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鬼斧神工
“找不到啊…”
辞别索拉卡的道森从冥想中醒来，碍于暮光星灵的指引，与不知是否在暗中观察自己的索拉卡。他谨慎地放弃回银熠小世界的想法，转而挑选了一处原生魔法充裕的丛林冥想起来，想要试图找出解决隐患的办法。
最后的结果一无所获，他根本就找不到悸动的根源，更别说是驱除那些会自己冒出来的星火了。
“算了，就当是护身符了…”
对当工具人还算轻车熟路的道森，只能如此安慰自己，起码那不知如何出现的星火，还会帮他驱除黑魔法。
“大概4个小时的时差…”
大致计算了一下时差的道森，扫向已是黄昏的丛林，起身走出布下的魔法屏障，迎面吹来一股令人心情舒爽的凉意，还夹杂着一丝日光的暖意。
“这是…？”
抬起头的道森望向温暖的来源处，那是一颗有着金银两色叶子对半盛开的参天大树。其庞大的树躯上缠绕着一簇簇色彩缤纷的藤蔓，树枝上挂着一颗颗娇艳似火的饱满果实，被风一吹便会涌出一阵特殊香味。
闻起来就像是刚晒过太阳的被子那样蓬松，还夹杂着令人心醉的芬芳香甜。
“咕咚…书上得来终觉浅啊！”
暗自吞咽了一下口水的道森，回想其书上对太阳果的描述…果实如燃烧的太阳，于黄昏之际成熟，隔日腐烂，其味妙不可言。
隔日腐烂的这一条，限制了太阳果的对外流通。
或是冰冻，或是加热，或是干脆找法师来提供魔力等等，无论商人们采取何种办法，都无法让摘下来的太阳果保存下来，以至于这种味道通常只存在于艾欧尼亚人的味蕾上。
“吃一颗，应该不要紧吧…婕拉、婕拉？”
通过灵魂契约呼唤婕拉的道森，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终究还是忍不住对美味的向往，驱使着他迈出走向缀满枝头的太阳果…嘎吱！
伸手拽下一颗太阳果的道森，入手的瞬间林间冷冽就此不见，甚至于他体内正流转不休的寒意都因此舒缓许多，让他展露笑意，果断一口咬了上去。
“唔唔、唔唔…”
三下五除二就将果子吃下的道森，慢慢闭上眼睛，入口即化的果实带来一股温热感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有种在沐浴日光浴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舌头的触感，苹果的酸甜爽口、梨的清甜润肺，菠萝的清脆多汁等等，让人回味无穷，也怪不得书上会写有妙不可言的说法。
这种味道的确无法准确描述，再来一个…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道森顿住，这才发觉太阳已然落幕，不知何时出现的银月透过树叶洒下斑斑点点，与不远处灌木丛内一双双蔚蓝竖瞳交相辉映。
“啧，领地意识还挺强…”
知道自己冒犯了这些生物的道森指尖微动，下个瞬间就在光与气的作用下掩去身形与气息，这“大变活人”的一幕惹得对面一阵骚动，露出几条纯净如冰的尾巴。
“这是？”
正准备离去的道森停下脚步，下意识摸摸腰间香囊，曾在孤儿院时期的娑娜很喜欢这些小家伙。可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冰原狐生活的地方应该在纳沃利最北段，那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顺路的话看看也行。
很快做出决定的道森走向冰原狐，等他靠近时这些藏起来的小家伙们还没平息骚乱，通体雪白的身体与这片色彩鲜艳的丛林有些格格不入。
冰原狐通体雪白，是为了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更好的生存下去，而不是给外人看的。
这种道理它们的本能肯定很清楚，是什么让这些一向独来独往的冰原狐聚集在一起，它们又是怎么穿越大半个纳沃利行省，来到这里呢？
“在一个方向…”
看向东方的道森将步伐加快几分，他心中的悸动指向整个艾欧尼亚的圣地普雷西典，这样正好能找到塔莉娅小姑娘。
且不说是否让塔莉娅与他一起同行，起码也要让她免于战争的困扰。
尤其是在刚发生了那种事情后。
算是死而复生的斯维因，得益于索拉卡的救治，避免了直接殒命，或者在床上躺上几个月的后遗症。
一向睚眦必报的诺克萨斯人，在大统领差点儿被杀的情况下，必然会以最快速度强攻普雷西典，抹杀他们可能出现的反抗意志。
或者说反抗意志已经有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必然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递到外界，其中差别无非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思考间脚下的地面从沃土转为岩石，略一停顿的道森扫过周围，将目光停留在山体上的诸多洞口前。只见这些洞口附近布满迷宫似的荆棘道路，道路两旁花圃般百花盛放，美不胜收。
美丽与危险总是形影不离。
越是惊艳的环境危险就越大，此时如果换做是个正统的艾欧尼亚人，肯定转身离开，不去打扰栖息在密林深处的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生物。
同理，如果没人打扰这些生物也不会随随便便攻击人类。
这是艾欧尼亚无数年来所积累的和谐之道，道森也不想随便破坏这种关系。于是他放弃对前方道路的探索，看了一眼上方倾斜入空的山体，轻轻一跃沿着峭壁离去。
哗啦啦、哗啦…！
还未登至山顶，不远处就传来水流涌动的浩大声音，轻踩几个凸起石块的道森带出一串残影，几个起落后就看到一条环山叠水的巨大瀑布从天际倾倒而下，波光粼粼、将星辉洒得漫山遍野。
“怪不得一路上没水源，原来都汇聚到这里了…真是鬼斧神工。”
沉浸其中片刻的道森恍然出声，马上又发觉不对，这座山的瀑布是从最高处流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么多水都是涌出来的，这是一处不太科学的喷泉瀑布。
“哼哼…洗个澡好了。”
闻闻身上味道的道森伸伸懒腰，杀了那么多弗雷尔卓德人，就算他几乎避开所有的鲜血飞溅，可身上仍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
第644章 心有灵犀
“呼…”
进入湖面的瞬间道森长舒一口气，许是太阳才刚刚下山的缘故，湖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有丝丝暖意涌向四肢百骸，令人不由得便沉浸其中。
疲惫如潮水般退却的道森，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他甚至都不需要去专门冥想，从天际洒来的月光，就将游离在周围的原生魔法聚拢过来，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般被身体吸收。
“原来如此…”
元素流动的轨迹让道森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对艾欧尼亚为何要保持“和谐”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原因在于环境。
重重密林在魔法的滋润下生机勃勃，反过来森林又会受魔法的影响从而聚拢更多魔力，如此循环往复，就会诞生原始的自然之灵来打理环境，形成一种稳定的生态循环。
可如果有人类就不一样了，无论是狩猎还是居住、生活，都会影响到这个环境，让原生魔法的浓度大幅度下降。
斐洛尔海港附近的魔法浓度，与这片密林深处的浓度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怪不得瓦斯塔亚人会远离人类的居住地避之不及。
“对了，要做下保养…”
想起娜美的道森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皎月星灵，取出海蓝石放入湖水，圈圈涟漪从湖面浮现，向着他手中的蔚蓝宝石聚拢。
凡是水源清澈、魔力充裕的地方都可以用来保养这颗魔法石，不止一次这样做的道森对此见怪不怪，安静的等着海蓝石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是…起雾了。”
意识到自己扰乱了此处环境的道森，有些做贼心虚的扫过周围，好在除络绎不绝的瀑布与虫鸣外，并没有引来什么危险生物，管理此地的自然之灵也没有对他进行驱赶。
虽然这种驱赶顶多是刮大风、让树木枝叶抽打等等，算是无关痛痒的行为。
很快海蓝石就焕然一新，道森也及时的将它收回，弥漫在湖面上的雾气也因此慢慢散开，湖对面隐约间露出一个身形妙曼、漆黑长发直入湖面的女性。
四目相对的瞬间，坦诚相待的两人一动不动，凝望着彼此大有直至天荒地老的打算…呼！
不解风情的夜风骤然加剧，吹醒沉浸其中的道森。等他反应过来后，那位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妩媚女性一同消失不见。
“不…”
怔然片刻的道森满脸迷恋的游了过去，疯也似的找着那个如梦似幻的绝美女子，一边找还一边喊：“别离开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儿……”
…
…
“真诱人…”
甜美纯净的声音幽幽响起，道森先前所见的绝美女子出现，她依旧貌美如花，只是多了一对尖尖耳朵，九根雪白尾巴迎风舒展开来，将湖中正禁闭双眼，手脚到处扑腾寻找着自己的男人卷起，轻轻揽入身前。
“你是我的了，…”
红唇轻启的女子俯下盈盈一握的腰肢，独属于灵魂的靛青色涟漪扩散开来，下一刻怀中男人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内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伊米娜，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你…”
“晚了。”
当对灵魂有奇效的冥石出现时，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为企图吞噬道森灵魂的行为付出了巨大代价。
在冥石纯粹而霸道的灵魂力量下，措不及防的阿狸连用尾巴绞死道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扯出本体灵魂，再被灵魂触手一卷灵体束缚其中，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如果阿狸不是想用灵魂魔法吞噬道森灵魂，也不会遭到冥石的反制，凭借瓦斯塔亚天生的强大体魄，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走。
可惜没有如果。
从幻觉出现的那一刻，道森就将计就计配合着阿狸将戏份演了下去，这才将她一举制服。
呜呜、呜呜…！
发出低沉意念的阿狸很生气的瞪了过来，从她尾巴包围中脱离，还不忘用一件披风盖住身体的道森微微一笑：“看你轻车熟路的模样，吃了不少人的灵魂吧。”
“…”
神色一暗的阿狸沉默下去，溢于言表的悲伤我见犹怜，让人下意识就想去保护她，不过道森定力还是不错的，他察觉了阿狸想要暗中做的事情。
“我劝你还是放弃这种想法…”
抬手召出苍白的道森，将利刃的剑尖指向阿狸身体的腰间，只要一剑他就能斩下这九条纯白如雪的尾巴，让其中所储存的大量魔力失去用武之地。
“请…您放过我。”
后路断绝的阿狸轻声求饶，哪怕是灵体状态下，她那双失去金色的竖瞳，还是透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让道森心中顿时一软。
“一条成年冰原狐的尾巴千金难求，药用方面也有诸多用途，作为魔法材料亦是有价无市…有狐狸尾巴的瓦斯塔亚可是十分稀少，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你说呢？”
心软归心软，话里依旧强势的道森脸上笑意更盛。虽然阿狸美到令人窒息，可他又不是那种见到美色走不动路的人，也没兴趣发展一段跨越种族的爱情。
“你动手吧。”
全无反抗之力的阿狸缓缓闭上眼睛，有些心灰意冷，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或者说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自己的哀求，更不用说是试图割下她的尾巴，拿去换钱的了。
受制于人，又失去最美貌这一利器的阿狸灵体轻颤起来，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残忍下场，或许这就是罪有应得吧。
毕竟自己杀过的人类太多了，被人类杀死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有些不甘心。
“…”
看着阿狸颤抖的模样，道森心中竟是升起一股罪恶感，但马上又被他压下去。割下尾巴拿去卖钱这种事他当然不会做，也没替天行道的意思，可也不能当好好先生就这么将她放了。
“这是…”
就在道森为此纠结时，微风卷起阿狸身体的衣襟，让她右手上缠着的红绳出现一截，露出上面微光脉动的金色光芒。
第645章 宛若深渊
“不…别动！”
仅仅是一个弯腰的动作，被困住的阿狸便疯狂的挣扎起来。在受到灵体的牵引后，她身体的九根尾巴瞬间绽放出炫目白光，形成数以百计的蓝色焰朵直扑道森身体。
“停停…我不动，我发誓！”
果断后撤的道森大声发出宣言，暴走的阿狸这才恢复一丝冷静，停下这种燃烧灵魂与法力，等同于自爆的决然攻击。
“别动、别动…我现在收了它，你好好的把力量收回去。”
道森不知道阿狸为什么发疯，可他知道但凡是智慧生灵，就都有自己的禁脔，是绝不允许外人触碰的。阿狸又不是什么生死大敌，没必要强人所难的去做，更何况这种爆发力量已然对他造成了威胁。
“相信我…”
神色认真的道森抬起指尖轻轻一勾，散开的净蚀之光牵动冥石，从上面延伸开来的灵体触手随之抽离，危机就此解除。
“…”
凝望道森一眼的阿狸灵体回归身体，笼罩在她身体周围密密麻麻的焰朵慢慢熄灭。不多时就变成白色光点回到尾巴中去，让她苍白的脸庞恢复一丝血色。
虽然重获自由令人高兴，但阿狸没有忘记道森刚才的举动。
她紧紧将右手攥住按在胸前，左手挡在前方慢慢后退，身后九条尾巴群魔乱舞似的随风飘扬，一副誓死守护宝物的坚毅模样。
很快阿狸就消失在又重新泛起的雾气中，留在原地的道森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幽香，心中难免有几分怅然若失，好一会儿才看向一旁树梢，微微躬身：“很抱歉，打扰了这里的安宁…我这就离开。”
嗡——！
他这边才刚迈步，一个如羽毛如鹦鹉般七彩缤纷，模样如麻雀的小鸟，就带着淡淡荧光飞下树梢。很快对方落在道森肩头，一对小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几下，后方湖面泛起微波荡漾。
下意识看过去的道森，就看到湖面上倒映出的画面……在那里阿狸紧挨着一名黑发黑眸的男子坐在湖边，光看背影的话他们两人很像。
男人在画画，画了一簇簇盛开的雪百合，阿狸红唇轻启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开始宽衣解带，男人丢掉画板，开始在她背后涂抹颜料，很快一朵娇艳的鲜花浮现其上。
画面一转，两人开始在碧波涟漪间嬉闹…看得道森老脸一红，心中还有一丝嫉妒这画家的好命。
画面再转，阿狸出现在一处浅石岩洞前，一位浑身鲜血的樵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带着怜悯与渴望俯下身躯，就像刚才那样，开始吸取樵夫的灵魂。
洞口外画家默默执笔画着，直到阿狸看到他的那一刻后哀莫大于心死。
寻常来说画家应该指责阿狸的行为，可他却将阿狸拥入怀中，用道森听不到的声音平息了她的不安。
如果是通用语道森还能根据口型对一下，可是艾欧尼亚语就有些困难了，不过他也能猜到画家所说的内容。
无非是不在乎，甚至是迷恋阿狸在夺人灵魂时那种悲悯与满足交加的迷人神情。
画面再转，阿狸出现在一处鲜花满载的洞窟中。
她的脸色显得苍白异常，时而娇吟时而低吼，待到发狂时甚至会将自己背后的尾巴一条一条扯断，然后尾巴长出新的，如此循环往复。
很明显这是戒断反应，戒的自然是画家看到的吸人灵魂之事。
站在洞口前的画家脸上表情悲痛万分，眼中满是自责，似乎在为那一日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他毅然转身离去，回到樵夫死去的浅岩洞内，对着墙壁开始作画。
画的人自然是千娇百媚的阿狸，他似乎想要通过这种行为来记录阿狸曾经的一颦一笑，而不是那个在洞窟内哀嚎不止，痛苦连连的阿狸。
从这一刻起两人再没有见过面，画家会在洞口留下细心准备的食物，一日三餐皆是如此，哪怕阿狸从未出来吃过一次。
因此越来越悲伤难过的画家，只能独自一人画出一副又一副的壁画，直到画满整个岩洞，再无一处落笔之处。
于是披头散发的画家来到那处鲜花盛开的洞窟内，抱起奄奄一息的阿狸，回到两人最初出现的湖泊前，乘上小船划向湖心。
殉情。
直觉如此告诉道森，接下来的事情也的确如此。在顺风而行的小船内画家慢慢刮去胡子，修剪过长的头发，抱着阿狸一同洗去身上鲜血、尘泥，穿上干净的衣服，最后深深一吻。
“哎…”
画家对阿狸的复杂感情道森能够理解，对方能够包容阿狸的一切，甚至是病态的欣赏着她的每一个笑容。
可是阿狸接受不了自己，她在洞内苦苦挣扎就是为了不去吃人，或者说不在某一天将画家也吃了。
阿狸爱的深沉，才不惜扯断尾巴让自己变得虚弱，让那日益膨胀的夺魂欲望被痛苦掩盖，可天赋本能岂是能够压制的。
瓦斯塔亚人在人类世界极少的缘故，不单单是因为魔力多寡，还有他们狂野的天性在内，这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就是在艾欧尼亚这片和谐之地上，瓦斯塔亚也经常和人类发生冲突，彼此间在猎人与猎物的情况下不断转变身份。
接下来的画面道森想看又不想看，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吻了阿狸的画家被推开，阿狸挣扎着落入水中，画家先是愕然，紧接着欣喜若狂的追了上去。
阿狸推走他一次又一次，甚至用锋利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许多伤口，却也无法阻止画家的靠近。
在鲜血、饥饿、以及对灵魂的极度渴望下，生存下去的本能将理智泯灭，和阿狸拥抱在一起的画家，如樵夫般被抽走灵魂，脸上的表情不见一丝悔恨，只有安心与满足。
按照画家的想法，既然阿狸连他这个最爱的人都能杀，那杀别人就应更不是问题了，他会化作永不褪色的记忆，在她的生命中永远被铭记。
画家的爱，宛若深渊。
感慨万分的道森闭上眼睛，将先前那丝嫉妒丢到九霄云外，这种分不清是对是错，是善是恶的爱太深沉了，他学不来。
叽叽喳喳…！
自然之灵的叫声将道森拽了回来，原来阿狸的故事还有后续。
第646章 你的名字
波光粼粼的湖面，抖动着将岩洞铺展开来。
抱着画家尸体到来的阿狸，在刻满岩洞的画像中嚎啕大哭，仿佛是要惩罚自己一样，她一条一条的将尾巴撕扯下来，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中昏倒在地。
徒留纷飞四溅的鲜血洒满岩洞，述说着哀怨凄凉。
画面再转，醒来的阿狸将画家埋葬在岩洞内，如孤魂野鬼般在壁画前游荡不休，直到本能复苏，驱使着她又吸取了一位猎人的灵魂。
只不过这一次，猎人并没有死去，只是虚弱不堪，苍老了许多。
在最后关头忍住诱惑没杀人的阿狸，疯也似的逃离了这片森林。
画家的死并没有让阿狸仅有不多的怜悯消失，反而是让她学会了对抗本能，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悔恨。
自然之灵不知道阿狸去哪儿了，道森自然也不清楚。
唯一所知的是，再次归来的阿狸没有想象中难过，似乎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她开始经常在两人生活过的地方徘徊，会对着画家曾经画过的那些花儿若有所思，会看着手腕上的金色石头发呆，会诱惑偶然误入这片森林的人类，吸取灵魂力量为生却不曾杀死他们。
阿狸的故事到此结束，碧空如洗的湖面恢复平静，肩头的自然之灵轻轻舒展着自己的双翼，带来微风鼓动，指引着道森前行。
“看形状像是蜥蜴蛋的琥珀化石…”
“合起来的话，是一颗宝珠的形状…”
“应该在哪儿见过…”
随风而行的道森呢喃着，对于自然之灵来说人类本就是破坏者，居住在此地的阿狸是守护者，这只小鸟会表露善意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挂在脖间的青鸟护符。
“有了…”
翻动记忆的道森眼中浮现一丝明悟，是拉克丝家的藏书之一，来自杜朗这位雕刻家的传记。
“叽叽喳喳…”
心有灵犀的自然之灵马上振翅催动花草树木，一条幽暗曲折的荆棘小路在星光点点中延伸开来。
“通往岩洞啊…”
没想到会是这里的道森心情难免复杂，毕竟画家就埋葬于此，阿狸即便是忘记了他的存在，还是会对这里有所留恋。
不止一次看过岩洞的道森，轻车熟路的来到近前，肩头的自然之灵煽动翅膀，在清凉的夜风中散去身形。
“麻烦，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啊…”
话虽如此道森还是沿着小溪走了过去，他对阿狸来说只是个生命中的路过的“食物”，可他却不忍心她一直被逝去的画家所困。
滴答、滴答…！
在水滴连绵的响动中，道森看到一簇聚拢成花的洁白尾巴，阿狸就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前方茕茕孑立的小土包怔怔出神，根本就没发现他的到来。
“咳咳…”
等了一会儿的道森，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暮然回首的阿狸满脸泪痕，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怒目而视，显得非常生气。
“你手上那两块金色石头，是拉阔尔族的圣物…太阳石。”
“太阳石？！”
“制造者是雕刻家伊美罗，他还是一位古恕瑞玛帝国的占星法师，驻地就是如今的，那时候还没有变成沙漠…”
在道森娓娓道来中，被打扰的阿狸怒气快速消退，转而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凝望着他，配合着脸上的残留泪痕，恍若被人抛弃的苦命女子，万分的惹人怜爱。
“呼！”
在画家的墓前拥抱他最爱的人，等于当一个死人面ntr对方，这种事情道森可做不来，他只能强行压下这心猿意马的想法，转而继续道：“太阳石是可以嵌入更大型雕像的小部件，通常用来祭祀神明，我不知道你手腕上的两块石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真的想找到线索的话，就离开这里前往恕瑞玛大陆的世界之巅吧，我要说的就这些。”
看着阿狸越来越明亮的金色双瞳，以及她那随之而来的迷人笑靥，道森有些狼狈转身离去，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如果现在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阿狸一颦一笑的威力，比之岩洞周围的壁画来说更甚百倍，道森是个正常男人，做不到如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是以他只能选择离开。
“等等，你的名字…”
匆忙追来的阿狸身上亮起蓝色蕴光，身后九尾如孔雀开屏迎风招展，速度快得惊人却还是没能挽留离开的少年，他就像从未出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梦？”
站在洞口前的阿狸抬起右手，盯着手腕上的一对太阳石看了好久，才缓缓将手臂放到心脏前，听着上面“砰砰”不断的剧烈响动，默然留下两行泪水。
这不是梦，也不是吸取灵魂时从他人那里得来的记忆，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是属于她的记忆！
从记事起阿狸就被遗弃在艾欧尼亚北方密林内，那里常年积雪寒冷无比，她唯一的依靠是这对可以拼接贴合的漂亮石头。
这两枚石头单个形状看起来就好像一团烈焰，合起来又能组成一枚完美无瑕的宝珠，会散发出源源不绝的温暖。也正因如此阿狸才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没有被冻死在无边的雪原上。
直到阿狸被一群正在狩猎的冰原狐发现并接纳，这才让她活到了如今——咻！
吹响口哨的阿狸抬起头，扫过周围她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壁画，虽然上面画的是她，每每看到都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可她不记得自己这么快乐幸福的笑过。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这里，可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根据那个少年的话语，也许可以找到自己丢失的这些记忆，找到亲人。
“啊…”
一想到可能见到亲人的阿狸，心脏也为之颤动不已。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面，如今突然有了线索，却有些不太敢想了。
或许这是一种试炼，有一些瓦斯塔亚种族的确会将后代丢弃，任其自生自灭。
或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抛弃自己。
或许他们是故意这样做的，自己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
或许他们…早就死了。
越想越害怕的阿狸强迫自己停下，回过神来才发觉洞口内多了许多蔚蓝的眸子。
冰原狐族群虽然收留了自己，可它们终究不是瓦斯塔亚，连稍微困难一点的交谈都做不到。阿狸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她想要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这个意义或许能在亲人，还有可能存在的同类身上找到。
“抱歉，大家…”
决心要走的阿狸俯下身体，在冰原狐们尊敬的目光下，四肢并用的来到族群最前方，宣高起自己即将离去的事实。
第647章 太平与乱世
呜呜、呜呜——！！！
“好大的动静…”
在自然之灵相送下，很快来到森林边缘的道森，回首看向被参天大树覆盖的远处山峰。
看来阿狸已经做出决定要踏上旅程了，不然那些跟随她的冰原狐们，也不会发出如此凄厉悲伤的叫声。
“希望你能一路顺风…再见。”
对着枝头小鸟挥挥手的道森踏上旅途，他想过用门扉魔典直接帮阿狸抵达恕瑞玛，免去她跋山涉水、漂洋过海的漫长旅途，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过多的干涉下去，他怕自己会像画家般无可救药的爱上阿狸。
那样的话，又让拉克丝该何去何从…关键他现在也没时间考虑儿女情长，真正的战争就要到来了。
谁也不知道来自暮光星灵的指引，会将他引向何种凶险的局面，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道森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艾欧尼亚人更快的适应战争。
普雷西典作为整个艾欧尼亚的圣地，其内有着众多学府与名门望族，不说形成军队，起码强者是有很多的。
在卡尔玛这个精神领袖做出表率后，他们势必会加入其中，无非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而现在争的就是时间，只要这些掌握着权利、武力大人物们先动起来组成反抗军，利用地利、人和就能压制异乡作战的诺克萨斯人。
就算正面打不过，也可以用游击战的方式不断积累经验，切断他们的军粮补给线，再沿途在关隘要地处设下陷阱，利用越往内陆天气越寒冷的天时，重重打击敌人。
只要能让战争进入到拉锯战中，对外多线发动战争，跨海而来的诺克萨斯人就会压力倍增，最后胜利的必然是艾欧尼亚。
胜利的蓝图道森为艾欧尼亚画好了，接下来就是看他们能不能接受这种后果了。
如果这是在德玛西亚，道森有信心做到。
可这里是异国他乡，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土地，那些还未受到铁蹄践踏的人，恐怕会对此抱以侥幸态度。
“你们是要做太平犬呢…”
呢喃出声的道森脚下不停，周围绚烂迷人的环境如倒带般急速流逝，留下他在风中飘散的话语…还是要做乱世人呢？
…
…
“在筹备吗…好，好孩子，飞吧。”
将手中酷似苍鹰的飞鸟放走后，道森指尖的一缕黑暗也随之缓缓消散。
这只飞鸟是诺克萨斯人加密过后的信鸽，通讯方式原始且落后，算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这片大地，或者说艾欧尼亚之魂被激怒了。
最开始道森见到这种飞鸟后还有些疑惑，后来通过黑暗魔法读取它们的记忆后，才发现诺克萨斯人的法师部队，遭到了极为恶劣的区别对待。
比如在冥想时效率大打折扣，游离的魔法元素就像是有意识一样逃离开来，搞得法师部队不得不来回换地方来补充消耗。
还有在开路时会遭受攻击，碍于这片大地过于茂盛的原因，很多路都是人类走出来的小路，大一点的也不过能仅容一辆马车通行，完全无法满足大部队前行所需。
一开始诺克萨斯人直接砍树伐木前行，结果遭到各种各样奇怪生物的攻击，可谓是苦不堪言。
后来他们换成让法师控制花草树木变向，让开道路，这又打破了环境，让守护各地的自然之灵奋起反击。
和全副武装的战士们不同，细皮嫩肉的法师们别说是轻甲了，就连穿皮甲都觉得非常累，所以他们经常被藤蔓、树枝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或许是坏事做多了吧，诺克萨斯的法师部队被拉“黑名单”了，他们通过水晶球、魔法阵传递出去的军令，经常会出现延误、错误、甚至是干脆传达不到的情况。
不得以，诺克萨斯人只能使用这种最原始的传讯方法了。
这也就给了道森可乘之机，让他在赶路时还得到了许多军事情报，不过也仅此而已。
那些重要的机密情报，都附加了高明的魔法陷阱，如果没有正确的解决方法，会在遭受到外力入侵的瞬间湮灭爆炸。
根据已有的情报，道森了解到的是诺克萨斯人已经全军出击了，携带者滔天愤怒，浩浩荡荡向着普雷西典而来。
反观艾欧尼亚一方，在卡尔玛出手后一片哗然，就连她的追随者们，这些在各个村庄、部落德高望重的僧侣们，全部退回长存之殿，回绝了任何外人的拜访。
最关键的是，这群不知变通的僧侣们，离去前还以“和谐”之名叮嘱人们各司其职，谨守本分，浇灭了因卡尔玛而升起的反抗火种。
所以如今的艾欧尼亚人，除了那些经历过兵荒马乱的，大部分都在筹备一年一度的绽灵节。
绽灵节就像春节一样，是个辞旧迎新的盛大节日，但没有具体的日期。它是根据一种名为的植物发芽与否来举办，通常会在几个月后的早春时期。
灵树在开放时会萌发新芽，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空气中会弥漫一种沁人心脾的香甜气息。灵树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招来死者灵魂与活人交流，让他们知道自己依然被铭记，还有人在祭奠。
更有甚者，有的死者灵魂还会在了却所有心愿后，告诉亲人朋友去转世，只不过没人知道会转世成人，还是动物，亦或是植物。
对艾欧尼亚人来说，通过绽灵节人们可以放下旧痛，寻得安宁，拥有在失去亲人朋友后继续前行的动力，不可谓不重要。
可这一次的绽灵节来得有些快，快到甚至等不到初春时节。
道森不清楚艾欧尼亚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按照他的理解…这是艾欧尼亚之魂敲响的警钟。
祂想通过绽灵节会回归的死者灵魂，来告诉所有还活着的艾欧尼亚人，告诉他们诺克萨斯人是怎样的残暴无情，以此来激起人们的反抗之心。
只能这样解释了，道森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次反常。
神秘的艾欧尼亚之魂一直在抗争这次入侵，求生欲满满，只是不知祂领导下的艾欧尼亚人，究竟何时才能领悟必须要战斗的决心。
“高僧们，你们最好别出来祸国殃民…”
杀意凛然的道森望向不远处连绵的群山，只要跨过这座山脉，普雷西典就到了。绽灵节的提前到来必然会引起剧烈的化学反应，作为精神领袖的卡尔玛，以及退回长存之殿的僧侣们，肯定会有其他行动。
这些僧侣不参战也就罢了，要是出来喊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口号。那道森并不介意打打闷棍、杀上几个，再嫁祸给诺克萨斯的杀手。
到时候看看这些僧侣们，是否还能保持这般平常心。
第648章 普雷西典
普雷西典外围，帷幕天阶。
“自古华山一条道…”
收回目光的道森，踏上青苔满覆的台阶，脸上的神色挂满肃穆，宛若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亦步亦趋的朝着尽头的圣地而去。
没人知道这九曲十八弯直入天际，甚至没入云深不知处的是从哪个时期来的，但所有的艾欧尼亚人，都会对此抱以十足的敬畏之心。
因为这是进入普雷西典的唯一道路，同样也是逝者灵魂迈向精神领域，走向幸福与安宁的通路，即帷幕。
“帷幕”在艾欧尼亚的文化中，和道森所熟知的奈何桥极为相似，是世间万物生灵转世的必经之地。
就连孟婆也有与之相对应的，来负责引导灵魂们的归处。
这种说法道森以前只是当成传说来看，毕竟如今的艾欧尼亚并没有神明，或许祂们曾经存在过，又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淡去，只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留给后人。
但现在他不这么看了，因为身临其境。
在这几天的赶路中，道森不止一次遇到过两域交错的情况，但物质与精神的重叠，往往只是短短片刻。虽然偶尔会一些从精神领域内跑出来，然后在物质世界的影响下，变成身体会散发微光波纹，模样奇特的实体生物。
道森曾抓过一头酷似野猪，通体毛皮银白发亮的精怪研究了一番，放血、割肉、去皮等等皆是有有实体的。可当他将银山猪放回精神领域时，这家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从那时起道森就想一窥精神领域的奥秘，可惜的是两界交错的时间太短，往往转瞬即逝，根本就来不及找出两界的交错点在哪儿。
如今突然间实现，道森反而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是在大海深处那般，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湛蓝，阶梯附近的所有事物失去色彩，灰蒙蒙的包括他自己。
先前还空无一物的天空，此时竟是飘满荧光点点，宛若九天之外的繁星数不胜数，洋洋洒洒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沿着帷幕天阶而行。
在阶梯的尽头，等待着这些荧光，或者说灵魂的归途是什么？
虽然很好奇，可道森还是抬起手…咕噜噜！
在魔法波动的影响下，他瞬间又回归到物质领域，额头上冒出一排细密的汗珠。
拜俄洛伊所赐，对灵魂方面还算有所了解的道森，没想到脱离精神领域会如此耗费精力与心神，明明进入时一点征兆都没有。
“呼…”
深呼吸一口气的道森，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迈步，生者的事情还是剪不断理还乱，死者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如果在这条山路上布置守卫，也许能让诺克萨斯人无功而返…恐怕不行。
很快就否决这一想法的道森，不动声色的扫过附近。在这条连绵入云的山路上，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人在登山，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哪怕是结伴而行的人也是如此。
或许是怕打扰到死者的安宁吧。
这样子别说是驻兵了，怕是连设置陷阱都不行。可是诺克萨斯不会在乎这些…呼呼！
转过弯道的瞬间，一股清凉潮湿的空气涌了过来，夹带着肉眼可见的深色雾气。
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道森，被迎面而来的雾气卷入其中，身上万千毛孔被无孔不入的气流一冲刷，日夜兼程而来的疲惫就去了大半。
“哼哼…”
鼻尖耸动的道森，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就好像是莲花莲花一样。虽然在雾气的包围下，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但道森还是通过脚下滑软的地面，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觉。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会儿后，浓雾散去，露出前方的一汪小池。池内遍开紫色花朵，巨大的叶子托着花儿漂浮水上，网状的根须在水面上连接成网，随风聚散，形成一条勉强可以过人的曲折小路。
那些深色雾气，就是从这些莲花形状的植物上散发而来。
“…”
这意想不到的路，让先前还在考虑尔虞我诈的道森有些羞愧，自己太急躁了，竟是忽略了沿途的风景秀丽。
“关心则乱…”
略一驻足的道森踏上荷叶，溅起一捧水花，如蜻蜓点水般穿过小池，就看到一处褶皱开裂的岩层，流淌出清澈山泉汇入后方小池。
再行几步，片片红叶迎风而来，让高悬天空的烈阳都有了几分惊艳的迟暮。
哗啦啦、哗啦…！
将心神沉浸在环境中的道森，沿着红叶堆积的阶道缓步前行。不一会儿落雪纷飞就在红叶卷动下到来，道路两侧的风景开始变得枯黄、萧瑟，唯有散发着青青荧光的，如指路明灯般承载着生机。
“生命的悸动…”
手掌轻抚身侧岩石的道森，想起娑娜所提过的守护者，这是一种与岩兽极为相似的生物，整体由树木与岩石构成，通常会在元素充沛的地方沉睡，守生木等同于它与感知外界的天线。
任何敢破坏此地平衡的人，都会遭到这些庞然大物的攻击，算是艾欧尼亚为数不多的防御力量，诺克萨斯人因此损兵折将，吃了不少亏。
换做先前，道森可能会计算一下这里沉睡了多少守护者，利用起来的话又能对诺克萨斯人造成何等威胁。但现在他无心考虑这些，眼中只有不远处“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普雷西典了。
来之前道森就想过普雷西典会如何的鬼斧神工，如今身临其境才发觉，自己的所思所想竟是不及此地半分。
根本就没有什么城市规划，只有极具艾欧尼亚建筑风格的飘逸与优雅，宛若百花齐放的树屋一座比一座茂盛，规模比宫殿也不遑多让。再加上这些建筑还会彼此纠缠在一起，连结成时而狭窄，时而宽阔，上下左右皆可行人，立体感十足的万千道路。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确有可能一觉醒来自家屋子跑出几米，或者是换了新邻居，又或是屋内大变模样，可谓是趣味盎然。
“呼…”
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向往之情后，道森将目光投向城市南方…风景也看过了，该办正事了。
第649章 四个阶层
如果对一个外来者提及艾欧尼亚的风土人情，那必然会提到此地的风景，以及艾欧尼亚人的能歌善舞。
艾欧尼亚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并不代表这里没有争斗。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散落着成千上万的文化，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信仰、习俗、历史以及世仇。
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听起来很美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是人与人之间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人类的天性。艾欧尼亚也无法幸免，将形形色色的人们根据种族、出身、实力划分出了四个阶层。
第一阶层所代表的，便是千百年来为人们提供信仰、维系着初生之土和谐的僧侣们。
第二阶层是如同贵族般，有着悠久历史的名门望族，这些人掌管着文字与知识，财富与资源，或为法师、或为武者，甚至连当地法律都由其来制定。
第三个阶层，便是指学府出身的。
这个“舞”指舞蹈，也包含战斗方面。娑娜曾用“战斗起来就像是在优雅的舞蹈”来解释舞者。
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会长途跋涉至普雷西典，在各种各样的著名学府中研习，以求成为舞者，更近一步或者摆脱的身份。
贫农，即艾欧尼亚最多的人类，位于第四个阶层。
他们世世代代为农，拜环境所赐绝大多数人都能丰衣足食，多余的粮食还能换取钱财，和外界的农民并没什么太大差距。
而那些少数无法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则会流亡他乡，从贫农变成贱民，被所有人排斥、蔑视。这类人运气好点的能被接纳成为他乡之人，有天赋的能拼一拼进入学府，成为舞者扬眉吐气。
两者皆无的人，或是铤而走险去偷去抢，或者走入密林深处自我了断。无论选择是什么，等待他们的都没有好下场。
同理，第二阶层的统治者们…如今也面临了这一局面。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管他们为了统治而选择的方法是什么，哪怕是这种外人不太能理解的“和谐”之说，这些统治者们也不会任由诺克萨斯人胡来。
这一路走来，道森遭遇了两次神色凝重的武士盘问，还有很多瓦斯塔亚的冰冷目光。
按道理来说，瓦斯塔亚们一般不会出现在人类居住地的。不过这里是普雷西典，是初生之土魔法元素最为浓郁、狂野，且生生不息的圣地，光是自然之灵的数量就好比天上繁星。
好在有帷幕天阶尽头的长存之殿，在卡尔玛这个精神领袖的协调下，人类和瓦斯塔亚才保持了平衡相处。
因此才没有发生人类捕捉瓦斯塔亚，将他们身上的羽毛、尾巴、甚至是内脏取出来售卖、使用的事情。
当然，也不会有瓦斯塔亚在反击时，一不小心就重伤或杀死人类的事情。
自然普雷西典的各大学府，也是由两者共同成立的，教师与学生们也是如此。
平时普雷西典是怎么样道森不清楚，可今天街道上有些反常。本该张灯结彩、忙碌异常的绽灵节准备工作，却不见一丝热闹，只有各自一边的无声对峙。
瓦斯塔亚人异于常人的身躯，在这一刻散发出的气息充满着焦躁与暴虐，受此影响的人类也个个都如临大敌，戒备异常。
在这如炸药桶一点就燃的沉重气氛中，与人类一侧的道森脚下不停，将附近的窃窃私语收入耳中，将造成这种情况的前因后果理出一个头绪。
源头还是在卡尔玛身上，僧侣们和她一同退回长存之殿，谢绝一切访客的行为，让普雷西典没了第一阶层。
第二阶层的统治者们，利用卡尔玛的反击，煽动起学生们同仇敌忾的情绪。
这就刺激到此地的瓦斯塔亚人了，在野性居多的本能驱使下，他们也加入其中，发表对战争的看法，其中难免有一些过激的话语。
比如说发动战争的是人类，而不是瓦斯塔亚人。
放在平时这只是一句抱怨，但在这敏感的时期就变成了导火索。人类学生一方开始指责瓦斯塔亚人贪生怕死，让他们滚回深山老林之类的话。
结果不言而喻，目光一扫而过的道森，在一些年轻人身上看到许多伤者，反观瓦斯塔亚倒是罕有几个受伤的。
好在教师们阻拦及时，双方各自罢战开始冷战，各自选举派遣代表前往长存之殿，希望卡尔玛可以出面解决矛盾。
瓦斯塔亚一方，是位来自肉齿兽部落的战舞舞者，以精巧高明剑术、狩猎时无人能及的技巧而受人敬仰的强者，其名。
另一位是统御无数自然之灵，协调人类、自然、瓦斯塔亚三方平衡的魔法舞者，其名，又名万灵舞者-阿芙拉。
通常来说舞者会被分为战舞、魔法两大类，擅长哪种就是那个称号。像是如阿芙拉这般的伟人，则是会拥有特殊称号，等同于冕卫家主，一言一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两者有同一个身份，皆来自第一座于普雷西典诞生的学府，分别管理此地的瓦斯塔亚和人类。
“到了…”
“抱歉，这里…”
“雀姑娘，我找塔莉娅。”
“你…”
“嘘。”
远远就看到塔莉娅在大门前清扫落叶的道森，直接找上了化名为雀的小徒弟，“呜呜…”本以为会是一次惊喜，谁知道却吓倒她眼泪奔腾的道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周围的学生们盯上。
“小雀儿，你怎么了…”
“你这家伙…”
“是我的亲人，你们别过来…迪恩，打扫麻烦你了，我离开一下！”
知道自己反应过激的塔莉娅马上喊道，拉着道森飞快的跑向一旁密林，留下一群学生们在原地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啊呀，这下看来是瞒不住了…”
“芝云的淞水镇已经毁于一旦了，雀会很伤心吧。”
“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
“拜托过我们，不能让雀回家乡…无论如何。”
“可是…艾瑞莉娅自己却先走了。”
“她可是那个赞家的女儿，越是危难就越是要勇往直前…”
名为迪恩的年轻人，拿起塔莉娅丢落在地的扫把，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很快他回头看向身后：“打扫就拜托你们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第650章 隐瞒与回应
“呜呜…道森老师，您怎么来了！”
“当然是专门来看你，先冷静一下。”
“请给我一些时间…呼、呼！”
轻抚少女脑袋的道森微笑着，擦着眼泪的塔莉娅深呼吸几次过后，才总算是平复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残酷的战争，一片哗然的普雷西典，行色匆匆的老师们，躁动不安的学生，顾念家乡安危毅然离去的同伴，大地的异变等等，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一时之间，塔莉娅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关系的，塔莉娅…慢慢来。”
目光穿过塔莉娅的道森，将视线停留在身后的树林处，有人跟过来了，应该是刚才在门前的学生之一。
偷听可不行，看可以。
道森不动声色的摸摸静音戒指，塔莉娅便看了过来：“道森老师…”
“感觉到了吗？哦…进步很大啊。”
随口夸赞的道森指尖微动，一个蹑手蹑脚的少年出现在光镜中，表情顿时微妙起来：“是刚才那个…迪恩小伙子，看起来他很担心你呢。”
“讨厌的家伙…我马上回来，道森老师！”
小声嘀咕的塔莉娅狠狠一跺脚，就转身跑了过去，留道森在原地耸耸肩，老气横秋的发出叹气：“年轻真好啊…”
“迪恩！”
“啊，雀…好巧啊！”
“嗯，真巧啊…”
怒气冲冲而来的塔莉娅气势惊人，每走一步脚下地面因此而震颤，吓得迪恩少年一退再退，没走几步就被逼到树干上退无可退。
“砰…”
一巴掌拍在树上的塔莉娅，迎着少年强颜欢笑的尴尬笑容，神色肃然：“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你休想阻止我！”
“抱歉，这次不会了。”
“那就好，走吧！”
“等等…”
喊住塔莉娅的迪恩，挺直瘦削的身体，一手叉腰一手指了过去：“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算我一个！”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再见！”
“别走…狡猾的家伙！”
伸手去抓的塔莉娅手中一空，侧身过出去的迪恩滚了几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头也不回的远去。
“其实我也瞒了你很多事，抱歉…世界已经磨损不堪，急需缝补。”
有些感动，有些愧疚的塔莉娅呢喃着离去，等再一次与道森汇合时，先前没能说出口的话，变成坚定无比的信念：“道森老师，我决定回应大地的召唤…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请您帮助我！”
“嗯…说说看。”
在塔莉娅说出这句话时，道森的心脏陡然一缩，一股颤栗感从心房经由血液带出，散向四肢百骸，让他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原来暮光星灵的指引不是指普雷西典，而是特指塔莉娅。
“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决心，大地宁可分崩离析，也不愿落入诺克萨斯人手中…”
这种玉石俱焚的感觉塔莉娅从未对学院同伴们说过，这几天来塔莉娅为此辗转难眠，甚至还有一次听到了一声巨响。
明明这声巨响撼天震地，可所有人都没感觉到，直到卡尔玛亲手对敌人降下惩罚的事情传来，然后在普雷西典引起轩然大波时，塔莉娅才明白这是来自大地的怒吼。
于是一切都变了。
这片土地的安宁祥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虐情绪充斥其中，令世间万物躁动不安，一切的一切都充满着攻击性，这样下去大地的毁灭就会变成可怕的事实。
“嗯，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听塔莉娅讲述了大地的异变后，道森便放弃来时打算。他本来是想安排她先行离去的，不过现在不能这样做了。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和塔莉娅的命运已经联系到了一起，这一次她才是引导这场变革的主角，而他则是被暮光星灵派来的保护者。
“那里！”
遥指天空的塔莉娅，带来一阵肃杀的狂风。就仿佛要彰显她的决心一样，这股凛风愈演愈烈直上天穹，吹开重云，露出那座高居云端的古朴大殿！
“长存之殿…”
呢喃出声的道森眼中爆发出惊人光彩，下一刻一对漆黑的眸子出现，四目相对的瞬间，无数杂乱地声音一拥而来，源源不绝如惊涛骇浪——哗啦！
“道森老师？！”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真的？”
虽然疑惑道森为何突然摔倒，塔莉娅还是停下搀扶的动作，看着他满头大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呼…”
深呼吸的道森揉揉有些发涨的脑袋，想到卡尔玛将满船人杀死的那一幕。那时候在索拉卡的庇护下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直面她的反击，才深知卡尔玛的厉害之处。
仅仅一眼而已。
他这个试图窥探长存之殿的觊觎者，就遭到卡尔玛的精神魔法反击，说是魔法也不对。而是更高档次，相当于神力这种层次，和俄洛伊所使用的精神力量类似，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种不同在于数量，不是一个，而是由成千上万声音汇聚而成的精神攻击。
摸向心脏的道森闭上眼睛，卡尔玛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应该是历代卡尔玛所遗留的意志。如果这些意志更集中一点的话，那就不是摔一次的事情，而是要命了。
“道森…老师？”
在他面前连连挥动手掌的塔莉娅，终于将走神的道森拉了回来，在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后，道森拍拍头将此事暂且搁置：“你要去那里干吗？”
“将卡尔玛救出来！”
语出惊人的塔莉娅满脸认真，道森反而疑惑了，以卡尔玛的实力真要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她，更不用说将她关起来了。
“走，那就去吧。”
直接迈步的道森也不多问，“道森老师，您…”紧随其后的塔莉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回头的道森嘴角勾起：“不用问，时间会给出答案的…更何况我就是为此而来，如今的局面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触即发，无论卡尔玛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被困其中，她都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否则满盘皆输。”
第651章 天启之门
“这就是…”
再一次踏上帷幕天阶，并一路走到尽头的道森停下脚步，他已然置身云端，踏在没过云端的悬崖边缘，前方却无路可走。
只有一扇又一扇从云下延伸而来，刻满岁月痕迹的巨大拱门一字排开，如多米诺骨牌般没入远方厚厚云间。在拱门附近，充满了魔法元素组成的潮汐风暴在呼啸徘徊，其威力足以碾碎一切妄入者，让想要前行的人望洋兴叹。
“接下来怎么走？”
道森没有回头，晚一步到来的塔莉娅小脸红扑扑的，走到帷幕天际的顶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在拱门中央。
那里悬挂着一扇蔚蓝长板，每一扇拱门内皆是如此，任凭外界的魔法潮汐如何涌动，这些长板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阿芙拉院长和卡兰院长，果然没被允许过去…可恶！”
紧握双拳的塔莉娅既难过又不甘，为了阻止普雷西典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两位院长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依然无法做到像卡尔玛那样，令两个种族间的矛盾平息。
“没被允许也能走吧…”
突然出声的道森轻轻一跃，“不要，道森老师…”抬手的塔莉娅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坠落云端，后知后觉的喊道：“抓住板子，抓住…”
砰——！
于千钧一发之际抬手的道森，稳稳地抓住板子末端，周围呼啸而过的元素风暴，突然间为之一静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但也仅限于这扇拱门附近。
虽然还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天启之门，可道森对此并不陌生，书上说的、听来的都再说此地的神圣不可侵犯，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那就是得到卡尔玛的允许。
只有在那时，这些蓝色板子才会并拢成一条通路，让来人同行。
否则的话，在元素潮汐的庇护下，任何人都别想靠近长存之殿。
事实也的确如此，用魔法手段是绝对行不通的，那不用魔法呢？
“跳，塔莉娅…相信我。”
迎上塔莉娅目光的道森嘴角扬起，天启之门再神圣，说穿了也不过是魔法陷阱的一种，看透了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在魔法方面绝对禁止，也代表着在物理方面的绝对通行。
虽然这个前提是，来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体力量与勇气，在这些不知有多少扇的拱门间玩“荡秋千”，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是，道森老师…”
道森的行为也正是塔莉娅的答案，两位院长是昨天才离去的，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管他们是否见到卡尔玛，都应该早就回来了，毕竟现在普雷西典的形式非常紧张，刻不容缓。
可他们没有回来，那就只能说明用这种方法强行穿过天启之门了——咚！
狠狠一踩地面的塔莉娅飞了下来，“抓稳了，我要加速了…”轻轻一荡的道森将她揽入怀中，塔莉娅赶忙反抱住他的身体，紧闭着双眼：“嗯，我准备好了！”
“好…”
手臂一荡的道森跃上半空，根本就不需要停留，在来到第二扇拱门上时，抓板借力直接冲向第三扇，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一气呵成，如履平地！
“睁开眼睛看看吧，塔莉娅。”
“道森老师，专心点！”
“放心，我经历过的磨练…可比这个严酷多了。”
自信满满的道森手中不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会面临这种往前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是深渊的情况。
换做以往，就算看透天启之门的漏洞，道森也不会如此莽撞的跳下去，起码也要来回测试几次来保证安全。
可是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的穿过去，在这种非死即生的环境下，将心中积累的愤怒、不安统统消耗掉，只留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决心。
不这样不行，必须如此。
只有这样道森才不会被星灵、黑色玫瑰双方带来的压力所摧毁。
“道森老师，虽然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
几乎被道森扛着前行的塔莉娅，眼中倒映出通过拱门时带出的轻灵曲线：“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心情不错。”
“哈哈哈，当然不错…你呢？”
速度再增的道森反问道，塔莉娅露出微笑：“嗯，轻松了许多…”
“我们可是在玩儿命，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说说看，别到时候死了还留着一肚子负担。”
开口调侃的道森故意一滑，吓得怀中的塔莉娅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
留下一串满是不甘的喊叫过后，塔莉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小脸迅速染上愤怒的红色：“可恶…道森老师，你会看着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中吗？”
“不会，我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助这个朋友。”
道森不假思索的给出回答，当风掩去他的声音后，塔莉娅才满是不甘的开口：“她是个既认真又温柔的人，跳起舞来比任何人都要专注、漂亮，总是在帮助我的学习、生活。
哪怕她后来发现我不是艾欧尼亚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也没有对任何人说，也从未对我说过。
直到战争发生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伪装是多么可笑。我下定决心想要帮她，哪怕是要面对可怕的敌人。
她却反过来让我离开艾欧尼亚，告诉我这是艾欧尼亚人的战斗，和外人无关！
既然是朋友，又怎么是外人呢…我气得夺路而去，狼狈得像个傻子。
她第二天却不见了，就在我为这次不辞而别愤怒到要追赶她时，其他同伴们又在她离去时的请求下出现。
我不会离开的，绝不！
这句我说过的气话她当真了，所以她临走前又请求同伴们，不要告诉我芝云也受到攻击的消息，哪怕那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乡…”
“真的是气话吗？”
突然插话的道森让塔莉娅一愣，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是真心话…我想回报她，让她肩上的负担小一些。”
“那就去做好了，竭尽所能…听你的口气，她应该是名门望族之后吧，叫什么？”
随口一问的道森满脸笑意，他这边还在感叹两位少女友谊的美好，塔莉娅就带来对方名字：“嗯，她是…”
第652章 赞家之后
塔莉娅的朋友，是赞家的艾瑞莉娅。
是个年龄只有13，连舞者都称不上，身后也没有悬浮刀锋铁幕，待人处事极为热诚的少女。
对于这个名字道森当然不陌生，可他从未想过刀妹会是赞家后代。
提起赞家，就不得不说起艾欧尼亚的四个阶层。
赞家是一个传承已久的武士家族，位于尚赞行省的沿海地区。有趣的是，赞家作为武士家族盛产的不是强者，反而是圣僧，且不止一次。
所以赞家处于第一阶层又是第二阶层，是集信仰与权利为一体的古老家族。受其先祖萌阴，历来子弟众多的赞家保持了超然物外的姿态。
他们不需要如普通的武士家族那般与人相争，以此来保障自身利益，是以也没有什么世仇，在尚赞可谓是备受尊崇。就是到了外部行省，其家族子弟也会被他人以礼相待。
从11岁时就到普雷西典学习的艾瑞莉娅，也的确不辱赞家之名。她以孜孜不倦的学习热情，对待所有人包括瓦斯塔亚人都一视同仁的真诚态度，收获了全体师生的爱戴。
假以时日，艾瑞莉娅必然会成为一名伟大的舞者，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可是战争爆发了，作为赞家的后代，艾瑞莉娅不得不放弃学业返回家乡，哪怕她还有半年时间就能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舞者。
离去的艾瑞莉娅不光拒绝了塔莉娅，也拒绝了很多同伴们的帮助，毕竟艾欧尼亚人在不涉及到自身信仰问题时，都是天性和平，希冀与人和谐相处的。
哪怕只是道听途说，道森还是对独自踏上归途的艾瑞莉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预感。
艾瑞莉娅所具有的性格、出身都很符合作为一个领袖，尤其是这混乱的时期，她应该会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壮举。
“抓稳了，我们到了…”
在交谈中很快过去的时间，也将道森两人带到天启之门尽头，那座笼罩在云雾之中，傍山而建的古朴寺院露出真实面目。
关于艾瑞莉娅的交谈到此告一段落，在离开最后一扇拱门的瞬间，道森利用元初公理带来的隐匿效果将两人气息抹去，得以悄然踏上这片山顶。
“好神奇的魔法…”
在道森身上挂了良久的塔莉娅，一落地就被周围的魔法波动所吸引。在普雷西典的所学，让塔莉娅发现了这上面奇妙的平衡。
“这些魔法元素就像是自然而动…道森老师，我说的对吗？”
不懂就问的塔莉娅投来渴望目光，如果自己也能如此施法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误伤到他人了。
“对，这是元初公理，本就是为理解世界开创出来的伟大技巧…”
出言解释的道森率先迈步，“道森老师，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落后一步的塔莉娅左看看，右看看，想要试图找出先来一步的两位院长，却一无所获。
在寒冬的影响下，山上虽不至于万物凋零，但仅有的植物也不足以令人躲藏，这只能说明两位院长已经进入寺庙内部了。
“没关系，不会被发现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同样在观察环境的道森神情自若，除非卡尔玛亲自出手。但她现在被顽固不化的僧侣们以“大义”为名关在寺院内，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出来。
“等两位院长出来…然后我们趁机溜进去。”
看了一眼前方曲折小径尽头的院门，塔莉娅声音小如蚊子，道森脑海中又浮现出卡尔玛的那对黑眸，想要偷偷进去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是卡尔玛默许的话，就不是问题。有受到大地召唤而来的塔莉娅在，相必卡尔玛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想到这里的道森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等等看…顺便给你详细说说刚才说的元初公理。”
…
…
“具有理性的无形支配，这才是元素之道的真实面目，对你来说…”
“不适合…我可不敢支配伟大的织母，不过织母也说过每一堂课都是馈赠，谢谢您！”
“慢慢来吧，艾欧尼亚的魔法修行和元素之道很相近，只要多加练习，加深和对自然的感悟，你就能得心应手…嘘。”
鼓励着塔莉娅的道森突然噤声，转头看向在黄昏下飘起淡淡炊烟的寺庙——咚、咚、咚！
悬挂在寺庙顶端红枫之上的石钟响起，在悠扬的钟声中紧闭的院门“吱呀”开启，一重两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来人就踏出院门，一个是绑着许多根脏辫垂至后背，毛发犹如黄昏，面庞如虎，上面刻满纵横伤疤，头上生有一对弯曲犄角，腰后三条尾巴黑白相间的瓦斯塔亚男性。
另一位是身材纤细，头戴轻纱斗笠，白衣胜雪，散发着知性与宁静气息的女性。
这如此具有特色的两人，自然是塔莉娅口中的两位院长——卡兰与阿芙拉。
似有所觉般，小径上方的阿芙拉望向两人所在方位，在塔莉娅下意识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心跳都停下时，她才又移开目光。
一旁的卡兰对此一无所觉，只是紧紧的握着硕大的拳头，“卡兰，该向苦大师道别了…”收回目光的阿芙拉声音异常舒缓，就连愤怒也能抹去。闻言松开拳头的卡兰与她一同转身，对着立在院门内身穿灰色长袍，面色疾苦的僧侣躬身致谢。
名为苦的僧侣也不说话，竖起单手微微颔首，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院门就缓缓关上。
“可恶…”
“卡兰，冷静…”
“阿芙拉院长，连见都不准见，你要我如何冷静？！”
浑厚的男声带着愤怒将落雪一脚踢得漫天飞舞，“不是不见，而是不能见…”就仿佛要证明阿芙拉的话一样，前方拱门上的木板轰然而动，与大地连接在一起。
“走吧，绽灵将至…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踏上覆雪石梯的阿芙拉走得异常轻灵，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片脚印，“没有天启者的智慧与威望…我们真的能稳住局势吗？”紧随其后的卡兰在雪上留下深深脚印，担忧的虎眉紧锁，面色狰狞，吓得塔莉娅整个身体都僵成一块。
“堵不如疏…”
经由道森两人身旁的阿芙拉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迈步：“如今外敌坏我沃土之平衡，我们既不能束手待毙，也不能以暴制暴，我们需要找一个更加开明的方式，来引导大家行动起来…”
第653章 错误的执念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两位院长很快离去，两人走过的木板一块又一块的拼接起来，又一块块的复归原位。
“咳咳、咳咳…”
终于憋不住气的塔莉娅连连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无比，道森贴心送来一阵柔和清风，才让她快要炸开的肺好受了许多。
“道、道森老师…我们被发现了吗？”
“或许吧。”
“那为什么不揭穿我们…”
脸色一紧的塔莉娅看了一眼拱门，道森摇摇头：“不清楚，这个现在不重要…关键的是，我们错过进入庙里的机会了。”
“啊…！”
这才反应过来的塔莉娅愣在原地，他们不告而来就已经是极为失礼了，现在又错过机会，剩下的方法只能敲门，然后不出意外的被拒绝，或者…硬闯。
“这些树，什么时候会开花？”
就在塔莉娅胡思乱想时，道森迈步走向一旁抽出新芽，散发着淡淡绿芒的灵树。
“对了，绽灵节！”
顿时喜出望外的塔莉娅小跑着跟上，伸出手贴上树干，呢喃了一句道森听不到的古老，让灵树上的枝丫轻轻晃动几下。
“树灵说还有3天灵树开花…”
回头的塔莉娅一扫阴霾，连珠炮似的开口：“到时候圣僧们就会从庙里出来，指引、开导这些没有亲人，但又心愿未了的灵魂往生…道森老师，我知道您很忙，但是能再陪我等上三天吗？”
看着满脸恳求的塔莉娅，道森轻轻点头：“别说3天了，就是3个月也没问题。”
“谢谢您！”
塔莉娅忙不迭的道谢，道森随手扶住她的身体：“书上说绽灵节的庆祝方式会因地区而异，普雷西典的庆祝方式…你知道吗？”
“知道，艾瑞莉娅很亲切地给我介绍过…”
神情一暗的塔莉娅，又想起和艾瑞莉娅在一起时的日子，带着一丝悲伤，将普雷西典庆祝绽灵节的习俗娓娓道来。
…
…
与此同时，长存之殿后山。
送走两位院长的苦大师缓步而来，正在清扫积雪的僧众们恭敬的退让开来，只是眼中难免有所疑惑，也不知道来客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竟是让苦大师面色更苦了。
“告知厨房，今日晚膳，不必送了。”
“可是…”
“是，苦大师。”
在苦大师悲苦异常的目光下，僧人们只能选择沉默，毕竟前些日子的卡尔玛犯下了大错，如今正独自一人在后山上的冥想间忏悔。
如今的长存之殿，再也见不到每日早课时僧侣云集，诵读经书、感悟自然的和谐场面了。从各地归来的大师们，每天都在大殿内讨论不休，或者说大打出手。
争论的问题，自然是关于信仰。
大师们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均衡已失，再无转圜余地，必须寻找新的平衡。
另一派认为失衡只是暂时的，只要耐心等待，均衡就会再一次到来。
德高望重的苦大师保持了中立，努力维系着两派之间的均衡不被打破，但所有人都清楚，苦大师越来越苍老了，距离只是时间问题，这不得不说是个沉重的消息，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期。
“苦大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就在僧人们为此担忧不已时，一名僧人看到暮然回首的苦大师。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其深深凹陷的眼眶内充满宁静，让人不自觉的就平静下来。
“苦大师呢？”
“刚才还在呢…”
“快，快…去看看苦大师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平静中醒来的僧人们再一次慌乱起来，他们却不知道苦大师并没有离开，只不过踏上另一个世界，在等僧人们离去时又一次浮现，本来笔直的身体变得异常佝偻。
“还不是时候。”
呢喃的苦大师再一次挺直身躯，在黄昏的余韵下一步一步走向远方。等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时，黑暗降临万物归息，安静的不见一丝生机。
“拒绝往生，有亏德行…。”
悠悠而来的声音驱散苦大师眼前的黑暗，他抬起头就看到卡尔玛静立石阶，脑后的艾欧尼亚双龙散发着勃勃生机，清冷的绿色光芒照来，这才免去了他本该死亡的事实。
“，你可知错？”
苦大师倔强的问了出来，本机疾苦的面容五官挤在一起，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狰狞，本来充满智慧的目光也因此显得有些呆滞。
“何必呢，苦大师…”
一股悲痛涌上卡尔玛的心头，苦大师曾是她最为敬仰的长者之一。他这一生出生就是贱民之子，被双亲遗弃，颠簸半生历经了不知多少人间疾苦，才拥有了一副悲天悯人的伟大胸怀。
可即便是如苦大师这般伟大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也免不了有了错误的执念。
“达尔哈，你破坏了这片土地的精神领域的和谐…”
卡尔玛心中悲苦，可苦大师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在指责的话语下他的面容开始扭曲，脸上干枯的皮肉也因此而融化。
“苦大师，我只是做了应做…”
“闭嘴，达尔哈…你让历代卡尔玛的灵魂蒙羞，玷污了天启者的圣洁！”
“苦大师，不要再说了…我认错！”
“你的确有错，你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达尔哈，你鲁莽的行动让所有的追随者不得安宁！”
最后的指责所饱含的怨念异常之深，是为私怨。是以苦大师身体的变得更加扭曲，甚至散发出漆黑的烟雾，就像一条条触手钻出了身体表面，张牙舞爪想要择人而噬。
这种场面卡尔玛还是第一次见到，可她的脑海中前世记忆见过无数次。这是来自精神领域的恶念灵体，正在以苦大师的痛苦为食。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苦大师就会被吞噬殆尽，这些灵体也会因此获得强大的力量，然后将整个长存之殿搅得天翻地覆。
“对不起，苦大师…”
卡尔玛痛苦的闭上双眼，脑海中的历代卡尔玛也因此躁动起来，一边指责她犯下的过错令追随者痛苦不堪，一边催促她及时唤醒苦大师，然后为他诵经祈祷，送他往生。
第654章 杀身成仁
“不！”
拒绝脑海中声音的卡尔玛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带着惊人气势抓住苦大师肩膀：“您因我而，我岂能置身事外！”
住手！
你这是对我们的亵渎！
达尔哈，不要以身犯险！！！
哗然一片的历代卡尔玛恨不得取而代之，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就连灵魂都已经往生了，留下来的不过是名为“记忆”的意志。
这些意志个个学识广博、见闻丰富，令人尊敬。
但是，他们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不用说是未来。
作为这一代的卡尔玛，达尔哈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是可以强行驱逐苦大师的腐化缠身，但这之后呢？
等苦大师醒悟过来，发现自己一生所坚持的信仰被自身所抛弃，还要靠他人帮助才能醒悟，这对他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回头是岸，苦大师。”
起码也要让苦大师自己醒悟，如此作响的卡尔玛被苦大师腐化后恶念缠上手臂。这些漆黑如墨的卷须，贪婪地缠上她的灵魂，带来喋喋不休的精神污染。
“达尔哈，你毁了初生之土的均衡…罪该万死！”
“破坏均衡的是诺克萨斯人，是他们带来了战争…我只是做了应做的事情。”
“达尔哈，你的天职是维护均衡！”
“世界改变，均衡的天枰也在随之变动…苦大师，你们在均衡与人民的痛苦之间左右为难，辛苦了，接下来请交给我。”
“不——你这是知错犯错！”
怒吼出声的苦大师扑了上来，卡尔玛不闪也不躲，反手将他拥入怀中，任由苦大师身上由虚转实的黑暗缠上身体。这些来自精神领域的掠食者，在精神污染失败时，将攻击转为实体，竟是试图连卡尔玛的身体一同吞噬。
如果成功的话，别说是长存之殿翻天覆地了，就连整个艾欧尼亚都要因此暴走，变成一处黑暗横行，杀戮无休的生命绝地。
“错误与否应交给后人来决断，您已经做的够多了…安心的涅槃吧，苦大师，您的名誉由我来保障！”
脑后艾欧尼亚双龙狂闪不休的卡尔玛，身上开始出现黑色雾气。历代卡尔玛的意志也因此受到影响，开始斥责她的所作所为是如何错误百出，其中不乏恶毒到让她直接放弃生命涅槃，将天启者重任交给下一任卡尔玛的责骂。
就像是在与全世界为敌那样，所有人都在说自己做错了。
纵然如此，卡尔玛的内心还是没有任何动摇，她感同身受的与苦大师一起承受着痛苦、悔恨，分担着恶念对他的影响，等待着对方幡然醒悟的那一刻。
“老夫不需要罪人的保障，你这是执迷不悟，达尔哈…以死谢罪吧！”
又一次拒绝劝说的苦大师，整个人扭曲起来，卡尔玛甚至都能听到那些掠食者猖狂的笑声，但她仍旧没有放弃希望。
“苦大师，我错了。”
突然间卸下心防的卡尔玛，脑后的双环骤然一暗，“哈哈哈…”狰狞大笑的苦大师，或者说已经完全控制他的恶念汹涌而出，企图让卡尔玛坠入腐化深渊。
“但我并不后悔。”
在恶念缠上身体与灵魂的瞬间，卡尔玛眼中爆发出惊人光彩：“我会为我造成的伤害和痛苦向所有人道歉，哪怕没人会原谅我，我也无法治愈你们心中悲痛。
但对于反抗诺克萨斯人这件事，我为问心无愧…苦大师，真正的智慧不是拒绝改变，而是接受事实，哪怕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嗬——！！！”
在卡尔玛的当头棒喝下，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苦大师发出痛苦万分的吼声。这才反应过来的恶念反涌回来一部分，毕竟这个身体才是钥匙，一旦失去精神领域内的后续力量就无法通过。
“揭谛揭谛波罗…”
找回自我的苦大师，毅然决然的念起舍身梵咒，轰然而起的纯白火焰燃烧起来，连同他的身体与附着其上的恶念，在几个呼吸间烧灼殆尽。
“苦大师，您…何必呢。”
失去后续力量的恶念，在卡尔玛轻描淡写的反击下烟消云散，只是免不了诧异与悲伤。苦大师明明可以用涅槃的往生咒来摆脱危险，却偏偏用了这种与恶同归于尽的舍身梵咒。
“这是对老夫自己的惩罚，达尔哈…”
苦大师没有逃避自己刚才的错误行为，也没有喊“卡尔玛”之名，一脸倔强的盯着她：“老夫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你也会得到惩罚…到时候，不要忏悔。”
“是，不会忏悔的…请允许我为您送行。”
也不管苦大师是否答应，卡尔玛就自顾自的摇曳身体。下一刻风声穿过林间、大地，花草树木带来淡淡悲音。在这些声音的伴奏下，翩然起舞的卡尔玛纤手曼颤，步步生莲的舞姿圣洁灵动，漆黑的双眸时而悲悯，时而祝福。
苦大师正快速散去的虚幻身体，也因此放缓速度。
能让卡尔玛亲自以舞送行，真是莫大殊荣，是对一名追随者最大的肯定。
有些羞愧难当，有些不舍怅然，但更多的是欣然怒放。
未等一舞终了，苦大师便悄然离去。可卡尔玛并没有就此停下，满怀虔诚与悲伤，孤身一人将舞跳至最后。
沙沙、沙沙…！
姗姗来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赶来的僧侣们七嘴八舌的问着，甚至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卡尔玛，她心中微微刺痛，但还是抬起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方才有恶念诞生…”
“不可能，这里是受万灵敬仰，万邪不侵的长存之殿…”
“空念大师，静下心来…看看周围。”
换做以往根本就不会有人打断自己，卡尔玛当然也不会因此而生气，她理所应当的给出回应。
名为空念的大师下意识一看附近，这才醒悟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失礼，他刚想致歉，脑海中就浮现出同行者们脸上的惊恐、不安以及愤怒。
这番模样，哪儿还有平日里的一丝安宁，又怎能不招来恶念！
“钵…！”
一字梵咒出口的空念，招来一阵清风抚去众人身上杂七杂八的情绪，脸上的惭愧之色溢于言表，他自己平时还自诩经法领悟最深，真是惭愧。
“为了对抗恶念，守护我的清修，苦大师舍身而出…杀身成仁。”
在众人的注视下，卡尔玛面不改色的撒了一个谎，将苦大师的腐化，说成他为了阻止恶念而壮烈牺牲。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所有人都因此沉默不语。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苦大师灵龛内的灵树种子发生了异变，这种变化只有心有执念才会发生。
“苦大师因我而逝…”
神色悲悯的卡尔玛，话锋陡然一转：“绽灵之时，我当开门相迎。”
第655章 全都绿了
符文历990年，1月1日。
尽管卡尔玛不惜背负谎言来替苦大师开脱，可在这3天不到的时间内，关于此事的真实还是传遍长存之殿，让这里的数百僧众哗然、疑惑，然后反思。
并没有人指责苦大师执念带来的恶果，因为他已经为此形神俱灭，付出了足够深刻的代价。
开始反思的僧侣们，意识到自己就是恶念诞生的帮凶。
是他们为了均衡而争吵不休，是他们给苦大师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才引发了这场突兀的悲剧。
在反思过这件事后，问题又回到最初。
就像苦大师曾经对卡尔玛说过的那样，认为她破坏了均衡，玷污了卡尔玛之名，牵连了他们等等各种理由那样。僧侣们用以死相逼的方法让卡尔玛退回了冥想间，还要求她一辈子独处、冥想，忏悔一生直到迎来生命大限。
如今事实证明，没有卡尔玛主持的长存之殿不行，会犯下大错。
在所有人都有错的情况下，对卡尔玛的要求自然也无法进行下去，于是她开门迎接绽灵的行为被默许了。
“还不够。”
默许自己行动，并不代表支持她对抗诺克萨斯人的想法，深知人心善变的卡尔玛缓缓起身，轻轻一扬手掌，面前就出现一扇光镜。
镜子内倒映出的是一袭紫色裙袍，首饰、耳环荧光闪动，盛装在身的自己。慢慢转动身体的卡尔玛，检查起外表有无凌乱不妥，换做平时脑海中的声音会给出很多提示，交她应该如何不失礼仪，优雅高贵等等。
但现在鸦雀无声。
因为历代卡尔玛的意志，对她这个冥顽不灵，谎话连篇，甚至借用谎言逼迫僧侣们成为共犯的行为，已然无话可说。更别说她接下来还要借绽灵之时归来的灵魂们，来进一步压迫僧侣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认同对诺克萨斯人的反击。
卡尔玛的传承延续至今，和先人们关系如此恶劣的，怕是只有自己了吧。
苦涩一笑的卡尔玛散去光镜，走向冥想间外，只是不免又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名叫达尔哈的12夏小女孩，一直梦想着村落外的生活，但贫农的生活无法支持这个梦想。
直到那年绽灵节后，她开始断断续续的看到一些千奇百怪幻象。这些幻象无论白天黑夜，都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或者说陌生记忆折磨得她几欲发狂。
“念旧情！”
“绽新春！”
“圣师天启，魂灵归来！”
在卡尔玛踏出冥想间的那一刻，早已聚集在外的僧侣们齐齐出声。就是这些人在小村落里找到自己，仅仅是一个瞬间，那个名为达尔哈的小女孩，就彻底与过去道别，成为了受无数人敬仰的卡尔玛。
“今夕…哀愁莫断魂。”
按照俗礼回应僧人们后，大红法袍在身，穿着隆重的空念走上前来，打开手中捧着的锦盒，露出里面的三张面具。
按照惯例凡是出行的人都要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以求万灵保佑，就算是她卡尔玛也不例外。
第一张是画着逼真的毛茸茸耳朵，脸上还画着胡须印记，看起来像极了狐狸的面具。
这是狐仙的面具，12岁前的自己很喜欢在绽灵节时戴上，希望自己能够受到狐仙保佑，在将来成为与人为善，引人向善的人。
第二张哭丧着脸，高高崛起嘴巴，两撇眉毛弯起的哭丧神。
这个面具常用在亲人朋友方才过世时佩戴，可以让生者最快的找到灵树上的逝者。
苦大师才刚刚过世，哪怕他已经魂飞魄散，但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戴这一张面具。
郑重其事伸出双手的卡尔玛，在哭丧神面具上停顿一下，然后出人意料的拿起第三张面具。
“卡尔玛，您拿错了…”
“那是的面具…”
“没有拿错。”
直接带上面具的卡尔玛，将这张头顶有两支犄角、弯弯眼睛把整张脸表情变成邪笑的面具呈献给众人，惹得他们惊讶不安。
杀夺神在古老传说中是位小女孩，只有在人濒死之际才会看到她。
对此心知肚明的卡尔玛，仅露在外的漆黑眸子越发的摄人心魄，凡是与她对视的僧侣们皆是忍不住移开目光，唯恐自己真的变成濒死之人。
唯一没有移开目光的，只有几日前对她发出质疑的空念。
空念便是主张均衡大于一切，提出让她在冥想间孤老一生的始作俑者，只要能让他改变想法，长存之殿会少一半质疑自己的声音。
“逢灵之时，到了。”
面色淡然的怀生大师及时出声，作为寻求新的均衡之法的代表，他是唯一没有与卡尔玛对视的人。不是畏惧，而是本就支持变革，但不支持她鲁莽的跑去杀人。
毕竟历代卡尔玛，别说是杀人了，就是连一只蚂蚁都不曾伤害过。
卡尔玛能理解怀生大师的想法，但不赞同。
杀生是恶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是为了守护这千千万万的生灵，那她心甘情愿背负这份罪大恶极。
这也是卡尔玛在杀人归来后，日思夜想所得出来的答案。
就算时光倒流再来一次，没有愤怒、悲伤的影响，她也会再来一次。
该如何让怀生大师改变心意呢？
暂时还没有答案的卡尔玛，主动移开目光，空念也默默的退向一旁，她迎着黄昏末端的最后一缕光线迈步前行。只是难免苦了其他的僧侣们，杀夺神面具的寓意有些触目惊心，以至于他们走得步伐沉重万分。
在这无声的沉寂的气氛中，走下后山的卡尔玛目光更盛，她终于走出后山“牢笼”，回到自己本该回来的地方。
下一刻，最后一道夕阳消失在天际——嗡！
骤然荡起的元素涟漪圈圈散开，引得院外灵光大盛，就连出现的黑夜都无法幸免，在外界四面八方的荧光照耀下恍若白昼。
于逢灵之时从精神领域显形的精魄们，终于借着灵树开花出现在物质领域。
当然，长存之殿内并不会出现灵树，毕竟死者会影响此地均衡，导致精神领域降临，从而影响到僧侣们的清修。
但有灵龛，可以供他们依据其中灵树之种，找寻那些涅槃往生之后的大师转世或者继任了其信仰的生者，就像当初僧侣们从纳沃利跑到尚赞北方高地尽头，找到自己一样。
咣当——！
从守灵殿传出的巨响打断了卡尔玛的重新迈步，从殿内跑出来的小僧侣满脸惊骇：“绿了，绿了，全都绿了…”
第656章 过去与未来
与此同时，长存之殿外。
“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在最后一缕阳光遁去不见的下一刻，“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在道森面前铺开。
未等他细细欣赏这些怒放的花朵，山下城市又星罗棋布的亮起姹紫嫣红的彩灯，就连先前还一片静谧盎然的天穹，也不甘寂寞的现出群星璀璨，让人目不暇接、满心震撼。
“好多声音，道森老师…”
“声音？”
“好难受，喘不过气…”
捂住脑袋的塔莉娅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的道森，回头的瞬间愣在原地…人呢？
“两界交错…”
没想到会如此的道森将感知发散到极限，却也没能找出塔莉娅的一丝气息。精神领域总是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又措不及防的消失，让人无从适应。
如果是自己陷入其中当然不怕，可塔莉娅才接触魔法几个月，关于精神领域方面也只懂皮毛。如今在绽灵之时，相当于鬼门关大开的这种时期被拖入精神领域，一旦不能及时回来，恐怕就真回不来了。
“该死，没有入口老子自己来…”
取出冥石的道森不敢有过多犹豫，他已经顾不上隐藏了，必须尽快制造一个灵魂气息浓郁的地方，引导正从精神领域内涌出的灵魂打开入口——吱呀！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要命情况出现，突然打开的院门内，出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暮然回首的道森，瞳孔中倒映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邪异面具，脑后悬浮着卡尔玛独有的神圣光环。
“请交给我，年轻的旅人。”
传来的意念让人安心，于浮光掠影间到来的卡尔玛抬起双手，青蓝色的光晕绽放开来，惹得周围的灵树摇曳不休，抖落无数荧光点点聚集而来，将空间扯出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紧闭双眼，轻声呢喃着的塔莉娅。
“…”
道森努力的想要去听，也听到了，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反而是卡尔玛仅露在外的眼睛亮起绿光，然后合拢双手将双眼遮盖。
“找到了，找到了…”
“是圣僧们的继承者！”
“万灵在上，新的希望出现了…”
不等道森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紧随卡尔玛而来的僧侣们就一拥而上，如众星拱月般将塔莉娅抬起，快而稳定的将她送进寺内。
尽管道森很想跟过去，可留在原地的卡尔玛没动，是以他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彼此四目相对片刻，对方才终于开口：“你好…欢迎你，熟悉的陌生人。”
“？”
本就满心疑惑的道森，闻言越发的不解，但他并没有忘记最重要的是什么，直接了当的询问起来：“看来刚才发生的事不是意外，我的同伴有危险吗？”
“以天启之名，我向你保证…她很安全。”
回答干脆的卡尔玛微微一笑转过身去，看向那些对道森存在一无所知的僧侣们：“都回去吧，照顾好圣僧的传人…这些灵树上的孤苦灵魂，就由我代替苦大师来渡。”
历年来都是由悲天悯人的苦大师来超度这些灵魂，如今他逝去由卡尔玛代替合情合理，留下的僧侣们也不怀疑，恭敬的行过礼后离去。
“请稍等。”
走向灵树的卡尔玛目光如水，掩盖不住的哀伤从她身上散发开来。确认塔莉娅安全的道森也不着急，安静的看着卡尔玛抬起手，温柔的抚摸过每一朵盛放的灵花。
在这个过程中，卡尔玛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哼唱小曲，时而莲步生花。灵花内那些孤苦的灵魂，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对待中，纷纷亮起幽幽银光，了却最后心愿。
对此道森是既惊讶又佩服，这三天内他和塔莉娅关于绽灵节交谈了不少，很清楚卡尔玛的行为到底有多么出人意料。
这些无亲无故的灵魂既然归来，那就必然是带着相当大的执念，卡尔玛却能以强烈的个人魅力，三言两语就令他们得以解脱。
这可不是用魔法强行超度，道森都能用净蚀之光做到一瞬间净化这些灵魂，卡尔玛就更不用说了。
长存之殿周围的灵树有上百棵，每个枝头上都有数以百计的灵魂位于其上，加起来怕是百万起步了。
诺克萨斯杀的人，真有这么多？
不对，这上面不单单有人类的灵魂。
摸上一朵灵花的道森，突然间就听到一阵马蹄疾驰，紧急着一个巨大的马蹄从天而降，吓得他赶忙后撤。
“一朵被践踏的小花…”
明悟了这是临终片段的道森有些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朵花的怨念，这就跟人类在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时，并不会心生愧疚的道理一样。
“艾欧尼亚人，不会在花圃上纵马。”
“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很爱护环境…就算必须要从花圃上过，也会祈求自然之灵，让其挪开道路。”
“其实想要祈求原谅很简单，只要诚心诚意的道歉就好。”
到来的卡尔玛轻声述说了歉意，灵花就散发出幽幽银光，看得道森哑口无言。先前他以为卡尔玛是在对人类灵魂说抱歉，却没能想到她连一朵花都能纡尊降贵。
“活着的生灵，总会花很多时间回看过去。”
似乎是有些累了，停下来的卡尔玛有些怅然的说着，“如果不常常审视过去，人又如何进步…这不正是绽灵节的意义吗？”道森对此有着不同的意见。
“那只是对你来说，年轻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这般有着强大意志，大多数生灵回看过去，只是放不下过去。
绽灵节是为了放下过去，走向未来…太多人都忘记了这一点，就连我也不例外，做不到如精魄们这般豁达，真是惭愧。”
对着灵树躬下身体的卡尔玛，再起身时满树灵花便散发出万千银光，然后是第二棵、第三棵…剩下的灵树就像是达成共识一样，在漫天银辉中放下过去，走向未来。
啪嗒、啪嗒…！
坠落在地的泪花，将道森从银辉遍洒的美景中拽了回来。无声而泣的卡尔玛仰着头，虽然看不到她面具下的表情，但也能知晓她此时有多么悲伤。
第657章 不情之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换做是一个艾欧尼亚人在此，在见到卡尔玛如此悲伤时，定会感同身受，对她愈加敬重，崇拜。
可道森不是艾欧尼亚人，所以他对此没有什么共情，反而是用一种颇为微妙的复杂目光，看着卡尔玛在那里默默流泪悲伤。
来者是客，不速之客。
换做往常脑海中的历代卡尔玛，恐怕早就将这个先是窥探长存之殿，又不告而来，甚至敢放肆打量她的人驱逐出境了，但作为达尔哈的卡尔玛，有着她自己的行为准则：“年轻的旅人，你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应该是怨言。”
纠正卡尔玛的道森握住剑柄，虽然他很清楚对方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揍他，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如此做了。
“请说。”
“我可不敢对伟大的天启者口出狂言。”
“请叫我达尔哈，和你一样渡过了17夏的人生。”
报上本名的卡尔玛拿下面具，姣好的面容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点点红晕，哪儿还有初次见面时的圣洁庄严，看起来就像一个梨花带雨的花季少女。
“你好，道森·冕卫。”
伸出手的道森报上名字，对此早已知晓的卡尔玛也伸出手掌：“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
语气缓和下来的道森，很清楚这场谈话已经变成人与人，而不是人与神的交谈，便开门见山的抱怨起来：“诺克萨斯人为这场战争准备了数年之久，你们的卡尔玛为什么不早点行动？”
“每一任卡尔玛出现时，都要经过数年之久的苦修，要与历代卡尔玛的灵魂沟通，学习经文，古理，诗文…唯有如此，才能不辱天启之名。”
给出回答的卡尔玛脸色通红，这不是愤怒而是羞愧难当。在12岁成为卡尔玛时，她光是与脑海中数以前计的声音沟通，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根本就没时间去接触外界的事情。
等她好不容易被历代卡尔玛的意志接受后，又奔波在琴棋书画，礼仪古法中忙得不可开交。
等她好不容得到追随者们的认同后，才开始处理发生在艾欧尼亚的大小事务，有机会走出长存之殿，以卡尔玛之名被世人瞻仰、崇拜。
这是直到1个月前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外出的卡尔玛才听到一些关于战争的风声。追随者们对此更是缄默不言，历代卡尔玛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恪守均衡，告诉她恶行自有恶报，无需理睬。
这些林林总总发生过的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出来反而会变成推脱之言，有辱卡尔玛之名。
“…”
对卡尔玛的继任过程也有所耳闻的道森沉默下去，结合对方的回答，一分析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不是卡尔玛碌碌无为，而是她一开始就被那些高僧们“架空”了，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战争的消息。
要不然，初见时的那一幕不可能那么迟才发生。
否则以眼前这位的性格，既然能在愤怒中出手杀敌，破了卡尔玛从不杀生的大戒，就绝不会等到大军压境时才姗姗来迟。
“抱歉。”
“道森先生何错之有？”
“我…”
面对卡尔玛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顿时语塞的道森，如同泄气的皮球般失去气势，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心情：“那现在，你们的卡尔玛做好准备了吗？”
“我想她已经…”
轻抚几下手中面具的卡尔玛，语气坚定：“做好了。”
“杀夺神…”
这才反应过来的道森，想起与塔莉娅交谈时提及的风土人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杀夺神的传说，和真实存在的千珏有很多相似之处。
在传说中这位死神化身的小女孩，会给予善良之人温柔的死亡拥抱，对待恶人会发出凄厉的哭号，化身恶鬼将其杀死。
善良的自然是艾欧尼亚人，恶人当然是诺克萨斯人。
想到这里的道森眉头微皱，呢喃出声：“不一定…”
“在生灵濒死之际，杀夺神一视同仁。”
仿佛猜到道森在想什么，卡尔玛表达出“就算恶人是艾欧尼亚人也不例外”的强烈意志。
这下轮到道森无话可说了，他本意是点醒卡尔玛必须以牙还牙的去对待诺克萨斯，而不是想当初那样杀几个人就慌乱的不行。
谁曾想这才几日不见，当初那个慌里慌张逃走的卡尔玛，就变得如此杀伐果断。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呵，算了…我的同伴，什么时候可以走？”
洒然一笑的道森懒得去想，对于艾欧尼亚来说他终究是个外人。要是没有暮光星灵那不讲理的指引，他顶多尽力而为，才不会硬着头皮跑对方的圣地来作死。
“抱歉，她暂时不能走。”
“为什么？”
“那里是守灵殿，在绽灵之时给出了指引…”
歉意满满的卡尔玛指向前方，那是供奉着历代卡尔玛与高僧的地方，道森对此很清楚，甚至举一反三道：“所以我的同伴被选中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看中了她的天赋，有她帮忙的话平地变高地，高地变绝地不是问题。”
“是，你的同伴…对如今的艾欧尼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强大帮手，有她在无险可守的地方会被得固若金汤，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死亡。”
卡尔玛对此也不隐瞒，诺克萨斯人的恶行已经激起初生之土的自我保护意志，心中的艾欧尼亚之魂在引导着她，告诉她是时候吹响反攻的号角了。
“那塔莉娅在建立防守工事时，万一遇见敌人来袭…”
“不会杀人。”
“请让她杀人。”
作为一个不太称职的老师，道森很清楚“不杀”是行不通的，未来的世界必然会有无数魑魅魍魉横行，一味的善良不仅救不了自己，甚至还会连累到身边的亲人朋友。
“那要看她自身的意愿。”
卡尔玛颇为意外的看了道森一眼，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简直是杀气冲天，也不知道葬送在他手中的生灵究竟有多少。
“也对，那就拜托了…我就不打扰了。”
在有求于人时道森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脸面，果断躬身向卡尔玛致谢。塔莉娅已经和这片土地有了感情，那就让放手让她去成长，反正有卡尔玛的看护也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
“等等…”
及时出声的卡尔玛，喊住正准备离开的道森，他的心脏因此陡然一缩，指引又一次出现了。在他投来凝重目光时，卡尔玛脸上的圣洁回归，尔后出人意料的一躬到底：“我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