又一次使用“金蝉脱壳”的异形怪虫，体型比刚才大了好几倍…吞下道森的祂眼中先是浮现出人性化的嘲讽，随后变为惊愕，最后演变成痛苦！
嘶嘶嘶嘶嘶嘶…！
突然疯狂扭动身躯，搅得周围海水波澜涌动的异形怪虫嘶吼着，凄厉异常，就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让上方旁观的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可怕的怪物为什么吞掉罗德后，就发疯了？
难道是罗德搞的鬼，刚才假装逃跑失败被吞也是他的安排？！
答案是肯定的，此时位于异形怪虫肚子里的道森。
准确点来说他处在一个异空间内，这里不仅有大量未孵化的虫卵，还有怪虫“消失”的身体，以及各种如虚空世界一样的蠕动墙壁、通路，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的虚空世界。
这异形怪物就是因为这个空间存在，才能忽大忽小的随意变化，玩儿金蝉脱壳的把戏。
当前，进入这空间的前提是在大量紫色“消化液”面前活下来，这种分解是触碰生物的瞬间就会发生，就像溶解一样，不存在什么咀嚼消化…这是虚空监视者特有的能力。
拥有虚灵分身，接受虚空记忆传承的道森对此很清楚，是以他才以身犯险的被吞下去，然后用事先准备，能够吸收消化液的封印盒解决了这个问题，并顺理成章进入对方“腹中”大搞破坏。
“嗯，这块肉看起来不错…”
手持双剑的道森“唰唰”两道切了上去，痛得外面的异形怪虫连翻带滚，驱使着异空间内窸窸窣窣涌来一群又一群的赤红虫群包围而来，大有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这“害虫”的打算。
“嗯，这么多虫可以做盘香酥烤蚕蛹…”
随手打了个响指的道森招来烈焰，赤红虫群如往常那样要吞噬这些能量，却在入口瞬间被极度凝缩的火焰吞没，反过来令自身变成养分助火焰节节攀升、蔓延！
来自安妮母亲的魔法印记，让道森在“火焰”的掌控上取得了质变，虽说不能如她那样轻易烧毁一条矿脉，还包括其中寄宿的虚空生物，但让虚空怪物无法吞噬火焰，继而引火烧身还是能做到的——轰咚、轰咚！
就像是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吞下火焰的虫群一个接一个爆炸开来，如一场盛大而绚烂的烟花。
顷刻间就蔓延开来化作火海，让承受这一切的异形怪虫再也忍不住灼烧、折磨，痉挛般的呕出无数火焰，以及混在其中完好无损的道森！
“嘶嘶、嘶嘶…”
异形怪虫吐出的火焰迅速被无尽海水熄灭，祂用心有余悸的仇恨目光死死锁定道森，这个可恶的敌人嘴巴咧开，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然后消失不见。
马上就察觉攻击来自上方的异形怪虫扬起脑袋，嘴巴想也不想的张开，就要用那卷起盘旋与口腔内的漆黑舌头刺穿去掉双刃，换上了一柄银色大斧的道森。
“2，1…咚！”
正好完成倒计时的道森嘴里发出声音，异形怪虫的肚子也随之隆起，轰得一声震的全身胀起成球，掩盖不住的黑烟从祂的嘴巴、耳朵，甚至是下面某些不可描述之地涌出。
噗嗤——！
借着他留在对方肚子内“大炸弹”的爆发，手持银色大斧的道森，手起斧落将其巨大脑袋一斩而下——嗡！
上方的拉露恩哪儿肯放弃这种好机会，将拼尽全力的“放逐”选择变成灭杀，令降下的皎白光柱笼罩异形怪虫，无论祂如何变换身形，或大或小都无法脱离开来！
“所有人，都得死…”
在剧烈挣扎一番无果后，鲛人族地内被禁锢住的卡莎，突然双眼冒出血红不停淌下，发出的声音也满是歇斯底里疯狂。
“不，死的只有你…蠢货。”
说完便再也不看其一眼的道森变回人类，于绝望中自爆开来的异形怪虫冲破皎白光柱封印，却又被下方鸟笼绽放出的白光吞没，没能伤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近在咫尺的道森。
最后封印，第三阶段，完成。
最开始被禁锢住的虚空独眼，如指路灯塔般指引着从深渊而来的虚空世界不断涌入其中，在这个过程中白色鸟笼也逐渐扩大并缓慢下沉。
位于七彩石柱上的鲛人先祖们默默看着这一幕，晶莹剔透的眼泪随着鸟笼而下，就像下了一场流星雨，一滴一滴的洒在鸟笼上，滴入黑暗，荡起澄净水花、涟漪不断。
或许是并肩作战的同胞，或许是在门前依依不舍的妻子，或许是大家饱含期待希冀的泛黄回忆，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想了什么，也只有他们清楚为了这一天，他们付出了一切，等了很久很久，好在最后的最后——终尝所愿！
第四阶段，吸收。
不断膨胀的洁白鸟笼到了一定规模后不再变大，海柔尔轻轻一挥手，数以百计的彩色石柱便降落下方，以一定的间隔将鸟笼围住，就像栅栏一样用五彩斑斓的线条连接在一起，随海水荡漾不休，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巨大的水母，满载生机与希望。
“呼…”
到这一步终于松了口气的海柔尔一一扫过周围，鲛人先祖们一一颔首，对她所做的一切给予了最直接的肯定，但海柔尔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已经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用秘法强行延续至今的众多先祖灵魂，必须在吸收阶段，借助鸟笼内达到极致的净化力量才能往生，否则的话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魂飞魄散，他们甚至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很快就是第五阶段的转化。
在这个阶段，集合了所有封印法球力量的鸟笼会开始侵染虚空独眼，让作为源头的祂，将净化力量，沿着埋藏各处的封印法球扩散开来，从根源上消灭盘踞在深渊中的虚空世界，从而达到一劳永逸的结果。
只可惜，先祖们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次没有眼泪化作的流星雨，收齐伤感的鲛人先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彼此用意念交流着，挥手致意对彼此道着永别。
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有些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挽留先祖们的离去。
“海柔尔老师，这时候微笑就好了。”
不忍她如此悲切的道森靠了过来，“抱歉…刚才怀疑你。”红眸颤抖的海柔尔终于找到话题，可她的目光却还是追着渐行渐远的祖先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消散在鸟笼散发出的圣洁光辉中…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走得干净利落。
“前辈们，真是洒脱啊…”
同样看着这一幕的道森情不自禁地唏嘘道，设身处地的去想，换做是他根本不可能如此平静的接受死亡。
“是啊，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上千年的等待…不管对谁来说都太漫长了。”
“要是真的没有留恋，他们又何必等待千年…你在好好看看他们的表情。”
“表情，再笑…笑的很开心？”
有些不太确定的海柔尔眉头舒缓了几分，“是啊…”见她终于注意到这一点，而不是单单望着先祖们的背影独自悲伤，点头的道森继续开解道：“他们不是毫无留恋，而是相信鲛人族的未来在你的引领下，必然繁荣兴旺。”
“可我已经老了啊…”
摸着自己脸颊的海柔尔感受到光滑细嫩的触感，这才想到自己为了有足够的力量来使用仪式，已经在魔法仪式的影响下重获青春，顿时有些尴尬。
“我去看卡莎。”
假装没听见这句话的道森转身离去，望着他背影的海柔尔微微一笑，无声道了句“谢谢”，然后将目光转向下方，看着先祖们一一离去，直到鸟笼上方再也没有光芒绽放。
孤单、忐忑、寂寞再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却阻止不了海柔尔脸上笑意更盛。
鲛人族的未来已经尽在咫尺，她现在所需要做的是牢牢抓住这个未来——嗡！
第五阶段，转化，开始。
被严密包裹的虚空独眼周围变得越发透明，祂疯狂的转动着，眨动着，膨胀着却无济于事，只能在鸟笼庞大的力量下由紫向白，一寸一寸最后竟变得如一轮皎月那般明亮。
“大势已定…”
收回目光的道森不在犹豫，带着因异形怪虫自爆而昏迷的卡莎离去，直接传送到秘传大殿的二层，本该在这里的贾克斯消失不见，外界乱糟糟的一片，到处都是哭声、喊叫，以及古怪气味。
将卡莎放平躺下后，道森来到窗口看了一眼，所有艾卡西亚人都来了，他们或是以家族成员为一组，或是以小队模式为一组，有条不紊的救治着从储备区域中救回的生命，杂乱的声音正是来自这些被救之人。
这些曾被虚空关在狭小空间内，还没从不断虚弱等死的绝望中醒过来，又或者是醒悟了过来，大声喊叫着宣泄心中恐慌情绪。
“我是不是应该去帮下忙…”
“咣当…”
“臭小子，人呢…你是怎么保护人的，你个蠢蛋，怎么能让姑娘被怪物伤到，还差点占据了她的意志，滚蛋！”
没等道森做出决定便推门而入的贾克斯，一开口就骂得道森狗血淋头，事先就交代过情况的他也不反抗，乖乖的站到一边等贾克斯查探昏迷不醒的卡莎。
“心跳稳定，气息没有太大变化，伤口已经愈合，第二肌肤…依旧有着不错的自我防御意能力…”
很快就做完检查的贾克斯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道森：“身体上没有异常，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得等小姑娘醒过来，亲口问问她是否还和对方有联系。”
“老师，您是觉得那家伙…并没有死？”
皱起眉头的道森迎上老贾同志的瞪眼，他只能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的战斗过程，然后给出确定的答案：“我觉得死了，那里有坐皎月的神庙，还有一个超大型魔法仪式在…那个虚空监视者，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假死脱身。”
“是吗。”
不置可否的贾克斯看了道森一眼，给出指示：“等卡莎醒过来，一问便知。”
第936章 交换与恶化
翌日，奈瑞玛桀。
在正午时分的烈日骄阳映照下，烈阳战车于金色光辉划出一道笔直通路，其上火焰纷飞，怒意喧天。
呜呜、呜呜——！
仿佛要回应这份愤怒一般，沉重有力的号角声响起，密集而强劲的鼓点回荡在这个城市之中，震得随处可见的琉璃“砰砰”晃动，带来了战争的阴影。
虽然还没有全城公告，但号角声与战鼓齐鸣的现象是恕瑞玛传统的战前动员，一旦这种情况出现，不仅是士兵要进行大幅度的动员，就连平民都要为之贡献自己的力量。
比如粮食、金钱，亦或是加入军队，成为其中一员。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道森，则是在极速远离奈瑞玛桀后，便收起颇为引人瞩目的烈阳战车，然后悄然向着来时方向而去。
在正午烈阳呈现出日薄西山的状态时，道森再一次来到奈瑞玛桀附近。他并没有进入城市，而是站在高高的岩坡上眺望着沐浴在绯红晚霞中的“琉璃之城”，它依旧如他来时那般虚幻缥缈，如海市蜃楼般隔绝着外界诸多目光。
经过一夜思考，消化瓶中小人故事的泽拉斯，只说了一句“我们之间的确需要一个了断”便单方面宣布对太阳之城全面开战，要为恕瑞玛的所有人做出表率，让所有人知道他坚决抵制“奴隶制”复活的决心。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唏嘘间道森瞳孔中倒映出一个消瘦身影，正是依约而来的厄斐琉斯，他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从光明走向黑夜，又从黑暗走向皎洁，沉默寡言的面容上双眸越发明亮。
被夜绽之花夺走“声音”的厄斐琉斯，在服下道森送的那朵夜绽之花后身上的气息越发静谧，不用明说都能让人看出他是月亮的使者。
很快来到近前的厄斐琉斯，取出一个银色小盒子默默递了过来。
“我能看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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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微微颔首中道森将小盒子掀开一道缝隙，圣洁光辉、生机盎然的气息满溢而来，一共十颗圆球静静排列其中，让他再无疑问的合上魔法盒。
这里面的是只有癸亥玛吕寺才能重现的奇迹，可以做十个月镜分身，作为代价道森则需要付出十株夜绽之花，以便厄斐琉斯可以更进一步的提升与月之力的契合度，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让皎月教派在接下来的明面斗争，实则暗中合并计划中占据上风。
至于服食夜之花所带来的恶果，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因为它并不会夺去使用者的生命。
“你要的花我这里暂时没了，不过今年之前我会带来，可能是3个月，也可能时5个月。”
收下银盒子的道森给出回复，厄斐琉斯眉头微皱显得略有几分急迫。
虽然皎月信徒不需要参与对外战争，只需要应对来自烈阳教派的威胁就好，可人类的情绪生物，是会受环境影响而变化的，比如现在…城里的信徒们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甚至有的狂信者都开始喊着要发动“圣战”，要全面入侵巨神峰杀光烈阳信徒了。
延续了不知几代人的仇恨，又岂是能轻易消泯的，所以不管如何，厄斐琉斯都想瞒着妹妹拉露恩尽快提升实力，否则亲手培育过夜绽之花的他，又何必与外人做交易。
“你都等了十几年了，几个月而已，忍忍吧。”
给出回复的道森并没退让，厄斐琉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铁了心不会改时间后，干净利落的离去。
望着他从皎月中步入黑暗，又走向橙色光辉中的道森有些愧疚，与虚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他，被拉露恩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暗中“收买”厄斐琉斯，让他取出了神庙内备用的月镜魔石。
这小盒子中的月镜魔石，就代表十个分身。
十个人能做的事情，要远远大于1+1的效果，尤其是接下来即将要去的暗影岛探索。
“等从暗影岛回来，救出安妮，这样婕拉也能解放…到时候就能让她培养、调试夜绽之花了，最起码也要将严重的后遗症减轻一些，否则要是真吃出什么事儿来，拉露恩必然找我拼命。”
思绪纷飞的道森渐渐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就来到秘传大殿的走廊上，正要抬手去敲门便有一股彻骨凉意袭来，然后他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片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的山峰，在其中一段被冰雪覆盖的陡峭山路上，一个身披只能看到背影的人披着红色长袍、形体单薄，且赤脚行走在冰晶上，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吱呀——！
随后响起的开门声将道森拽了回来，随即便被贾克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吓了一跳，于是后撤拔剑一气呵成，好在道森及时悬崖勒马没将这张脸砍成两半，避免了他被老贾同志一灯柱敲飞的后果。
“老师，您为什么摘了面具？”
“臭小子，进来。”
“好好，卡莎醒了吗…哼哼，什么味道？”
进入休养室的道森看清楚屋内情况时僵在原地，因为倒映在他瞳孔内的，是被火焰包裹住的卡莎，她脸上的表情并不痛苦，只是身体会时而打颤，时而扭动，就像在做什么噩梦。
“永恒烈焰？”
看了一眼贾克斯手中灯柱的道森，后知后觉发现灯柱里的光芒暗淡了许多，不由得脸上挂满疑问与担忧。
“看啥，老子有分寸，烧不死人的…这只是在压制卡莎身上的虚空力量，好让我能看清她最真实的状态。”
“这十几个小时了吧，您看清了吗？”
“咳咳…”
被问道痛脚的贾克斯随手戴上面具，避免了更多尴尬，好在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便有些倔强的解释道：“还要一些时间，不过线索已经有了…如果你真的杀了那个虚空监视者，那小姑娘应该很快就醒过来的，可事实是她快沉睡了2天，不仅没有一点好转的现象，身体反而变得更虚空化了，而不是以前半人半虚空的平衡状态。”
“恶化了吗…”
目光闪动的道森想起刚才的画面，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言道：“老师，外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来处理…这里就暂时交给我吧。”
第937章 不请自来
“道森先生，你还好吗？！”
在暴风雨散去时，与深海泰坦一同倒下的还有道森，好在有娜美的及时支援，他才不至于跟这大家伙一起坠海。
只不过这一次，他被美人鱼拥抱在怀的待遇没人羡慕。毕竟抬剑引雷、打败敌人这种事，崔斯特也好、格雷福斯也罢，都自认是绝对做不来的。
“我没事，就是有些乏力…麻烦你带我回岸上了。”
脸色苍白的道森微微笑着，要不是天生的雷属性魔法体质，他也不会如此冒险行事。不过打败泰坦是必须的，他答应过要帮娜美找回丢失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是小黄毛搞得，这家伙前几日为了找派克的踪影，随着岛民的海船外出了好几次。在找到这处船墓时，发现了那艘在晴天时也满是阴霾的船，自然而然地就去了，在体内的冒险因子唆使下。
结果是惹怒泰坦被疯狂追杀，慌不择路时遇见娜美搭救，为了摆脱这大家伙的怒火，娜美来时戴着的魔法头冠报销了不说，还丢了一颗名为的宝物，被泰坦拿走了。
“喵…！”
在道森还未靠近岸边的时候，悠米趴在魔典上逃也似的来了，不是担心他的状况，而是在害怕那即将到来的人。
“活见鬼了，这壮娘们怎么不请自来？”
“关键是我们把这里折腾的不轻…”
“咳咳！两位，你们先行一步…请帮我准备毛巾、毯子，还有吃的。”
男枪牢骚让上岸的道森差点儿笑出声，好在接连作战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没多余力气笑的他甚至只能靠长剑的支撑才站稳，“真不需要帮忙？”看他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崔斯特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没关系，俄洛伊要是动手的话…现在的我们捆一块儿也不是她的对手，走吧。”
挥挥手的道森示意他们离开，“这次雇佣费另算，快走！”擦身而过的格雷福斯头也不回，相当的理直气壮，被拖着走的老搭档，反而盯着安静不语的娜美一顿猛看，尤其是人鱼少女的上半身处。
“娜美小姐，你可以发火的…不用顾及任何人。”
要是有多余力气道森肯定赏崔斯特这色鬼一剑，轻轻一摇尾巴的娜美离开大海，控制着一滩池水环绕住下半身来到岸上，竟是一点儿不生气的微笑起来。
“在鲛人族里，求爱时的目光可比这个热切多了…更何况被看看又少不了什么，没关系的。”
娜美的豁达崔斯特听见了，饶是以他的厚脸皮，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将目光移开，“你个狗杂种，眼睛不想要了直说…”咒骂着的格雷福斯不是嫉妒，而是松了口气，他刚才可是真怕人鱼少女发火的，以她先前的能力来看，给他们两个进行一场风光海葬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后面还有一个，看到了没？”
“伊泽瑞尔先生？”
“是啊，不用问就知道这家伙没去成，我想泰坦所在沉船是有主人的…证据就是迎面而来的这位是俄洛伊真者，她是娜伽卡波洛丝最忠诚、最信任的仆人，和刚才的大家伙有点关系。”
叹息的道森有些无奈，“嗯，那就拜托艾伦先生了…”点点头的娜美没有追问什么，还没忘将他的称呼换成假名字，可谓是相当的善解人意了。
“你小子…艳福不浅，这位是？”
姗姗来迟的俄洛伊没有质问周围的狼藉，而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娜美，“来自鲛人族的唤潮鲛姬-娜美，她丢了一颗深渊珍珠，就在那艘黑船里…能否请真者还回来呢？”出言介绍的道森直接就开门见山。
俄洛伊很果断的摇摇头，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凡是海里的东西，都是蛇母的。”
“娜美小姐，相信我…”
给了娜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道森走上前去：“你先和伊泽去帐篷那里，悠米别怕…我要和真者单独谈谈。”
“好，拜托了！”
微微躬身的娜美走了，虽然很不甘心，但她能感觉到这位真者身上潜藏的巨大力量，也清楚娜伽卡波洛丝是神明，是一位完全不输于巨神峰星灵的伟大存在。
如果要将这种人当成对手的话，毫无疑问是没有胜算的，她只能交给道森来解决，然后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等娜美和伊泽走远后，道森才一脸嘲弄道：“真者大人，你不觉自己太霸道了吗？”
“霸道？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而已。”
耸耸肩的俄洛伊走了过去，什么也没做就踩在海面上，“行，我们先不说这件事…谈谈这位吧。”跟在后面的道森踏上大海，将目光停留在她肩上扛着的神悉。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诺提勒斯曾是受黑雾侵蚀的活死人…是蛇母给予了他解脱，让他担任了比尔吉沃特海域的守门人，毕竟那些海盗们可不会自觉纳贡。”
俄洛伊的解释依旧言简意赅，不过道森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他主动上前两步于她平齐，但还是要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眼睛：“那诺提勒斯刚才为什么失控？”
“明知故问。”
“你说过的，任何人都无权审判灵魂。”
“可蛇母能，以你现在的身体…最好离远一些。”
虽然此时的海面上已经看不到泰坦的身体了，但俄洛伊还是停了下来，半蹲着将神悉放进海里，很快苍白的光芒就发散开来，下方海里也开始波澜涌动。
道森没有理会泰坦再一次活过来的事实，而是抽空理清了这段对话。诺提勒斯的确是死了，但是被黑雾控制，又被蛇母净化，再度控制作为守门人。
很难想象，这是与死者对立的娜伽卡波洛丝干的事。
“好了，你一定很疑惑这是为什么…不是玩弄灵魂，只是诺提勒斯本人不想超脱罢了，他也不是什么亡灵，身体组成只是蛇母的一部分化身。”
很快起身的俄洛伊又走向岸边，解开一个疑问的道森还是有很多不解：“所以刚才蛇母帮助我时，没了压制的诺提勒斯本人醒了，继而暴走…可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做？”
“既然通过了灵魂试炼，那就是自己人了…让你做些事，很过分？”
“可我没看到那些前世。”
“你真的想看？”
咄咄逼人的俄洛伊看了过来，瞳孔内满是玩味，保持沉默的道森当然不想，前世记忆他记得很清，更前面的人生很大可能是一片空白，毕竟他的灵魂才刚到这世界十几年而已。
第938章 登山（一）
巨神峰，登神长阶。
“到了…”
在拉阔尔部落的人，确定他所画的人时道森就登上了半山腰，并在举世著名的“登神长阶”前停下脚步，顺着它呈现出来的狭窄道路看到尽头，那里白雾迷蒙，风雪交加，狂风呜咽。
登神长阶顾名思义，即走到尽头，抵达山巅便可成神。
阿特瑞斯、蕾欧娜、黛安娜等等事迹，都证明了这条道路的真实性，可道森知道这不过是“幸存者偏差”而已，因为这条山路上所埋葬的人，要远远多于这三个回来的人。
这就跟历史只能有胜利者书写一样，因为失败者都已经无法发声，提前一步陷入沉眠，根本就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条山路有神秘的力量加持，前方那漫天飞舞，呼啸连连的风雪不仅能冻僵攀登者的身体，就连魔法元素都不能幸免，而且攀登到一定程度时，就必然会受到上方星灵的注视，由其来判断攀登者是否能够获得神灵附体。
简单来说，这是一场不涉及魔法力量，只关乎身体素质强壮与否，心灵坚韧程度的道路，而且就算走到山巅尽头也要看神明是否青睐，否则仍是死路一条。
“没有时间犹豫了啊…”
从道路尽头收回目光的道森，取出厄斐琉斯送来的银色小盒，从中取出一枚月镜魔石注入能量，任由其膨胀开来逐渐化为人形。
“追踪的过程中，肯定会被星灵所注视…”
考虑到这一点的道森调整一下身高，让面容也尽量显得平凡无奇，与他本体棱角分明的样貌相差甚远，这样就算被星灵所注视也不会暴露自身。
“嘶…好冷！”
“嗯，御寒衣物、绳索，登山镐、干粮、水…”
“还有画。”
很快创造出分身的道森，从空间胸针内一一取出交由分身，在分身穿戴衣物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则停留在那副画上。
在这副画上勾勒着一个面容愁苦，眼睛炯炯有神如星空灿烂的男性。
这是马尔扎哈早些年时候的先知形象，伊乌拉所在的拉阔尔部落，确认了其与前日到来的老人极为相似，又或者说这就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年轻些，一个年迈些。
很明显，马尔扎哈出现在这里则意味着卡萨丁的败亡。
正是这个意外，才导致虚空监视者没能彻底死亡，让卡莎仍旧昏迷不醒，又或者说是成为对方的能量来源，源源不断的为其登山提供所需体力，这点从她不断虚空化就能判断出来。
另一方面的线索是马尔扎哈突然消失不见并导致巡逻小队昏迷，所有近距离接触过他的拉阔尔人，都被烈阳教派圣者亲自检查了一遍，得出了没有任何异常的结果。
也就是说，马尔扎哈以一种“常人”姿态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星灵注目的办法攀登巨神峰，并想要借此完成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放在往常，对星界好感极差的道森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坐山观虎斗，看看马尔扎哈能为巨神峰带来怎样的变故，但考虑到卡莎还在昏迷，且成为了对方的“养料”，他就不得不派出用一个少一个的分身了。
至于本体去攀登巨神峰的选择，道森想也不想的否决了，毕竟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莫甘娜的载体了，贸然去攀登这座山峰，只会让受到星界的注目，继而引起凯尔的视线。
到那时，凯尔肯定不会吝啬自己的愤怒，会对他这胆大包天的家伙降下神罚，让他不仅救不了人，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好了，我走了。”
“一路顺风。”
“伊乌拉做的那包腌肉给我。”
“好吧，这一点也不好玩。”
“…”
尝试着自己与自己对话的道森，只觉得气氛无比诡异，最后只能沉默下去彼此对视一眼，看着分身大包小包，全副武装的走上仅容一人通行的陡峭山阶，然后被不断翻涌的白雾“一口”吞没。
…
…
嘎吱、嘎吱…！
“这里是…”
一路上一步一趋追着道路而行的道森眼前豁然一亮，就连耳旁呼啸不止的风雪都突然安静下来，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一处谷地，里面有一个占据大半山谷的冰封湖泊，在湖泊尽头是一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冰冻瀑布，晶莹剔透，映照着远方日光，带来丝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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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是突然冻上的…”
并没有什么信息的道森踏着冰湖迈步向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巨神峰的神秘性。
凡是敢于攀登巨神峰的人，必然都是做出相应准备的，所以前来攀登的人绝大多数都死在山上，还有一小部分因为受伤、生病，又或者回心转意的人组成。
这群从山上回来的人，都会遗忘攀登山峰是的具体记忆，只会模糊记得自己去过那里，具体遭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则一概不知。
而那些成为星灵回来的人，也不会去谈论登上过程中有什么，让巨神峰保持了足够的神秘性。
“也不知道这冰下有什么…”
掂着登山镐的道森望着脚下，在些许淡淡阳光中目光闪动，但最后还是放弃敲开冰层的想法，在冰冻瀑布前停下，扫了一眼周围被积雪覆盖，陡峭异常、冰晶遍布的山壁，才又将目光转到冰冻瀑布上。
等到近处没了阳光影响，道森才看清这瀑布疑是“银河”的原因，因为这上面到处都是登山镐敲出来的坑洞，正是这些坑洞在阳光的映照下，勾勒出了这副银河盛景。
“这起码也有过万，不，十万…算了，这并没有意义。”
尝试着大概数了一下坑洞的道森很快放弃，反正知道这曾代表着有无数前人借冰冻瀑布爬上去就行，他并没有马上学着前人去攀登，而是取出食物、水，借着阳光一口一口的吃下，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由枯树树枝构成的身体，要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耐寒，吃下的东西也能如真正的人一样“消化”为能量，让道森对攀登巨神峰，继而追上先行一日之多的马尔扎哈有了极大信心。
“呼…应该向伊乌拉多买些干粮的。”
回味着腌肉美味的道森，仰起头看向上方，冰冻瀑布的尽头埋在风雪中，让人既敬畏又期待。
第939章 登山（二）
“呼…”
自狂风咆哮，雪花前赴后继阻挠中爬上冰冻瀑布顶端的道森，很没形象的爬在冰冻瀑布上向前挪动，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元素已经荡然无存，也很清楚要不是月镜魔石来自神庙，他的这分身就已经随元素一起消失并在原地留下衣物、背包，粮食为后来的登山者做出诡异却及时的贡献。
挪动几分钟后，呼啸盘旋的风雪终于淡了一些，抬起头的道森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看到自己不知道何时来到一处“一线天”似的峡谷，在下面如银河的瀑布，如拱桥一样没入峡谷深处，让人无法探究其水源为何会飞起，又为何会坠落下方。
很快就从冰冻瀑布上收回目光的道森扫过四周，看到整个峡谷呈南北走向逐渐升高向上没入云端，像极了“登神长阶”这个名字。
雄、险、幽、静是这个峡谷的主旋律，让身临其境的道森产生一种渺小感，并情不自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感慨万分。
感慨过后，便是昂首挺胸的阔步迈进。
以他如今实力，这种拱桥瀑布、一线天似的场景只要费些功夫，也是能造出来的，完全没必要因此而觉得渺小，他只要时刻保持有敬畏之心便好。
“不错，这路都够马车通行了…嗯？”
不多时便走进“一线天”内的道森刚说完道路宽敞，就看到被白雪覆盖的前方，露出一柄半遮半掩、剑柄造型简陋的宽刃剑。
“弗雷尔卓德人的遗物？”
还是第一次看见前人遗留物品的道森，刚蹲下突然脖子后方就袭来一股凉意，他下意识的散开魔法感知，又被笼罩了巨神峰的神秘力量阻止，让他深切的体会到在这里“众生平等”的事实。
半压身体的道森警惕着周围，将手摸向脖子后方却什么也没摸到，就好像他刚才遭遇了一朵从兜帽中溜进去的雪花，可这是不可能的。
铛…！
见有异常的道森不敢去检查双刃剑，只能踢出一脚确定其被冻得很牢，不费些力气拿不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脚，穿着山谷而过的寒风就随之响起，如哭似泣令人毛骨悚然，本能察觉到不妙的道森开始快步向前，以他如今这种状态要是真遇见些什么鬼魂之类的家伙，怕是要凶多吉少。
1分钟，2分钟…5分钟，时间静悄悄的过去，刚才脖颈后的冰凉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让道森紧绷着的心稍有放松，随后脚下一绊，自脖颈后浮现的冰冷再次出现。
换做一般人此时可能就已经无比恐慌，不顾一切的逃离此地，可道森却选择留在原地，一边警戒周围，一边似有所悟的看向脚下。
绊了他一下的东西，是一柄同样简陋的大斧。
在看到它的瞬间，道森脑海中闪现出的是多恩霍尔德那个小巷，在小巷内他利用爆发的魔法体质，瞬间杀死了加尔、加达这两兄弟，而他们两个临死前使用的武器就分别是宽刃剑与大斧。
“幻觉吗，什么时候…”
没等道森想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中了幻术，迎面而来的透骨狂风吹得他连退几步，紧急着凛冽的寒意与炙热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呈现出加尔、加达怒目相对的狰狞面孔与身体。
“死而复生”的这两位手持宽刃剑与大斧，如当初那样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要将他残忍分尸。
仿若被吓傻了一样，呆立原地的道森一动不动，任由两兄弟的武器砍中他身体，然后毫无阻碍一穿而过，连带着他们俩也一起在穿过他之后逐渐变淡，变白消失不见！
“这回忆再现可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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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两兄弟消失的道森再低头时，脚下哪儿还有什么大斧，只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下方，让他对这处一线天峡谷有了一个深刻认知，知晓它会诱发人的——恐惧。
并不是说加尔、加达有多可怕，而是第一次杀死同类的恐惧，始终萦绕在道森的心头，让他无法忘怀，也不敢忘记，毕竟他要是连这种心情都能遗忘的话，那就说明他已经变成嗜血杀人狂了。
好一会儿才平息这淡淡恐惧的道森看了眼后方，他走过的路已经被白雾所吞没，里面影影绰绰的闪动着，似乎有成百上千的人，让他不敢耽搁的迈步向前。
越是往前，道森就越能感受到背后的呢喃细语，等到白雾跟上他的脚步蔓延至身体时，他莫名感到有些热，全身血液在这一刻疯狂涌动，不知疲倦的散入四肢百骸一圈又一圈。
恍惚间，道森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嗅到谷物被烧焦的怪异香味，闻到了烧焦的肉香，看到哀嚎惨叫的黑甲士兵一个接一个从火海中冲出将他包围。
这些被火焰缠身的怨者或是扯着他的衣服，或是抓着他的手臂，抱着的腿部。他们
每个人都痛苦的哀嚎着，问他为什么要残忍地放火，说着自己不想死，说着无法忘怀的亲人朋友，说着等候在家的妻子如何难过等等，让人忍不住质问自己——我真的做错了吗？
好热，好乱，好想回家…咚！！！
骤然响起的钟声将道森拉回来，等反应过来后他才发觉身上凉飕飕的不见衣物，下意识回头一看才发现沿途是自己丢下的背包、长袍、棉衣、裤子等等随身物品。
“幸好有本体在…”
被本体拉回来的道森，转过身体准备去捡丢下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刚才发生在寒冷中产生了类似“反常脱衣”的现象，如果不是本体及时示警，他恐怕已经被因失去御寒衣物而冻死了。
可是他一步迈出，宛若炼狱般的炙热便再次涌来。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死者涌来，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怨恨话语，只有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站在无尽烈焰中，他们那看不到瞳孔的空白双眼全部朝向他，无论从那个角度、方向皆是如此，就像是在无声质问刚才的答案，又或者是在召集一场审判。
看来这座峡谷不仅会唤醒人的恐惧，还会唤醒——愧疚。
因本体而庆幸的道森脑海中浮现出这一词语，对于一把火烧死数千诺克萨斯人这事，他始终都有于心不忍的愧疚在里面，但要说后悔还不至于。
如果放任不管，让这群跋山涉水、日夜兼程而来的奇兵吃饱喝足了，那等待哀伤之门守军的，便是无情地合围，想来诺克萨斯人并不介意将这群守军宰上大半，然后再留一部分吸引更多的援军来送死。
我这样做，没有错。
第940章 登山（三）
我这样做，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我这样做，是出于冕卫的职责。
我这样做，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从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的道森得出如此结论，过程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些画面。
在这些画面中，有一位士兵是那么的鲜明。
这位士兵一开始正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对身旁战友说着自己女儿的可爱，下一刻集合号角响起他便神色匆忙的前去集合，等到战鼓激昂时，他又神色严肃的踏上战场，等与敌人交锋时他又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一人千面，千人一面，千人千面。
就像这位士兵谈及自己孩子时的手舞足蹈与面对敌人时的狰狞可怖，作为一个陌生人，敌人，道森觉得自己不需要去考虑对方死去是否会影响到他的亲人、朋友，以及有多少人会为他伤心、难过这种事。
同理，如果被杀的人是他，是德玛西亚人，作为陌生人的诺克萨斯人，也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他们只会考虑这能换多少赏金、功勋，能搜刮多少战利品，能为家里的婆娘、孩子添几件首饰，衣服。
不过因此活下来的道森不会这么去思考，他只会感慨一句——幸好我还活着。
这句话一经说出，道森心中便再无一丝愧疚。
理所应当的，倒映在他漆黑双眸中的无尽火海，焦尸也随之消失不见，让他得以顺利的捡回并穿上自己刚才丢掉的东西。
“呼…”
感觉全身血液，或者说“能量”又安静下来的道森长舒一口气，然后迈步向前，没有多久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亲切地喊他名字，让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大伯的音容笑貌。
这片山谷还能唤醒逝者，带来——死亡。
强烈的直觉告诉道森绝不能回头，哪怕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属于大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强忍着没回头的道森，只能听着这虚假的大伯追在他的身后，时而喊他做臭小子说他没礼貌，时而说他想要会多恩霍尔德看看，时而说他想回家看看儿子，时而谈起他们曾聊过的贵族小姐、单身的贵妇人等等来源于他记忆中的内容。
这并没有让道森感到愤怒与痛苦，反而让他更加缅怀对方，甚至再一次确立要为他复仇的决心，以及自己是个怕死之人的事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长的路，来自大伯的声音在某个时刻突然消失不见，笼罩道森的白雾也因此退去，彻底露出前方道路。
这是一条近乎90度笔直而上的夸张道路，不…这并不是路，而是因为走得人太多了，才形成了路。
耳边没了大伯的“唠叨”后，道森这才敢回头看上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凝固在原地。
在白雾退却的宽阔山路两旁，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块遍布其上，每个冰块里都有一个或老或壮或男或女的人类，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是恐慌，或是愧疚，或是悲伤，与道森遭遇的三项考验相吻合。
如果不是本体，如果不是怕死，如果…没有这些，我怕死要品上一次被冻死的感觉是如何了。
“这就是妄想成神所付出的代价吗…”
心中寒意越盛的道森收回目光，沿着前人开辟出来的道路，拿着手中登山镐，一下又一下的缓慢而坚定的登了上去。
在这陡峭山壁的顶端，隐约可见一轮高悬天空的太阳伴着白雾之中，将雾气照得火红火红却没能投下一缕光芒，自然也不会有哪怕一丝暖意。
“一处平台，一些怪异建筑，是为了供人歇息吗…”
收回目光的道森扫过积雪遍地，在不远处看到一些被风雪吞没大半石刻建筑的轮廊，它们的形状或圆或扁静立其中，等待着攀登者的拜访。
嘎吱、嘎吱…！
一半警惕一半放松的道森，很快在一处如雪屋状的圆形建筑前停下，他悄悄的观察了一下里面，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尸体，只有风声呜咽，刚想旧地休息补充能量，就听到一颗小石子落地的声音从侧后方想起。
“该死，不能使用魔法感知，没有魔法元素，真是让人没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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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老贾同志带他在野外生存了几个月……因一颗小石头而思绪纷飞的道森，循着声音的来源靠了过去，等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时，才发现是一个脸上覆满寒霜，半蜷缩在石壁下的粗犷男性。
从其身上的白色披风、灰色轻甲与散落一旁的短矛状武器来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在沙漠中随处可见的沙盗。
“又，又是，一，个…”
与他四目相对的沙盗双眼逐渐迷离，听到这句话的道森眼前一亮便快步到来，但他没有马上去问而是搀扶起对方，取出从背包内取出一颗能让人产生不少暖意的太阳果，将其捏碎，做成小块喂他慢慢吃下。
几块果肉下肚过后，沙盗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有些无力的抬起被冻僵的手掌移开递上来的果肉，沙哑着声音道：“我活、不了多久…别浪费了。”
“嗯，吱吱…”
根本就不需要犹豫，道森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果子吃掉，身上顿时变得暖洋洋的，连带着沙盗脸上都多出一抹鲜红。
“是太阳果吗，真是让人怀念…前不久我还抢了一个商队，吃了颗这种藏着太阳光的美味果子。”
“你如果想吃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
“呃，不了…”
渴望神色在沙盗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沉默片刻后他才开口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来朝圣的，也不是如我这样为赎罪而来…你是来找人的。”
“你说的对，你见过一个穿红袍赤脚的人吗？”
本就没打算隐瞒的道森直接问道，“那是人？我以为是幻觉呢…”沙盗明显楞了一下，才神色复杂的看向道森：“在这种环境下不穿靴子，穿得还跟拾荒者一样只有个短裤在身上，尽管披了件袍子可也没道理走到这里…小哥，听我一句劝，你追逐的那个不是人，我怀疑祂是从山上不小心掉下来的某些怪物。”
“掉下来的…”
目光因此而微妙的道森并不惊讶，有关巨神峰的传说中的确有很多怪物会从上面来到世间，然后又诡异的消失不见，人们猜测这是神灵的宠物或者入侵世界的怪物，皆是因为神灵而出现、消失。
“多谢提醒，但我有不得不跟去的理由…你能想一下，他走了多久吗？”
“今早，云红了的时候…”
“云…”
顺着沙盗目光看过去的道森，看到天上因遮挡住阳光而红彤彤的白雾，马上就确定马尔扎哈是早上才走上去，也就说他们之间只差半天时间的距离了！
第941章 登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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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
从天边红云上收回目光的道森顿住，因为他搀扶着的沙盗已经失去了气息，他嘴角微微勾起脸色红润，一脸满足，也不知道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了什么。
“为赎罪而来吗…”
并不知道这位沙盗要为何赎罪的道森叹息着将他放下，想了想还是将披风取下为他盖上，然后抱起他送到刚才来时的雪屋内。
道森不知道沙盗曾做过什么，但他知道他为自己提供了很有用的线索，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做完这一切的道森靠在雪屋外歇息片刻，再次启程沿着漫漫而去，这一路上他再没遇见什么幻觉，只有无尽的风雪相伴，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一种颜色，白茫茫的没有尽头，也没有边际，就连时间都在这片洁白无瑕的雪白中模糊不清。
“该死，我该准备一个墨镜的…”
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长一段山路的道森失去了方向感，视线越发模糊的他就连自己是否在正确地前进都无法判断，不知在何处是悬崖的道路令他险些失足数次，失落与恐慌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涌上来让他步履沉重，却无法阻止他迈步。
绝对不能停，一旦停下便是这次旅途的终点。
也许是10分钟，也是1个小时，当纯白的世界披上一层绯红轻纱时，道森才瘫在雪地上仰着头，看着藏在白雾中的太阳日薄西山，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心中那种“茫茫然”的感觉。
喘息中的黄昏很快逝去，日隐月现。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皎洁，连阳光都能遮盖的白雾就仿佛失去了作用，任由银辉洒落大地，带来清冷、静谧…咔嚓、咔嚓！
随着月光到来的寒潮澎湃汹涌，顷刻间就蔓延开来冻结这世间万物，幸好道森起的及时没被冻在雪地上，不过他身上也染上一层厚厚的霜结，道森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还在动，身上还不断散发着热量，恐怕下一刻就会被这寒潮滚滚所吞没，变成一尊冰雕成为这座高山上的又一个亡者。
此时的道森已经没空考虑玛尔扎哈在哪儿了，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前进、前进、再前进，直到渡过圆月带来的这场寒潮涌动。
一步，十步，百步，一千零一步！
默数着每一次迈步，颤颤巍巍、小心翼翼踩着冰结地面而行的道森在行到1001步时，无尽的寒意如退潮般散去，就连风声都消失不见，世界变得万籁俱寂。
“呼——！”
长舒一口气的道森打破寂静，一抬头就看到漫天星辰汇成银河，浩浩荡荡向着远方蜿蜒而行，在这条银河的尽头极光璀璨，隐约可见一座金银之城于其中静静矗立，仿佛在等待登山至此的访客，蕴含着触手可及的希望。
“我可不是来成神的啊…真高啊！”
强迫自己从星界幻象上移开目光的道森，视线定格在其正下方道路上，那是一条弯弯的山路。其上白雪、山岩各半，九曲十八弯盘旋而上如一条巨龙雄踞远方，让道森顿生“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喟叹。
可道森也知道，在这里望山兴叹不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于是他强打精神向前迈步，忽然想到什么的回首望去。结果不出所料，在他全神贯注而来的那条道路上，或站或跪或趴着一座座造型各异的亡者冰雕，他们虽然年龄、姿势各有不同，但都会抬起手臂，用抓或指的方式对准上方的巍峨瑰丽的金银之城。
莫名的，一股悲凉自道森心中涌起，散向四肢百骸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神，就应该这么高高在上吗？
人类，真的需要神来拯救吗？
慢慢收回目光的道森眼中闪过一抹红色，行至半山腰的玛尔扎哈似有所觉的看了过来，枯瘦悲苦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依旧明亮，只是此时被难以遏制的惊讶所填充，他似乎很惊讶与后方有人到来的这个结果。“找到了…”
无声而语的道森森然一笑纵步向前，这一刻他只觉全身充满力气，半座山的距离而已，等他追上去就直接自爆身体拉玛尔扎哈陪葬，至于这会不会惹到星灵注目或是愤怒他管不了，他在乎的只有卡莎的安危。
哗啦…！
突然松手的玛尔扎哈任由红袍随风飘荡，自身则是以只穿了条白色长短裤的形象消失在山路上，狂奔而来的道森眉头皱起，随后变得极为凝重。
玛尔扎哈丢下红袍的行为，从表面上来看是为了不让他锁定自身的方位…一般来说这种举动毫无疑问是愚蠢的，失去了这唯一的御寒衣物后，只会让身体迅速变冷从而致死。
可考虑到有卡莎做为能量提供者，玛尔扎哈并不是那么畏惧严寒的道森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加速了，他必须要在尽快拦住玛尔扎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玛尔扎哈毫无疑问是要登顶的。
那等他登顶得后，会得到星灵的惩罚，还是星灵降世附身？
前者还说，说明星界察觉了玛尔扎哈的真实身份。
可要是后者的话，似乎也不错，玛尔扎哈要是能因此混入其中，他反而很高兴他们在不远的将来狗咬狗。
“哎，可惜要救人为主…”
考虑到卡莎的道森开始蒙头狂奔，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一旦登顶便是后者，那样的话拥有星灵力量的对方就无法被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费尽千辛万苦的登山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哗啦啦、哗啦…！
前行中本该随风而去的红色袍子诡异到来，落在登山的必经之路上，让道森的脚步被迫停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登山镐仍了过去——叮！
突然响起的金铁交鸣声弹开镐子，随风而起的红袍诡异的鼓胀起来，一柄泛着紫芒、通体漆黑的锯齿利刃浮现右侧，就仿佛有人在握着它一样，让道森瞳孔微缩…竟然是卡萨丁的武器，不对，这个由红袍支撑起的透明人，会不会就是卡萨丁本人？！
第942章 登上（五）
自道森心底泛出的疑问，还来不及确认就被对面的红袍人打断。因为没有形体的缘故，那柄冥界之刃在它手中纷飞成舞，忽上忽下，专挑各种刁钻角度刺来，一时之间竟搞得道森有些手忙脚乱。
“这里可不能使用魔法…但如果能量来源是自身损耗的话，还是强行使用…所以这是活体武器自身的能量储备在活动…”
左支右绌的道森飞快分析着目前形式，手中短刃时而盘旋成舞，时而上下纷飞，配合着身体的各种大幅度动作，犹如马戏团的小丑挡住红袍人的各种无死角进攻。
活体武器的本质是封印。
它只会对虚空生物产生影响，本不该对自己的分身有进攻欲望。
所以这把冥界之刃是被操控的，不是马尔扎哈，在这里没人能用远程操控类的魔法，控制者来自内部的被封印者。
而且，这个红袍人在掩盖什么，冥界之刃的每一击都在红袍的阴影覆盖下。
“这应该就是它的弱点…值得一试。”
很快做出决定的道森从防御转为进攻，激发身体力量令手臂瞬间粗壮几分，将短刃视作枪尖，手臂化为枪身，猛然刺出一点寒芒万丈。
尽管红袍人及时做出应对，让冥界之刃挡在短刃的必经之路上，却低估道森的力量被撞向一旁，他借着两者触碰时产生的摩擦力猛然向上，直奔上方遮盖皎洁月光的红袍！
结果不出道森所料，就像是遇到什么致命危险般，连形体都没有的红袍人“唰”的一下弹出老远，再也不敢如先前那般对他穷追猛打。
“啧…”
没能一击必杀的道森砸了下嘴，果断放弃与红袍人的纠缠直奔空出来的山道。为了能第一时间追上马尔扎哈，他顾不得消耗过多激活体内更多能量用于支撑身体，从艰难登山的旅人化身挑战极限的跑酷运动者，一路灵动而飘逸的狂奔不止。
慢了一步的红袍人自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如影随形的跟在道森身后想要发动进攻…却被他时而踩踏山壁的飞跃，时而如猿猴般的灵活攀爬，时而进攻红袍的行为搞得异常狼狈。
在这种与死神共舞的极限攀登下，需要一天甚至更多时间的山路很快就缩短大半，就连马尔扎哈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都变得清晰可见，让人信心倍增——叮！
“来得好…”
顺手将短刃压上的道森猛得一屈膝，在红袍人来不及反应时踏在它张开的红袍上，借此为跳板骤然一跃扒住上方凸起岩石，然后另一只手中的短刃当做登山镐插向高处，双臂同时发力带着他身体向上飞去，让红袍人的进攻砸在岩壁之上，激得落雪碎石“哗啦”作响。
头也不回的道森，就这样三下五除二的来到上方山路，这一次红袍人没有紧随其后，因为这条山路上的月光已然染上淡淡金色，如日月共辉般耀眼中不失平淡，平凡中不失伟大，让人浑身暖意洋洋又安心淡然。
“呼…”
如红袍人的这番缠斗耗费了道森不少能量，本就是由能量驱使的分身，此时竟隐隐有一种融化感，在提醒着他接下来要小心使用能量，以免能量损耗过多无法维持身体，从而被这座山上自带的禁魔结界所抹杀。
稍作休息的道森踏着金银之光而行，先前只能模糊看到的极光开始变得清晰、神圣，让他不自觉的就放慢脚步，心怀敬意。
对于这种想法道森并不抗拒，虽然他无法用感知去观察周围，可光靠眼睛与身体的感觉，再加上以往见过的星灵，便能得出“已经有星灵在注视我”的答案。
或许在山下与红袍人激斗时，自己就已经受到了注视。
那马尔扎哈呢？
想到这里的道森脚步加快几分，一刻不停的走了一段段山路，追着马尔扎哈越来越重的脚印，终于在临近登顶时再一次看到他的背影。
似有所觉的马尔扎哈停下脚步，回首与道森四目相对，星辰般深邃的眸子不见一丝波澜，就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
“嘿…”
咧嘴一笑的道森结束对视直接迈步，他倒要看看等他到身边时，这位古井无波的大师是否依然能保持这份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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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扎哈也迈步向前，但他并没有转过脑袋，反而用这种一边盯着他一边前进的怪异姿态在走，看得道森有些毛骨悚然。
这家伙头上的紫色宝石被打碎了？
那他为什么没有向虚空生物转换，反而回归了人类形态？
以这种姿态登山的马尔扎哈，很明显是冲着成神来的，而且他丝毫不怀疑这样做会成功。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没虚空侵染，头上的紫色物体只是摆设…不，应该是外置器官一样的东西，以便他可以借助虚空力量。
那时候在比尔吉沃特海域，马尔扎哈并不是真的献祭了自己身体，而是以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的方式骗过所有人，包括可能注视着那场战斗的星灵。
所以马尔扎哈从一开始，就是人类，从未变过。
所以马尔扎哈敢来登山，不怕因曾被虚空支配而受牵连。
最关键的是，马尔扎哈生来就是一位有着特殊力量能够预见未来的先知。经过虚空意志的熏陶后，他的这种力量就算没有变异也得到了大大增强，说不定他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星灵的那一幕，否则他也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淡然。
或许并不淡然。
发现自己和马尔扎哈诡异地保持着同速的道森脸色阴沉下去，无论他是快步还是慢行马尔扎哈都会与他一致，他们两个就像是在做等速运动一样，不断在动却永远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
最开始马尔扎哈见他的时候，很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也许自己会追归来的事情，并没有在他所看到的未来中。
第二次见到他后，马尔扎哈保持了足够警惕，那他一直看着自己是为了预知未来吗？
话说预知未来的能力，需不需要能量的支持？
再这样下去的话，马尔扎哈必然先一步登顶，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不行…”
越发觉得不妙，越想越觉得前方之人身上秘密太多的道森刚想全力出手，就见马尔扎哈转回了盯着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