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邀请
析秋听萧四郎说完,便微微笑了起来,敏哥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没有持宠而娇心中依旧有分寸!
正要说话,碧槐端了药进来:“夫人,吃药了。”说完放在析秋面前,她端了正要喝,萧四郎却是拧了眉头问道:“怎么开始吃药了?”
析秋随意回道:“静柳姐走前开的药,调理身子的。”说完将药一饮而尽,喝完狠拧了眉头忍着苦将碧槐送来的蜜饯喊进嘴里。
她一向最怕吃药,只说苦的难受,便是身体不舒服那阵子也是逼不得已才吃了些日子,后来再没吃过,这段时间却又开始吃药……
萧四郎心中微酸,待碧槐出了门,他携了析秋的手看着她,又摸了摸她的脸疼惜的道:“你的身子最重要,便是不能再有孩子也无妨,我们如今也很好。”
析秋抿唇轻笑不甚在意的回道:“若能再有炙哥儿也能多个伴儿!”
萧四郎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傻丫头。”说完,将她揽在怀中下颌抵在她发髻上,夫妻两人皆没有再言语。
过了元宵便开了春,正月里钱夫人等几位夫人皆进了府串门,礼来礼往很快就过完了正月,树枝上才出了新芽的时候,唐家来人报丧,唐老夫人去了……
大夫人仿佛整个人抽筋了力气一样,和当初萧延炙猝然去世时的反应相同,不吃不喝呆坐了一日,第二日才换了孝服回了诚意伯府。
析秋怕太夫人去瞧了伤心,就留了炙哥儿陪她带着丫头婆子去了诚意伯。
才进了门,就瞧见院子里的气氛不对,大夫人和唐大奶奶一人坐了一遍默不作声,还是唐二奶奶将析秋迎进去坐了,大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朝析秋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唐大奶奶气的胸前一颤一颤的,看着大夫人离开的背影却是说不出话来,析秋看着暗自纳闷,只是人在当场也不好说什么,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客人,此事便带过去了,后来还是阮平蓉告诉她实情。
原来大夫人她大婚那日唐老夫人说要起身来观礼的,唐大奶奶诸多借口,只说她身子不好去了前院怕加重了病情,虽嘴上这么说私心里大家却都知道,她是怕老夫人生病染了喜堂的晦气,才执意阻止。
析秋也想起来,阮平蓉成亲那日大夫人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事。
此事大夫人心中就不快,姑嫂两人本就不和睦的关系,如今更是不愿多说话,直到唐老夫人去世,唐大奶奶竟是将各府来的礼金全部归于大方所有并未入公中的账,唐家里头的账本更是一本糊涂账,唐老夫人本就有嫁妆一应殓事都是她事先留了遗言,用她的嫁妆,如今收了礼金莫说是不是要归于她名下几个孩子均分,但决不能只入大房。
这件事析秋听着也是皱眉,只觉得唐大奶奶平时虽是精明,可也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成了众矢之的,阮平容又道,婆母说这两年唐家大小事不断,公中的账早就空了,都是她拿了嫁妆贴补的,如今收了礼金当然要先补上她当初拿出来的那部分。
这笔账其实是暗账,是算不清楚的,大家也就自然不肯依她。
大夫人本是嫁出去的女儿,本不该管这事儿,只怕是因为唐大奶奶做的实在太过了,所以才有此反应。
“你婆婆的意思,是不是想就此分家?”析秋问阮平荣,阮平蓉就回道:“我瞧着是有点这个意思。”说着叹了口气:“说是二房三房这两年花销太大又没有进账,她养不起,不如趁祖母去世把家分了往后彼此再有来往也干脆利落。”她新嫁进门的媳妇,又是婆婆的事,她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析秋也跟着叹了口气,毕竟是唐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言,只待大夫人回来带着炙哥儿给她打打岔,不至于让她太难受。
半个月后,唐家果然是分了家,一家人依旧在一个府里住着,不过从此是各过各的,各房的事儿各房自己做主!
本以为大夫人气一段时间便罢了,却没有想到,她这一生都没有再回一次娘家。
大夫人自马车上下来,陆陆续续丫头婆子从车里搬了好几个箱笼下来,析秋迎过去喊道:“大嫂!”
“大伯母。”炙哥儿也笑着跑过去牵着她的手:“您可算回来了,炙哥儿想你了。”
大夫人冷沉如水的脸色才算是好了点,她朝析秋点点头,微笑着牵着炙哥儿的手道:“大伯母从家中带了几个稀奇的点心模子回来,晚上大伯母亲自给你做糕点吃可好?”
“好!”炙哥儿一蹦一跳的跟着大夫人朝府里走去,大夫人走到析秋身边,两人并肩走着,她淡淡的道却是让析秋安心:“都是在娘家常用的东西,和一些母亲生前的物品,我悉数搬回来了!”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析秋轻声回道:“留在身边也挺好的,作个念想。”说完看着大夫人:“老夫人一生行善,走时也安宁,您千万宽心保重身体!”
大夫人微微颔首,两人沉默的回了太夫人房里。
过了二月天气渐暖,坤哥儿和佟析环每日依旧来府中上课,不过华先生在府中逗留的时间要长了许多,炙哥儿的时间基本除了在外院季先生那边上课,便就和华师傅打拳练功。
三月份莹贵人怀了身子,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圣上显得很高兴晋了莹贵人连跳几级为贵妃,也赏赐了许多人。
从乐袖来的信中字里含间,析秋也看出来,圣上这半年对莹贵人的宠爱几乎和乐袖已是不分上下,她似乎也培养了几位美人,暗中巩固圣宠,对敏哥儿的培养也越发的在意。
而敏哥儿也越发的沉稳,不但学业出彩他对政治的敏感度也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显现出不凡来,圣上对他很是满意。
析秋暂时放了心,又想起阮静柳的事儿来,一去三个月音讯未回也不知在通州怎么样了。
阮静柳看着面前的婆子丫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疏离冷漠:“你们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回去的。”说完拿起书本也不再看面前的人,只低头去看书。
婆子是阮府七房的婆子,阮静柳的母亲早就不在世上,府中还剩下兄长和嫂子,这会儿请她回去,不过是因为兄长走通了关系,在京中捐了个正四品佥都御史,家中不能再有个如她这样在外抛头露面的妹妹,免得让人知道丢不起人罢了。
她早不是阮家的人,阮家如何也不与她相干!
“小姐。”婆子满面的为难:“大爷真是没有别的意思,您就随奴婢回去一趟吧,左右几句话的功夫,您若是不高兴听了奴婢一准送您出来。”婆子说完便跪在了阮静柳的面前:“小姐,奴婢在府里也待了一辈子了,也在小姐跟前服侍过,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奴婢这个老脸着实丢不起,求您给奴婢留点脸面吧。”大爷可是说了,若是他们请不回小姐,都一个个收拾了包袱去庄子里了。
在府里一辈子临老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愣谁也不愿意。
阮静柳眉头拧了拧,放了手里的书余光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众婆子,便将书一丢站了起来,径自往外走!
“小姐!?”婆子看她出门,立刻跪行了几步,求道:“小姐!”
阮静柳无声转过来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不是要回去么!”说完就出了房门。
几个婆子互看一眼顿时大喜,立刻站了起来拍了膝盖上的灰跟着就出门而去。
阮静柳出了门,秦远风抱胸靠在门框上挡住她的去路:“新开了一间药房规模颇大,要不要一起去踩点?”
阮静柳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佛爷,何来踩点。”说完跨过去绕了他朝外走,秦远风却是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那就陪我上街去转转!”
阮静柳停下来看着他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秦远风讪讪的松了手,又道:“通州我没你熟,你不要尽地主之谊么。”
“改日。”简单的话阮静柳已经下了楼,秦远风拧了眉头追着阮静柳下楼:“那我陪你一起回去。”说完紧跟着她。
身后跟着的婆子就笑着道:“公子,我们大爷只请小姐一人回去,公子若要做客,还请改日可好。”
秦远风没有说话,嬉皮笑脸的面色一收,回眸淡淡扫了一眼几个婆子,眼中的冷寒之意让几个婆子顿时一个激灵,暗暗咋舌,这位公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又生的和气,却没有想到眼神这样渗人。
没人敢插嘴,秦远风一回头脸上又露出亘古不变的笑容,他笑着道:“阮府在通州可是有名的高门大户,今儿你也带我去见识见识。”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阮静柳被他气的无话可说:“随你。”便上了马车放了帘子。
秦远风丢了银锭子给客栈的小厮,小厮立刻将他的马牵来,他熟门熟路的跟着阮静柳回府。
几个婆子想要阻止又不知道他和阮静柳的关系,怕得罪了阮静柳她又反悔不肯回去,再说这位公子也实在有些可怕,便默默的跟着车去了通州阮府。
阮府占地半倾不算宽敞,可府内装修奢靡华丽便是京中一些勋贵也难以企及。
马车一路进了二门,阮静柳下了车,一路上小厮婆子见她回来各低头行礼,她仿若未见大步走在小径上,秦远风离着两步之遥紧跟着她。
进了内院里头,远远的就瞧见一位穿着大红拽地长裙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院前,身后跟着四五个丫头簇拥着,见到阮静柳进来,她笑的极是热情:“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几步迎过来要抱阮静柳。
阮静柳侧身让开,淡淡开口道:“他人呢?”
阮静柳身后的婆子蹲身行礼喊道:“大奶奶!”
阮大奶奶一愣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婆子们默默的退了下去,她面色一转笑道:“正在房里等你呢!”说完看到秦远风一愣,问道:“这位是?”
第1006章 时间
“我正想托了人给你带信去呢。”析秋将阮静柳迎进门两人在坑头上坐下。
阮静柳接过碧槐奉上的茶:“忙着庄子里的事,也不得空。”说完看向析秋:“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析秋不置可否,问道:“两个庄子都安排好了?药苗也种了?”阮静柳点了点头,将庄子里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
两人说了几句,析秋就问起秦远风的事:“……说是有位公子与你同行,我就想到是秦公子。”说完笑盈盈的看着阮静柳:“他与你一起回来的?”
提到秦远风,阮静柳目光便顿了一顿,淡淡的道:“没有。”想到那天吃完酒后,第二天就不见他的踪影,她就愈加不想说起这个人。
析秋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阮静柳的态度,并不像有好事的样子,她轻声问道:“你们……”欲言又止。
阮静柳低头喝茶,明白析秋问的是什么,沉默了片刻她终还是道:“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可能的。”析秋却不是这么想的,秦公子的事情她这几日有些耳闻,道:“我听四爷说,同轩堂这几个月很不安稳,族中争夺财产一事闹的很大,秦家老爷子被气的病倒在床,秦氏的产业也受到不小的冲击,此事闹的不可开交几乎闹去了衙门,直到秦二公子自行放弃财产继承主动出府,才算了结。”
阮静柳闻言一愣,问道:“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
“不用听说谁,满大街都知道。”析秋回道:“……也是因此事我才知道秦二公子与你一起去通州的事儿。”
阮静柳沉默了下去,脑海中就想到秦远风说的话:“……我是没有家的人……”她以为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却没有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了?”析秋见她面色不对,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阮静柳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他……失踪了。”说着一顿看向析秋:“那天与我一起回家,出来后我说要回京城,第二日早上出门时店家便告诉我,他一早就出城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只当他先走了也没有在意……”现在知道了他的事,他不可能回家,那会去哪里。
析秋露出疑惑,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她说回家的事儿,不由道:“回家?”
阮静柳点了点头,就将那天回去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嘲讽的道:“……若非秦远风,只怕你要去庵堂才能见到我了。”
“事情怎么会闹僵到这个地步。”析秋觉得阮大爷事情做的太过了,阮静柳在外奔波也非一两年的事儿了,何以这会儿重提这事,便是他如今要入京做官,有阮静柳这样的妹妹也不见得就给他抹黑了。
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确实要多谢秦公子了。”析秋叹道:“那家里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既然阮大爷说出这种话来,就必然不可能随便就作罢的,很可能还会用别的法子。
阮静柳轻蔑的一笑,回道:“不过请侯爷出马罢了。”说着一顿看向析秋:“最多我不留在京中便是,他们能耐我何!”
析秋摇摇头,觉得这个法子不成:“你先不要冲动,依我看这件事侯爷也未必知道。”说着一顿又道:“不如你去侯府将事情和侯爷说一说,若是有他发话,想必事情也容易办一些!”阮博蝾是兄长,长兄如父,他若是要这么做便是告到衙门去,也是他有道理的。
阮静柳向来对这种事情不上心,提起便就烦躁不堪,摆手道:“随他折腾吧,我不想与此事上多费口舌。”说完默默的喝着茶,想着心事。
析秋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也顺着她不再说这件事,话题依旧是回到秦远风身上:“那秦公子的事情,可要托了人去打听打听?”
阮静柳摇摇头,道:“不用,他也不是孩子要做什么也不用我去管。”也轮不到她管,他们虽认识三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析秋也就没有再说这事,只是依旧是不放心阮静柳的事情,既然阮博蝾要来京中为官,这件事若是不解决好,往后兄妹若是在京中遇见岂不是尴尬,难保不会折腾出别的事情来。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锦乡侯府,将阮静柳的事委婉的和阮夫人说了一遍,本以为阮夫人是知情的,岂料她也是惊怔莫名,问道:“我确是不知道,这个博蝾做事也真是鲁莽。”
析秋笑着道:“……本不该我来说,只是静柳的个性您也知道,所以我就越俎代庖来您这里求助了。”
“你放心。”阮夫人拍着胸脯道:“待侯爷回来我,我便问问侯爷,这件事要怎么做,明儿我就给你去个消息。”说着一顿又道:“……也麻烦您告诉静柳,以前吧我对她确实不喜,脾气拧成那样说什么也不听,便是父亲去世也不过问,如今渐渐的熟识了一些,我也了解了她一点,虽依旧谈不上喜欢,可到与我想象的有些不同。这个事儿便不是您开口,我也会管一管的。”
“那麻烦您了。”析秋说完笑着道:“还是希望他们兄妹能和睦相处……静柳姐确实不容易。”
阮夫人微笑着点头。
果然,请了阮夫人帮忙,第二日她亲自来给析秋回话:“……侯爷确实知道这件事,不过他知道却与我们不同,他只当是博蝾请静柳回去小住些日子,给她在通州安排了住处,没有细问其中究竟,没成想那孩子竟是误会了,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来。”
是不是阮夫人说的这样的,已经不重要了,她笑着点头道:“多谢您了。”说完又道:“那如今侯爷是如何安排的?”
“侯爷只说她既不愿回家,便随她去吧!”阮夫人说着又道:“往后就安心住在京中,若是博蝾再来找她,便让他来找我,那孩子有时候也是个不清楚的,尽做些糊涂事儿。”
既然阮夫人这么说了,析秋自是乐着领了这个情:“这次真的要谢谢您,回头我就去和静柳姐说,她定会很高兴。”说着一顿又道:“中午就留在府里吃饭吧,我们也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阮夫人掩面而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日析秋就让天诚去将这事和阮静柳说了,阮静柳只点头应了,便没有别的话,过了两日听说阮博蝾到了锦乡侯府,析秋还是事后听说的,锦乡侯将他一顿训斥,只道:“……她已是出嫁的人,当初你不将人接回来,这会儿想起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阮博蝾垂着头想要辩解可又不敢,锦乡侯又道:“你可知道谁求到我这里的来的?”阮博蝾一愣,锦乡侯便道:“萧四夫人。”说完点了点头阮博蝾的额头:“她本也没有做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也传扬出去了,你如今将人带回去能起到什么作用,留她在京中与萧四夫人又是姐妹相称,与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阮博蝾抬头看着锦乡侯欲解释,还没说话就被锦乡侯打断:“不要再说了,你如今得了官职便用心做,圣上有意派人巡抚大同,你去准备准备!”
阮博蝾听着眼睛就是一亮,还没去衙门应卯,这边就有差事了,他喜不自禁立刻将阮静柳的事情抛在了一边,生怕对方反悔一样应道:“侄儿这就去准备!”
隔了两个月阮博蝾果然鸣锣开道去了大同。
秦远风此一去便没有了踪影,阮静柳还是托了人去秦氏打听,只听闻秦老爷子几天前去世了,家中的一应权利皆是由秦家大爷接受,同轩堂名下的所有店铺产业全部易主由秦家大爷掌管。
秦远风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静心做事,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曾表露。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韩承自辽东凯旋而归,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萧延亦没有随军回来。
析秋听萧四郎道:“只身一人去了关外!”析秋听着叹了口气,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苦了太夫人又是暗暗哭了一场,担心不已。
五月末,韩承依圣旨迎娶了方二小姐进门,析秋随了礼并没有登门,萧四郎则是去喝了一杯水酒,回来说韩承大醉未醒,洞房花烛只怕也难圆!
析秋无奈的笑笑,觉得韩承有时也似孩子一般,随着性子而为。
七月时,江氏生产顺利,得一女六斤半白白胖胖的,析秋看着疼爱不已抱在手中都不舍得放……取了名字杏姐儿。
满月酒的时候,佟府里大办了一场,请了戏班子回去唱了一日,阖府里热闹欢腾。
转眼到了中秋节,去年萧延亦走时说是中秋节回来,到了这一日却只回了一封信,人依旧在关外,只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太夫人拿着信直叹气,想让人去找找,可萧四郎哪里有空,萧延庭又要陪着依旧昏睡的五夫人在家。
只得作罢,只让人去了一封信仔细叮嘱他注意安全。
十二月时宫中莹贵妃诞下一女,圣上取名鸿,赐封号敏嘉……
为此,乐袖特意写了一封让人带出来,析秋拿着信便忍不住叹气不断,宫中又有两位美人相继有了身子,她将信给萧四郎看,无奈的道:“……也不知这样的担忧,何时是个头。”
只要敏哥儿在宫中一日,事情都未定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作数,她依旧是跟着紧着心,好在莹贵妃生了一位公主,否则这局势又不知道演变成何种局面。
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前进,虽累却好在还算顺坦。
转眼之间便到了杏姐儿两周岁的生辰,之后秋闱佟敏之如愿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佳遥遥落后但以他的年纪已是不俗,佟府喜事连连就是大老爷也是走路仿似带着风一样。
析秋也很高兴让人在鸿雁楼订了席面送去了潜山书院,请佟敏之的同好和以及先生们用。
佟敏之嘿嘿笑着,眼睛发着亮光。
第1009章 波折(1)
佟析玉也回来了正在江氏的房里说话,析秋便打了招呼先去了夏姨娘房里。
“姨娘。”夏姨娘心事重重的坐在罗汉床上发愣,见析秋进门随即站了起来:“六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
将析秋让进去,夏姨娘携了析秋的手问道:“可是你十二妹有什么事?”
“没有。”析秋笑着摇头:“和坤哥儿炙哥儿在季先生那边好的很,季先生夸她学的认真。”说着在床上看了一眼,稀稀落落的散了针线在一边,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夏姨娘回头拿了件小衣裳,是件茜红的小袄,蜀锦做的面子上头绣着碎碎的梅花,她笑着道:“给杏姐儿做的!”说完放在了一边。
析秋接过来左右去看,很喜欢的样子,笑着道:“原来茜红的面搭着靛蓝的线也挺好看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着道:“我还记得炙哥儿穿着大衣裳时的样子,转眼就这么大了。”
夏姨娘看着析秋拿着茜红小袄爱不释手的样子,目光顿了顿紧握了她的手,欲言又止的问道:“……药吃了两年,身子可好些了?”
析秋一愣,才知道夏姨娘说的是什么,放了小袄笑着道:“……好了许多,便是连腿这两年也不见疼过了。”
夏姨娘心疼的看着她,又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你还年轻,我们不着急。”说着红了脸:“你看姨娘,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了十二小姐……”
析秋抿唇笑了起来,她知道夏姨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觉得她喜欢女孩儿而自己自从小产后身子就没了反应,心里遗憾,便摇头道:“我没事,不过觉得炙哥儿太独立,想个女孩儿养在身边罢了,只是想想,便是没有我也无所谓,随缘吧。”
夏姨娘见她似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才算放了心,笑道:“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一顿才问道:“你回来可是为了什么事?”
“是为了七弟的事。”不待析秋说完,夏姨娘眼睛就是一亮,她已经为了这事儿愁了好些日子:“可是有眉目了?”
析秋摇了摇头,就将两家小姐的各自情况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着若有所思,稍后才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道:“我听着,这位赵小姐不错。”
“怎么说?”做母亲的对于儿女婚事,会和旁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夏姨娘就回道:“贺小姐长了几个月,有些不大……合适。”佟敏之虽有了功名可毕竟只是举人,出身又在这里,虽说贺家只是七品通政司经历,可也轮不到他们来嫌弃,她尴尬的道:“七少爷出生时,曾有卜卦的先生说,将来他娶亲万万不能娶比他年长的,否则会家宅不宁。”
是为了这个原因,析秋虽不同意可也没有反驳夏姨娘,点头道:“您也别担心,不是还没有定嘛,按大嫂的意思,恐怕还想托了官媒再出去打听打听,想仔细给七弟相看相看。”
夏姨娘闻言一愣,随即露出微笑来,点头道:“那也好,再相看相看。”总希望佟敏之能娶个知书达理会持家不会嫌弃他身份的女子,长相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能夫妻齐心,方才能将日子过的安稳。
夏姨娘作为一个母亲正常的心态,析秋只觉得心疼,若佟敏之是嫡出的,如今又有了功名娶亲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六姑奶奶。”秀芝从外头进来,笑着道:“大奶奶请您过去。”
析秋点了头站起来对夏姨娘道:“您别胡思乱想,婚事也讲究缘分的,只要他们过的安适,别的也就都不重要了。”夏姨娘听着点头应道正要说话,析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你放心,大嫂那边我去说。”
夏姨娘就笑了起来,送析秋出门。
析秋去了江氏那边,一进门就瞧见佟析玉坐在一边,穿着一件嫣红色的绣面褙子,梳着垂柳髻面上涂着脂粉显得有些惨白,眼睛也是红红的,看到她进来便站起来侧身微微蹲了蹲,喊道:“六姐。”鼻音很重。
析秋微愣,佟析玉这样分明就是哭过。
“进来坐。”江氏看了垂着头的佟析玉,微微朝析秋摇了摇头,请析秋坐了下来:“去看过夏姨娘了?”
析秋坐下应是,又朝佟析玉看了一眼,佟析玉已经恢复了平静,朝析秋看来勉强笑着道:“不知道六姐回来,炙哥儿也好久没有瞧见,还好吗。”
“挺好的,除了在季先生那边,便在后院里习武。”析秋说着无奈的笑着道:“……比我还要忙。”
佟析玉抿唇笑道:“他像六姐夫,将来定是文武全才。”
“只希望他别惹是生非就成。”析秋笑着摇着头,问佟析玉:“老太君和娄夫人都还好吧。”
佟析玉点了点头:“都挺好的。”情绪又淡了下来,站了起来:“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江氏和析秋也随着她起身,江氏笑着道:“那我送送你。”佟析玉点了点头,和析秋打了招呼就和江氏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江氏回来,进来就忍不住叹气摇头,析秋问道:“八妹妹怎么了?”
江氏就叹气道:“说起来也不算是大事。”她摇着头道:“房里的通房也有了身子,不得不抬了姨娘,她心里难受,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析秋听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佟析玉嫁去娄府也近三年了,房里从去年开始抬了两房姨娘,去年添了一个庶子,今年新抬的姨娘也有了身子,可是她这个正房却迟迟没有动静,难怪她会着急。
好的是娄老太君和娄夫人还算开明,只说让她不着急,但说归如此说,二房本子嗣就单薄,前头一位二奶奶去了也没有留下孩子,佟析玉又没有动静,娄老太君征询佟析玉的意见得了她点头同意,才抬了一房姨娘当年就有生了个儿子,新抬的这一位是佟析玉自己做主的,原是她身边的丫头,是哪一位析秋不大记得,不过是跟着陪嫁过去的,如今有了身子抬了姨娘也在情理之中。
她理解,只怕是前头那位姨娘得宠,她为了固宠就抬了房里的丫头做通房,没成想丫头也怀了身子。
第1010章 波折(2)
“那位冯郎中也是浪得虚名,八妹妹瞧了这么久也没有用。”这种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叹气的份:“索性不要吃了,还不知道好歹,吃多了也伤了身子。”
江氏点着头道:“这话我也和她说了,可她显然是听不进的。”说着一顿又道:“最近又迷上了道婆,画符信鬼神的整日里在府里烧的乌烟瘴气的,这样下去,只怕连老太君和娄夫人也要生出不满来。”
析秋愕然,觉得佟析玉倒不至于这样,问道:“她怎么会开始信这些道婆的话了?”江氏听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不屑来,指了指东头回道:“她哪懂,还不是梅姨娘,也不知听谁说的,弄了许多的符表烧了让八妹妹喝,又搬了个不知名塑像真身回来,在房里烧香拜神,整日里口中念念有词的。”
原来是梅姨娘,析秋也跟着摇了摇头:“我说她该是不听的,还是您得空劝劝她吧。”
“算了。”江氏摆着手:“和她说多了仿佛是我害了她一样,我是真心盼着她好的,她却是曲了我的意思。”说完想起不该和析秋说这样的话,便转了话题:“忘了问你,你回来可是为了七弟的事?”
析秋点了头,道:“上次听您说要托了官媒,也不知怎么样,想来问问。”
“提了几家。”江氏兴致不高:“我瞧着都不大好。”说完端着茶盅喝了一口茶,看向析秋:“可是你那里有好消息?”
析秋摇头,就和江氏讨论起赵小姐的事情:“……快到重阳节了,府里年年都要送节礼去赵府,今年不如让岑妈妈跑一趟,您看如何?”
江氏也正有此意,便点头同意了。
等了过了几日邱妈妈就去了赵府,回来说起赵小姐:“长的很标志,不愧是书香之家书卷气浓郁,谈吐举止落落大方,依着我看,真是不错的。”
江氏就越发满意赵小姐,喊了析秋回来,析秋和夏姨娘透过底,夏姨娘也点头应了,便去和大老爷郑重的说这件事,大老爷道:“既是瞧着不错,那就定了,明年将婚事办了。”又看着江氏:“辛苦你了。”
得了公公的慰问,江氏再多的苦也觉得值得,立刻应道:“儿媳是长嫂,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江氏和析秋从大老爷房里出来,她笑着道:“……你看,请谁做媒人好呢?”
析秋想了想,问道:“听说大哥和五城兵马司的钟统领关系极好,不如请了钟夫人走一趟,两家也有来往,有的事说起也方便。”
“那我明天就亲自去一趟钟府。”江氏觉得钟夫人很合适当即便表态,又对析秋道:“这段时间,只怕要辛苦你多回来跑跑了。”
析秋笑着道:“是辛苦您了才是。”说着和江氏相携着去了她的房里,两个人正说着话佟析砚便回来了,牵着依旧穿着孝服的念哥儿进来,江氏将念哥儿抱在怀里,笑着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也不远,省的麻烦人去接。”说完看见析秋,佟析砚对念哥儿道:“怎么不喊六姨母!”
念哥儿就神气活现的喊了声:“六姨母。”一顿又道:“表哥呢?”
析秋笑着摸了摸念哥儿的小脸,回道:“在读书呢,没空过来,念哥儿有空去姨母家找表哥玩好不好?”
念哥儿听着就点着头,很崇拜的样子,道:“念哥儿最喜欢表哥了,我要去找表哥玩!”炙哥儿又会读书,又会武功,在念哥儿眼里实在是太厉害了。
佟析砚就笑着和析秋打趣:“你不知道他,整理日吵着要去找炙哥儿,若非我不得空拦着他,还不知一日要跑几趟呢。”说着一顿又道:“还说以后也要请了拳脚师傅,像炙哥儿那样学武呢,我和他说练武很辛苦,炙哥儿每天子时睡丑时起,冬天忍冻挨饿,夏天汗流浃背也要扎马步,他也不听,真是拿他没办法。”
析秋就笑了起来,对念哥儿道:“可别和他学,整日里不见人,还是安静读书的好。”
念哥儿就瘪了嘴很不满意析秋说炙哥儿不好的样子。
析秋和江氏面面相嗤,佟析砚摆着手:“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你是不知道,只要我说炙哥儿不好,他就立刻撅着小嘴不理我,好半天都不好和我说话呢!”
析秋哈哈笑了起来,见念哥儿果然不看她生着闷气的样子,正想逗她,杏姐儿从外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念哥儿,念哥儿。”跳着脚要去拉念哥儿的手:“你快下来,我带你去玩。”
念哥儿在江氏怀里拱了拱,江氏把他放在地上,念哥儿就问道:“玩什么?”
“我们去河里钓鱼,七叔回来了,我们让七叔带我们去钓鱼。”杏姐儿说着就强拉着念哥儿出去,念哥儿回头去看佟析砚,佟析砚点着头到:“去吧。”又吩咐身边的丫头婆子和念哥儿的奶娘紧跟着。
江氏让邱妈妈跟着去,怕两个人失足掉到河里去。
“听说在张罗七弟的婚事?”等两个孩子一走,佟析砚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江氏点了点头,大概说了一遍,佟析砚就笑着道:“那我也凑个热闹做个媒吧。”
江氏和析秋皆是一愣,江氏问道:“哪个府里的?”
“我能认识哪个府里的。”佟析砚笑着道:“是相公的一个同科,现任国子监祭酒,姓周,家中有个嫡次女今年六月办的及笄,正忙着相人家,我听见了就觉得她和七弟的不管是年岁还是门第都还合适,就让相公打听了一下,没成想他们也不知在哪里听说七弟还没定亲事,竟主动托了相公来说媒。”
国子监祭酒,周大人的嫡次女,这是江氏听到现在,条件和出身最好的一个,而且佟敏之眼下就要去国子监读书,若是有这样一个岳丈,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氏有点心动,不免朝析秋看去。
析秋却是心中生了疑惑,并非她对佟敏之没有信心,只是周大人官阶不低又是嫡女,应是不难相看人家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定亲事,她问道:“那位周小姐你可见过?”
佟析砚听着就笑了起来:“你和我说还这么委婉,不就想知道她是不是定过亲或者有什么隐疾么。”一顿便道:“我来之前仔细打听过了,没有订过亲事,人也正常的很,只是……只是长的有些欠佳。”
佟析砚说完,就见析秋和江氏皆是露出犹豫的样子,她又道:“没见过人,只听如此说,我到是觉得女子的长相不重要,她不管出生还是教养都是一等一的,这点也算是瑕不掩瑜了。”
析秋微微颔首,比起相貌女子的品行才是最重要的,这到也不假,她正要说话江氏却开了口道:“四姑奶奶先别急着应这件事,还是再仔细打听打听吧。”又开始动摇了。
江氏说完见析秋和佟析砚都看着她,她就笑着道:“我们再仔细合计合计吧。”
三个人说来说来说去,析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挑了谁都怕委屈了佟敏之,她忽然能体会到做父母的心情,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无论谁都配不上的感觉。
最后,周折了一番还是江氏拍板定最保险可靠的赵小姐!
析秋松了一口气,晚上回去和萧四郎说起佟敏之的婚事:“定了赵小姐,大嫂过两日请钟夫人保媒,应是不会再生波折了。”
“那就好。”萧四郎说完,便问起佟敏之去国子监的事情来,析秋就道:“已经打点好了,说是等明年开了年就去。”
萧四郎微微颔首。
坤哥儿和佟析环来请安辞行:“我们回家了。”析秋让两个人进来,坤哥儿越发像佟慎之,依旧是不到逼不得已不开口的习惯,佟析环则是见谁都是甜甜的笑着,穿着一件葱绿的短卦梳着羊角辫各别了一朵红艳艳的绒花,宛若新出的嫩芽粉嫩可爱。
“路上注意安全。”析秋帮两人整理了书包,佟析环和坤哥儿朝萧四郎行过礼便出了门回了佟府,两人马车刚到二门,就见一辆满车挂着七彩珠帘的车子停在了门口,佟析环见马车装饰的极是漂亮华丽,便好奇的问道:“这车是谁的?”
守门的婆子也说不清楚,就道:“是一位小姐的,也没有报家门,说找七爷就直闯了进去,拦都拦不住。”
来找七哥的?佟析环微微一愣,叮嘱了婆子送坤哥儿回去,她将书包丢给身边的丫头,就匆匆跑去了外院。
才过了通济桥,远远的就瞧见花园里站了许多丫头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她越发的疑惑推开人墙就朝里头钻,这才看到河边上一穿着大红碎花金边褙子的女子摇摇欲坠的站在河边,背对着她,她看不到脸,但能感觉到对方情绪很激动。
只要动一动就能掉进河里。
那女子对面站着的正是七哥,很激动也很紧张的摆着手,满脸的苦涩眼圈微红:“……你冷静一下。”
“那人是谁?”佟析环拉了身边的婆子问道。
婆子就轻声回道:“回十二小姐的话,奴婢听说像是淮南中山侯府的小姐!”
第1011章 擦肩(1)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乐瑶回头看了眼脚下河水,回头对佟敏之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满园子里的丫头婆子惊住,朝佟敏之看去。
佟敏之伸出手来:“你先过来。”他试着走近了一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乐瑶摆着手,已是极不信任他话的样子:“你只会骗我,我告诉过你,让你等我的,我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可是你呢,转眼就和别人谈婚论嫁,若是我来迟了一步,是不是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佟敏之满面的苦涩无奈,有的事情不是他愿或不愿,想或不想就能改变的,就如他和乐瑶之间的事情,一开始便注定没有结果,她要的他没有能力给,更不愿意靠着外家而艰难生存。
有的问题,可以不去想,但它确确实实横亘在他们之间,并且永远也抹不去。
“乐小姐。”佟敏之语凝噎:“你别冲动,先到我这里来好不好。”他又看了眼旁边围观的丫头婆子,若是明天传了出去,还不知成什么样子的笑话,他不能害了她,毁了她的名声。
“不要!”乐瑶激动的眼眸红红的,指着佟敏之道:“我一切都打点好了,你只要跟着我从这里出去,天大地大便任你我遨游。”她说着一顿又道:“我不要锦衣玉食,不要福贵荣华,这些在我眼里就是个屁,我只要你,你听到没有,我只要你!”
围观的丫头听了这话忍不住红了脸,婆子们暗暗摇着头,佟析环被一个婆子硬拉着朝外去,不给她再听这样混帐的话,佟析环却是反转过来严厉的看着众人:“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做事。”
佟敏之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又难堪的睁开忍着心中尖锐的痛,他道:“有的事情我们需要仔细商议。”他顿了顿打算先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再说:“你先过来!”
乐瑶有点动容的样子,她能感觉到佟府下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更能看到佟敏之脸上的难堪,她脚步动了动看着佟敏之,佟敏之抓住了时机,又道:“来,过来……”说着几步跨了过去,一把拽住了乐瑶的衣袖:“跟我走,我们好好谈谈。”
佟敏之说话拉着乐瑶就朝另外一边而去,这边佟析环已经将打头的几个丫头婆子训斥了一顿,叱赶着人……
乐瑶被佟敏之拉着去了院子后的花圃边,六福和紫霞忙令人守了周边,不让人靠近。
“乐小姐!”佟敏之放开乐瑶:“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语气里有着一丝严厉。
乐瑶黛眉横拧满脸不在乎的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若是在乎名声就不会独自一人到京城来找你,也不会不管不顾闯进佟府。”她说着一顿走近一步想要去拉佟敏之的手,佟敏之却是一动避开她的触碰,乐瑶脸色一变。
“乐小姐。”佟敏之满脸的无措:“你不在乎我在乎!”面对这样的乐瑶,他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的心意他知道的,也能体会和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你可不可以冷静点,听我说。”
乐瑶瞪眼看着他,呼呼喘着气显然忍着怒气;“好,你说!”总算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佟敏之深呼一口气,将在心中盘横许久的话一次倾诉出来:“你出生高贵自小衣食无缺,你在父母的掌心中众心捧月长大的,有的事你永远都不明白。”他看着乐瑶:“你不会明白步步惊心是什么日子,你不会体会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是什么感觉,你更不会理解,当你想要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而用尽全力努力可你所做到的事情却只是在别人的翻手覆掌之中时的那种感觉。这些感觉我有,我是姨娘生的,自小在府里虽被人唤作七少爷,可是我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将我当成少爷,我和姐姐吃不饱穿不暖过的连下人都不如,想要吃顿饭却是要等别人吃完剩下了我们才有,别人轻易能得到的,我却是不管用什么办法依旧是望尘莫及!”
说到童年时的生活,他心中如巨浪翻腾情绪也忍不住激动:“我看着姨娘为了我新年能穿一件新衣裳,而半夜熬灯拆了自己的袄子,看着姐姐为了我而谨小慎微的去应承,只为了我能有个稳定的生活时,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变的强大,强大到能保护她们,让她们这一生都不要再过那种生活。”
乐瑶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侯府中也有庶出,她知道她们过的不如她好,却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连下人都不如……她无法想象!
佟敏之摇着头,嘴角一丝惨笑更多是却是无奈,他坚定的看着乐瑶:“所以,你要的我给不了你,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不包括为了我个人的爱情而抛弃所有我在乎的东西。”
“这并不矛盾。”乐瑶急了:“你若不喜欢隐归乡野,那我就下嫁与你,我在家中相夫教子,你出外为官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挠你的。”
佟敏之摆着手:“我且问你,你为何说是偷偷来京中的?”乐瑶张了张了嘴,佟敏之又道:“是因为侯爷和夫人不同意你我的事情吧?所以你才偷偷来京中的!”
“不,不是!”乐瑶想要反辩,佟敏之打断她的话:“侯爷和夫人是你的父母,是生你养你的双亲,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背上不孝之名,而且……”乐瑶听着紧紧的握着拳头,脱口而道:“那你随我去淮南,这样我就不会背上不孝之名了。”
佟敏之一怔,倒退了一步,乐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大好的男子谁愿意入赘岳家,她忙改了口道:“我爹娘疼我,只要我们坚持就一定能赢得他们的谅解和同意的,你相信我。”
坚持?这个坚持会付出多少的代价?他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清楚,他的人生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乐小姐。”佟敏之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乐瑶忽然上来不管不顾的抱住他,紧紧的抱着强硬的埋头在他怀里,豁出去一般的道:“你不要说话,你不敢做没关系,我来做,你只要在原地等我,不要改变心意,剩下的一切都让我去解决,即便背着骂名也让我来背,你答应我好不好?”
第1012章 擦肩(2)
佟敏之被她突然而来的举动惊的僵在那里,但听完她的话,僵硬的身体不禁的软了下来,他抬起手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和柔软,转瞬即逝……
是啊,她的话很好的验证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不敢的事情她却做的顺理成章,他犹豫的事情她却做的义无反顾……有的差距便是鸿沟,他永远也无法越过!
他推开乐瑶,看着她满面泪痕自己也红了眼睛,若藕断丝连给她念想不如快刀斩了乱麻留彼此光明,他缓缓的开了口,声音飘渺却毫无彷徨:“对不起,我不能!”
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乐瑶惊怔的看着他,像是将他看穿想探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她这样放低了身段,为什么她抛弃了一切为他付出诸多,他却依旧如磐石一般丝毫没有被打动……
乐瑶摇着头,被打击了一样退开一步,赤目如血:“佟敏之,你好狠!”
佟敏之紧紧握着拳头,像是要将整个手掌捏碎一般,用尽了全力,他不去看乐瑶,生怕再看一眼他会动摇,会全盘皆输,他侧开目光看着远处,一言不发。
一句对不起,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之间一开始便就是误会,原以为三年前就结束了,却没有想到依旧在延续,他不能再让误会加深,给彼此给所有人造成困扰!
乐瑶捂着心口,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佟敏之凭风站立,静静的站着像是没了灵魂的雕塑一般矗立着。
“乐小姐。”有人走了过来,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些冷意:“乐小姐难得到府上来,不如随我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佟敏之难堪的转头过来,又迅速垂了头喊了声:“大嫂!”
江氏看向他,颔首微笑道:“七弟也在这里,父亲正在找你,许是有事要和你商议,你快去吧。”又近了几步看着大哭不止的乐瑶:“乐小姐就由我来照顾。”
佟敏之有些迟疑,她害怕乐瑶会做傻事情。
“七弟!”江氏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留在这里,佟敏之依旧犹豫的没有动,江氏心中叹气的摇摇头,走过去扶住乐瑶,柔声道:“去我那边坐会儿吧。”
乐瑶有些虚脱的被江氏扶起来,邱妈妈也过来扶着她另一边,乐瑶泪眼朦胧的去看佟敏之,佟敏之满面羞愧的垂了头。
待乐瑶被江氏扶走,佟敏之转道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大老爷和佟慎之都在里头,原本要引来一顿痛斥,没有想到他站了许久,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还是佟慎之先开的口:“坐吧!”
佟敏之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大老爷,站着未动回道:“我……我不累。”
佟慎之没有再强求,大老爷终于朝佟敏之看来,声音沉沉的回道:“快到年底了,你二叔听说这两日身子不好,我和你大哥都没有空,你跑一趟吧,顺便和来总管一起去庄子看看。”
佟敏之一愣,朝父亲看过去,大老爷端茶吃了一口,道:“不过功课不能丢,明年便要进国子监,那里皆是菁英,你切不可敷衍了事荒废了大好时光。”
佟敏之有些心虚不敢反驳,低头应道:“是,孩儿今晚便去和来总管商议。”大老爷却是眉头微拧:“不用了,来总管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就启程,你回去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马上就走!”
佟慎之喝茶的动作一顿,对大老爷的决定也显出一份意外。
“父亲!”佟敏之没有想到大老爷让他现在就走,他知道大老爷是为了他好,可是乐瑶……
大老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去准备吧。”不打算再说什么。
佟敏之脚步虚浮的出了书房,惦记着江氏房里的乐瑶,也知道大老爷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和乐瑶,可是他心里却难免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
等他茫然无措的回到院子里,江氏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他,佟敏之停了脚步喊道:“大嫂!”想问乐瑶的情况。
“她由乐夫人接回去了。”江氏温和的回道:“你放心吧,她没事,冷静一两日就好了。”
佟敏之艰难的点了点头,垂着目光不再说话,江氏柔和的安慰道:“父亲让你去保定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东西也让六福帮你收拾好了,你放心去吧,索性国子监也要到开年再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散散心,婚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呢,有我呢,便是我不成还有你六姐和姨娘,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劳大嫂费心了。”佟敏之抱拳朝江氏作揖行礼,江氏摆着手:“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你安心去保定,我有东西要带去给二婶,恰好你帮我捎过去。”
佟敏之应是,便进了院子收拾东西,六福和彩霞送他出来,和来总管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飞驰擦着蒙蒙夜色出了城门。
佟慎之掀了车帘,看着车外渐渐远落的城门,眼泪再次湿润了眼眶。
乐瑶,你要的我给不了,希望你能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男子,幸福过一生!
第二日,外间还是传出了中山侯乐小姐硬闯佟府逼婚的事儿,后背阮夫人绑回去又发了一夜疯的消息,乐袖听到时正用了午膳吩咐德公公给佟敏之送点心去,一怔后她和瑾瑜确认道:“外头真的这么说?”
瑾瑜点了点头,道:“奴婢才出了宫门,就听到了传闻。”
乐袖就拧了眉头,脸上现出怒容来:“这个乐瑶到底想干什么!”乐氏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若是在宫中传开,还不知别人如何在背地笑话她。
“拿了我的牌子去一趟侯府,让阮夫人进宫一趟。”乐袖沉了脸立刻吩咐德公公:“若是见到乐瑶,就要她一起来。”
德公公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若是让有心的拿来做文章还不知如何诽谤贵妃娘娘。
下午乐瑶和阮夫人便进了宫,乐袖一见了乐瑶便忍不住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冲动,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如今外头的人都在看我们姐妹的笑话,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第1013章 擦肩(3)
乐瑶心中冷哼一声,想到乐袖以前在家中处处让着她,如今她入宫却用这样的口气来训斥她,心中微有不愤,可想归想她也明白地位改变心境也会不同的道理,便垂着头不说话,任由乐袖训斥。
说了好几句,阮夫人怕乐瑶下不了台一气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打着圆场的道:“她年纪小,做事情难免冲动了些,娘娘原谅她这一回吧。”
点到为止乐袖也明白,便借了阮夫人的话顺势歇了,语重心长道:“趁着事情没有闹大,赶快回淮南去吧,免得到时候你就是想回头也难了。”
“不要。”乐瑶终于开口:“我来就是为了我婚事,我不嫁给佟敏之,我绝不会回去。”说完仿佛想起来什么,期望的看着乐袖,恳求道:“您能不能求了圣上给我们赐婚,佟敏之如今也有功名在身,又是佟阁老的庶子……若能得圣上赐婚,那谁也阻止不了我们了。”
乐袖被她气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瑾瑜和阮夫人纷纷去拍背顺气倒茶,半天乐袖才顺了气回道:“你竟还说这样的话,难怪伯母不让你来京中!”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佟敏之是不错,又是四夫人的胞弟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不错归不错,他的出身改变不了,一个庶出的怎么能配得上你!”
乐瑶腾的一下站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乐瑶不服的道:“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迂腐。”
“你!”乐袖被气的不轻,指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我迂腐?我问你,你昨天硬闯了佟府,佟敏之可答应你了?我告诉你,昨天晚上他就被佟阁老送去了保定,在你眼里我们都迂腐,你怎么不想想,是你自己太离经叛道为世不容呢。”
乐瑶还不知道佟敏之离京的事,一愣之后她辩解道:“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喜欢他就行,我就是要嫁给他。”说的义无反顾:“否则我就削发出家去!”
“住口。”阮夫人也急了:“不要胡言乱语!”
乐瑶不听她的,乐袖气噎了半天正要说话,德公公匆匆进来小声道:“娘娘,莹贵妃娘娘到访。”
乐袖眉头一簇露出一丝戒备来朝德公公看去:“她一个人来的?”德公公点了点头应是。
“你们先回去吧,改天再说。”又看着乐瑶:“你若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就大可去剃削出家,我是管不了你了!”
乐瑶倔着脾气随着阮夫人退出去,刚刚到门口,就见迎面走来一位贵气逼人的妇人,约莫二十左右貌若夏花,阮夫人拉着乐瑶蹲身行礼,莹贵妃娇滴滴的笑道:“阮夫人勉礼。”又看着乐瑶惊叹道:“这位就是乐小姐吧,长的可真是好看。”眼底又些许揶揄。
乐瑶和阮夫人恭谨回了,莹贵妃又问道:“乐小姐如此貌美,可定了亲事?”
阮夫人面色一变,知道了莹贵妃是知道了外间的传闻乐府小姐逼婚佟府却被拒的消息,故意这么说的,脸上有些尴尬正要回话,里头乐袖走了出来,笑着打断阮夫人:“妹妹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坐。”
莹贵人看见阮夫人的面色,眼底满是舒爽,朝乐袖微微屈膝:“姐姐!”笑着过去:“恰巧碰见阮夫人和乐小姐说了两句话。”又道:“乐小姐如此貌美,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啊,让人羡慕!”
“妹妹谬赞了,上不了台面。”就看先阮夫人和乐瑶:“去吧。”
阮夫人和乐瑶告退,莹贵人看着乐瑶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眼眸一亮现出一丝笑意来。
析秋安慰哭着的夏姨娘,道:“大嫂已经请了钟夫人,等和赵家的婚事订了就安稳了。”她拿了帕子给夏姨娘擦眼泪:“七弟不会有事的,他自小懂事心思也清明不会做什么傻事,至于乐小姐,有阮夫人管事过段时间等想通了就好了。”
关于乐瑶,她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不由让她想到那天阮平蓉突然到府里的事,难道是阮平蓉告诉乐瑶的?
过了好几年,原本以为淡掉的事情,两个人却依旧记着,不但没有淡去却越来越浓烈,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爱情很美好不容亵渎,可是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爱情就可以了,他了解佟敏之,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想要给她和姨娘增光,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实现自己的梦想,乐瑶或许很好,但是不适合他,至少和佟敏之自卑却又自强的性格是违背冲突矛盾的。
“我只是心疼他。”夏姨娘抹着眼泪:“都是我连累了他!”若非她是姨娘,佟敏之以佟阁老嫡子身份娶乐瑶,虽依旧有些高攀可也不至于不切实际!
“姨娘。”析秋道:“和您没有关系,我和七弟从来没有因为是您生的而怪过您,相反的,我们因为有您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您不要妄自菲薄,不论您是姨娘还是正妻,都是我们的母亲!”
夏姨娘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下,哭了半晌才抽抽泣泣看析秋,问道:“那乐小姐没有事吧?”夏姨娘依旧是心善的。
“等过两日我去看望她,到时候再来和您说。”析秋端了茶给她:“您不要担心了!”
夏姨娘端着茶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析秋依旧是叹了口气,等过了两日,她在府里和萧四郎以及炙哥儿刚吃了晚饭在一处说话,江氏便匆匆赶了过来。
“大嫂!”析秋迎她进来:“怎么这么晚来了,快请坐。”
难道是赵家的婚事出了意外?
江氏坐了下来,朝萧四郎看了一眼,面上有些苦涩恍惚:“是七弟的婚事!”
析秋心里咯噔一声,朝江氏看过去。
江氏就道:“大老爷今儿一回来就将我喊去了书房,说圣上过问了七弟的婚事!”脸色僵硬难看。
析秋一愣,难道是乐瑶的事情闹的太大,所以引起了圣上的注意?
她不由朝萧四郎看去。
第1014章 而过(1)
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圣上竟会对佟敏之的婚事投以关注。
索性只是一提,并未有表露赐婚的意思,江氏便按照萧四郎所言,当晚就请了钟夫人一起去了赵家,欲将两家的婚事定下来。
赵家也是立刻点头同意,赵先生因为是佟敏之的恩师,如今他的婚事闹的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便令赵老夫人尽快将赵小姐的生辰八字拿去给佟府,让江氏找人合了八字,尽快将日子定下来,免得再生出意外。
但在此同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说什么?”析秋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岑妈妈:“乐瑶去了赵府?”
岑妈妈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没有人能想到乐小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笑盈盈的进了赵府,将赵小姐请了出来大骂了一顿:“……大闹了一场,将赵小姐骂哭了,还差点……”岑妈妈看着析秋面色难看,有些不敢说的样子:“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析秋抚着额头,头疼难耐,这个乐瑶到底想要干什么!
“听说赵小姐回到房里就闹着不嫁,还要拿剪子绞了头发,被下人抢了去又一头撞在了门框上晕了过去……”岑妈妈说着也禁不住的摇头,她活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见过哪家的小姐如乐小姐这样不管不顾行事。
“人没事就好。”析秋叹了口气问道:“大奶奶可过去了?”事情因敏之而起,大嫂不去道歉也说不过去。
岑妈妈应是:“这会儿刚去!”两家还要做亲家,事情闹成这样,只怕也难了!
哪家未出阁的姑娘能受这份气,即便是赵先生对七舅爷再看重,可也要顾忌自己的声誉和赵小姐的名声。
“乐瑶呢?”析秋问完,岑妈妈回道:“在锦乡侯府,说是潜山学院的许多学子聚集去了锦乡侯府,要求侯爷出面亲自给赵先生赔礼道歉!”
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析秋脸色沉了下来。
佟阁老的庶子,萧四郎的妻弟和乐贵妃妹妹,淮南中山侯嫡女,锦乡侯的表小姐的感情纠葛,若在寻常人家也最多只是一时笑柄而已,可如今闹到那么多学子围着侯府,让堂堂锦乡侯出面赔礼道歉……就像是党派之间的反目成仇,自酿了笑柄供人取乐!
就是不想引起圣上注意,只怕也难了。
“帮我换了衣裳,我回一趟娘家。”析秋说着已经去了卧室,岑妈妈跟着进去帮着析秋换了衣裳。
才出了门,坤哥儿和佟析环以及炙哥儿三个人蹦蹦跳跳的回来了,析秋将三个人让进房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让岑妈妈服侍你们吃午饭,吃了饭记得要睡午觉,不准满院子乱跑。”
坤哥儿一向循规蹈矩,做每一件事情都有时间刻度,所以闻析秋所言便点了点头没有意见,佟析环目光一转看着析秋若有所思,炙哥儿则是嘿嘿的笑着,挠着后脖颈道:“娘,您放心去吧,我们在家里一定乖乖的。”
析秋点了他鼻子:“你就知道敷衍娘。”析秋去看坤哥儿:“炙哥儿交给你了,帮姑母督促他哦。”
坤哥儿看了眼炙哥儿,又回视析秋点头道:“侄儿知道了。”
炙哥儿撇撇嘴。
析秋便带着碧槐和绿枝出门,才出了院子,佟析环就跑了出来,喘着气站在析秋面前:“六姐。”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碧槐和绿枝,不安的问道:“是不是七哥的婚事又生波折了?”
析秋眉梢微挑,没想到佟析环的观察如此细微,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出了一点事,你不用担心,有大哥大嫂,你安心读书不要胡思乱想。”
“嗯。”佟析环知道自己年纪小,他们有的事情不和她说,可是她心里也多少也了解了一点,定然又是上次去府里闹事的乐小姐生事了,真不明白她,明明七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七哥得了功名好不容易有今天是多么不容易,她如此闹下去,七哥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七哥是老实人,却被人冠以风流之名,他实在是冤枉。
析秋看着佟析环沉着小脸,就弯腰面对面的看着她,微笑着道:“你不要把你的七哥想的那么脆弱,他已经是大人了,也有处事能力,再说他人缘和名声一直很好,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坏了名声的。”
“嗯。”佟析环依旧是有些委屈的样子,她抬眼看着析秋,声音闷闷的道:“我知道了,不胡思乱想。”
析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佟析环今天也是七岁了,过了年她就不能再进府进季先生的学堂了,她希望她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多读些书开阔见识!
到了仪门上了马车,一路去了佟府里头,一进府门就能明显感觉府里的气氛压抑,她知道江氏这会儿不在,便直接去了夏姨娘房里,在院子里就听到罗姨娘和梅姨娘的说话的声音。
秀芝给她打了帘子,就瞧见夏姨娘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高几上放着茶盅果碟,两边分别坐陪了穿着玫红褙子依旧风韵犹存年轻妖娆的罗姨娘,和穿着橘红色短卦搭着绯色褙子的梅姨娘,鲜亮的颜色映衬的她面色蜡黄,施了脂粉显得有些僵硬。
见她进来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夏姨娘眼睛红红的,析秋朝三个人微微颔首,梅姨娘先开了口道:“六姑奶奶总算回来了,快帮我劝劝夏姨娘,我们怎么劝她都听不进。”
梅姨娘话音落,析秋就瞧见罗姨娘冷冷的看了眼梅姨娘。
析秋含笑在位子上坐了下来:“都是一家人,快请坐吧。”几位姨娘都坐了下来,析秋微笑着道:“也不是大事,几位姨娘也别胡思乱想,一会儿大嫂回来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夏姨娘张了张嘴,梅姨娘点着头声音很高亢:“就是,就是,这种事儿只能说明我们七少爷优秀,佟府门第好,人人争着抢着要嫁到我们家来。”
析秋也忍不住蹙了蹙眉,这种事也不是光彩的事,尤其是佟敏之还要考取功名!
第1015章 而过(2)
“得了,得了!”罗姨娘站了起来:“我们就别在这里待着了,让六姑奶奶和姐姐好好说说话。”说着走过去去拉梅姨娘:“去我那边坐坐,正好府里新进了布料,要给丫头婆子们做衣裳,你帮我一起参谋参谋。”
“这种事我哪懂,再说大奶奶交给你,就是知道你能做好,我就不多嘴了。”梅姨娘显然不愿意走,罗姨娘却是用力一扯,将梅姨娘硬生生的扯站起来:“你不懂,我教你!”
和析秋以及夏姨娘微微颔首,硬将梅姨娘拉着出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梅姨娘想要回头去看析秋,可不待她话说话,秀芝跟在后头已经将门掩上了。
析秋看着罗姨娘的背影,忍住了笑意。
“六姑奶奶。”夏姨娘见她们离开,就露出愁容来:“事情闹的这么大,会不会对七少爷将来的仕途有影响。”
影响肯定还是有的,不过倒也不严重,就看怎么处理了,她摇摇头,含笑道:“七弟一向努力,人又本分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虽不说可事情原委心里也是清明的。”说着一顿又道:“再说,不还有父亲和大哥呢么,您不要多想了。”
夏姨娘依旧难掩担忧,原来是担心因为佟敏之出身尴尬,婚事不好挑不会顺利,怎么也没有想到,却闹出这样的风波来。
析秋又低声劝了夏姨娘几句,这边秀芝来报说江氏和大老爷以及大爷都回来了,析秋便辞了夏姨娘去了江氏那边。
“我正要着人去请你回来一趟。”江氏满脸的无奈隐着怒意,拉着析秋坐下就直接道:“你说乐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幸好赵小姐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若不然这个摊子可要怎么收场!”
“赵小姐没事就好,赵家怎么说?那些围着侯府的学子如何了?”析秋问出了自己关心的几个问题。
江氏喝了茶就回道:“赵先生是态度坚决的,只是赵老夫人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只怕是不能同意了,赵小姐在房里又哭又闹只说便是做姑子去,这门亲事也决不会答应。”说着一顿又道:“父亲和大爷去了,解了侯爷的围,劝了学子们都退回去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让堂堂文渊阁大学士去给人赔礼道歉,江氏想想心里就生出无名的火来,恨不得找到乐瑶狠狠的骂一通才是。
这样一来,赵家的婚事只怕不能再谈了,伤了赵小姐的心,即便事成让她带着怨念和佟敏之过日子,心里也不会痛快,至于乐瑶,析秋紧紧的拧了眉头,京城是留不得了!
析秋正要说话,邱妈妈就匆匆进来,说阮夫人和钱夫人一起来了,析秋和江氏互看一眼,猜测两人只怕是赔礼道歉的。
转眼两人进来,瞧见析秋也在并不惊讶,说了许多的话,大抵和析秋所料不错,为乐瑶的事情赔礼道歉。
说明天就将乐瑶送回去,再不能让她在京城生事了。
江氏尽管心里再气,可也没有拿乔笑面温和的和两人说着话,析秋也微笑着陪着,几个人客气的说了许多的话。
宫中,乐袖知道后也是气的不轻:“没想到她一来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就连圣上也知道了。”吩咐德公公:“你出宫一趟,和阮夫人打个招呼,也别等明天了,今晚就派人将乐瑶送回淮南去!”
“奴才知道了。”德公公应是,正要说话,守着门的瑾瑜忽然跪在了地上:“奴婢叩见圣上。”就见穿着明黄龙袍刚刚下朝的圣上大步进了门。
乐袖一愣,飞快的朝德公公挥挥手,她面色一改笑着迎过去蹲身行礼:“臣妾叩见圣上。”
“起来吧。”圣上在主位上坐下,瑾瑜接了茶小心翼翼的奉上来,轻手轻脚的和德公公退了出去。
乐袖笑盈盈的站在一边:“圣上还没用膳吧,臣妾让人给您备膳?”圣上端了茶眉头微挑扫了乐袖一眼:“不用了,朕稍后去玉茗宫用。”
玉茗宫是莹贵妃新搬的宫殿。
乐袖脸色微微一变,又笑着应道:“是!”圣山轻吹着杯沿上的浮沫,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今儿上午,潜山书院的学子将锦乡侯围了?”
脸上的挂着的笑容有些艰难,乐袖目光一转回道:“有这事?臣妾一上午在房里绣花,还不曾听闻。”说着露出担忧不解的样子:“学子们为何要围了侯府?”
圣上看了眼乐袖,见她表情真挚并不像有所敷衍的样子,语气也稍柔和了些,道:“只是年轻人间的风流韵事,你不知也罢!”
乐袖暗暗松了口气!
圣上便起了身:“朕去看看鸿儿,你用膳吧。”乐袖便紧跟着送他出门,待圣驾行远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回头问瑾瑜道:“德公公出宫了没有?”
“走了!”瑾瑜回道。
乐袖放了心,想到圣上方才的态度,她的心又凉了一些,这两年圣上对她全不如当初时的温情信任,相反的对莹贵妃越发的亲近,如今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来试探她……
“娘娘。”瑾瑜小声道,乐袖一愣,问道:“人呢?”
“在殿外稍停了一刻,见圣上在里面便走了。”瑾瑜说着一顿又道:“像是领着敏嘉公主在玩。”
乐袖听着目光一顿,随即笑了起来:“……这孩子果然聪明,算我没有白疼他!”
识时务,懂进退,又会拿捏人的性情投其所好,和风细雨却能在不经意中笼络了人心。
这样的手段和行事作风,乐袖脑海中不经意的就想到了析秋。
真是什么样的人教导出什么样的孩子!
略高兴后她又想到乐瑶和佟敏之的事情,事情闹成这样,即便是求了圣上赐婚,只怕佟家也不会愿意了,今儿让佟阁老低头给那么多学子赔礼道歉,定是已经得罪了他,将来乐瑶进了佟府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是,如今得罪了佟阁老,又坏了佟敏之的婚事……这件事实在是让她头疼不已。
“你去一趟督都府。”乐袖想了想,虽不担心和萧佟两家因此处内讧,可彼此心里不快总是难免:“将去年过年我得的那尊送子观音给四夫人送去。”
第1016章 而过(3)
瑾瑜一顿:“娘娘……”乐袖摆着手:“眼下大事未成,不要拘泥这些小节。”
“奴婢这就去。”瑾瑜蹲身应是,正要说话外头有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
都是她贴身的人,乐袖问道:“什么事?”
“是圣上。”来人回道:“圣上要下了圣旨给佟家七爷赐婚!”
乐袖一愣,问道:“怎么回事,细细的讲。”来人便回道:“奴才在外头听说,说是当时皇长子也在,正陪着圣上用膳,也不知怎么说起佟七爷的婚事来,莹贵妃就说好好的男儿,婚事却莫名受了这样的波折,将来只怕也难找女子婚嫁了,难为佟阁老为了朝中的事操心,又为了孩子的婚事伤神伤面……”一顿又道:“圣上便随口问莹贵妃对此事有何看法,莹贵妃就道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担忧佟阁老年事也渐高怕他一时操心毁了身子,不能再为圣上效力……说着话锋一转就提到她有个庶妹,年纪和佟七爷相仿,不如她做个媒人牵个线罢了,也了却佟阁老一桩心事。”
“圣上就答应了?”乐袖面色一变,来人就点了点头:“圣上显得很有兴致,还夸赞了莹贵妃替他分忧,还说要让佟阁老好好谢谢她这个媒人才是。”
乐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怒问道:“殿下呢,殿下不是也在场,他没有说话?”
“殿下说了。”来人有些迟疑:“不过……殿下却也是赞同的!”
乐袖泄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来,莹贵妃真是打的好算盘,虽是庶女庶子可毕竟和佟家联姻了,这样一来佟家将来办事也不得不顾忌她娘家了。
这个女人,真是好深的心机,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早知道,就同意了乐瑶和佟敏之的婚事,怎么也不能让事情演变成这种局面。
乐瑶使劲的拍着门:“放我出去!”她怒容满面恨不得一把火将锦乡侯烧了干净:“快放我出去!”
拍了半天没有人敢应,她力竭的瘫坐在地上,蒙面哭了起来,她也不愿意事情闹成这样,难道她愿意成为别人的话柄么,还不是因为你们阻止我的婚事,如果答应了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门第,门第!
门第难道就那么重要么,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只要相爱就够了么,她爱佟敏之,从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了他,为什么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
敏之,敏之,你快回来,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一定会让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一定。
乐瑶哭的昏天暗地,一天没有吃东西这会儿又过渡的激动,人便有些无力,就在这时门从外面打开,吱呀一声,听到她耳中宛如天籁如同救赎。
她回头去看,就瞧见阮夫人站在了门口,她迫不及待的喊道:“姑母,您放我出去好不好。”
“傻丫头。”阮夫人见乐瑶弄成这样也心疼的不得了,她走过去扶起乐瑶,将她满脸的碎发捋清爽,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柔声道:“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乐瑶紧紧揪着阮夫人的衣袖,期望的看着她:“姑母,是不是我和敏之的婚事有希望了,是不是敏之回来了?我搅黄了他的婚事,他一定会赶回来的吧……”
阮夫人看着这样的乐瑶实在是没了话,长长的吐出口气,还是将乐瑶最不想听的事情告诉了她:“圣上方才下了圣旨,给佟敏之赐婚了,是定远伯陈府的庶女。”
“什么,你说什么?”乐瑶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定远侯,什么赐婚?”
阮夫人扶着她,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原委和乐瑶说了一遍,乐瑶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摇着头要朝外面走:“我去找贵妃娘娘,她一定有办法能帮我。”一顿又道:“还有佟阁老,四夫人,他们也不会愿意和定远侯联姻的,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瑶儿!”阮夫人拉住乐瑶:“你冷静一些,这可是圣旨,谁能违背?”
乐瑶身体一抖,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子没有站稳就顺着门框坐在了地上,阮夫人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成了定局,你去找谁也没有用的。”阮夫人没有告诉她,若非她闹去了赵府,莹贵妃也不会有机可趁,圣上也不会给佟敏之赐婚。
至于反对,不管是她们还是佟府疑惑是宣宁侯府都不可能去提出异议,不说佟敏之和赵府的婚事刚刚黄了人人皆知,她们没有理由拒绝,就说莹贵妃“一片好心”,连圣上都夸赞她为朝事分忧,他们怎么能去反对。
他们只有谢恩!
再去看乐瑶,只见她傻傻靠在门框上,傻傻的看着前面,过了许久才一点一点抬起头来朝阮夫人看去:“姑母,求求您放我走吧。”她要去找敏之,她要和敏之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阮夫人当然知道她的打算,劝着道:“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在这里好好养几天,过些日子等你大哥到了,就接你回淮南!”
乐瑶眉头一横,眼底露出不甘心的样子,她忽然推开阮夫人,拔腿就朝外头跑去,碎乱的头发堆在了脑后,她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脚在碎碎的鹅卵石上奔走……
“快拦住她!”阮夫人不期然被她推到在地,手肘硌在地上她疼的嘶了一口气,好不容站起来立刻让婆子去追乐瑶。
析秋和萧四郎在大老爷房里,佟慎之和江氏并肩坐在一边,周博涵以及佟析砚佟析玉和娄二爷皆在,大家都没有人说话,大老爷看着桌面上的圣旨面沉如水,过了许久她开口对江氏道:“准备准备去定远伯提亲吧。”
“是!”江氏垂头应是,不确定的问道:“……七弟那边可要通知一声,让他回来?”
大老爷闻言摆了摆手,回道:“不用,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等他回来再说吧。”
“是!”江氏点了点头,这边佟析砚就问道:“父亲,难道真的让七弟娶定远伯的陈小姐?那可是莹贵妃的妹妹!”
第1017章 而过(4)
大老爷眉头蹙起没有说话,周博涵看着佟析砚脸色难看,就解释道:“圣命难违,再说与身上而言也是好意,我们岂能驳了圣上的好意。”
尽管如此说,佟析砚还是气的不行:“可恶!”想到将来家里会嫁进来一个陈小姐她就头疼,不由朝萧四郎和析秋看去:“你们两个说话啊!”
析秋一直静静坐在不曾开口,萧四郎则是面色平静不见异色,见佟析砚问她,析秋无奈的开口道:“周姐夫说的很对,圣上为七弟赐婚也是体恤父亲,我们便高高兴兴为七弟张罗婚事便是。”
佟析砚听着就瘪了嘴不再说话。
娄二爷比成亲时胖了一些,此时开口接了话,道:“以我看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坏事,等人娶回来便是佟氏的人,要如何做还不是看我们。”他话一落,大家都朝他看去,就连大老爷也眼神莫测的看向他。
娄二爷挑了挑眉梢,正要说话,佟析玉却是低着头红了脸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娄二爷有些扫兴的闭了嘴。
等辞了众人,析秋和萧四郎回了督都府,在车上萧四郎揽了析秋,笑着道:“我到觉得娄二爷说的没有错,将来你是姑姐,弟媳若是做的不好,你尽管训斥便是。”析秋被他的话逗笑起来:“这么说,四爷当初娶妾身时也是如此打算的?”
萧四郎轻笑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堵着的一口气也随之松了松,其实这件事他们没有人去拒绝圣上,是因为一来不管圣上是不是单纯的好心,但是确实解决了佟敏之如今婚事的尴尬,二来,莹贵妃把妹妹嫁到佟府来,其实对于她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联姻确实是将不相干的两个府邸绑在了一起,但是出发点是大家的目标和利益相同,可一旦发生了矛盾碰擦,谁还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不管真正大局的利益。
还有个原因他和萧四郎各自心中明白,却没有彼此道破。
其实,她在意的,还是佟敏之的感受,短短的时间婚事一波三折闹的满城皆知,几乎酿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如今却从天而降一位素未谋面甚至不曾听闻的女子将成他未来的妻子,他的心中定然不会好受。
况且,如今乐瑶知道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若是乐瑶有个三长两短,佟敏之这一生只怕都要活在阴影中。
正如析秋所料,第二日就从锦乡侯府听到乐瑶失踪的消息,锦乡侯府派了许多人出去找,连找了两日也没有下落,析秋怕乐瑶去保定找佟敏之,就让人通知了阮夫人,阮夫人听到便立刻让人追去了保定……
果然,在半道上追上了乐瑶,彼时正好佟敏之也从保定朝京城赶,他得知了赐婚的事情,怕乐瑶一时难以接受再做过激的事,没有想到却在路上遇见了乐瑶。
析秋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只听阮夫人说乐瑶仿佛呆傻了一般,任由人带回了锦乡侯府。
好几日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到了十月初,中山侯的大爷到了京城,将乐瑶带回了淮南。
佟敏之站在箕尾山山顶上,看着中山侯的马车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他靠在身后的野李树上,枯黄的树叶片片落下,他闭上了眼睛只有无力。
脑海中就想到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他背着布包,包里是姐姐偷偷给他的二两银子,还有几块点心,他和赵先生席地而坐,听先生自大周建国之初,一直说到当今局势,那时候的他雄性壮志,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报答姐姐,报答赵先生!
转眼十年过去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做成,却让那么多人为了他而伤心。
乐瑶,你的感情太过美好,我太过污浊太过卑贱配不上你……下半生,希望你能安心找个人嫁了,得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佟敏之的改变,析秋看在眼里,却也无法安慰他,有的伤口只有靠着时间等待它一点一点愈合然后忘却……其实,她知道对于佟敏之来说,他对乐瑶或许只是好奇,年少懵懂时有一些情愫,可是这样的情愫与他心中的许多许多的东西比起来,实在不足一提,他伤心是因为乐瑶为他的付出而他却无力回报。
或许有情,但那份情感还不至于让他为之疯狂,可能更多的是……愧疚吧!
天气渐渐转凉,今年京城的雪比往年来的早了许多,离佟敏之四月的婚期越来越近,期间析秋进宫一趟感谢乐袖给她送来的送子观音,在宫中见到了敏哥儿,敏哥儿给佟敏之准备了贺礼,只说他不能去给七舅舅道贺,只让析秋代为转达。
“至于赐婚的事,当时我也在。”敏哥儿看着析秋道:“我并未反对!”
析秋点了点头,并不奇怪敏哥儿的反应,却不料敏哥儿解释道:“二伯如今虽不在京中,可总有一日要回来的,侯府主母空缺,定远侯伯可不止只有一位庶女……”他的话再明白不过,定远伯如今正有一位及笄的嫡出小姐,事情可一不可二,与其让莹贵妃将来求了圣上为萧延亦赐婚,不如现在成全了她!
析秋怔了一下,这也正是她和萧四郎未有作为的原因之一,没有想到,敏哥儿却在那一瞬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定远伯虽封了爵位可并非世袭,他们要在莹贵妃正得宠时巩固地位,所以将来他们有这样的打算一点也不奇怪。
她看着敏哥儿,笑了起来,只觉得无比的安慰。
第1020章 心情(1)
新年里析秋两府里忙碌着,等到年初二回佟府拜年,才听说了韩家姨太太的事情。
她愣了一瞬之后,才有些惊讶的问道:“韩家姨太太去世了?”
“是。”江氏端着茶没有解气但也不显得忧伤:“听说病了有些日子了,大年三十那天韩夫人查出来怀了身子,晚上姨太太就去了。”
“韩夫人有了身子?”若是别人有了身孕她自是不会惊讶,但韩夫人有些不同,因为这两年韩大人一直忙在军营,很少回府她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夫妻两聚少离多更谈不上感情,没有想到韩夫人竟然有了身子,这么看来,韩大人夫妻两算是过了磨合期,韩大人对韩夫人也上了心了?
她就想到曾经在诚意伯府见到方二小姐的情景,是个聪明的人想必也是有手段的,否则也难留韩大人的心。
难道,韩家姨太太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病不起,又在韩夫人有了身子大喜之时,以死来无声的诉说和反抗?
她不了解,只能叹了口气。
江氏又道:“韩家这两年也不消停,我听说自从方二小姐进府,就一直风波不断,姨太太和和一位姨娘走的极近,方二小姐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听说有次韩大人回府,还没进正房,就被姨太太和姨娘请出去了,方二小姐站在院子前等了半夜也不见人回来,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韩大人一直在军营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况,更没有人将她生病的消息告诉他,方二小姐就苦熬了半个多月才算好了起来……如今姨太太一走她又怀了身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将来韩府里,就彻底是她当家作主了。
析秋到没有在意韩府的事情,不过此刻听江氏说起来也觉得唏嘘不已,这位姨太太可真是不能小看!
过年间,这样的丧事说多了未免不吉利,两人说了几句便停了话,正好佟析玉也到了,她进门和江氏以及析秋打过招呼,就奇怪的问道:“四姐没有回来?”
她这么一说,江氏和析秋才想起来,往年这个时候佟析砚该早早回来了才是,今年怎么这么晚还没到?
“许是有事耽搁了。”江氏笑着道:“稍后让钱妈妈出去迎迎。”今年周夫人孝期满了,家里的事情也多,她带着孩子被绊住了脚也有的。
可等到了近中午,外头喊着开席了佟析砚还没有回来,江氏和析秋就有点不放心,嘱了钱妈妈去一趟周府问问情况。
还不等钱妈妈出门,周府里的周妈妈就到了:“给大奶奶和两位姑奶奶拜年了。”说完跪在地上磕了头,江氏忙扶她起来,问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夫人呢。”
周夫人听着就眉眼都是笑意,怎么也掩不住,顺着江氏的手站了起来,笑着道:“奴婢给大奶奶道喜,我们夫人有身子了。”
“真的?”江氏听着就立刻笑了起来,然后双手合十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夫妻两人守孝三年,孝期一满佟析砚就有了身子,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她笑着和周妈妈道:“这果然是大好的事情,快,快去和大老爷说,讨个好彩头。”
周妈妈应是,跟着眉笑颜开的邱妈妈出了门。
江氏转头过来见析秋也是满脸喜色的坐在那里显得很高兴,而佟析玉表情则有些僵硬,她这才想起来,便咳嗽了一声着意淡化这件事,不让佟析玉太过伤心:“好了,好了,既然四姑奶奶不回来,那我们就去吃饭吧。”
析秋应是:“父亲听到了准是很高兴。”念哥儿也长大了,佟析砚再添一个真是再好不过了。
过了几日,析秋和江氏以及佟析玉结伴去看望佟析砚,她靠在炕头上不满的道:“大夫说胎位有些不稳,相公和周妈妈就让我整日躺在床上,府里那么多事,真是急的我抓心挠肺的难受。”
周博涵站在一边抱着念哥儿一味的微笑。
析秋看着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样子,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江氏也是忍俊不已,道:“府里的事情慢慢来,你现在紧要的是养着身子,可不能任性了。”
佟析砚孩子似的瞪了眼周博涵,嘟着嘴点了点头。
过了年内务府便开始招标,果然是同轩堂中了,那一天阮静柳到了府里来,析秋整个新年期间都没有见到她,便问道:“要你来府里过年,你也不肯,过了年让人去四象胡同找你,你又不见了踪影,若是今儿再见不到你,我可是打算报官了。”
阮静柳轻笑,回道:“我习惯了一个人过新年,再说你也不是一个人,一大家子要照顾,我来又是给你添麻烦。”
“你便是这样,麻烦不麻烦那是我的感受,你岂能替我决定了。”析秋半嗔着说完,又道:“还没和我说,你这新年去哪里了呢。”
阮静柳就放了茶盅,笑着道:“没去哪里。”说着一顿又道:“在普济寺待了几日,就住在你以前住的院子里,和普宁师太喝茶论佛,过了几日清净日子。”
她什么时候信佛了,析秋一愣:“你怎么会去了普济寺,什么时候信佛的。”
“突然想去就去了,到是心静了不少!”阮静柳淡淡说着,自怀中拿了个平安符出来:“师太让我转交给你的。”递给了析秋。
析秋接了过来,笑着谢过让碧槐收起来,又想到萧四郎和她说起秦远风的事情,试探的问阮静柳:“同轩堂如今是皇商,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秦家大爷的生意水平果真是了得。”
阮静柳听着,眼底就露出一丝冷意,转瞬即逝淡淡的道:“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只希望他能稳稳端住了这个金饭碗才是。”
析秋眉梢轻扬,审视似的看着阮静柳,不禁轻声问道:“静柳姐,你是在为秦二爷打抱不平?”秦家家变,秦远风远赴他乡,不用去打听也知道其中必是有故事的,阮静柳如此态度并不奇怪,而奇怪的是她的语气。
阮静柳闻言,便转目过来无奈的看了眼析秋:“你不就是想套我的话,问问我对秦远风到底是什么感觉吗。”
第1021章 心情(2)
“是!”析秋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你一直没有和我说,我也不敢仔细去问你,况且秦二爷又下落不明,我就更不敢细问了。”
阮静柳白了析秋一眼,哭笑不得的样子:“也就你在乎这件事情了。”说完轻描淡写的道:“我对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析秋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阮静柳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摆着手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已经如实相告了。”
“不对!”析秋太了解阮静柳了,若不是她在乎的人和事,她根本连提都不愿意提,更不要说去关心了,她对秦远风付出的关注度远远高于她对别人的平均水平,让她好奇的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可没觉得你说了实话,相反的到觉得你说的全是违心的话。”
阮静柳看着析秋,用一种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的眼神,质疑道:“那你说说看,我如何违心的。”
“自从秦二爷失踪,你的话是越来越少,以前还常常出去游玩旅行,这两年更是没有出过京城,竟还学了别人信了佛,与师太论禅说法,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阮静柳。”析秋说着一顿,又道:“你从来都不关心与你不相干的人和事,便是连听见也会觉得无趣和厌烦,可是你对秦二爷却不然,不但托了人打听了秦家内宅的事情,还让人打听他的下落……”
阮静柳面色不变,回道:“只是朋友而已。”
“静柳姐。”析秋一改方才的玩笑,很认真的看着她:“能被你认可称之为朋友的人可并不多!”
阮静柳目光稍稍闪了闪,眼底也露出一丝迷茫来,仿佛对析秋方才说的话也生出疑问来,想了许久她才道:“不说这些事了,我和他不会有交集,再说论年纪他喊我一声阿姨也不为过!”
“可不知道一向我行我素的阮静柳,还在乎这些。”析秋该说的已经说了,心中也更加确信阮静柳的心思,便话锋一转道:“四爷已经有秦二爷的下落。”
阮静柳很自然的一怔,眼底露出惊喜来,随后她又恢复寻常面色,问道:“人在哪里?”
析秋也不去管她心里到底如何想的,只管将萧四郎和她说过的话和阮静柳说了一遍,阮静柳听着就渐渐沉默了下来。
从督都府出去,她在两间医馆里转悠半日功夫,待天擦黑的时候才回了四象胡同,绾儿挺着大肚子在门口候着她,阮静柳瞧见就道:“外头上了冻你别滑到了!”
“奴婢没事。”绾儿过来扶着她,阮静柳却是反转了手拉着她,两人进了门她问道:“天诚还没回来?”
“嗯,说是要晚一些。”绾儿说着话给阮静柳倒了茶,立在她面前道:“主子,今儿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完去多宝格上拿了一封牛皮信封出来递给阮静柳:“也没署名,您看看。”
阮静柳平静无波的接过信,当着绾儿的面拆开,里头两张信纸和一张盖着红章的纸张飘了出来,阮静柳先捡起那张盖了红章的纸,就见是一个房契,上面写的很清楚是东长街上的哪一处宅子,绾儿也好奇的探头过来瞧,随即惊讶的道:“主子,这是不是和都督府隔了半条街的那间宅子,听说是以前哪位皇子的外宅,后来圣上登基就一直空关着,是不是那间?”说着惊讶的看见上头还写着阮静柳的名字,更加的惊讶:“房契上怎么会是您的名字?”她没听阮静柳说过她置办宅子的事情。
再说,那一带的房子便是有钱也难买的,听说大爷去年想托了侯爷去买,也不知怎么就没有办成,后来不了了之了。
阮静柳没什么反应,随意的将地契丢在了一边,拆开信封,就见上头写到:一别两年,静柳可好……
阮静柳越看脸色越沉,绾儿见了越发的疑惑,想看又不敢看,小声问道:“主子,信是谁写来的?”
阮静柳没有回答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攥着信纸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又砰的一下关了门。
绾儿看着主子满脸的怒容,又看看遗留在桌上莫名而来的房契,难解疑惑!
“主子,您还没用饭呢。”绾儿小心的敲了门,可等了半晌也不听见里头的人回话,她叹了口气只得吩咐了婆子将饭菜温着等着。
一夜,房里没有多余的动静,只是灯却是一夜未息,第二日一早绾儿过来,却瞧见阮静柳如同平时一样,安静的吃了早饭,乘了车子就去了医馆。
只是桌上那张房契却不见了。
如今天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半个多月,阮静柳一直两点一线的过着日子,只是人却渐渐消瘦了不少。
绾儿担忧的和天诚说起来:“你明儿去督都府里,见到四夫人,能不能请四夫人来一趟?”
阮静柳的样子,天诚也瞧在眼里,便点头应是,回了督都府就和析秋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析秋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下午抽空我会去一趟医馆。”
“多谢夫人。”天诚笑着道:“绾儿一直忧心着张医女,她又有孕在身,我真是怕她……所以才来叨烦夫人。”
析秋笑着道:“你心疼绾儿是应该的,别乱想,去忙吧!”
天诚笑着应是告辞退了出去。
下午,析秋去了医馆,却是扑了个空,春雁回道:“张医女中午就出去了,也没有打招呼!”
析秋又坐车去了四象胡同,没成想她却没有回来,来回颠簸了两趟她也觉得累了,便嘱咐了绾儿自己回了督都府。
等到了夜里,她开始肚子痛,推醒了萧四郎:“四爷,妾身肚子痛。”
萧四郎本来睡眠极浅,被析秋轻轻一推顿时醒了过来,他看着脸色发白的析秋,竟有些结巴的问道:“哪里痛?”
“肚子!”析秋捂着肚子:“快去将静柳姐请来。”
萧四郎来不及细问,匆忙在床头抓了一件外套随意一披:“你等我!”转身推开房门,将岑妈妈和春柳以及碧槐悉数喊了进来,不过眨眼功夫整个督都府里都亮起了灯,他自己则是疾步去了马棚快马一匹去了四象胡同。
也不和阮静柳说原由,拉了她直接塞进马车里,亲自驾车赶回了督都府。
第1025章 逼婚(2)
“你先放开我”没有方才的怒意,阮静柳轻声道,秦远风笑了起来,在她脸上啪叽啪叽亲了数次才松开她,抱着她起来:“你是不是不满意?那我吩咐他们重新布置。”
“不用。”阮静柳看着他:“我不会嫁给你的。”当年她去张府也并非因为爱情,她甚至都不曾见过张公子,包括婚后他们彼此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再之后她便成了寡妇,但,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她在乎的也不是这些,她的人生需求并不多,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爱情。
秦远风一愣:“为什么?”
阮静柳站了起来,目光从喜庆的大红喜字上一点一点浏览过去,最后落在跳动的凤烛上:“我不愿一辈子待在后宅,我不想我的眼界只有三寸庭院,那不是我要的。”他转头看着秦远风无比的坚定:“天高地阔,世间琳琅,唯有自由才是我追寻的。”
“就是这样?”秦远风满脸不在乎的回道:“谁说成亲后要你待在后宅。”他说完阮静柳一愣,随后又听他道:“随便你做什么,只要你还是我秦远风的妻子,便是上天入地,我也陪着你。”
阮静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秦远风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柔声道:“我便喜欢这样的你,离经叛道我行我素,我便喜欢这样的你,目标明确从不敷衍,我便是喜欢这样的你,坦荡磊落没有虚假!”他抱着阮静柳:“我怎么舍得让你曲在小小的后宅为我生儿育女,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绝不会阻拦你……相信我。”
“可是!”阮静柳推开,张口欲辩,秦远风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非常清楚她要说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紧接着道:“不要说你对我无意,我知道你这两年经常想我,还偷偷派人打听我的下落,知道我受伤立刻赶了过来,若非对我有意,依你的个性根本不会这么做。”
他太了解她了,因为他们很相像。
“来,来,来!”秦远风不给她时间思考,一伸手将挂着的嫁衣拿了下来,朝阮静柳身上一披,三两下逼迫似得给她穿上,又拿了凤冠在她头上比划,感叹道:“好美!”
“等等。”阮静柳很不适应此刻的打扮,秦远风将凤冠盖在她的头上:“别等等了。”他低头暧昧的笑着:“我都等不及了。”
阮静柳第一次闹了个红脸,秦远风拉着她走到门口,大声一喝:“来人!”
门一打开,锣鼓声更响,随即呼喇喇一群穿红着绿的人挤了进来,朝秦远风一拜:“老爷好。”又瞧见凤冠霞帔的阮静柳:“夫人好!”
“都准备好了?”秦远风问道,一个领头的婆子回道:“都准备好了。”说完一挥手,两个带着大红绢花的妇人摇摆着走了进来秦远风福了福,秦远风一招手,两个妇人动作极快,眨眼的功夫进了房里,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红盖头朝阮静柳头上一搭,随即唱道:“行礼!”
歇下的锣鼓又响了起来,阮静柳被两位妇人“押着”,面前放了两个褥垫,跪下,起身,一个愣神的功夫,有人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然后风一样的,方才挤挤攘攘的人群潮水一样的退了出去。
不用入洞房,此处便是洞房。
秦远风像模像样的拿了秤杆挑开红盖头,阮静柳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足以用精彩来形容。
在她发怒前,秦远风腆着脸凑上去:“娘子,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家吧。”说完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拆了重建,抑或在别处重置一间。”说着朝外走,阮静柳一下挥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疯,我没空陪你玩。”胡乱脱下身上的嫁衣,又将头上的凤冠拿下来:“你以为这是过儿戏?”说完朝他身上一丢。
秦远风接住放在一边去拉她:“静柳。”阮静柳根本不听他说话,随手一推本也不重,秦远风却又是弓起了腰,阮静柳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没事。”秦远风笑嘻嘻的:“我们已经成亲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说着咕哝了一句:“你也回不去了。”
阮静柳一愣,质问道:“什么意思?”秦远风慢慢站起来,很自然磊落的回道:“四象胡同的东西……已经搬过来了。”
“你!”阮静柳这一次真的被气的没了话,她不知道怎么会认识这种无赖,偷偷给她搬了家,强逼着拜堂:“无耻!”目光一转正要走,却发现他大红的喜袍上,腰腹处渗出暗红色的印迹来,她拧了眉头走过去:“你真的受伤了?”
“没事,没事!”秦远风不错过如何一点机会,趁机抱住她,阮静柳关心的是他的伤势,原以为他是为了诓骗自己的借口,没有想到真的受伤了,解开他的衣衫露出里衣,秦远风有些不自然的去解里衣,阮静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低头去看伤势,就见腰腹出一块食指长短的刀伤,切口很深也很整齐已又发炎的痕迹,周围肿的很高皮肉微有溃烂。
“怎么受的伤?”这明显是刀伤,时间也很长了。
秦远风漫不经心的回道:“行船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浪人,不小心受了点伤。”又拉着她的手:“我没事!”
阮静柳是大夫,见到这样的伤口自然不会相信他真的没事,放开他打开了门对外头守着的丫头吩咐道:“打点水来。”将正厅里的药箱拿了进来。
秦远风极其享受的靠在椅子上,心心念念的人在他面前,又是如此近的距离,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幸福过。
第二日,析秋惊讶的看着阮静柳:“他说什么?”又朝她身后站着的男子看过去,年纪约莫二十左右,长的很是清秀俊美,身材纤长挺拔,与她想象中秦二爷的外表相差并不大,她看看秦远风又朝坐在一边的萧四郎看去,萧四郎面色无波,并未显出惊讶来,只道:“秦公子请坐。”
“多谢。”秦远风一抱拳在萧四郎隔壁坐了下来,自来熟的和萧四郎主动攀谈起来。
析秋起身拉着阮静柳在身边坐了下来,阮静柳脸色依旧不好看,显得有些尴尬,析秋问道:“秦公子说你们成亲了,可是真的?”
“真的!”不待阮静柳说话,对面正在和萧四郎聊的热火朝天的秦远风笑眯眯的替她答了话:“所以今天来这里认亲的。”
析秋收回目光去看阮静柳,阮静柳无奈的看着她,很佩服一心二用的秦二爷。
“我们去别处说话。”阮静柳站了起来,扶着析秋,析秋和萧四郎微微颔首,跟着阮静柳一起去了隔壁,才坐下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阮静柳就将昨天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他伤势严重,发了一夜的高烧,早上才醒过来。”她也不忍心离开,便在那边守了一夜,与其说自愿不如说迫不得已,没想到一个高烧昏睡的人力气那么大,一整夜攥着她的手就是不松。
析秋笑了起来,伏在阮静柳身上笑了半天,擦着眼泪抬头才看见阮静柳僵硬的表情,她忽然觉得,或许只有秦远风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才能镇住她,若是寻常的男子,但凡疏离客气一点,阮静柳是绝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如今这样半推半就不给她选择的余地,反而倒成了另一番预想不到的局面。
“既是成了亲,那我现在该改口唤你秦二夫人了吧。”析秋打趣道。
阮静柳横眉怒叱:“你也跟着他胡闹。”她觉得头疼不已,她太了解秦远风了,这个人看似嬉皮笑脸没有正经,但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达到目的,是一根筋的人,绝无回旋的可能。
现在这样,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想要甩开他,除非她能有遁地的本事立刻消失不见再不出现,否则,以他的个性是绝不会罢休的。
“虽有些胡闹,但却也说明了他对你的心思。”析秋笑着道:“六年时间不长不短,他能坚定不移也是一种证明……你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阮静柳依旧难以接受,析秋又道:“你从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求嫁去张府,你也不在乎世俗规矩,要不然你也不会独自悬壶济世走遍大周,至于你们之间的年岁相差,那更是不足一提,既相爱这些岂能成为阻碍……”她看着阮静柳一字一句道:“既然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还犹豫什么。”
阮静柳自己也愣住,她从未有过如此迷茫的时刻,从她来这世界开始,她就知道她没有能力反抗这一切,但却在努力不被同化,她只做她自己,这个信念从未改变,可是现在,她开始迷茫了……她看着析秋,问道:“后宅犹如井底,曲在其中,你幸福吗。”
析秋笑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我很幸福,或许和我起初设想的不同,但是这样的生活却让我拥有了不曾预想过的东西,所以我很幸福。”
阮静柳沉默了下来,低着头看着交叉在胸前的手指,久久不曾说话。
外间的交谈也停了下来,秦远风面上露出不曾出现过的失落,他端着茶盅目光自里间的门帘上收回,低头啜着心不在焉,甚至显得有一丝紧张。
同样的,萧四郎也露出困惑,析秋的话尽管很轻,他却听的很清楚……
她说现在的生活与她起初设想的不同。
她起初想要的是什么?
第1026章 碰撞(1)
阮静柳和析秋以及萧四郎道别,也不看秦远风,率先出了门。
“告辞,告辞!”秦远风笑眯眯的站起来,朝萧四郎抱拳,又侧开视线和析秋打了招呼,像条小尾巴一样,颠颠的跟着阮静柳身后,脸上挂着的笑容,连析秋见了都忍俊不住。
她摇摇头,和萧四郎道:“我们低估了秦二爷的手段了。”
此刻,萧四爷还在想析秋方才的话,她以前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闻言他目光落在走远的两个人背影上,淡淡的回道:“此人能屈能伸,前途不可限量。”简短的话却是对秦远风极大的肯定。
析秋没有想到萧四郎对秦远风的印象这么好,不由问道:“为何?”萧四郎牵了她的手,两人进了院子的门,照顾着析秋的身体走的很慢:“在福建走航运,并非有钱就能轻易办到,福建虽沿海治安渐渐好转,可但凡出海,海面之上所承担的风险非同小可,海盗倭寇皆要面对,他能白手起家发展至今这样的势力,其能力和手段可见一斑,况且,雷公公为人圆滑狡诈,能在他手下讨生活,可不单只是艰难!”
由此可见,秦远风绝对不是表面上他所表现出来的单纯流痞的样子!
析秋不知道福建的事,但从同轩堂的事情来看,他能潇洒的离家放弃同轩堂那么大产业的继承权,不管中间有什么故事,这样的人也定然是洒脱坦荡的。
“难得听你夸赞一个人。”析秋想到一向冷心冷情独来独往的阮静柳,被秦远风以无赖的手段弄的毫无招架还手的余地,忍不住轻笑起来:“希望秦二爷真如四爷所言缺非池中之物,这样也不枉费静柳姐付出。”
不待两人进房,炙哥儿和坤哥儿就高兴的从外头进了门,坤哥儿穿着一件品竹色的直缀,有佟氏男子特有的温润儒雅,而炙哥儿则依旧是藏青的短卦,这样方便蹦跳行动。
“娘。”炙哥儿跑了过去扶住了析秋:“您怎么起床了,妹妹没事了吗。”盯着析秋的肚子看。
坤哥儿嫌弃的皱着眉头,朝析秋和萧四郎行了礼站在一边装作没有听到,析秋失笑道:“没事了!”看向坤哥儿:“外头冷,进去吧。”
几个人进了房里,春柳带着人摆了饭菜,吃了午饭坤哥儿去看书,炙哥儿去找华师傅,析秋则由萧四郎押着去床上躺着。
“我真觉得没事了,况且也不出去走动,放心吧。”整日里躺着人也乏的很,还不如起来走动走动。
萧四郎摇摇头,脱了外套索性靠在了床外侧,轻声道:“你坐了一上午了,歇一会儿下午再起来吧。”
析秋叹了口,翻了个身抱着萧四郎乖巧的闭上眼睛。
两人躺在床上,午后的阳光自窗台上照射进来,斑驳跳动着温暖柔和,萧四郎揽着她右手有意无意的摸着她的秀发,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析秋等了半天不听他说话,不由睁开眼睛,就瞧见萧四郎“愁眉苦脸”样子,一愣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睡吧。”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她,萧四郎含笑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析秋皱眉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什么也没有想。
萧四郎看着她的样子,便又笑了起来,索性换了个姿势,和析秋面对面,探讨一样的语气:“张医女为何不愿成亲?”
是为这个问题伤神?
也没有错,萧四郎接受的传统教育,他尽管很民主可血液流淌的男权主义并未减退,在他的观念里,女子成年之后就该成婚生子待在后宅,如阮静柳这样他虽能接受,但却不一定能理解。
析秋轻咳一声,微笑着道:“四爷觉得女子为何要成亲呢,或者换句话说,女子成亲是为了什么?”
萧四郎扬眉,不认为析秋说的这个问题是问题,也不回答只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或许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婚姻是女子一生的事业,她们应该怎么样必须怎么样,可是我们换个角度来说,女子嫁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过的更好,能有个男人能对自己好,能保证自己的衣食无忧,以此作为交换她为对方生儿育女照顾父母,这是无可厚非的,是不是?!”她说着一顿,又道:“可是静柳姐呢,她不需要有人对她好,她也不需要靠男人来给她稳定富足的生活,男人能为她做的事情,她自己也能办到,那么如此之下,成亲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以往的观念,析秋第一次在萧四郎冷峻的面容体会到什么是龟裂,是的……一点一点崩塌的世界观一样,他苦恼的看着析秋,生涩的问道:“所以,在你们的观念里,婚姻只是双方各取所需的一种交易?”
析秋知道他想的有些偏了,却也不解释:“如果双方彼此有情那么就另当别论,有了情为对方付出多少都不会去计较,可是一开始呢,男未婚女未嫁或者一段婚姻并不如想像中幸福时,婚姻就如你所言,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萧四郎沉吟了片刻,仿佛在努力接受这种离经叛道的观念,他沉默了许久,才转过目光去看析秋,问道:“那你呢,你也和张医女一样吗。”
析秋一愣,随即轻笑了起来,俏皮的转了转眼眸回道:“若真和静柳一样,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是和阮静柳一样,那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若不成亲,那你理想的生活又是什么?”
析秋见他仿佛很关心这个问题,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来,脑中一转便就想到她上午和阮静柳在房里说的话,再去看萧四郎,心中就猜到了大概,他向来听力极好,想必是听到她和阮静柳的对话,心中存了疑惑所以才来拐弯抹角的问她。
心中轻笑,她也并不隐瞒,回道:“游历吧,不用奋斗却不会饿死,不用经营却有人原地等我,能凭着性子四处行走,等累了停下来一杯茶一本书半间院落……闲暇的过一生。”萧四郎很认真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