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谈话(4)
又担心敏哥儿水土不服会生病,他也没有出过远门,能不能照顾周到吃的好不好会不会冷,等等等等都不放心。
“是不是还有几张字帖没有临摹?”析秋放了绣花绷子探头过来看炙哥儿,他点着头道:“现在就写。”拿了笔沾墨去写。
敏哥儿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皇长子和二皇子,皇长子穿着一件暗红的直缀盘腿而坐低头看着书,二皇子拿着书靠在车壁上将车帘掀起一条缝,伸长了脖子偷偷去看车外的风景。
他淡淡收回目光没有说话,这是第三天了,圣上让他们三人坐在一辆车里,说是年纪相仿有人作伴也不会无趣,他明白圣上是想让他们兄弟彼此相处多些手足之情,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和皇长子自上次烫伤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他不说,而是皇长子对他视若无睹,宛若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至于二皇子,人很单纯也很善良,正因为如此便显得胆小懦弱了些,事事听皇长子的,自也不敢和他说话。
所以,即便是三个人坐在车内,也和他一人在车中是相同的。
忽然,车帘掀开露出父亲的脸,沉声问他:“车里有些闷热,你们要不要出来骑马?”这话自是问他的,皇长子和二皇子就是想骑马也是要请示过圣上才能决定。
皇长子没有什么反应,但二皇子却是眼睛一亮,有些羡慕的去看敏哥儿。
敏哥儿笑着点头道:“好!”说完,放了书由萧四郎抱上了马背坐在父亲身前骑马而去。
车帘放下,皇长子用脚踢了一下二皇子,愠怒道:“你那什么表情,要想骑马让常公公去安排便是。”
“我……我不想。”二皇子垂了脸,拿了书在手不敢说话。
皇长子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是胆小。”便侧过身子拿了痰盂吐了起来。
“皇兄。”二皇子担忧的道:“要不要请太医来?”
皇长子擦了嘴,不屑道:“不过晕车,忍一忍便是。”
到了休息之处,没有了前几日的客栈,只能歇在早已经搭建好的毡包之中,皇长子下了车和圣上问安后便借着休息出了门,见了视察归来的钱大人,便道:“钱督都,此时可有空?”
钱文忠下马行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皇长子见左右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便道:“你教我骑马吧。”
钱文忠一愣,有些为难的垂着头,教皇子骑马那不是轻松的事儿,若是出了意外他便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是此刻皇长子正等着他答复,想了想他道:“微臣正要给圣上回话,可否等微臣请示了圣上再来教殿下?”
“无趣!”皇长子眉头微拧不耐的挥手道:“不用你教了,去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文忠垂着头余光看了眼皇长子的背影,没有解释。
萧四郎在军帐之中,拿了火折正要去点手中的信,敏哥儿进了门,他动作一顿想了想将信递给敏哥儿,道:“福建来的信,你也看看。”更多的时候,在大事上他对敏哥儿都不再隐瞒,甚至有时候会去问他的意见,有意培养他。
敏哥儿应是,接了信拆开飞快的看完,也学着萧四郎在火折子上点燃,看向萧四郎道:“谢谢父亲。”
萧四郎微微颔首。
四月中旬,析秋收到萧四郎的信,说圣上出行的队伍已经安全到了关外扎营安顿下来,京中却出了一件大事,福建一带突然有股倭寇伪装成商人上了岸,那些浪人身手不凡一上了岸便将海边的一个渔村烧杀抢夺一空,又迅速四散逃开隐匿在民间,雷公公和福建布政司以及福建总兵派了大量兵力巡查,却无一所获。
隔了几日,又有村庄遭劫,等兵士赶过去却又是扑了一空。
如此几番,那些浪人仿佛是觉察福建兵力防守薄弱,又有一股倭寇登船靠岸,此一番却不似前几次那样偷拿抢夺,而是大规模的烧杀,不过半个多月时间渔民人人担惊受怕,甚至有人为了逃命举家搬迁避难。
福建总兵与之交手几次不但没有占到上风还损失惨重,而那些人每每得手后便会隐匿几日或是登船逃离,隔了几日又会在别的区域出现,神出鬼没难寻踪迹人也是越积越多,众官员却是素手无策。
吴阁老闻言震怒,又与沈季为此争辩了一场,沈季言福建总兵以及布政司无能,勒令撤职查办,而吴阁老却主张等圣上回京后裁夺,两人就此争论不下,最后陈老将军一言求和道:“并非福建兵力势弱,而是没有一位得力的将领,老臣愿请命去福建镇压,两个月之内定能将这些浪人驱逐出境。”
他经验丰富曾经有过海战经验,他若是去定然能一举清除倭寇将他们赶出福建海域。
正当陈老将军领命出发之极,却是无缘无故大病,此事再次搁置下来,这时福建战事已加剧,吴阁老便与沈季商议,让国舅爷亲自领兵出征。
朝中人人点头:“沈大人当年在辽东勇擒蒙古十二部统领岱钦,实乃大将之才。”又道:“国舅爷去再合适不过,京中如今并无要事,唯有福建频频出事,若国舅爷能将福建战事平息,圣上定会欣喜欣慰,在关外也能够安心。”
言下之意,就是您是圣上的小舅子,这件事您去再合适不过,到时候你得了军功圣上定然会大肆嘉奖,而且您也有面子不是。
沈季怔住,他没有想过他要亲赴福建,回去后与沈太夫人商议,沈太夫人当即否决道:“平日领功人头攒动,打起战一个个朝后缩,这样的小事竟让国舅爷亲自出征,哪里的道理。”
沈季也正有此意。
正当他否决之际,福建却传来消息,说在福建一带发现沈安沈宁的消息,甚至见到沈安带着一位年纪约莫八九的少年出现,沈太夫人一愣,确认道:“消息可可靠?”
沈季就点了点头:“不会有假。”一顿又道:“施胜杰似乎也从江南启程赶往福建了。”
沈太夫人就沉吟下来,许久之后她抬头对沈季道:“那你索性就去一趟,这件事交给别人办我也不放心!”
第951章 谈话(5)
沈季听到这个消息时也生出此意,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惊动了圣上,不但要暗中进行还要做的滴水不漏。
四月底他便领着随行的二百护卫远赴福建。
析秋在佟府帮着江氏忙佟析玉的婚事,江氏按照她们姐妹几个出嫁时的规矩,备了四十八台的嫁妆,梅姨娘和大老爷哭诉:“那是以前的规矩,如今都过去好几年了,八小姐嫁的又是伯公府,这嫁妆少了让她以后在府里怎么抬的起头啊。”
大老爷正在为朝中的事忙的焦头烂额,闻言冷冷的看向梅姨娘,问道:“你到说说,该给她多少?”
梅姨娘身体缩了缩,结结巴巴的道:“至……至少五十……五十六抬吧……”说完又解释似的道:“老爷,让妾身给您算一算这嫁妆的事儿……”她话没说完,大老爷挥手打断她的话,有些嘲讽的质问道:“五十六抬?”
梅姨娘朝后退了一步,愣愣的不敢再说话,大老爷眉头一拧:“她们几个姐妹,我记得只有当初华儿出嫁时是五十六抬,但那也不同,她的嫁妆是大太太贴进去的,你若是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你大可以自己贴去,否则,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他们姐妹几个一碗水端平,也不少她的也绝不会有特例的事。”
梅姨娘语塞还想说什么,大老爷已是不耐:“出去!”说完低头理着公文不再看她。
梅姨娘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五月初六,析秋早早回了家去,和佟析砚去送佟析玉,佟析玉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面色含春娇羞的垂着头,等到门外鞭炮作响,周博涵和佟敏之拦着大门“刁难”新女婿,娄二爷请了许多好友来,门内门外竟是对起了对联,佟析砚问代菊道:“都是娄二爷请来的人答上来的,还是娄二爷自己答的。”
“奴婢听着像是请来的人答的。”代菊笑着道:“不过真是热闹,七舅爷手里已经拿了十几封厚厚的红包了。”
佟析砚也抿唇轻笑和析秋道:“七弟可是最得利的。”
“姐姐多总得有些好处才是。”析秋轻笑回头对代菊道:“你去看看,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代菊跑了出去,不过一刻鞭炮响了起来,前头大门开了,迎亲的人进了门,有人过来请道:“前头开席了。”
析秋和佟析砚便去了佟析玉房里,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辰时过了三刻佟析玉和身着红袍的娄二爷给大老爷拜别,便由佟慎之背着上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的去了娄府。
行过礼喝完交杯酒,娄家闹洞房的人退去,佟析玉让身边的丫头伺候着换了家常的褙子,坐在床头等娄二爷回来。
“夫人,您先吃些东西吧。”身边丫头小声的道。
佟析玉看了眼桌上的点心,想到自己终于顺顺利利的嫁入娄府,又想到马上能见到娄二爷,心中便满是甜蜜,摇了摇头道:“还是等相公回来一起吃吧。”
身边丫头轻笑。
直到过了亥时,散着酒气的娄二爷兴高采烈的进了门,见眉目如画的佟析玉,顿时抱住了亲着她亟不可待的唤着:“娘子,娘子。”
“相公。”佟析玉娇羞着推开他:“妾身服侍您去梳洗吧。”
娄二爷盯着她点了点头道:“好,好。”说完疾步进了净室梳洗,佟析玉在外头换了衣裳又卸了妆坐在床头等娄二爷,不一刻娄二爷从里头出来:“娘子,我们歇息吧。”说完,揽着佟析玉便躺了下去。
佟析玉心里砰砰的跳,她常听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心里既期待又甜蜜。
身上一凉,她低头看去衣服已被娄二爷悉数褪去,他亲着她嘴里喊道:“你真的好美,好美!”佟析玉满面绯红欲拒还迎……
当尖锐的痛贯穿她的身体时,她尖声一叫推着娄二爷:“相公,好痛!”
“马上就好,你再忍忍。”佟析玉咬着嘴唇正要说话,娄二爷身体一动已趴在她身上,呼呼喘着气搂着佟析玉道:“你真甜美,和梦中一样……”
和梦中一样?忍住了身体的不适,佟析玉心中一甜问道:“相公梦见过妾身?”
娄二爷已有睡意翻身下去,咕哝着道:“以前常听夫人说起你,所以在梦中见过……”说完翻了个身:“早些歇着吧。”发出轻微的鼾声。
佟析玉有很多话和他说,撑坐了起来去看他,他却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脸上的喜悦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忍着身下的酸痛,掀了帐子:“打水来。”
门打开,便有丫头端着水进来,佟析玉裹了衣衫又道:“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等门再次关上,她自己清洗过后,又拧了帕子给娄二爷擦洗,等忙过一阵她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床内侧躺着的男子,目光又缓缓移到桌面上跳动着火光的龙凤花烛,没有半分的睡意。
洞房花烛夜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三朝回门,佟析玉和娄二爷结伴回府,认亲礼上炙哥儿跑去拉着娄二爷:“您就是八姨夫?”
娄二爷蹲下和他平视,笑着道:“是啊,我就是八姨夫。”说完拿出见面来给炙哥儿:“拿去玩儿。”
炙哥儿笑着拿了,蹦蹦跳跳的回道析秋身边,析秋笑抱住他,皱着鼻子道:“有没有谢谢八姨夫?”
“谢谢八姨夫。”炙哥儿抱着拳给娄二爷施礼,娄二爷回头过来看了眼析秋,目光迅速移开笑着道:“不谢。”
析秋又去看佟析玉,她穿着一件对襟珊瑚纹正红色褙子,衣襟上一堆绿宝石搭扣熠熠华光,比起未嫁前多了妇人的韵味,析秋见她正端着茶盅微微有些发愣,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佟析玉笑着道:“六姐,我没事。”
析秋笑着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娄二爷在周博涵身边坐下,两人早就认识又说了几句,周博涵道:“……可惜大都督不在。”
娄二爷朝析秋看了一眼,回周博涵的话:“算算日子,还有半个月圣上也要启程回京了吧?”
“是!”周博涵点头应是,目光落在佟析砚身上,见她正和析秋说笑,他便低头喝了口茶,朝代菊招招手,吩咐道:“夫人早上没有吃多少,你将车上准备的糕点拿来给夫人用些。”
代菊笑着应是,佟析玉闻言一怔,便朝娄二爷看去,娄二爷正在和佟慎之说着话,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又侧身端茶去喝。
“大爷,大奶奶问您可能开席了?”邱妈妈笑着进门问佟慎之,佟慎之拧了拧眉问道:“大老爷回来了吗?”
邱妈妈摇摇头,道:“还没有回来。”
娄二爷面色变了变,邱妈妈见了随即话锋一转:“可能是朝中有事耽搁了。”佟慎之微微点头,对娄二爷道:“不如我们再等一等吧。”
娄二爷自是没有意见,点头应是。
直到过了午膳时间大老爷还是没有回来,佟慎之派了人去衙门请,还不等人出门大老爷身边的常随便已经回来了:“大爷,出事了。”
不但佟慎之,周博涵,便是析秋也是惊了一惊。
“刚刚得了福建来信,说国舅爷沈大人,在福建出事了。”说着一顿又道:“尸首已经找到了,身中数箭,死状惨烈。”
“沈季死了?”娄二爷变了脸色,国舅爷死了那还得了。
析秋牵着炙哥儿的手,面色平静的听着众人说话。
第952章 惊怔(1)
“娘。”皇后面色惨白眼底有些明星的淤青色,她看着沈太夫人道:“阿季也应该到福建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回来?”
毛姑姑端了药进来,沈太夫人接了在手里,冲毛姑姑摆摆手,她拿了勺子拌着药凉着,回道:“许是路上耽误了消息,算算时间这两日该有消息了回来了。”说着舀了一勺药送去皇后嘴边:“你别操心这些事了,一切有我呢。”
皇后张嘴将药喝了,沈太夫人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嘴角,皇后回道:“我知道,只是炎儿和他都不在,我心里牵肠挂肚的,总放不下心。”
“殿下又圣上护着,季儿这么多年也历练出来了,办事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说着又送了一勺药过去,皇后喝了便又道:“听说宣宁侯府的五夫人至今未醒?”
“一个没脑子的疯子,不提也罢。”沈太夫人面上现出轻蔑:“夫妻两人吵架动手也能成了这样的局面,我真是高估她了。”
皇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拿了沈太夫人手中的帕子自己擦着嘴,神情愉悦的道:“她不是一向如此,也不是今儿一日的事了,当初四夫人还在侯府,我们不也听到她们许多事儿……真是贻笑大方。”
沈太夫人也轻笑着摇了摇头,皇后又道:“萧延亦的婚事,我昨儿晚上仔细想了想,我记得莹贵人有个妹妹,长的也是国色天香的,正到了适婚的年纪,您看……”
“哦?”沈太夫人眉梢微挑:“改明儿接进宫里我瞧瞧,送了人进侯府便是不能做什么,坐了那个位子也能让他们不安生。”宣宁侯夫人的位子空了,早晚都有人要坐上去的,与其让萧家与旁人联姻再添助力,还不如她们占了去。
“好。”皇后轻声应了,正在这时毛姑姑在殿外敲了门进来,皇后问道:“什么事?”
毛姑姑看向沈太夫人,回道:“太夫人身边的妈妈求见,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皇后朝沈太夫人看去,沈太夫人也是微微疑惑,她身边的人都是极规矩的,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也不会闯到宫里来,她起身朝皇后道:“我去看看,你休息吧。”
皇后点头应了,又道:“我也睡不着,您说完了话再回来吧,索性今晚别回去了,好不好?”
沈太夫人嗔瞪了她一眼,眼中包含宠溺:“还像个孩子似的,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留了毛姑姑在里头服侍,她自己出了门去。
“什么事?”沈太夫人见了身边的妈妈,拧了眉头,妈妈就左右看了一眼,轻声回道:“太夫人,福建有信回来了,去府里没有找到您,便直接来宫里了,您看?”
这个时候福建来信,定然是沈季捎回来,又这么着急的求见她,想必是紧要的事,沈太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将人带去居华殿。”居华殿空关着的,又靠宫门近。
妈妈领命转身去了,沈太夫人则挥退身边跟着的女官,直接去了居华殿,等她进去时里头已经有位身穿黑色劲装护卫打扮的男子候在那边。
“太夫人。”那人跪地行礼,沈太夫人看着他眉头微拧,问道:“你腿怎么了?”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僵硬而奇怪。
那人闻言就红了眼睛,跪在地上没有说话,沈太夫人心便是一提,又追问道:“起来说话,可是你们主子来消息了,他人可到福建了,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太夫人。”那人把持不住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断断续续的回道:“少主子……少主子他……”
沈太夫人脸色大变,有些迟疑的出声道:“快说,到底怎么了?”语气之中已满是紧张。
“少主子……没了!”说完,趴在地上压抑着哭着。
沈太夫人眼前一黑,蹬蹬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椅子上,她抓着扶手手指剧烈的颤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耳边嗡嗡炸响一片,觉得很不真实宛若做梦一样,她摇着头,一字一句道:“没了?怎么没了?”
那人抹了眼泪,哽咽回道:“少主中了歹人的埋伏,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小人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
沈太夫人昂着头,眼帘一点一点绝望的合上,眼泪无声的滑下面颊,她就这样静静坐着,没有发出半点的哭声,手指却紧紧攥着扶手手背之上青筋耸起……
那人惊恐的朝沈太夫人身边跪行了几步,担忧的喊了声:“太夫人?”
沈太夫人没有回应,却是猛然睁开眼睛,眼底忙是阴戾之色,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你仔细说,当时的情况。”
那人就慢慢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沈季到了福建后便得知沈安沈宁在三沙堡,于是派人在城中搜寻他们的踪迹,找了两日都毫无线索,就派人去萧四郎在城中开的酒楼外守候,等了半日没有等到两人,却在隔壁一间青楼内发现了沈宁,沈季立即带人去了青楼,将正在和楼内姑娘翻云覆雨的沈宁抓了带回住所,一番拷问之后,沈宁也算是有种什么也不肯说,沈季见问不出什么,便让人在萧四郎的酒楼内留下线索,让沈安带着先皇后的遗腹子前来交换沈宁。
本也只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却没有想到沈安竟然答应了,便说出了见面的地点,位于三沙堡外的一处叫青阳坡的地方会面。
“等等。”沈太夫人语气僵硬的打断他的话:“这个青阳坡我似曾听过。”
那人目光一顿,垂了头就回道:“当初……萧侯爷便就死在那边。”
沈太夫人身体一怔,心里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心中的疑团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起来,她点头道:“你继续说。”
那人又接着将后面的事情说了出来,沈季早早到了青阳坡将手下的人马埋伏在附近,就在青阳坡上等沈安,却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从天而降的数百黑衣人,个个武艺高强,沈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手下两百护卫逃出包围时只剩下近身的六人,他当时在后面看守沈宁才逃过一劫,否则……
沈季大怒,明白自己定然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他让人去通知福建布政司和雷公公来接他,但出去的人在打听到另外一个消息,福建海域一带根本没有倭寇上岸,一片安宁和平,甚至百姓都没有听说过今年曾有倭寇登岸作乱之事。
第953章 惊怔(2)
他惊讶的说不出来话,周身发凉。
谎报军情,这已不是沈安沈宁就能做得到的事!
他突然就想到朝中吴阁老还有突然生病的陈老将军……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所有人都在暗中织起了一张大网,就等着他沈季跳进来?
慌乱震怒之间,他将沈宁带出来,已经起了杀心,沈宁被打的奄奄一息,惊恐之下终于招供出实情,福建的事一切都是萧四郎早就布好的局,就是要让沈季跳进来,还说萧四郎交代过只留下沈季性命即可……
言下之意,只要他不死,其它的事情随意处置,怎么处置?断了他的手脚将他丢进荒山自生自灭?还是将他囚禁在某一处终生不得回京?
只留他一命?沈季觉得嘲讽大笑不止,他咬牙问道:“那你说,先皇后遗腹子到底在不在你们手中?”
沈宁此刻被打怕了,只要保命不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皇子不在我们手中,这不过是诱你来的诱饵。”
沈季狂怒,揪着沈宁的衣领又踹了两脚,问道:“那你说,他在哪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有,有!”沈宁回道:“我说,我说,不过你要答应放我出去。”
沈季眯着眼睛冷笑,拿了匕首出来搁在沈宁的脖子上,森冷的凉意吞噬着沈宁的理智,他回道:“在……在萧四郎手中,萧怀敏就是先皇后的遗腹子!”
果然是萧怀敏,好一个萧四郎,真是好手段,骗的他团团转。
大怒之下沈季手中匕首一动,鲜血喷溅出来沈宁瞪着眼睛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来人。”沈季找他过来:“你现在立刻回京将此事禀告母亲。”他领命下去准备,沈季便又吩咐其余仅剩的五人:“我们今天渡海,坐船去广东,从广东上岸回京。”
所有人应是,略微收拾一番便趁着夜幕出了门。
可等他们大门打开,还不曾跨马而上,漫天的箭雨无边无际的朝他们射来,他听到身后的声音赶回来时,就看到沈季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他自己也在其中胳膊受了一箭,他骑着马拼了命的,没日没夜的赶路,在路上将箭砍断,到现在手臂之上还留着那半只箭头。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小人拼了一口气赶回来给您报信。”他说着一顿咬牙切齿的道:“太夫人,您一定要为主子和死去的兄弟做主啊。”
沈太夫人仿佛死过一遭,她没有半分力气的靠在椅背之上,挥着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养伤吧。”
那人深看了眼闭着眼眸的沈太夫人磕了头,无神无息的出了门。
这么说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萧四郎做的圈套,当初放出消息,说先皇后遗腹子遗落民间,事后圣上又让施胜杰出去查寻下落,到现在的福建倭寇作乱……全部都是萧四郎一步一步做好的陷阱!
是她老糊涂了,她早就该想得到,若是先皇后的遗腹子真的在沈安手中,她当初派人去追杀他们,怎么会没有半点迹象,为何他们二人来一趟京城,回去就公布了这个消息,分明就是在京中和萧四郎串谋好了。
福建的军报此刻再去想,也是疑点重重,吴阁老一向赞同开海禁,但福建一带开放不过半年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却能安安稳稳的坐镇朝中丝毫不乱阵脚,还有陈老将军身体一向健康,怎么突然的病倒,福建的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这所有的一切,分明就是一步一步恰到好处的诱饵,将他们一点一点推进去。
她竟然没有想到!
最让她心凉的是,这件事虽是萧四郎预谋设计好的,可无论他是三头六臂还是万变神通都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参与,她忽然觉得周围全部都是觊觎窥视她的眼睛!
施胜杰?陈老将军?吴阁老?还有谁?
真是费尽心思的设计!
她悔恨的摇着头,绝望的情绪蔓延上来,恨不能立刻去将这些人碎尸万段,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没有人比一个母亲更痛彻心扉。
她的沈季,还正当壮年,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还没有看到皇长子登基,就这么走了,就这样被这些刽子手害死了。
她的沈季聪敏豁达有大将之才又心地善良,就这么被这些刽子手害死了!
她不不甘心,不甘心!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不会!
她紧紧摇着牙齿,血迹从嘴角一点一点渗出来,她没有去擦,点滴的鲜血就这样落在衣襟之上。
外面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有人在外面小心的敲着门:“沈太夫人您在里面吗,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沈太夫人睁开眼睛,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她动作缓慢的抚平衣裳的褶皱,打开门目光空洞目不斜视的出门转身,腰板挺直的去了凤梧宫中。
只说去一会儿,却是一个下午没有皇后,皇后不知道沈太夫人一个人在殿中做什么,此刻见到母亲她着急的喊道:“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又看到她虽平静但去惨白毫无生气的面色,心中一惊问道:“是不是炎儿出事了?”
沈太夫人目光一点一点回过来,她看着皇后,摇摇头回道:“炎儿很好!”
不是炎儿,那是出了什么事?皇后有些紧张的问道:“难道……是阿季?”
沈太夫人的强忍着的眼泪,在女儿面前还是落了下来,这件事瞒不住朝中此刻都已经尽数知道了,皇后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亲口告诉她,看着皇后惊恐的脸,她一点一点将沈季出事的消息告诉她。
皇后不待她说完,便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凤梧宫一阵慌乱忙碌,好不容易将皇后救醒,她便大哭起来,母子二人在宫中抱头哭了许久,沈太夫人擦了眼泪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如今你将身体养好才是最关键的,外面的事情有我。”说完面色阴冷:“我不会让季儿枉死的。”
第954章 惊怔(3)
皇后抬起泪眼,满面恨意的道:“娘,那个萧怀敏绝对不能留。”
沈太夫人站在那里,目光静静看着殿外来来往往的宫人,静悄悄的没有半丝声音,皇后躺在那里紧紧捏着拳头:“还有萧四郎,有朝一日,我定要让萧氏满门为阿季陪葬。”
“你不要冲动行事。”沈太夫人转头过来,阴暗的烛光落在她脸上,眼底尽是凉薄的杀意,她隐忍着出声道:“萧怀敏的事我心中有数,至于萧四郎……”她没有再说,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国舅爷沈季的死,不过半日功夫便在京城之中传开,析秋自佟府回去时,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面之上,第一次出现空城之景,开张的酒楼门外没有小厮吆喝唱堂,锦绣堆的青楼内也没有女子凭栏卖笑招揽客人,路边的摊贩早早收了摊,各家各户关门落栓,静悄悄的一片便是连犬吠之声也难听闻。
她靠在车壁上,想到当初萧四郎在他耳边说的话:“令沈安沈宁回福建假扮倭寇诱沈季前往……”短短的一句话,她知道这背后萧四郎做了许多的筹谋,否则那么多环节却没有人透出半丝风声来,沈家也不会毫无察觉的落入他的陷阱。
尽管如此,沈季的死她还是惊讶,因为她知道萧四郎并无真要除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将他困在福建,等到时机合适再放他回朝,到时候敏哥儿重回皇室已成就定局,他们之间再来一场角逐也无妨,到时候鹿死谁手虽死无悔。
是沈安吧,一定是沈安私自篡改了萧四郎的命令,将沈季射杀在福建。
沈季是皇后的弟弟,是当朝第一外戚,沈家虽是在前一次张阁老的事情损失惨重,但其势力依旧不可小觑,不论是民间的势力还是朝中的人脉,明着的暗着的都不能忽视,而且,他的母亲可是长亭公主,是本朝如今唯一一位正经的嫡长公主,这样的沈氏便是在朝堂跺一跺脚,京城都要跟着抖动的氏族,如今当家人死了,又恰逢圣上不在朝中坐镇,大家如何能不心慌,如何能不紧张。
百姓自不必说,从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不过权势,便是朝中当初支持沈季去福建的那些不知情的朝臣此刻只怕已是惊弓之鸟,若是沈太夫人要为儿子枉死报仇,以他们的微薄之力如何能抵挡,只能成为这件事的炮灰和陪葬。
析秋叹了口气,端着茶盅喝了一口,掀开车帘目光落在车外,圣上得知后会有如何反应?
他不相信萧四郎做的这些事情,圣上会毫不知情!
放任也是一种作为。
沈太夫人又会有什么反应,应该是痛彻心扉的吧,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析秋微微眯起眼睛!
析秋回到府里,钱夫人和阮夫人已经在府里等她,析秋见了并不奇怪,钱夫人已经急着道:“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怎么会突然死了?”
阮夫人也唏嘘不已:“我也没有想到,福建这次的倭寇数量全不如当年萧侯爷那场,沈季不过才到福建,怎么就……”虽然对于沈季的死她们心里是高兴的,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乍一听见,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沈太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子,如果死了她们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她的手段她们早就见识过,若不然如今宫中主掌六宫的也不可能是沈氏女了,而且先帝的圣旨还握在她的手中,这可是她最大的王牌,事情若是闹大了逼急了,便是朝堂也能被她掀了个底朝天。
“四夫人。”钱夫人看向面色淡然的析秋:“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老四那边可和你说过?”她们也感觉到沈季死的有些蹊跷,这背后必然是藏有缘由的。
析秋看向钱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事先也不曾听闻。”钱夫人拧了眉头,拉着析秋的手道:“这些日子我们都防范着点,家里的人没事不要出去走动,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析秋点了点头又安慰她道:“皇长子还伴驾左右,沈太夫人是聪明人,她做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皇长子的将来,只要皇长子还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怕沈太夫人和皇后用雷霆手段,反倒希望希望她们能跳起来做出一些惊人之举,只有这样才会露出把柄来,才能让他们更加轻易的达到目的,不过,很显然,沈太夫人不是这样的人,按照她以往的作风,必定是和风细雨徐徐图之,直至皇长子登基为帝,她再回头过来一个一个将她想要除去的人,彻底解决。
她现在反而担心敏哥儿,按照大老爷说的情况,沈季到了福建之后并未去福建布政司和诸位大人见面,而是直接去了三沙堡……沈季如此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去找沈宁和沈安,想在施胜杰之前解决掉先皇后的遗腹子。
他抓了沈宁,沈宁此人她虽没有接触过,可当初他能做出当街拦住自己的马车这种事情来,就必定是个冲动莽撞的人,这样的人一番严刑拷打会不会招供出敏哥儿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敏哥儿就必定会有危险。
沈太夫人别的事情不做,这件事她必定不会甘休的,让前皇后的嫡子回到朝中,又有圣上对他们母子的愧疚在,敏哥儿将来就是皇长子继位的最大竞争者,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萧四郎有没有想到这层,他应该能保护好敏哥儿吧。
她要做点什么?能做什么?
“四夫人。”钱夫人见她出了神,问道:“您没事吧?”
析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回道:“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说完,她又道:“宫中还有雯贵妃在是不是?”
钱夫人不明白析秋的意思,点头道:“是,她留在宫中代掌凤印。”她说完又道:“我看圣上定回提前回朝的,说不定这两日就会动身,算算日子六月初就能到京中。”
析秋同意,圣上得知沈季死讯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我们早些回去吧。”阮夫人看着钱夫人:“走夜路也不安全。”还是担心沈太夫人和皇后会狗急跳墙。
第955章 惊怔(4)
析秋也不留她们随着他们一起站起来:“我送你们出去。”
阮夫人和钱夫人各出了府回去。
第二日,沈府的府门口便挂出白番,由于沈季的遗体还未运送回京,所以只设了灵堂和摆了空棺,府中所有人身着孝服,令人不安的是,阖府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甚至连一丝哭声都没有,静悄悄的若非家中入目皆是孝白,根本与平时没有区别。
城中百姓聚集在沈府门外朝大门洞开的沈府里打探,朝中大臣陆陆续续到了沈府,皆是被眼前诡异的气氛震住。
似乎,一时间满城都被沈府的悲伤渲染,死寂的骇人。
析秋让岑妈妈准备了三牲祭品,将炙哥儿和坤哥儿以及佟析环交给季先生,又让人去太夫人那边打了招呼,亲自去往沈府凭吊。
接待她的,是沈氏一位旁枝的媳妇子,知道析秋的身份时深看了她一眼也不曾说话,析秋在内院上了香,便去拜见沈太夫人,不见沈夫人,只有沈太夫人高坐在正堂主位之上,面色严谨端庄看不出半分的悲伤,只是耳鬓多出的白发,露出她的憔悴。
析秋行了礼,沈太夫人微微颔首:“让四夫人拖步了。”析秋面露哀伤,回道:“还请太夫人节哀顺变。”
“多谢四夫人。”沈太夫人淡淡的说完,面上毫无异色,析秋问道:“沈夫人和两位公子还好吧?”
沈太夫人就摇着头露出悲容来:“媳妇儿病倒了,两个孩子也懂事,正在床前伺候呢。”
析秋应是又说了几句话,这边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她便和沈太夫人告辞:“您多保重身体。”沈太夫人应了,让人送析秋出去。
等上了马车,她忍不住暗暗惊叹,若是换做是她,只怕没有沈太夫人这样魄力和沉稳。
隔日,意料之中的,京中就传来圣上回朝的消息。
析秋远远的看着炙哥儿在院中挥汗如雨,扎着马步身体稳稳的,面前插着一支线香已经燃到了尽头,华师傅坐在一边端着茶盅高声喝道:“腰背挺直了。”
炙哥儿腰背挺了挺,析秋能看见他小腿打着转有细微的颤抖。
终于一香燃尽,炙哥儿回头去看华师傅,华师傅放了茶负手起身道:“起身。”炙哥儿依言起身,单薄汗湿的衣襟在清晨的凉风中鼓动着,脸色一片坚毅,华师傅又道:“将昨天我教的那套拳法打一遍给我看看,招式给记住了?”
炙哥儿点头:“记住了。”说完双腿并拢双拳置于两侧腰间平放,目视前方,神色是析秋从未见过的认真。
呼呼生风的拳法,他打的漂亮而又力道,华师傅却皱着眉头挑着刺儿:“手臂再抬高些,跟个娘们儿似的,软趴趴的。”
炙哥儿依言抬高了手臂,踢腿收回旋踢像模像样。
析秋轻笑,又心疼又欣慰。
“夫人,回去吧。”春柳扶着析秋:“哥儿还有一刻钟就能休息了。”
析秋点了点头转身朝回走,边走边道:“稍后你和岑妈妈再去一趟沈府吧。”春柳应是。
不过一刻,炙哥儿从外面跑进来,穿着一件直缀外头是周氏硬给他披上的披风,小脸红扑扑的手却很暖和,析秋笑着给他解开披风,道:“快去洗个澡回来吃饭,然后去学馆,坤哥儿和十二姨也快到了。”
炙哥儿点着头,又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回头问碧槐:“今天几号了?”碧槐回道:“今天十二。”
算算时间,送去给萧四郎的信也该到了。
炙哥儿洗了澡回来,析秋陪着他吃早饭,炙哥儿拿着一个白煮蛋敲碎动作熟练剥了壳蘸酱放进嘴角嚼着,又喝了一杯羊奶,抹了嘴道:“我吃完了。”
析秋给他整理了衣裳,笑着道:“去吧。”
炙哥儿就拿着书包和庆山庆元一起去了外院。
敏哥儿骑在马上笑盈盈的和萧四郎手下的副将道:“陈将军,您放手吧,我自己骑就可以了。”
陈副将摇着头:“公子,还是让小人牵着马吧,这里偏僻的很。”他们今天扎营在关外唯一的山脉之下,他又四周看了看:“我们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敏哥儿想了想也不强求,点头道:“也好,那回去吧。”说完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皇长子也由人牵着在练骑马,脸色沉沉的很不好看。
自从沈季的死讯传来之后,圣上便下令提前回朝,军中一片紧张的气氛,他心中也是暗暗皱眉,对沈安的自作主张非常生气。
皇长子病了两日,今儿才算好一些,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此刻瞧着就觉得他阴沉沉的,有些渗人。
敏哥儿目光动了动不想与他碰面,便对陈副将道:“我们从另外一边回去。”陈副将应是,牵着马便朝另外一边而去。
皇长子却是马头一转朝这边过来,他拦在了敏哥儿面前。
敏哥儿没有下马,对他抱拳施礼:“殿下。”皇长子眼眸一眯,看着他半晌无语,冷冷一笑。
“殿下若无吩咐,小人告退了。”敏哥儿垂着头并不看他,见皇长子没有说话,敏哥儿便示意陈副将走,皇长子依旧是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敏哥儿策马离开,虽不回头却依旧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箭矢撕破空气发出嗡鸣之声朝敏哥儿飞来……
陈副将眉头一拧,反应极快一把将敏哥儿自马背之上拉下来。
那支箭便噗的一声,扎进马腹,马匹受惊嘶鸣而起,甩开马蹄狂奔出去。
“有刺客。”陈副将将敏哥儿护在怀中边退边朝身后看去,就见皇长子已经被人从马上带下来护着朝营地跑去。
不过刚跑了两步,紧接着无数的箭矢自身后飞射而来,密雨一般射进他们身后的泥地里。
之间,敏哥儿回头去看皇长子,就见他那边却是安然无恙,他眉梢紧拧,立时明白了来人所针对的人分明就是他,若是普通刺客怎么会放着当朝皇子不杀,却来杀他一个无名小卒。
第956章 惊怔(5)
他心中冷笑,由陈副将拼命朝营地跑去,陈副将大惊失色,不停回头去寻箭射来的方向,可是那边是丛林,根本看不见人影。
噗!
一声绵帛撕裂的声音,陈副将一个趔趄便跪在在地,他捂住膝盖推着敏哥儿:“公子快走。”依旧要强撑着爬起来。
敏哥儿回头去看他,就见他左腿后面一支长箭没入肉中,他扶着陈副将:“一起走。”留在这里等营地发现这里危险赶过来,陈副将必死无意。
“不要管我。”陈副将推着敏哥儿,只是,说话的间隙更多的箭射了过来。
敏哥儿来不及躲也无处可躲,只觉得后背剧烈的痛传来,腰背上已经中了一箭,顿时汗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公子?”陈副将将敏哥儿压在身下护在怀里:“公子!”
剧烈的痛,敏哥儿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看着陈副将眼前已有重影晃动。
皇长子跑动的脚步一动,木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换了方向一样朝皇长子射去,他毫无防备,那箭便擦着他的手臂飞射出去,皇长子“啊”了一声捂住了手臂……
衣服被划开,破了皮肉。
所有人护着他。
箭雨就在这时消失了。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自第一支出现在视线中,到此刻不过转身的功夫,皇长子捂住手臂戒备的回头去看敏哥儿,就见陈副将依旧将敏哥儿死死护在身下,而他身上已经插了数十支利箭。
他冷笑一声,见危险解除便推开身边的侍卫道:“走,回去喊人来。”说完就要继续朝营地而去。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利箭,自左侧的方向射了过来,速度之快宛若闪电一般,众人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见箭头已经没入皇长子的左肩之上……
皇长子眼睛一瞪不敢置信,被箭的力量拉扯着倒在了地上。
一切又再次恢复至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人自营地骑马奔跑而来,萧四郎自马上跳下来,吩咐人将皇长子和敏哥儿以及陈副将抬回去,他自己则是策马朝丛林奔去。
直到深夜,敏哥儿因为伤在腰上,随行的太医忙碌了一个晚上,终于将身上的箭取下来,他却发起烧来。
两个儿子在同一时间受伤,圣上发了震天之怒,令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刺客。
钱文忠带着手下几人领命而去,追寻刺客。
萧四郎站在敏哥儿床前,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孱弱的呼吸,他目光阴冷,转过身他坐在桌后,在幽暗的灯光下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喊来贴身的亲随,道:“你亲自回一趟京城,务必在五日之内在信送回京中,亲手交给夫人。”
亲随应是,将信贴身塞在胸口,跪地领命:“属下领命。”起身而去。
萧四郎起身沉默的走到敏哥儿床前坐了下来,太医端着药碗进来,萧四郎问道:“他伤势如何?”
太医有些惊恐的回道:“公子高烧不断,明天若是能醒就无大碍,若是不能,只怕是……”说着叹了口气,沉重的舀了药去喂敏哥儿,敏哥儿紧抿着唇药汁一滴不剩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大都督,这可怎么办,吃不进去药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啊。”太医气馁的又试了试,萧四郎帮着他掰开敏哥儿的嘴,又低声问道:“大皇子那边如何?”
太医抹了汗,无比苦涩的道:“比公子情况稍微好些,可也不敢太过乐观。”他怎么就摊了这样的差事,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萧督都的公子,一个他也得罪不起。
萧四郎便没有再说话。
析秋梳洗好,去问春柳道:“马车备好了?”春柳应是,回道:“岑妈妈已经先去了侯府回禀太夫人。”
她点了点头,正要出门,这边天诚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站在帘子外头对析秋道:“夫人,爷来信了。”析秋听着一喜飞快的掀开帘子看着天诚:“信呢?”
天诚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析秋:“是爷军中的亲随亲自送回来的,您要不要见一见他?”
“好,请他进来。”析秋接了信在手,见天诚出府。
她回到房里正要拆信,外头绿枝匆匆进来:“夫人,宫中来人了。”碧槐话音方落,院子里已经传来内侍特有的嗓音:“四夫人,皇后娘娘病重,特召您入宫。”
析秋拿着信一愣,正要说让他等一等,对方又道:“还请夫人速速与我去宫中。”等不及的样子。
析秋拧了眉头朝春柳看去,就道:“看来是避不开了,你去侯府告诉太夫人和侯爷一声,再去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府的夫人也被传召入宫。”
若是皇后娘娘真的病重到也罢了,就怕她根本不是病重,而是别有它意,她不得不防备。
春柳面色凝重:“让碧槐去吧,奴婢陪您进宫。”
门外内侍又催促道:“四夫人,劳您快些!”语气急促。
“你也进不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会有事的。”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回头放进床头收好。
只能从宫中回来看了。
她低头理了理衣装,便掀了帘子出了门,随着内侍去了宫中。
她一步一步走进凤梧宫中,来往宫人步履轻盈并无焦急之态,她心中便已经知道,皇后病重应只是个借口而已。
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她紧紧蹙了眉头。
入了宫,毛姑姑正站在门口,见析秋进来深看了她一眼,行礼道:“四夫人随我来。”领了析秋进去内殿。
析秋微微颔首,默默的跟着毛姑姑进了内殿。
就见层层叠叠的纱幔之中,露出一张雕花龙凤红木方床,床头靠着的正是皇后,穿着一件正红色里衣,脸色不好看但精神却非病重的样子。
她在十步之外停住行礼,毛姑姑走近回禀,皇后伸出手来道:“四夫人请坐。”
析秋谢恩在五步外的杌子上坐下来,并不朝床上看。
皇后却是语含悲伤的道:“本宫适才觉得不适,心中憋闷就想找人来说说话,让四夫人白跑一趟了。”
若只是想说话宫中怎么会没有人?析秋回道:“娘娘严重了,娘娘能凤体安康,也是天下之福妾身之福,此趟又怎么会算是白跑呢。”
皇后冷笑,面上却道:“国舅爷……”掩面而泣:“却是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娘娘请节哀顺变。”析秋也是面露哀痛:“国舅爷离世妾身心中也深感悲痛,他为国献身,为百姓造福,必定万世颂扬,百姓心中也感念与他,永世难忘。”说完,又看着皇后,语气亲和的劝慰道:“您是一国之母,千万保重凤体啊。”
皇后恨不得将手边的玉枕丢在析秋的脸上,万世颂扬,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弟弟!
这一切都是拜萧四郎所赐,她还敢大言不惭说冠名堂皇的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内侍闯了进来:“娘娘,娘娘,出事了。”
毛姑姑眉头一拧喝道:“当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内侍跪在地上回道:“刚刚吴阁老得了信,是圣上军中送回来的。”
析秋一愣,侧耳去听,皇后也不禁坐直了身体。
内侍胆战心惊的看了眼皇后:“五日前皇长子和萧公子遇到刺客双双受了重伤。”
析秋身体晃了晃,皇后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会受伤,现在人怎么样?”
内侍垂着头回道:“皇长子昏迷未醒。”说着一顿又看了眼析秋:“萧……萧三公子……没……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
析秋抬起头来,朝内侍看去,眯起了眼睛,皇后朝析秋看了一眼,露出焦急的样子:“萧三公子没了,何时没的?”没有问皇长子。
内侍就回道:“就在受伤的第二日!”
敏哥儿死了?
析秋脸色煞白,皇后见此立刻喊道:“四夫人。”
析秋缓缓站了起来,动作木然的看向皇后,却是下一刻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四夫人!”
第957章 全剧终(1)
“娘娘,四夫人晕过去了。”毛姑姑将析秋接在怀里,抬头看着皇后:“可要请太医来?”
皇后强撑着,这些日子身体其实亏损的极厉害,只能靠在床头看着下面,面上现出喜色,声音却是着急的道:“来人。”说完指着门外进来的女官:“将四夫人扶去偏殿休息。”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析秋扶去了隔壁的偏殿,太医匆匆忙忙的进来给析秋把了脉,又去皇后那边回话:“四夫人有些体虚,一时受了刺激晕过去了,稍作休息便会无碍。”说着一顿又道:“微臣开了安宁静神的药,已让人去煎药,稍后喂了应就无妨了。”
隔着帘子,皇后淡淡的靠在床头,声音悠悠的开口道:“你去吧。”
太医低着头出了门。
皇后看向候在一边的毛姑姑吩咐道:“你过去看看,看着她吃完了药再回来。”
毛姑姑应是转身去了偏殿。
她进了门,就见床上躺着的析秋,单薄的身姿惨白的皮肤,她走去一侧的贵妃榻上拿了毡毯过来,搭在析秋身上,又无声无息的看了眼,站在了一侧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
稍后一刻,有女官端着药进来,毛姑姑亲自接了碗用勺子喂进析秋嘴里,她又拿了帕子轻柔的给析秋擦嘴角,好半晌才将一碗药喂了进去,放了药盅回身对女官道:“都出去吧,让四夫人好好休息。”
说着,众人都退了出去又关了门,毛姑姑吩咐四个女官守在门口,她去给皇后回话。
待人悉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原本昏迷着的析秋,忽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慢慢移放在门口,房里空无一人,但她却没有动。
刚刚内侍的话还停留在她脑海中。
敏哥儿没了?
皇后没有必要用这样的假消息来试探她,沈宁当初被沈季抓住时,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沈太夫人和皇后早已经得知了福建的事乃萧四郎所为,也定然知道敏哥儿的身份,事到如今大家顾忌的不过是表面上和气,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况且,只要她从宫里出去,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那么,这个消息就是真的,是圣驾随军传递回来的消息,敏哥儿和皇长子真的遇到刺客受伤了?
敏哥儿真的死了?
她就想到皇后刚刚听到皇长子昏迷未醒的消息时,没有半分的紧张和惊讶,反而在关心敏哥儿的生死……她眉头微微一拧,心中便跳出一个假设来……
难道这次的刺客事情,和这个结果皇后早就知道了,或者说早就安排好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这件事根本就是她和沈太夫人做的,在得知敏哥儿真正的身份之后,迫不及待的要将他除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圣上的面对敏哥儿动手。
心中一缩,那么敏哥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她不相信敏哥儿会死,就如同他信任萧四郎一样,到了这一步他定然是什么都算计好了安排好了,不可能让敏哥儿死的。
突然的,她就想到萧四郎送来的那封信,就在宫中得信前到的,和军中的消息一前一后,时间竟然这么巧,那封信的内容,会不会就是敏哥儿的状况和萧四郎的打算。
她紧紧蹙起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的承尘,有件事让她觉得很奇怪,按内侍所言皇长子也受伤未醒,既然这件事是皇后和沈太夫人做的,那就不可能对皇长子下杀手,可现在军报中清楚的言明皇长子身受重伤。
皇后和沈太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去执行任务的人失手伤了?还是军报有误?
她摇了摇头,都觉得不太可能,以沈太夫人做事的谨慎,她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而军报是送入内阁又是从圣上手中送回来的,也不可能有所失误。
心中一顿,她坐了起来……是了,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的通。
那么,她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配着萧四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呢?她了解萧四郎,既然这件事他从到尾都知道并且有所准备,那么他定都安排好了。而且诱沈季去福建的军报确实是假的,这件事可大可小,沈太夫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漏洞,他会怎么补救?
如果是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有让沈氏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让他们的党羽无暇分身,才能将这件事彻底抹去,至于圣上不可能毫不知情,那么他前面不过问,事后就更不可能再去追问,只要萧四郎处理的毫无痕迹,他定不会追查。
萧四郎要如何做,才能让沈氏毫无反手之力?
大老爷……萧延亦……吴阁老?
她目光投向窗外,有月光落在地上,细碎斑驳……
那么,皇后娘娘接她到宫里是什么意思?她抿着唇将所有可能性想了一遍,皇后不可能杀她,以如今萧四郎的能力和势力,她们便是真的有心也不敢动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拿她做要挟逼迫萧四郎!
让他卸甲归田,或是外放远离京中远离政治中心?
只要萧四郎不在京城,这京城也就是沈氏的天下,即便现在没了沈季,沈太夫人大可在族中扶持一位国舅上位,可只要萧四郎在,她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顺利,况且,现在在她们眼中,彼此已是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仇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平共处。
只要萧四郎外放或是辞官,不在京中,沈太夫人就有一万个法子无声无息的将他们一家人处理掉,而朝中的官员她也有能力一个一个解决掉……这样才是最妥当也是最安全的法子。
是了,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的通,她目光又转向门口,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稍后皇后娘娘就该和她说出她的打算和意图。
她贵为皇后她无法抗旨,但是……
正殿中,皇后仔细盘问方才回话的内侍:“军报中说皇长子受伤昏迷?可知道太医如何说的?”怎么会昏迷,伤势应该很轻才是。
内侍隔着帘子不敢抬头,回道:“是,吴阁老确实是如此说的,说皇长子左肩上受了一箭,箭深入骨高烧不断,如今还没有醒。”
第958章 全剧终(2)
皇后脸色徒然巨变,看着内侍迫切的问道:“你说什么?左肩一箭,箭深入骨?”
内侍应是,皇后顿时周身冰凉如坠冰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母亲既然安排人去,就定然是做的天衣无缝吩咐妥当才是,那些死士怎么可能会失手将炎儿伤的这么重?
她乱了方寸,慌忙招来毛姑姑:“你出宫将太夫人请进来,就说我有事和她商议。”
毛姑姑应是出了宫去。
皇后坐立难安,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她的炎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圣上有没有让人好好照顾他,太医带的药够不够,有没有很好的护理?许多许多的问题,许多许多的可能性在她脑中回荡。
不过半个多的时辰,她仿佛过了一生一般,待沈太夫人由人打了帘子进来时,她迫不及待的追问:“娘,炎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您是怎么吩咐那些人的,怎么会伤了炎儿?”
“你先别着急。”太夫人稳稳的在杌子上坐了下来,拧了眉头道:“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不日就会消息传回来。”
这句话显然不足以安抚皇后心里的担忧:“炎儿会不会有危险,圣上随军的太医去的不多,药材也可能不够的,炎儿……”沈太夫人走过去,坐在床沿握住皇后的手:“你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先稍安勿躁。”
皇后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炎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最大的希望和依靠,她怎么能冷静下来。
沈太夫人见此,又道:“这件事很蹊跷。”她看着皇后轻声的道:“那些人是季儿亲自训练的,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手中都极有分寸。”
皇后止了哭,变了脸色:“您的意思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浑水摸鱼伤了炎儿?”
“有这种可能。”既然死士确认了敏哥儿是谁,又怎么会对炎儿下重手,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死士之后还有人动手了:“所以我让你镇定一些,他现在远在关内,我们再担心也没有用,何况圣上也不会不管他,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瘫了下去,全身软绵绵的靠回垫子上,闭上眼睛眼泪还是由于担忧不停的落下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她早没了力气,虚弱的睁开眼睛,冷幽幽的声音道:“娘,您说会不会是萧四郎?”
沈太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既然萧四郎能有时间去刺杀炎儿,为什么不去救萧怀敏,若是萧怀敏死了,对于他来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她想不通!
皇后见母亲的面色,心中也升起了疑惑,又道:“娘,那些死士您可安排好了?不会被萧四郎查到吧?”
“一个都不会留,他如何查!”沈太夫人说着,话锋一转道:“听说你将四夫人喧进宫了?”
“嗯。”皇后点头:“算算时间,消息该传进来了,我就想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突然死了,她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萧怀敏这个心头刺除了,看到析秋直挺挺的倒下去,她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传她进来何用,便是杀了她也改变不了大局,何必多此一举。”沈太夫人拧了拧眉,就想到内阁中的几位阁老:“算了!”她看着皇后问道:“她人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
“在偏殿歇着呢,刚刚喝了药。”说完又道:“你放心,我又不傻不会做什么的!”
沈太夫人却是若有所思的垂了目光,稍后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后道:“既然她进来了,不如就和她谈一谈。”皇后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点着头道:“好,那我去和她谈。”
沈太夫人就点了点头,皇后却是有些懊恼的沉了脸:“我堂堂一国之母,却拿一个小小的外命妇没辙,彼此深仇大恨却还要和风细雨的和她说话,还有我的炎儿,他受了重伤我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宫中等他消息!”动气的样子。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做事不能激进,要先稳住自己,这样你才能冷静下来,才不会冲动行事。”沈太夫人心中也很担心炎儿,丧子之痛还每夜每夜的腐蚀着她的心,如今外孙又受了重伤生死难料,她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她不能乱更不能倒下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了,什么事她没有见过经历过,无论再大的波折和艰难,她一定能走过去。
只要炎儿还在,只要沈氏还在,所有失去的一切终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
“去看看四夫人醒了没有。”皇后招手喊来女官,女官应是便去了偏殿,转眼功夫扶着面色难看走路虚浮的四夫人回来。
“娘娘。”析秋朝皇后蹲了蹲身子,又朝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便红了眼睛,悲悲切切。
“坐吧。”皇后淡淡的说完,女官已经端了杌子来,扶着析秋坐下,她又道:“吃了药可好些了?”
析秋垂目眼泪落了下来:“多谢娘娘。”便拿帕子捂住眼角泣不成声的样子,皇后便道:“四夫人还请节哀顺变,这样的事情谁也料想不到。”说着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析秋依旧稳不住情绪的哭着,沈太夫人亲和的走过去,抚了抚析秋的肩:“你的心情我最能理解,这丧子之痛便是世间最难承受的啊。”也是深有感触的红了眼睛落了泪。
“娘娘。”析秋突然自杌子上站起来,朝皇后跪了下:“妾身心中实在悲伤欲绝,原还想陪娘娘说说话,此刻也实在不知如何说,只怕是扫了娘娘的兴,还给您添了烦愁,妾身就不久坐叨扰娘娘了,妾身告退!”
“四夫人这样作甚,快起来说话。”沈太夫人亲自扶着她起身:“你现在心里难受我们都知道。”说着将析秋扶起来,替她擦了眼泪就道:“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哪个母亲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
析秋点着头,悲哭不止。
沈太夫人就看了眼皇后,皇后陷在软软的迎枕中,强撑了精神道:“四夫人这个样子,本宫看着也着实心疼。”一顿叹气:“萧督都和圣上也不知何时能回京,两个孩子一个伤一个……若是他们在有人做主,我们这做母亲的心中也能好受一些,唉!”
第959章 全剧终(3)
“殿下福泽绵厚定会安然无恙的。”析秋抹着眼泪回道。
皇后摇着头:“这人生困苦太多,总有各种各样的风浪考验着我们,我也着实累了,若是我的炎儿出了事,我也无心留在这个世上。”说着又捂住胸口:“再说,我这身子也是不成了,真想找个清静的地儿,带着炎儿和我娘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娘娘言重了,您是国母尊贵无匹,便是神明也会保佑您和殿下的。”析秋眼泪不停哽咽着。
沈太夫人在皇后身边坐了下来,并未出声。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心中清楚的很。”说着一顿朝析秋看过去:“其实,说起来四夫人比我要自由许多,至少没有这些烦心的事儿,我瞧着等萧督都回来,让他陪着你找一处僻静之处住些日子,免得整日待在家中,睹物思人毁了自己的身子。”
析秋垂着眼眸,目光微微一闪,抬头朝皇后看去,泪眼朦胧露出不解的样子,皇后便又道:“我看蜀中不错,听说那边气候极好,四夫人可让萧督带着去蜀中。”
“蜀中不错。”沈太夫人也点着头:“气候养人。”
析秋仿佛才明白过来皇后话中的意思:“如今也没心思想这件事,只能等四爷回来和他去商量。”不能做主的样子。
“我看,也不用和督都商量。”皇后和沈太夫人对视一眼:“他若是问起来,就说我说的,让他也不用回京城,在山东等着你便是,我派人送你去寻他,趁着这天气还不热,一路游山玩水的散心,对养心养神都是极好的。”
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析秋垂着头悲伤难掩:“娘娘说的极有道理……只是……”哽咽着道:“家里还有事情,孩子的身后事也没有仔细料理,四爷手中也有军务,只怕便是我们想走,也一时难以成行啊。”
皇后有些不耐烦,强压着怒意就道:“军中的事不还有韩督都和钱督都嘛,督都府里也还有别人,你们母子二人轻装出行方便的很,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你现在就写信去给萧督都,让他于圣上求了圣旨,圣上体恤你们夫妻丧子,定然会同意的,若是圣上不同意,不还有我吗。”
从安慰析秋的丧子之痛,直接变为让她尽快去蜀中!
析秋想了想,感激的看向皇后,点头道:“如此,那妾身多谢娘娘。”她话落,毛姑姑便端着笔墨纸砚进来放在雕着龙凤呈祥的圆桌之上,析秋看了眼笔墨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桌边提笔,又朝皇后和沈太夫人看去。
沈太夫人露出慈蔼的笑容:“写吧!”
不过用客气的话做着强势的事情罢了!
析秋回头,提笔却是迟疑的看着宣纸,墨汁一滴一滴落下来,她哭的越发止不住,握着笔的手都在抖,毛姑姑站在一边问道:“四夫人,您没事吧。”
皇后和沈太夫人双双皱眉。
析秋摇了摇头,正要落笔身子却止不住的晃了晃,毛姑姑眼捷手快扶住了她:“四夫人?”
“我没事。”嘴中说着,人却已是哭的脱力的样子,毛姑姑问皇后:“娘娘,这……”这样子莫说写信,便是说话也不行了。
皇后皱眉,目光一厉语气不复方才亲和:“四夫人不着急,本宫自是不急的。”说着看着毛姑姑:“扶着四夫人去琉璃宫歇着吧,再请了太医,待四夫人休息好了再写也不迟。”
这已经是威胁了!
毛姑姑应是,扶着析秋朝皇后和沈太夫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殿中静下来,皇后便愠怒道:“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难道都不顾自己的生死?
她现在要想动她能寻出一百个法子来,还会让萧四郎半句错处拿捏不到,她不相信析秋完全想不明白,可是看着她的表现却又吃不准:“娘,我看她分明就是装的。”
沈太夫人却是面色平静:“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她装傻充愣。”没了萧怀敏这个威胁,再将萧四郎逼出京城:“派人去侯府通知宣宁侯,就说四夫人在宫里晕倒了,身体虚弱,暂时就留在宫中静养,一来宫中有太医在,二来同是母亲你们也能做个伴。”
皇后点了点头,应是:“炎儿那边您再派人去问问,军报说的也是模棱两可,一日没有炎儿完好无虞的消息,我心中也不定。”
“不会。”沈太夫人很确定:“炎儿那边我已派人去了,你安心养病,不会有事的。”又说了几句,沈太夫人才辞了皇后出宫回到沈府,已有人早早在偏堂中等着她,中间隔了屏风,她问道:“可查到了?”
那人回道:“还没有,兵部和通政司台皆是毫无头绪。”说着一顿又道:“根本找不到福建和京中来往的公函,仿佛那几日军情紧张像是一个梦一样,毫无线索可查。”
沈太夫人毫不意外又不甘心,她知道萧四郎既然做了,其中又有这么多人参与其中,必定不可能再留下线索让她查,可是当初的谎报军情又实实在在,若非没有此事沈季也不会死,她但凡想到心里便宛若吞了一个苍蝇般,见了那些人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继续去查,兵部没有就去各个大人府中找,我就不相信,他们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说完冷哼一声,这种弥天大谎,不可能毫无破绽之处,只要她用心去查,就一定能够能抓到他们的把柄:“还有那些死士,尽快处理干净。”
“是!”屏风对面的人躬身应是,安静的退了出去。
析秋住进了在凤梧宫后方的一间偏小的殿内,幽暗的灯光在房间内跳动,她沉默的靠在床头,门外守着嬷嬷和女官,人影绰绰。
皇后和沈太夫人果然如她所料,用她的安危做要挟,令萧四郎自动与圣上请辞,竟然迫不及待的让她写信,甚至都不愿萧四郎回京,现在解除了敏哥儿身份带来的威胁,再将萧四郎逼出政治中心,太夫人就会一点一点找回她丢失的东西,然后再伺机为沈季的死一一清算。
第960章 全剧终(4)
此刻萧延亦和太夫人应该知道她被留在宫中的消息了吧,还有父亲和大哥,皇后此举表面看实在没有什么,圣上不在她留一位交好的夫人在宫中歇息并无逾矩之处,便是萧延亦和大老爷来和皇后要人,也不能义正言辞。
还有敏哥儿,虽不相信他死了的事情,但受伤的事看来是真的,那他的伤势如今如何,不得不让她担忧。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脚步轻轻的走到窗边站立,就看见外面有七八个嬷嬷女官将殿门守的死死的……
析秋静静站在窗口,夜色一点一点加深,墙角的宫灯也渐渐弱了下去,忽然静谧的房间中,传来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析秋静静的等着来人。
“四夫人。”轻轻的唤声,终于房间里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走到析秋面前,借着灯光析秋见到了面前穿着暗紫色宫装的女子,她起身微施了礼,道:“雯贵妃娘娘。”
雯贵妃左右看了一遍,确定安全才在析秋旁边坐了下来,舒出口气,看着析秋道:“一路上都是人,我好不容易将那些人支开,四夫人我们长话短说。”
析秋点了点头,当初得知沈季离世的消息时,她听阮夫人说宫中有雯贵妃,就托了人联系了她,因为沈季一死敏哥儿身世曝光,沈太夫人和皇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她心里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真用上了。
她看着雯贵妃,笑着道:“妾身虽与娘娘初次见面,但也常听乐贵妃说起您,说您温婉娴静,在圣上心目中便是她也难以企及,今儿见了娘娘风姿,便顿时理解了乐贵妃娘娘感觉。”
雯贵妃朝析秋看去,就见她目光真诚并无恭维的样子,她面上露出微笑,析秋话锋一转又道:“想必娘娘听到皇长子和我府中庶子出事的消息了吧。”
“四夫人还请节哀。”雯贵妃诚恳的说着,析秋和乐贵妃走的近,她目前和乐贵妃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对于析秋就少了一分防范。
析秋脸上露出悲伤,叹了气道:“妾身找娘娘并不是要和娘娘说这件事。”她说着一顿又道:“娘娘可曾想过,这一次皇长子受伤,意味着什么?”
雯贵妃心里咯噔一声,露出郑重:“意味着什么?”
“娘娘,您想一想。”她走近一步小声道:“为何皇长子和二皇子同时出行,却独独皇长子受了伤,就连我儿也遭受无妄之灾,却独独二皇子安然无恙?”
这话所包含的意思实在太重了,雯贵妃承担不起腾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灼灼露出戒备:“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析秋和声道:“人言可畏,我只是提醒您一下,让你留心防范而已,娘娘还请多思量思量!”
雯贵妃惊怔的说不出话来,她下午听到这个消息还着实高兴了一场,只望皇长子能一命呜呼,即便不死也能让皇后受点刺激,说不定还能收到意外的效果,如今听析秋这么一说,她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刺杀皇子,这个罪名她连想也不敢想,更莫要说担得起担不起。
她也知道四夫人或许因为自己儿子意外死亡心存怨念,甚至有着私心,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四夫人这话说的没有错,别人她不敢说,可皇后和沈太夫人这种事情绝对能做得出来,一旦皇长子真的出事,她们要拉一个垫背的,那么二皇子将会是首当其冲在其列的。
雯贵妃害怕的有些站不稳,周身发冷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忽然间她手臂被人握住,她猛然惊醒过来看向眼前的人,就听对面的女子道:“你不要害怕,这件事情还不确定,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毕竟最后的裁夺人是圣上。”
看着她,雯贵妃渐渐安定下来,却是在心里摇着头,她手中的势力没有办法和皇后相提并论,莫说圣上治罪便是怀疑了她们母子,将来他们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不能赌!
“我要怎么做?”雯贵妃心中跌宕,如今二皇子还在外面,若是皇后娘娘……二皇子岂不是很危险!
析秋就拉着她在床边坐下,雯贵妃并不笨,她不能要求她去做什么,只能以合作的态度找她商议!
“你要的。”雯贵妃仿佛想到什么,自袖袋中拿了个东西出来放在析秋手里。
析秋谢过两人轻声说着话,雯贵妃才带着人按照原路无声无息的出了琉璃殿,析秋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却没有半分睡意,心里既担心敏哥儿的伤势,又怕太夫人得知敏哥儿离世的消息后会受不了……
她合衣躺下,听着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不远处更鼓响起已是三更,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突然的,一道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房间,却格外的突兀,她起身循着声源走到门口,就瞧见门底下躺着一封信,她并未着急去捡而是迅速走到窗口去看,院子里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子。
她心中疑惑,将信捡起来拆开,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有人刻意如此掩藏笔记,信中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侯爷会想办法,你且安心,家中安好,勿躁!
果然是萧延亦让人送来的。
析秋将信折起来,点了火烧了,又重新合衣躺下。
萧延亦和大老爷这个时候定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她不能因为她的事情打乱他们的针脚,而后宫和朝堂本就没有来往,圣上不在皇后留位交好的夫人在宫中,便是他们来也抵不过一国之母的一句话……事到如今只有将事情的影响面扩大,逼沈太夫人和皇后自乱阵脚,才能彻底解决永诀后患。
这是搏击,她若心善,那么等来的就必定是她一门惨死。
第二天一早,大老爷和佟慎之早早到了衙门,随后几位阁老以及萧延亦周博涵庞贵彬皆是聚在了一起,众人商议之后正要去宫门,恰有内侍走了进来,也不说话见了萧延亦和大老爷便道:“侯爷,佟阁老,劳烦二位借一步说话。”说完,垂着目让在一边。
第961章 全剧终(5)
萧延亦和大老爷对视一眼,以为是皇后身边来人,两人便和其他几人打了招呼去了门口,内侍看看左右无人,便压着声音道:“洒家是受人之托来转告侯爷和阁老,四夫人在宫中一切安好,至于何时去宫中接她,还请两位静待四夫人的消息。”
说着一顿又和大老爷道:“四夫人说,让大老爷去四象胡同找张医女。”话很简短,字面没有多余的意思。
大老爷目光一动,却明白女儿的暗示,微微颔首。
内侍便没了话要告辞的样子。
“有劳公公。”萧延亦目光一转抱拳微笑道:“四夫人在宫中,还望公公多加照拂。”说完,随手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在内侍的手中:“有劳!”
内侍手一缩,想了想还是接了,点头道:“洒家也只是跑腿,侯爷放心,只要有消息洒家一定立刻通知侯爷。”
萧延亦颔首,那内侍便朝大老爷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的从后门出去。
大老爷眉头微拧,秋丫头定是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不想为了她打乱了计划,还是真的有所准备,他朝萧延亦看去,萧延亦若有所思,心中暗暗疑惑,看内侍的品级分明是宫中贵妃皇妃身边才有的,这么说来,析秋在宫中暗中联络了某位贵妃相助?
“我们再等一等!”萧延亦沉沉的说着。
他们都知道,皇后留析秋在宫中定然是有缘由,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她不会有危险,况且,沈家此刻便是再想做什么,也要仔细掂量掂量才是。
在此时,有嬷嬷匆匆跑进了凤梧宫中,毛姑姑站在殿门前拧眉问道:“出了什么事?丢了魂似的。”
“姑姑。”嬷嬷惊慌失色:“四夫人也不知怎么,突然发起了高烧,奴婢看着不太对劲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发烧了呢。
毛姑姑也是一惊,面色沉了下来,抬脚朝外走:“走,去看看。”说着疾步出了凤梧宫拐去了琉璃殿。
她进了门,一路进了内室,走近床边果然见到四夫人正闭着眼睛睡的极不安稳,嘴里还说着梦话,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她伸手去探了探随即又是一惊,这额头烫的实在骇人!
她回头吩咐嬷嬷:“快去请太医来。”说着,指了人在这边服侍,她自己又匆匆回了凤梧宫回禀皇后。
“病了?”皇后眉头一拧,面上立刻露出不悦来,说她病她还真的病了:“让太医去看看。”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毛姑姑应是出去吩咐了几句,恰好有女官端了药进来,毛姑姑接了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娘娘,奴婢服侍您吃药吧。”皇后颔首张嘴一口一口吃着药,又问道:“雯贵妃这两日在做什么?”
毛姑姑又舀了一勺静待药凉,回道:“今天一早罚了尚膳监新来的一位小公公,还亲自去了太医院。”皇后眉梢一挑问道:“御膳房,作甚?”
“说是圣上带的药不够,让太医院快马加鞭送过去。”毛姑姑将勺子送到皇后嘴边,轻声道:“怕皇长子的伤势没有药调理。”
皇后冷笑:“这次学聪明了,竟然早早做起了表面工作。”说完,接了药碗过来索性一饮而尽:“她这是怕圣上怀疑她呢。”
主子之间的事情,她只能客观的回禀不敢论对错,毛姑姑便垂着头没有说话,皇后却是似笑非笑的闭上了眼睛:若非这一次无暇顾及她,她还真有此打算。
“你别在这里陪我,去看看四夫人怎么样了。”说着一顿又道:“让太医来一趟,病情说与我听听。”
毛姑姑端着托盘起身应是,出了门去。
过了一刻,便有太医在外头回话:“四夫人病症是急火攻心所致,再加上夜间受了寒气,才会高热不断。”皇后根本不关心这些,直接问道:“人清醒不清醒?若是要长途坐车,可行?”
太医闻言想也不想就道:“四夫人现在不清醒。至于长途坐车更是不建议,她身体本就虚寒,如今又是高烧不断,若不悉心调养很有可能转为肺热,病情就会急转直上难以控制,甚至……”
这么严重?
皇后脸上晕出怒气来,冷声吩咐道:“赶紧给她开了药,先将烧退下来,把人救醒。”时间不等人,总不能等圣上回京了还将她留在宫中。
太医领命应是,退了出去。
阮静柳匆匆收拾了东西,对绾儿吩咐道:“你去督都府将天诚找来,让他陪我走一趟。”绾儿应是,小心问道:“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关内。”她将药材称重比配,头也不回的道:“你快去,我们今天就出发,旁的东西不用带,收拾点盘缠就成。”
这样的事情她以前经常遇到,绾儿点头应是,坐车去了督都府将天诚找来,天诚进了门问道:“张医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阮静柳已经准备好,将包好的包袱和药箱朝天诚手中一丢,自己拿了个小包袱就朝外走,边走边道:“边走边说。”
“张医女。”天诚焦急,昨儿中午将二公子送去侯府给太夫人照顾,家里几个主子都不在,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就怕有不长眼的下人见机生乱,他紧跟着追问道:“您总要告诉我去哪里,小人也好安排一下。”
阮静柳的院子不大,正门外就是刚刚绾儿出门驾的马车,阮静柳上车让绾儿将天诚手中的东西放进车里,又一把将赶车的鞭子丢给天诚,就道:“去关外。”
天诚就是一怔,结结巴巴的道:“现在?”阮静柳拧了眉头白他一眼道:“你们夫人托我去的,去给你们三公子治病!”说着眼睛一瞪:“愣着作甚,争取今天到山东。”
治病?
“好!”天诚惊喜应了,随手抓了门口一个过路的人吩咐道:“麻烦你道督都府找天敬,告诉他我出门办事,半个月才回来,让他看好家。”那人一脸雾水,天敬就塞了碎银子在他手中:“有劳。”自己一跃上了车,鞭子一扬便疾驰而去。
第962章 全剧终(6)
等过了通州城,三个人都已经疲乏之极,天诚回头问道:“医女,我们已经过了食宿点,前头没有客栈了,是继续赶路还是找一处休息一下?”
“等天全部黑了再歇。”阮静柳想也不想,对绾儿吩咐道:“将水和干粮拿给他。”
绾儿应是,出去代替天诚驾车,天诚就坐在一边就着冷水啃着烧饼。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天诚四处去看找一处休息之地,却在一处溪水边两处山坡的夹缝里,看到一丝亮光,他笑着道:“医女,前头有人家,我们不如进去借个火凑合歇一宿吧。”
“好。”阮静柳揉着额头,在车里颠簸了一天她也确实有些累,但是析秋能让她亲自跑一趟,想必伤势不轻,她也不敢耽误。
农庄前后两进,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见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也很安静,天诚在篱笆墙外面喊门,里头没有人应,不过有个身材不高穿着短卦的少年开门出来,他一喜就道:“劳驾,我们赶路错过了歇脚处,能否让我们进来借个火?”
那人没有说话,沉默的走了过来低头给他们开门。
“谢谢。”天诚回头去请阮静柳,又回头对那人道谢,正要说话却是一顿,看着面前的少年就愣了一愣,脱口喊道:“哑童?”
哑童飞快的抬眼瞄了天诚一眼,表情很冷漠,转身就朝房里走去,留了个背影。
“哑童?”阮静柳也认出了那个人,就是当初跟在徐天青身边的哑童,哑童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却没有关门。
天诚和阮静柳以及绾儿站在门口,这时屋里有声音响起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衣梳着羊角辫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是谁来了?”站在了门口。
是绿珠!
天诚认识,绿珠也认出了天诚,随即眉头一拧现出怒色:“是你!”很戒备的样子。
“是谁?”意外的,她身后又有一人出了门,阮静柳和天诚同时出声喊道:“徐公子?”
徐天青看着几人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样子,将绿珠拉在身后迎了过来:“张医女,天诚,绾儿,怎么是你们。”说着做出请的手势:“快进屋里坐。”
阮静柳和天诚以及绾儿进了屋子里,徐天青吩咐哑童:“给客人上茶。”
绿珠站在一边,用愤愤的目光瞪着天诚。
阮静柳和天诚坐下,就见徐天青摸了摸绿珠的头,笑着道:“快和客人见礼啊,怎么忘记了。”绿珠嘟着嘴,胡乱的抱着拳头道:“有礼了。”说完徐天青拉去一边。
低声质问道:“他们来做什么?”说完很不悦的道:“难道他们是来找你回去的?”
徐天青依旧是笑,温言安抚道:“看样子他们只是路过而已,再说,就是来找我回去也不该是张医女来啊?”
绿珠歪着头看着徐天青,徐天青就笑着道:“别乱想,我哪里也不去,我们说好的就一直住在这里的。”说着一顿又道:“他们一定还没有吃饭,你和哑童去给他们做饭,乖!”
“你记得就行。”绿珠转身看也不看天诚和阮静柳,就直接去了厨房。
徐天青摇摇头,回去在天诚身边坐下,阮静柳打量着他,一件浅蓝绵绸直缀,比以前略黑了些但精神却很好,身体也健壮健康了许多,她又四处看了眼房子,房里摆设简单但一应的东西也凑全了,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徐天青笑着道:“你们这是要赶去哪里?”
天诚朝阮静柳看去,阮静柳便回道:“去看望一位生病的朋友。”说着一顿又道:“你便是住在这里?”
徐天青点了点头,道:“是!”阮静柳听着也没有觉得什么,赞道:“这里不错。”
徐天青轻笑,天诚却是有些耐不住看了眼外面,小声问道:“徐公子,你怎么会和……在一起?”绿珠当初自府中失踪,侯爷和四爷都派人找过,找了一些日子无果也就没有再找,却没有想到会和徐天青在一起。
“我也是无意中碰见的。”徐天青轻声说着:“见到她们时绿珠正好在生病,我就收留了他们,三个人就在这里作伴住了下来。”
天诚眉头一拧,对绿珠的身世和个性还是有些忌惮,徐天青却是笑着道:“她性格有些霸道任性,但心底却很善良,况且,她总归是个孩子……”想要去改变绿珠。
天诚还是看见了绿珠的变化,若是以前在府里,指不定椅子桌子板凳就冲他丢过来了,哪会像今天只是摆了脸色而已……
徐天青垂了目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六妹……四夫人还好吗?”
天诚没有说话,阮静柳点头回道:“一切都好!”
徐天青目光动了动,便没有再问,他不该再去打扰六妹妹的生活,如今这样偶尔能得到她还好的消息,就已经很满足了。
正说着话,绿珠和哑童端了饭菜进来,两个人依旧是摆着脸色,但却不发一言,绿珠放了饭菜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粗茶淡饭。”天诚有些不敢吃绿珠送来的饭菜,迟疑的起身道:“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路上已经用过干粮,既然已经歇过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徐天青一愣,朝阮静柳看去。
既然天诚已经开了口,阮静柳也不便多说,便点了头站了起来:“还要再路过这里,等回来时再来叨扰徐公子。”说完朝绿珠和哑童点点头,出了门去。
徐天青见他们去意已决,便道:“那我送送你们。”就陪着几人出去。
待回来时,绿珠就皱了眉头道:“他们这是怕我下毒呢,哼!真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徐天青走近,摇着头道:“好了,好了,快去歇着吧!”
“你也进来。”绿珠说着拉着徐天青就进了院子里,砰的一下关了门,随即轻声质问道:“你刚刚是不是问那个女人的情况了?”
徐天青愠怒:“休要无理!”
阮静柳和天诚以及绾儿给马儿吃了草,连夜星辰继续赶路。
第963章 全剧终(7)
皇长子目光幽冷的将手中的书一页一页撕碎,做这一切他皆是只用了右手,垂在身侧的左手直直的挂在腰际,门被人推开有太医进来,垂首道:“殿下,微臣给您换药。”
皇长子没动,任由太医将他肩上包着的棉布解开,重新擦洗换药,他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太医余光瞥了眼落了一地的碎纸屑,目光微微一动屏住了气息飞快的做完该做的事情,又道:“殿下闲了可以试试轻微活动手臂,这样有助于早日康复。”
一道阴冷的目光投来,太医便是一怔,随即垂着头道:“微臣明日此时再来给殿下换药,微臣告退。”不敢多说一句,便退了出去。
皇长子侧目看着自己的手臂,额头上的汗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可那手臂却是纹丝不动……
他恨意满满的握紧了右拳,萧四郎,萧四郎……这一箭一定是他干的。
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门外有人轻声敲门,三长两短,皇长子眼中一喜站了起来:“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位穿着雅青直垂的男子躬身进来,那人给皇长子行礼,道:“殿下,小人是沈府护卫副统领,奉命前来探望皇长子。”
“母后和祖母可好?”总归只是孩子,听闻母亲和祖母的消息便露出急切的思念来,那人看向皇长子,打量他的面色和举止,回道:“京中一切安好,只是皇后娘娘和太夫人念着殿下。”
一别仿佛数年,皇长子眼睛便模糊起来,那人看着一惊安慰道:“殿下休要着急,还有几日的路程就能回京,到时候就能见到皇后娘娘和太夫人了。”说着一顿又道:“殿下的伤势如何?”说完去看皇长子垂在一侧的手臂。
皇长子目光一动,将眼泪咽了下去,摇头道:“我没事,伤势已经恢复了。”并未如实相告。
那人仔细看了一眼,算算时间伤势也恢复的了一二,他起身站起来:“小人常在外走动,略懂医术,容小人给殿下看看。”说完走了过去。
“不用。”皇长子摇着头,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不能让人知道他的手臂废了。
那人伸出去的手一顿,就狐疑的去看皇长子,想到自己奉命前来,若不将确切的将他伤情回禀回去,太夫人那边不好交差,想了想他道:“殿下还是让小人看一眼,小人回去回禀皇后娘娘和太夫人,也好让他们放心。”说完动作很快的扶住了皇长子的左手臂。
“滚!”皇长子身体一侧避开他的手:“你按我说的话回禀,我的伤势不用你察看。”情绪有些激动。
只是这一个动作,那人便看出端倪,他震惊的道:“殿下,您的手……”
皇长子脸色巨变,冷鹫的看着他:“你已见到我,可以走了。”那人显然还想再说什么,皇长子却是又道:“不要以为你是祖母身边的人,我就不敢杀你。”
那人顿了顿,又看了眼皇长子的左右臂,想了想还是后退了一步,抱拳道:“殿下保重,小人告退。”便退了出去。
宫中,析秋吃了药迷迷糊糊睡着,沈太夫人进去瞧过,就见她不停的说着梦话,喊着敏哥儿的名字,她紧紧蹙了眉头回了凤梧宫。
析秋一人躺在床上,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干裂的起了皮,待房里人悉数退了出去,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眼中露出疲惫的样子,转头看了眼桌上的茶盅,想撑着起来却有无力的倒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又试了试,正在这时一只茶杯递了过来,她歪头去看,就见毛姑姑面无表情的端着茶盅扶着她起来,喂她喝水,析秋心底疑惑,想要说话可嗓子已经干哑的说不出话来,毛姑姑低声道:“您不要说话了,喝了水好好睡一觉。”
析秋就着她的手喝了水,还是干干的说了声:“谢谢。”毛姑姑抿唇笑笑什么也没有说,放了析秋躺下又给她盖了被子出去。
“祖母。”炙哥儿拧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夫人:“娘什么时候回来?”娘已经出去了一天一夜了,这会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太夫人想到敏哥儿没了的消息,又想此刻析秋还在宫中,便红了眼睛,摸着炙哥儿的头安慰道:“娘有事去办,明天就会回来的,炙哥儿乖乖在祖母这里。”
炙哥儿嘟了嘴,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没有再说析秋的事情,垂着头出了房门,站在门口对太夫人道:“祖母,我出去玩儿。”
“去吧,别乱跑。”
待炙哥儿出去,便撑着要起来喊紫薇道:“给我换衣裳,我要亲自去一趟宫中。”紫薇一怔,有些紧张的道:“太夫人,您的身子……”
太夫人摆着手:“不去一趟我不放心。”说着让紫薇扶着起来帮她穿衣裳。
正好大夫人进门来,见太夫人着了正装,便问道:“娘,您这是做什么?”说着过去扶着太夫人:“我不放心析秋一个人在宫里,我递了牌子进去看看她。”
“娘。”大夫人扶着太夫人坐下:“二弟他们昨天一早就去了,听二弟的意思,是四弟妹让他们暂时不要动,等她的通知,也不知道四弟妹有什么打算,您这会儿去不是……”
太夫人一怔,看着大夫人道:“她真的这么说?”大夫人就点了点头,道:“宫中内侍去通知二弟和佟阁老的,应是不假!”
太夫人就坐了下来,露出沉思的样子,她看着大夫人道:“秋丫头要做什么?”
“不知道。”大夫人摇了摇头:“不过四弟妹做事一向稳妥,想必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考究。”
太夫人没有说话,略微沉默了一刻后,她道:“不管她什么意思,你立刻差了人去打听打听,她这会儿人怎么样了,不知道她的情况我不放心。”
大夫人就应是:“我立刻让胡总管去办。”
第二日大夫人才得到了消息,析秋自进宫第二日就病了,一连昏睡了两日,她找了萧延亦商量,萧延亦沉声道:“朝中的事也在着手准备,沈家这些年在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已规整妥当,只待四弟传信回来……”他们在等着萧四郎的通知,御史台的人写本弹劾,自私开盐矿到偷漏渔业税煽动渔民暴动,暗结党羽到陷害忠良,事无巨细都已列证在目!
第964章 全剧终(8)
最重要的事,当初三皇子陷害福建沈氏和暗害大哥的事情,沈太夫人虽不是直接祸首,但也间接的参与其中,所以,四弟这次才令沈安将和沈季会面的的地点安排在青阳坡。
“那四弟妹。”大夫人想到析秋独自在宫中生死不知,心里也紧着:“会不会有危险?”
萧延亦想到析秋在宫中生病的情景,心也沉了下去……
佟析砚硬是上了轿子,语气固执的道:“去佟府。”抬轿子的婆子听夫人这么说,只得去看周博涵,周博涵叹了口气就朝他们点了点头,默默的跟在轿子后面护送佟析砚回娘家。
一到府里,她就直接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在书房里很意外的见了一家人,佟慎之,江氏,夏姨娘和罗姨娘,佟敏之都在其列,她也不看众人,就焦急的问道:“父亲,六妹怎么会被留在宫中了,皇后娘娘到底什么意思?”
佟析砚挺着肚子走路又快,看的江氏一阵心惊肉跳,赶忙过来扶着她:“别着急,先坐下再说。”佟析砚坐了下来,紧接着周博涵也进了院子,罗姨娘就默默的扶着脸色难看的夏姨娘避出去。
周博涵在椅子上坐下,大老爷才开口道:“你们都不要着急。”说着,将析秋托内侍传话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佟析砚就亟不可待的道:“皇后娘娘不会拿四妹的安慰来威胁我们和宣宁侯府吧?”沈季的死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不等大老爷说话,佟敏之就开了口:“不会,沈太夫人要为沈国舅报仇有很多手段,完全不必如此激进,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皇长子将来考虑,若真如此做了岂不是自断了退路。”
大老爷赞赏的看了眼佟敏之,佟析砚又追问道:“那你说,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佟敏之就摇了摇头,看了眼大老爷和佟慎之:“我就是想不到皇后娘娘和沈太夫人的目的,所以心里才担心不已。”
“父亲。”佟析砚朝大老爷看去,大老爷浓眉深锁回道:“若是所料不错,她们留住六丫头在宫中,只怕是为了暗示萧督都自动退出,这样才能解释她们的所为。”
周博涵和佟慎之都没有说话,佟析砚和江氏听着却露出惊怔的表情,江氏问道:“那也就是说,如果六妹威胁不了姑爷呢,皇后会不会索性将六妹……震慑姑爷?”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大老爷看了眼房里面露担忧的众人,淡淡的道:“不会,你们休要胡思乱想,圣上就快回京了,皇后和沈太夫人不会胡为的。”
这句话的信服度不高,佟析砚身体晃了晃,周博涵立刻托住了她的腰:“析砚,你没事吧。”
“我没事。”佟析砚红了眼睛:“就是担心六妹妹。”
佟敏之也紧紧攥紧了拳头,眼中皆是不愤和担忧。
现在只有等,等合适的时机!
房间里静悄悄的,佟析砚抹了眼泪四顾去看,轻声问江氏道:“八妹妹没回来?”
“没有。”江氏轻轻摇了摇头,佟析砚眉头一拧露出厌恶的样子。
这边佟析玉正准备好晚饭,亲自去书房请娄二爷回房:“二爷,用饭了。”说着走过去去,就见娄二爷正低头写着东西,见佟析玉也探头来看,便道:“你先回去吧,我正有事,不用等我了。”又低头继续。
佟析玉看出来是一封奏折,她就笑着道:“相公在写奏章吗?妾身给您磨墨吧。”
“你也不懂,不用在这里待着。”说完又随意的看了眼佟析玉,眉头一拧问道:“我听说你四姐回去了,你怎么没有回去看看?”
佟析玉一愣有些不明白娄二爷的意思,娄二爷便语气有些冷的道:“你六姐进了宫里这会儿还没有出来,又生了病,你不担心?”
“啊?”佟析玉顿时红了脸:“我……我原是想等伺候爷吃了晚饭再和您说一声回去看看的。”
娄二爷放了笔,不悦道:“不过一顿饭,我稍后去娘那么吃就是,再不济祖母那边也可以,你这人……”摇了摇头:“本末倒置了。”说完就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奏折合上:“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吃吧。”便出了书房的门。
佟析玉站在原地,看着娄二爷迅速消失的背影,心中就一点一点悲凉起来,他不是对她不好,关心的时候也会嘘寒问暖,但仅限房中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一概不让她过问,更不要说问她的意见,比如前些日子唐家和钱家下了小定,因为唐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两家商议将婚事提前办了,这种两府里来往随份子的事情,在府里各房都是单独随一份,而后公中另出一份。
可她带着人进库房挑选要送去的礼时,才知道,唐家的礼娄二爷早就送去了。
她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事先根本没有听娄二爷提过半句,晚上她见娄二爷心情不错才小心提起来,谁知道他却轻描淡写的道:“正好顺手办了。”
这是内宅中的事情,他招呼不打一声就办了?
这件事也就罢了,还有和大房合伙在福建投客栈和酒楼的事情,他从房中取了八千两银子送去了福建,她还是从大嫂口中才知道的……
她当时当着大嫂的面,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今天又是这样,仿佛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的衣服,只要外观好看有保暖的效果,至于别的事情,则与这件“衣服”毫不相干……
她委屈的在书桌后面坐了下来,看着门外就发起呆来。
佟析言一巴掌扇了面前女子的脸,对面的人顿时脸上红肿了一片,佟析言却是余怒未消,道:“你本分过你的日子,我要如何做不需要你过问!”
对面女子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佟析言看也不看她,摆着手道:“你下去吧,老三的婚事我心里有数,至于嫁什么人家许什么人,就不用你操心了。”说完一顿又道:“下去吧。”
佟析言端茶吃了一口,想到析秋在宫中生死未卜,她冷冷笑了起来:“站的多高就摔的多重,我在等着你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