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之别(1)
“娘,庄子里清净,二嫂在那边也好静养,说不定对身体还有益处呢。”
析秋扶着太夫人坐下,端了紫薇泡来的参茶递给她:“您也宽宽心,二哥做事有分寸,定会安排妥当的。”
太夫人端着茶叹了口气,想到承宁郡主以前承欢膝下的日子,眼中有片刻的黯然:“她做的事情我这会儿想起来心中也有气,走到这样的境地也和她的作为分不开,可是人总是心软,看她这样心里总有些不忍。”
析秋闻言一愣,听太夫人的口气分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不由朝大夫人看去。
大夫人几不可闻的朝她摇摇头。
没有人和太夫人说?她怎么会知道的。
感觉到两个儿媳的眼神来往,太夫人就解释道:“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我虽是老了可人还没有糊涂。”
析秋听着心里松懈下来,挽着太夫人的胳膊就道:“我们可没有人说您老,您的精明便是我和大嫂加在一起也比不过的。”
太夫人总算恢复了点脸色。
正要说话,外头紫薇掀了帘子进来:“太夫人,姑奶奶那边差了人来问,说出了什么事,可要她回来一趟的。”太夫人闻言就摆着手:“她挺着肚子,就不要来回的跑,你随着婆子去一趟,也顺道带些东西过去,把家里的事情大致和她说一说,也免得她坐不住赶回来。”
紫薇应是,点了头道:“那奴婢去收拾一下,这就跟着婆子去姑奶奶府里。”
太夫人微微颔首。
等紫薇出去,太夫人看向大夫人:“这一次你也不要心软,那个女人我看是不能留了。”大夫人面色一怔,回道:“二弟还没有惊动她,人依旧留在府里,儿媳也正想和您商量这件事。”说完又朝析秋看去:“看看到底要怎么处理,是不是要和沈府打个招呼。”
析秋知道,沈姨娘毕竟是沈氏出来的,这处置起来也要有个名目,要顾忌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的面子,所以这怎么处置用什么手法要很讲究才是,否则,传出去还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沈家又会怎么想。
“你们都别管了。”太夫人凝眉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我来处理吧。”并不打算告诉析秋和大夫人她打算要怎么做。
到了第二天析秋才知道,太夫人说是身体不适,想要去别院住几日可大夫人和析秋都走不开,便只能带府上的姨娘跟着去伺候,王姨娘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去,沈姨娘便担了此任陪着太夫人去了西山的别院里。
析秋满脸担忧的和萧四郎道:“娘身体不好,一个人在那边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二哥派了人悄悄跟着去了,不会出事的。”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若真不放心,让岑妈妈去看看罢,也省的在家中念着心神不定。”
析秋应是,第二天便让岑妈妈去了一趟别院,隔日回来回析秋的话:“太夫人说她很好,山里头清净空气又好,她过的好的很。”说完又看着析秋:“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仔细转了转东西都带齐全了,几个丫头婆子也精心伺候着,住些日子应是没有问题。”说着停了停:“这会儿山里气温不冷不热的适宜的很。”
太夫人能不能处置了沈姨娘她到是不担心,只是怕太夫人的身体吃不消,听了岑妈妈的话总算是放心了些,点头道:“也快到中秋节了,各府的节礼你备一备,按照往年的礼单各自都送了去。”说着一顿又道:“锦乡侯那边送了两份去,乐夫人还在侯府。”
岑妈妈应是,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明儿将礼单拿来给夫人过目。”析秋点了点头,又道:“让容妈妈去羊皮巷瞧瞧,金大瑞那边还缺什么,婚事眼见也快到了。”
“奴婢知道了,春柳姑娘的嫁妆也备好了,单子在我身上您瞧瞧?”析秋就点了点头,岑妈妈递过来,她展开看了一眼,点头道:“就这样吧,也不能越了春雁去,回头她心里头该对我生出不满了。”
岑妈妈笑了起来:“夫人对几个丫头一向体恤,她若是生了不满,活该讨打!”析秋也轻笑起来,又想到季先生:“虽说这会儿到年底都空了,他每日出门拜访好友,可毕竟还住在府里,中秋节的礼也不能薄了,我们的束脩照应给。”
“秋天的衣裳前儿已经送去了,季先生还说要谢谢夫人照拂。”岑妈妈笑着道。
析秋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岑妈妈便退了出去。
下午敏哥儿回来,析秋听他说文华殿的事情:“先生今天提到了国策,还说到渔业税……”敏哥儿说着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析秋看着他目光明亮的样子,笑着道:“今天是哪位先生讲的课?”
“戴先生。”敏哥儿答道,说着又拿了书包:“我做了笔记,季先生让我做了摘抄和笔记,回来时也拿去给他看看。”
析秋微微笑了起来:“季先生这会儿出去了,等他回来你再去吧。”
敏哥儿应是。
“这些日子圣上没有去文华殿?”析秋将敏哥儿包里没吃完的点心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替他整理了书包,敏哥儿这边答道:“圣上没有再去,不过听说圣上交代礼部,说今年中秋节要在宫中宴请群臣,内务府这两日已在筹办。”
“是吗。”析秋微微点头:“圣上登基数载,这还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情。”敏哥儿就点点头:“如今局势稳定,我也觉得圣上这个主意不错。”
析秋眉头一挑,问道:“哦?说说看,为什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敏哥儿意识到析秋仿佛在考他,就红了脸垂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大周自圣上登基国势日渐昌盛,自是因为圣上英明的缘故,可和群臣齐心协力也分不开,历朝历代各位君王赏罚分明,承宗时薅了十三家的爵位,先帝却因功又恢复了良多,可圣上手中却无撼动人心之举,所以,此大宴群臣与众臣同欢,也不乏是一件招揽人心之举。”
他分析的不算深刻,但析秋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历朝历代的君王不论赏罚都有震慑人心之事一两件,但自圣上登基之后,一直如温水一般不见沸腾,他是认为帝王不但在政绩上要得民心,在赏罚之事上也要果断决绝,若无此一能力便要做出亲和亲民之像,换一个角度揽获群臣之心也是益举。
第906章 之别(2)
敏哥儿说完低着头道:“母亲,我胡乱说的。”
“你说的很好。”析秋摸着他的头,笑着道:“你这样的年纪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字都认不全呢。”
敏哥儿听着抬起头来,眼睛满是明亮的光彩,看着析秋笑了起来。
“不过,你既已懂藏拙,往后这样的话也只能和父亲还有我说一说,旁的人前不要多言,有的时候人需要彰显自己的能力和见识,有的时候却要适当的收敛。”说着一顿又道:“母亲认为,人的才能不是靠嘴上所言外表所现,要从天长日久点点滴滴种渗透,修为,城府,深谋,远虑,皆不是一时一刻一句话所能体现和表达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敏哥儿若有所思,垂眉想了许久,方才抬头看着析秋,点了点头道:“母亲,孩儿明白!”
析秋欣慰的看着他,点头笑着道:“我们敏哥儿真聪明。”说着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他做这种亲昵的举动,敏哥儿立时红了脸,点头道:“孩……孩儿去找弟弟。”说着丢了书包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看着他的背影,咯咯笑了起来。
日子过的极快,转眼便临近八月初十,春柳要提前出府准备出嫁,析秋原本是想让她从萧四郎原来的宅子里出嫁,司榴却上门来,挺着肚子笑着道:“从我那边走吧,我和她是姐妹,我的家也是她的家,从我那里走再合适不过。”
“这样有些不妥。”析秋拧了眉头道:“你和春柳是姐妹情深,可你婆母和公爹那边却不见得愿意,你不能为了春柳的事,坏了你们婆媳的情分。”
春柳也点着头:“我从哪里出嫁都是一样的,你不用为我的事让来总管和来妈妈生出不快来。”
“你们想的太多了。”司榴哈哈笑着:“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这脑子也没这么灵光。”说着看春柳和析秋都露出疑惑的样子,她就道:“是我婆婆说的,说春柳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春雁嫁了也就独剩一个春柳,他们没有女儿还想认了春柳做女儿呢。”
春柳一愣,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着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就不要辜负了来总管和来妈妈的一片心意了。”说完看着春柳:“至于你认不认这个干娘,我就不替你做主了。”
春柳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她这么多娘没见过娘和老子,突然让她认了干爹和干娘还真有些不适应。
司榴却笑着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说着一顿:“我不怕有你一个这么跋扈的小姑子,你还怕多我这个贤惠的嫂子不成。”
春柳听着眉头一拧,就瞪着司榴:“死丫头,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怀好意呢,合着我往后要叫你嫂子,你就觉着占了我便宜是不是。”
司榴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那是自然!”
一屋子的人跟着笑了起来,一通胡闹春柳又红了眼睛,想到以前在佟府里难熬的日子,如今她们几个托了夫人的福一个个过的这么好,不由满心的感慨,拉着司榴就和析秋道:“再把春雁接回来,我们也算齐全了。”
司榴低着头就想到了司杏,如今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知道她泉下有知能不能见到她们有今天的日子呢。
第二日司榴和福贵亲自上门接春柳出府,春柳跪在那里哭成了泪人,析秋拉着她笑着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春柳抹着眼泪:“奴婢这么多年,还没和夫人离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出府心里有些舍不得嘛。”说着一顿又道:“夫人,您可和奴婢说好了,房里的管事妈妈可是要留给奴婢做的。”
析秋轻笑,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也没人能做了。”春柳破涕为笑。
碧梧和碧槐也在一边抹着眼泪,扶着春柳起来,春柳看着两人叮嘱道:“你们要仔细照顾好夫人,天气日渐转凉,夫人的腿寒你们可要仔细着点。”
“知道了。”碧槐哭着笑着:“你又不是离开十年八年的,若是实在呆不住就早点回来就是。”
司榴在后头打趣:“那可不成,回头我们姑爷可是要和你们算账的。”
一阵哭着笑着之后,春柳提着包袱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府,析秋站在门口也红了眼睛,萧四郎从房里出来,揽了她的腰轻声道:“她们年纪大了总是要出府的,你也不能留在身边一辈子,再说,嫁人也是喜庆的事,你反倒把自己弄的伤感了。”
析秋靠在他的胸口,抹了眼泪道:“……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日子,现在能看着她们一个个幸福,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说完,又抬头看着萧四郎,抿唇笑着道:“其实,她们不该谢我,应该谢谢四爷才是,若不是你,我们主仆又怎么会过的这样安逸。”
萧四郎却是刮了她的鼻子,笑着道:“傻丫头,应该反过来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有这样安宁的日子。”
析秋轻笑,只觉得心里暖意流动,环抱着他温暖而感动。
八月初十,春柳从来总管的家里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听说佟府那边也去了许多的人,羊皮巷的宅子都嫌小了,金大瑞准备的人手不够用,碧槐回来和析秋说,析秋又让容妈妈带着府里的婆子去帮忙,这才堪堪将酒席办周全了。
晚上回来,析秋让容妈妈给去帮忙的婆子各人打赏了银钱,阖府一片笑闹。
第二日,析秋去了侯府,和大夫人商量:“娘那边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大夫人这段时间两府里跑,唐老夫人身体还不见起色,她人也瘦了许多,听到析秋的话她回道:“昨天让唐妈妈去问过,娘说中秋节前回来,我和二弟商量过了,明天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析秋点了点头,问道:“沈姨娘呢?”大夫人目光一动,回道:“听说日夜照顾娘在山里得了风寒,回来后就请太医给她瞧瞧。”
析秋心中已经有了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907章 之别(3)
接太夫人回来的时候,沈姨娘果然是病了,在二门口她见到了人,由两个婆子扶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不过十来日的功夫,人已经瘦的不成形,析秋看着一愣没有说话,点头道:“请了太医了,你回去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沈姨娘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点了点头,她身边的锦绣回道:“多谢四夫人照拂,奴婢这就陪着姨娘回去歇着。”
太夫人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沈姨娘,眼底冷冰冰的摄人,但面上却是微笑着的:“回去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沈姨娘应是,有些瑟缩的样子,垂了眉眼应是,由丫头婆子扶着回去了。
“娘。”太夫人正要上油车,萧延筝的马车已经到了仪门口,她掀了帘子挺着肚子站在马车上:“您可总算回来了。”说着就要跳下来的样子,身后的萱姐儿也探头出来:“祖母!”娇滴滴的喊了声。
太夫人吓了一跳:“快扶住了扶住了。”说完就转身要去接萧延筝。
萧延筝却是无所谓的样子,扶着身边的婆子踩着凳子动作轻盈的下了车,又转头去看萱姐儿,太夫人和析秋以及大夫人走了过去,拧了眉头道:“你这么大的人,又怀着身子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萧延筝挽着太夫人的胳膊,呵呵笑着转身朝析秋和大夫人问安:“大嫂,四嫂!”
析秋点了头,低头去看萱姐儿,萱姐儿才会走路,大大的眼睛像庞贵彬,皮肤白白的水灵灵的非常可爱,眨巴眨巴的看着析秋:“四舅母好。”又看着大夫人:“大舅母好。”这才一头扑到太夫人的腿边:“祖母,抱抱,抱抱!”
太夫人总算开了笑颜,欢喜的拉着萱姐儿的手,满脸的喜爱:“还是我们萱姐儿乖巧,不能跟你娘似的,越大越没了规矩。”
萧延筝捧着肚子跺脚:“娘!”却是满脸的笑容。
一行人回了太夫人的房里,太医也随后就到了,给沈姨娘开了药,说是风寒不过有些严重……析秋听着没有说话,等到晚上沈姨娘便开始高烧,烧的糊里糊涂的说着胡话,太夫人急忙让人又请了太医来,太医搭了脉又施针……
可沈姨娘第二天一早还是去了。
太夫人显得很悲伤,让人通知沈太夫人,沈家来了位面生的妈妈去看了沈姨娘仪容,只见前后照应的妥妥帖帖半点没的挑剔之处,只抹着眼泪说姨娘命不好福薄不能伺候侯爷,送了礼来便没有再说什么。
萧延亦就让人买了棺材,在西山找了一处地儿葬了,又让普济寺做三天的法事。
至此,沈家没有再来人过问,也没有说半句话。
析秋却是听萧四郎说,沈家当天就请了当初给沈姨娘看病的太医回去,细细问过沈姨娘的病情。
太夫人既然将人带去别院里,就一定前后考虑周全了,怎么可能会让沈家查出什么事情来。
沈姨娘的事总算是过去,可是二夫人的事却还在那里,萧四郎道:“先不着急。”析秋也明白,二夫人只要在一日,宣宁侯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沈家再有想法也不可能让萧延亦休了二夫人。
等到时机再挑了日子,公布二夫人的死讯。
“母亲。”敏哥儿下学回来,从书包拿了一封信:“这是德公公让我转交给您的。”
析秋眉梢一挑,接了信过来,是乐袖的字迹,她拆开信看了里头的内容,言辞切切从入宫之初步步惊心,圣上宠爱荣冠六宫,到今日的门庭虽甚却已见凋零之态,毫不掩饰心中的悲苦,看完有析秋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无能为力,人已在局中便是现在想脱身也是不可能了,得了富贵荣华便要用一些东西去换,只不过她付出的比旁人多了些。
她收了信面露愁容,敏哥儿看着她问道:“娘,贵妃娘娘没事吧?”析秋也不瞒着他,回道:“说了一些人在局中的苦楚,到也没有旁的事,过些日子想开了就没事了。”
敏哥儿点了点头,回道:“她人很好,圣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析秋微笑的点了点头:“她对你照拂有加,又在文华殿添了好几位内侍,生怕你再受委屈又怕你吃不饱让德公公每日给你送吃食去,她这样做已是不易,以后若有接触,你对她好些。”敏哥儿闻言就点了点头:“知道了。”
信是不用回了,析秋想了想吩咐了岑妈妈做了月饼来,第二日拿着便去了锦乡侯府,见了乐夫人道:“后日就要中秋了,贵妃娘娘在宫中也不缺什么,我便做了些月饼,各处的口味皆不相同,也希望能给她添些节日的气氛。”
乐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着道:“我正好明日要去宫里和贵妃娘娘辞行,正好一并带去。”
析秋谢过,看了她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由朝阮夫人看去,阮夫人就苦涩的笑了笑没有解释,拉着析秋坐下道:“你难得来,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析秋坐下回头问乐夫人:“不是过了中秋才走的吗,怎么这会儿去辞行。”
“就有些想家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冷了运河结冰又不好走。”乐夫人淡淡的道。
析秋挑了挑眉,点了点头道:“您说的也在理,不过也不着急这一两日,我还想请您过去吃饭呢,来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正式请过您。”说着一顿,问道:“瑶姐儿呢,怎么没瞧见。”
阮夫人脸色一怔,飞快的朝乐夫人看去一眼,析秋疑惑也朝乐夫人看去,就看见乐夫人已经红了眼睛坐在那边闷闷的喝着茶。
“这是怎么了?”析秋纳闷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说还好,一说乐夫人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拧了眉头看向析秋,就道:“也不怕您笑话,还不是我那死丫头,尽做些没脸的事儿。”
怎么说这事儿了,析秋凝眉满面的疑惑:“您说的我越发的疑惑,瑶姐儿那样乖巧懂事,您这么说她我可是不依了。”
乐夫人气的抹着眼泪,阮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析秋道:“瑶姐儿,也不知认识了什么人,通信来往近一个多月,昨儿才被嫂嫂发现……”说着一顿,又道:“嫂嫂瞧见她写的信,字字句句含情的,问她,她又不说,还说不回淮南了,就留在京城等及笄了就在京城成亲嫁人。”
第908章 之别(4)
析秋满心的惊讶,可又不好意思放在面上,只得问道:“怎么会这样,可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了?”
乐夫人就摇了摇头:“没名没姓的,审问了半夜死丫头就是不说,连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也咬死了不开口,我一怒就将几个人都发卖了出去,这会儿她人也关在房里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平蓉去劝也不听。”
“您也别顾着生气,回头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好好的说说道理总是会想明白的,母女之间哪有说不开的话!”析秋也只能这么劝着,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不能说太多。
乐夫人抹了眼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了桌子道:“也不用查了,随她去吧,明日就启程回去,以后也休想再到京城来!”
是想用时间和距离解决这件事,析秋微微点了点头,叹道:“路上颠簸,您劝着些她,可不能饿着坏了身子。”
乐夫人气难消的应道:“随她去吧,饿死我了也清净。”说着抓着析秋的手道:“我作了什么孽,老了老了得了一个幺女,我和侯爷都高兴的很,满心的疼宠着,却没有想到却养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出来,早知道有今日就该早些掐死她才是。”
析秋和阮夫人在一边温言细语的劝着。
本来打算送了月饼就走的,这会儿析秋却不好意思开口言走:“您这真是气话,她本也不是没有轻重的孩子,这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您好好引导就成了,哪能任由她去!”
乐夫人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门帘子掀开阮平蓉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瞧见析秋在里头先是一愣,脸色就变了变愣在哪里一时没了反应。
“风风火火的,出了什么事?”阮夫人凝眉问道。
阮平蓉一怔醒了过来,就盯着析秋支支吾吾的回道:“是瑶姐儿,她……她拿着刀要……要……”
“啊!”乐夫人听着腾的一下站起来,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阮夫人急的团团转:“大嫂。”又看着外面:“快来人,请大夫来!”
析秋也过去扶着,阮平蓉惊的连连后退,看着情况不妙立刻悄悄退了出去。
房里一时乱哄哄的,析秋和阮夫人道:“这里我看着点,你快去看看瑶姐儿,别出了什么事才好。”阮夫人一愣想到乐瑶还在那边闹着,也来不及和析秋客气点头道:“那我去那边看看,大嫂就交给您了。”
析秋应是,阮夫人就带着人匆匆出了门去。
析秋按了人中又喂了温水,急救了半天乐夫人才缓缓醒了过来,眼泪簌簌的就落了下来,拉着析秋哭着道:“您瞧瞧,刚刚还说她懂事,这转眼功夫就和我要死要活的,哪家的小姐有她这样的,才多大的人就吵着要嫁人,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析秋扶着她:“你歇歇气,再喝口水。”乐夫人就着析秋的手喝了口水,又是怒着道:“这要是在家里,我定是将她绑起来关在房里好好治治她,这会儿……”毕竟在锦乡侯府有些不便,又道:“她今日死了便算了了,没有死这笔账我定要和她细细的算。”
析秋为难的看了眼左右守着的丫头婆子,打断乐夫人的话:“你躺着歇会儿,阮夫人去了,定不会有事的,她年纪小闹着玩呢,一会儿就好了。”
乐夫人气昏了头,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房里还有许多人呢,动了动嘴终是没有再骂。
过来一刻阮夫人没有回来,回来的却是她身边的妈妈,看着析秋就道:“四夫人,我们夫人请您过一趟。”
请她过去?析秋一愣,这边乐夫人眉头拧了拧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析秋,析秋没有察觉点了点头回头对乐夫人道:“也不知道什么事,我去瞧瞧,您好好歇着。”
乐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点头道:“辛苦您了。”析秋微微一笑,乐夫人又道:“我也不和您客气,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您年纪虽不大可辈分大,您去了瑶姐儿您也不用客气,当自己女儿骂,骂醒了她才好。”
当女儿?
析秋苦笑点头道:“没您说的这么严重!”又说了几句,才和妈妈去了乐瑶的房里。
房里房外乱糟糟的,丫头婆子守在院子里,析秋带着碧槐和碧梧进去时,丫头婆子皆低了身子行礼,已经能听到房里低低的哭泣声。
析秋进了门,就看到阮夫人正站在房门外头,不断有枕头瓷瓶从里头飞出来,阮平蓉扶着阮夫人两人直跳着脚后退,析秋过去:“阮夫人。”
“您来了。”阮夫人如蒙大赦,急忙对里头道:“别闹了,四夫人来了,你不是有话要和她说吗。”
析秋眉头一拧,里头已经听到乐瑶的声音:“让四夫人进来,你们都给我走。”
阮夫人满脸的无奈,过来和析秋道:“谁也不见,就说要见您,劳您去看看她,帮着劝劝,这丫头我实在拿她没辙。”
析秋不明白乐瑶为什么要见她,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点了头道:“我进去看看,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阮夫人应是,析秋便转身朝房里去,余光就瞧见阮平蓉紧张的搂着阮夫人,脸色发白。
她越发的狐疑,难不成事情和她有关?
乐瑶穿着里衣,头发披散着的,光着脚又跳又叫的,见了析秋进来眼睛一亮飞奔过来,啪的一声关了门。
析秋诧异的看着她,就见她一转身过来,稚嫩清丽的脸上露出急切的颜色,她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塞给析秋,亟不可待的压着声音道:“四夫人,麻烦您将这封信交给敏之,告诉他,让他一定要等我回来。”
仿佛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自脚底一路攀升至头顶,凉意一点一点蔓延到眼底深处,析秋沉了脸看也不看信,问道:“敏之?我七弟?”
“是啊,是啊!”乐瑶毫不顾忌:“麻烦您告诉他,我娘要带我回去,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让他不准娶媳妇,等我回来。”
第909章 之别(5)
析秋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是气的在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乐夫人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把乐瑶当成女儿来骂,为什么又欲言又止遮遮掩掩,为什么阮平蓉见到她这么紧张……
“你……是和敏之在来往?”析秋气的,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却觉得异常的遥远,空洞的她自己都听不清。
乐瑶看清楚了析秋的面色,随即也是脸一沉,问道:“难道你也有门楣之别,难道你也觉得敏之和我不般配?”
析秋闭了闭眼睛,猛然又睁开,看着乐瑶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是和敏之在来往?”
乐瑶很肯定的点点头,又露出苦恼的样子摇摇头:“不算来往,敏之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她脑海中,想到那日在督都府里,漫天的烟火之下,她看着佟敏之站在那里,仿佛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刺的她睁不开眼,轰鸣的的声音她也听不到,只有耳边那如雷鸣的心跳声。
析秋舒出口气,看着乐瑶问道:“所以你闹着不回去,就是要嫁给敏之?”
乐瑶又点点头。
析秋几乎要笑起来,她将怀里的信递给乐瑶,淡淡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个忙我不能帮你。”
乐瑶红了眼睛,气呼呼的看着析秋:“你果然和我娘一样,只看重门楣,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嫁。”
析秋失笑,摇着头道:“你才十一岁,人生有无尽的可能,不要让你的未来由你此刻的冲动来决定,你说除他不嫁,那是因为你还不曾认识别的男子,将来的事情谁也不说不清,不要太早下结论好吗。”
乐瑶觉得自己被析秋蔑视了,怒道:“我很清楚我的心,我年纪小又怎么样,你们难道没有年轻过,我告诉你们,我说话一言九鼎从不食言,这辈子我除非死,否则我定会成为你们佟家的儿媳妇。”
“瑶姐儿。”析秋上前一步,按着乐瑶的肩膀:“你冷静一下,你娘刚刚被你气的晕倒了,你却还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为了爱情,你觉得你的爱情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你会幸福吗。”
乐瑶一怔,析秋又道:“我不管你对敏之如何,我弟弟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很单纯情窦未开,你刚刚也说了敏之并不知道你喜欢他,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你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能怎么想,我要嫁给他,他该高兴才是。”乐瑶眉头一拧,肩膀动了动撇开析秋的触碰,不悦道:“难道他会嫌弃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析秋收回手和乐瑶面对面:“既然是爱情,既然都说到婚嫁,那么你们的未来,就该你们两个商议了决定,你说了怎么能算呢?”乐瑶糊涂了,不明白析秋的意思,析秋又道:“所以说,你并不懂什么是爱情,爱情是尊重,是体谅,是包容,你看,你一个人将你们两个的未来决定好了,连告知他一声都没有,他会有什么感觉呢?”
乐瑶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析秋叹了口气:“我不对你的行为作出评论,是勇敢的,是果断的还是大无畏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自私!”
“你!”乐瑶凝眉满脸的怒意:“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连我娘都没有说过我。”
“是啊,你娘都没有说过你,因为什么,因为她不舍得她疼爱你,你却这样来回报她!”析秋叹了口气:“你不要闹了,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为什么你娘会如此反对,既然她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哼!”乐瑶撇开头去不听析秋的劝,析秋顿了顿道:“这样,你安静下来不要再闹,敏之那边我去问他的意思,若是他也对你有意,这门亲事我一定会帮你们,若是他不同意……”析秋看着乐瑶满眼的期望,有些不忍心的道:“那你就乖乖的和你娘回淮南可好?”
“好,一言为定!”乐瑶一脸的认真。
析秋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为定。”乐瑶又将信递过来,析秋摆着手:“信我不会给你送的,你等我的消息吧。”话落不再看乐瑶,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四夫人……”阮夫人满脸尴尬的站在门外,析秋脚步停了停朝阮夫人点了点头:“我就不打扰了,乐夫人那边麻烦您帮我说一声。”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阮夫人气的直跺脚,指着乐瑶半天说不出话来,又点了点阮平蓉的额头:“没轻重的东西,看你们怎么收场。”说完,追着析秋出了门去。
碧槐和碧梧见析秋脸色不好,沉默的扶着她一路出了锦乡侯的二门,阮夫人自后面追了过来:“四夫人,这件事您回去也不要说舅弟,事情的始末我也知道了,就是瑶姐儿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他只怕还不知道……”说着一顿又为难的道:“其实……我大嫂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瑶姐儿是她的心头肉,她哪里舍得她远嫁,将来也做好了打算,招个人做上门女婿,所以……”满脸的苦涩和为难:“谁能想到她闹出这事来……”
是在告诉他,佟敏之的身份配不上乐瑶,招赘佟敏之也不可能是吧。
析秋很难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他,也好给乐夫人一个交代。”说完便上了马车。
阮夫人尴尬的笑着,看着督都府的马车离开。
析秋气的心口跳跳的疼,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佟府,江氏见她突然回来便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有点事和七弟说。”析秋笑着道:“说完我就回去,大嫂不用管我,您去忙吧。”
江氏也没有多想,点了头道:“七弟今天正好在家里,这会儿应该在房里,我让邱妈妈陪你去吧。”
“不用,家里的路我还能不熟悉嘛。”析秋摆着手:“您去忙吧,我说了话就来找您。”
江氏应是:“我还真有事,正给四妹选衣料,你回来了一会儿帮我一起选选。”
“好。”析秋应了,就直接过了东跨院去了外院佟敏之的房里。
第910章 之别(6)
彩霞和六福满脸惊诧的看着析秋突然而至,析秋问道:“七少爷在不在。”
彩霞点了点头:“在,在。”析秋又和六福道:“去帮我泡杯茶来,我和七少爷说会儿话,你们在院子里待着,不要让人进来。”
六福和彩霞对视一眼,忐忑不安的点点头。
“六姐。”佟敏之听到外面的声音,从房里跑了出来,穿着一件海蓝水纹的直缀,眉目清隽身材挺拔,眼前的少年早已经不是记忆中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孩子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了,她有些恍惚,就觉得昨的景象还在眼前,只能叹时间过的真快。
“姐,你怎么了。”佟敏之走过来看着析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析秋回神过来,笑着摇头道:“没事,就是有话想和你说说。”佟敏之点点头:“那我们进去说。”又回头对六福道:“给六姑奶奶泡茶去。”
析秋和佟敏之进了书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本里夹着书签摆在左手边,桌面铺着宣纸一张未写完的字帖放在那里,析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刚刚在练字?”
佟敏之接过六福泡来的茶递给析秋,又关了门应道:“是啊,父亲说我的字太过娟秀不够大气,让我多练练。”
析秋探头看了看:“是有些娟秀。”佟敏之摸着脖子嘿嘿笑了起来,析秋又道:“不过挺好看的,和以前相比,进步很大,看来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佟敏之红了脸子在析秋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姐,你刚刚说有话和我说,是什么事?”懵懂不知的样子。
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沉吟了片刻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从锦乡侯府回来,顺道回来看看你。”
佟敏之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点了点头道:“哦,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析秋观察他的表情,又道:“锦乡侯府闹腾着,乐夫人病了,我也没坐多久就回来了。”
“乐夫人病了?”佟敏之一愣:“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病了呢。”
析秋眉梢一挑,就好奇的看着佟敏之:“你怎么知道她前几天好好的,你什么时候关心别家内宅的事了。”
佟敏之一愣,立刻摆着手:“没……没有。”说着,看到析秋目光如炬,又想到她无缘无故突然回来,心中一怔看向析秋反问道:“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析秋没有说话,一副我等你来说的样子。
佟敏之算是明白了,析秋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便低了头有些难为情的道:“其实……其实是乐瑶告诉我的,她给我写信,和我说家里的事,我才知道的。”
“哦?”析秋很好奇的样子:“你们怎么会有来往的?”
“好了,好了。”佟敏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不和你和姨娘说,就是怕你们多想,我现在全部告诉你就是。”说完便道:“就是那天,在你那边认识了之后,回去之后乐瑶就给我写信送去了书院,刚开始我还愣了一愣,觉得这样很不妥就没给她回信,后来她每天一封信的送来,不是送家里就是送书院,我怕被人知道,就给她回了信,让她不要写了,我倒是没什么事,可是她一个女孩子要是坏了名声可不好……”
析秋认真听着,佟敏之又道:“后来盂兰盆节那天,她去庙会说在那边等我,我不去她不回家还要到府里来找我。”说着一顿看着析秋:“她的脾气你可能不知道,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我真怕她上门被父亲知道了,就赶过去了,陪着她和阮小姐逛庙会……不过她在车里头,我在车外头也没说几句话。”
析秋总算了解事情的牢笼去脉,难怪那天姨娘说佟敏之在和一位小姐来信,原来就是乐瑶。
“姐!”佟敏之一脸认真的道:“真的就是这样的,不过这两天她没有来信,我刚刚还觉得奇怪呢。”
析秋放了茶盅,看着佟敏之道:“她恐怕不能来信了,因为乐夫人明天就要回淮南了。”
佟敏之一愣,喃喃的道:“……要回去了啊……”说完,垂了头没有说完。
难道他也生了情愫?
“七弟?”析秋轻声问道:“你们……”在斟酌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而不会伤害佟敏之的自尊心。
“姐!”佟敏之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说着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又突然转身走了回来:“我对她确实有些好感,但这仅限于好感,我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真的!”说着怕析秋不信,走过来拉着析秋的手:“我敢保证。”
析秋心疼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不是她反对,也并非她觉得乐瑶不好,而正是乐瑶问她的问题,她是不是也在乎门楣之差,是的,她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俗话说,抬头娶媳妇,低头嫁女儿,可是佟家和乐家的门楣差距太大,佟敏之又是庶出,他们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不想在今后的岁月里,佟敏之因为娶了高门女,而一世被外家和媳妇压着抬不起头来。
况且,即便别的什么都不论,正如阮夫人所言,乐瑶是乐夫人的掌上明珠,她怎么舍得女儿远嫁,到时候乐家提出招赘,以大老爷的个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他的儿子招赘,到时候两人又要受一番煎熬,就算大老爷同意,佟敏之去了淮南招赘,上门女婿的无奈和自卑,她也不愿单纯的佟敏之去体会和忍耐。
爱情很美好,可是现实却不得不考虑。
他年纪还小,未来的路也很长,她更多的希望她能娶一个门楣低一些的女子,能相夫教子能尊重夫君,会以夫君的成就而感到骄傲,认识并正视他的身份。
“姐!”佟敏之看见析秋落泪,脸色一变:“是不是……”他蹲在析秋面前,颤抖着手给她擦眼泪:“是不是他们说了难听的话,让你受委屈了?”
析秋摇着头:“没……没有。”她拉着佟敏之:“我没有受委屈,我只是心里难受。”
“姐,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和她来往的。”佟敏之也红了眼睛,满脸的愧疚:“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只是好奇,真的只是这样,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析秋点着头:“我知道我的弟弟是有分寸的,姐姐只是一时感慨,什么委屈也没有受,再说,现如今谁还敢给我受委屈,不是还有你姐夫嘛。”说着勉强笑着。
佟敏之满脸的失落和无奈,他紧紧攥着析秋的手:“我知道我的身份,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我从未生出别的想法。”说着又负疚的摇着头:“不对……不对……一定是她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否则你怎么会哭,这么多年我都没瞧见你哭过几回。”
“姐……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
析秋摸了他的脸,心疼的说不出话来,沉吟了许久她才开了口:“真的没有,乐瑶不愿意回淮南,所以我去劝了几句,她说起你……所以我就回来问问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姐姐也没有受委屈。”
佟敏之将信将疑,看着析秋问道:“需要我要做什么?我立刻给她写信,告诉她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已经明白了析秋的意思。
析秋擦了眼泪,微笑着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帮你去处理吧,你安心读书还有半年便要府试了,你还说明年两试连考呢,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佟敏之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911章 现身(1)
六福站在院中,远远的看着远处正负手立在通济河边垂目看着河水的佟敏之,眼中满是心痛。
自六姑奶奶走后,七少爷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不吃不喝也不动,她不知道六姑奶奶和七少也说了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七少爷周身所散发出的浓浓哀伤和无奈。
她脚步动了动,却没有勇气过去。
过了许久,佟敏之终于转过身来,俊朗风清迎风而立,六福看着心中一跳,就觉得他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哪里呢。
六福说不清楚,但却觉得心惊。
“……七少爷。”六福过去施了礼,轻声道:“秀芝姑姑刚刚来了,说姨娘正在找您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佟敏之目光一动,看也不看六福,点头道:“知道了。”却还是直接进了自己的书房。
六福在后面叹了口气,跟着佟敏之进了院子,还不等她进书房,房门却是砰的一下关上了。
佟敏之大步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便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奋”,一字墨尽他扔了笔却久久立在桌前……
析秋回到家里,炙哥儿早已经翘首期盼的等着她,见了她立刻笑着跑过来:“娘,您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了。”
“等我有事吗?”析秋拉着朝院子里走,边走边问道:“上午做了什么?”
炙哥儿边走边道:“我去找季先生了,季先生帮着我做了一个灯笼,说中秋节的时候可以挂在院子里。”析秋眉梢一挑,笑着道:“是吗,那灯笼在哪里,给娘瞧瞧。”
“好。”炙哥儿拖着析秋一路进了房里,指着玫瑰床头上摆着的一只兔儿红髯的小灯笼:“就是那个。”又跑过去抱在怀里:“很好看吧?”
析秋点着头:“正好看。”说着有些疲累的在床上坐了下来,接过碧槐泡来的茶。
碧槐轻声问道:“夫人,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析秋摆摆手,低头去喝茶,炙哥儿眨巴着眼睛凝眉苦恼的看着析秋:“娘,您生病了吗?”
“娘没有生病。”析秋放了茶盅,将炙哥儿抱在怀里,笑着问道:“我们炙哥儿知道关心娘了,真乖。”又亲了亲他的面颊:“那炙哥儿还记得不记得哪个故事里的孩子,和炙哥儿一样关心娘亲呢。”
“黄香。”炙哥儿笑眯眯的道,析秋点了点头:“那你和娘说黄香温席的故事好不好。”
炙哥儿歪头看着析秋,觉得她真的很想听故事的样子,瘪了瘪嘴点头道:“好吧。”便慢慢说起了黄香温席的故事。
析微抱着炙哥儿,软软的身子贴在她的身子,她就觉得格外的安宁。
萧四郎自侧门下马,将马交给门房,大步朝府里走,天诚便迎过来轻声道:“爷,有个人等了您一个上午了,说是您的故人,小人问他,他又不说……”
“嗯?”萧四郎脚步不停:“人在哪里?”
天诚便引着路去了待客室,萧四郎甫一进门里面端坐着的男子便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来:“大督都。”
萧四郎凝目看去,就见对方穿着一身墨绿直缀,圆脸微胖个子不高,皮肤有海边特有的黝黑,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他眉头一拧道:“是你!”
那人走过来冲萧四郎抱拳:“在下沈安,见过大督都。”
萧四郎微微点头,伸手做出请势:“坐!”自己已经率先在主座上坐下,天诚奉茶进来,又关了门守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萧四郎端了茶抬眉看向对方:“福建出了什么事?”
沈安有些迫不及待的道:“沈氏暗中派了人去了福建,到处在找我们,我怕被他们发现,便将手下众人分散出了福建,我自己急急忙忙赶来了京城。”他顿了一顿又道:“沈氏欺人太甚,先皇后已过世多年,我族人已悉数覆灭,他们竟然还不肯放过我们。”说着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萧四郎放了茶盅,沉声问道:“确定是沈氏的人?你离开福建可与戴全联系过?”当年他派了戴全去福建经验他在福建的产业,也暗中保护先沈氏余脉。
“没有错,肯定是他们无疑。”沈安说的斩钉截铁:“我暗中抓了一人审问,他说是沈季暗中养的侍卫。”说着一顿又道:“我离开时因为情况紧急,只给戴先生留了一封信,想必此刻他人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萧四郎没有立刻说话,手指缓缓叩着桌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许久之后他看向沈安问道:“那你此番来京,有何打算?”
“大督都。”沈安忽然站起来,在萧四郎面前单膝跪下:“我沈氏一脉不能就此陨落,求大督都安排我与圣上见一面,我要当面问一问圣上,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沈氏当年对他的恩情。”
萧四郎凝眉,起身将沈安扶起来:“沈大人勿躁。”他淡淡言道:“见圣上一面也并非不可,可你若心有此计议,我倒不认同你此刻面见圣上。”
沈安一怔,问道:“为何。”萧四郎看着他,负手而立回道:“如今政局虽逐渐稳定,但沈氏势力也逐渐壮大,圣上即便心中存了忌惮有心削弱,可也并非一朝一夕,你若此刻出现不但不能得到你想要的,反而打乱了圣上的布局,所以……”他停了一停又道:“你不如先找一处僻静之处安排好族人和手下,我们从长计议。”
沈安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可是天下之大,根本没有我们藏身之处,若不见过圣上,便是一日我死了,也无颜见我族中人啊,大督都。”
“稍安勿躁。”萧四郎劝慰道:“你若无处藏身,我指你一处你且先去,稍后我会再来和你联系,你看如何。”
“这……”沈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萧四郎就不发一言的看着他,审视之后他问道:“你还有事未与我言明?”
沈安一怔,随即面露激动的看着萧四郎:“这么多年,承蒙您一直照拂,您于我沈安有再生之恩,所以这件事我也不瞒着您。”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的在厅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一捏拳头咬牙道:“我来找您前,偷偷去了皇陵。”当年被满门抄斩,他颠沛流离早就练就遁地掘墓的本事。
第912章 现身(2)
萧四郎脸色一变,冷冷的看着他,沈安眼睛明亮根本没有注意到萧四郎的面色变化,兴奋的道:“您猜我发现了什么?我看到先皇后的遗骸之中,根本没有婴孩的骸骨。”他亟不可待:“先皇后的遗体是圣上登基后迁移的,遗骸不可能被人动过,而且据我观察遗骸是完好无损的,这说明什么,大督都……说明先皇后当年分明就是诞下孩子之后才去世的,并非外界所传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沈安说完,去看萧四郎,等着萧四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可等了片刻他却是依然是冷静冷凝的表情,他一怔,问道:“大督都,您……不相信?”
“这就是你想见圣上一面的原因?”萧四郎反问道。
沈安点头应是,又摇摇头:“也不全是,我相信若是这个孩子还在世上,圣上定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想让圣上告诉我,当年的孩子养在哪里,即便现在不能接回宫中,可我也能暗中保护他!”
若先皇后的孩子果真还在世上,那么可就是圣上的嫡长子……将来荣登大宝,他定能为沈氏报当年的灭族之仇,沈氏一族又能重新崛起!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萧四郎淡淡的问道。
沈安想也不想回道:“这样重要的事情,我不可能告诉别人,如今只有您和我知道!”萧四郎目光微微一动,道:“沈大人,明日就是中秋之夜,圣上会在宫中大宴群臣,我不方便带你入宫,你不如先去我给你找的地方歇息几日,等时机成熟,我便带你入宫觐见圣上。”
沈安一怔,点头道:“好,我听大督都的。”
萧四郎微微颔首:“我送你出去,会有人领你去的。”
沈安应是出门而去。
一出了门,暗中便有人迎过来,两人悄声道:“大哥,怎么样,大督都如何答复的。”沈安回道:“大督都说让我等几日,这两日不方便。”
“大督都果然如外界所传,这两年待在京城在早已经没有当年的勇武果敢,我看这件事还要自己再做打算,这样没有明天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那人说的愤世嫉俗,沈安却是低声喝道:“休要胡闹,我们听大督都的不会有错,朝中的事他比我们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不耐烦的答了,又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沈安就指了指身后并不见人影的巷子:“有人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先避一避!”两人说着话进了巷子深处,又拐去了另外一边没了身影。
萧四郎看着沈安的背影,对天诚吩咐道:“让人跟着他,但凡有所动作便来回我。”
“是!”天诚抱拳领命而去。
萧四郎站在门口,目光幽暗的看着门口,炙热的光线照在头顶,他周身却满是冷意。
待萧四郎离开,天敬打扫了待客室,端着茶盅出来去洗,却在门口看到紫阳的身影闪过,他一愣,问道:“紫阳?”
紫阳却不曾回头,步履匆匆的进了内院。
“四爷。”析秋将炙哥儿放下来:“还没吃饭吧,妾身让厨房给您重新做饭。”说着掀了帘子出去。
炙哥儿这边已经贴到萧四郎身边,得瑟他的兔儿灯:“季先生做的。”
萧四郎将儿子抱起来,又侧目去看兔儿灯,拧眉道:“怎么做了这种灯,等晚上父亲给你做一只老虎灯。”
炙哥儿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啊。”说着又看着萧四郎高兴的道:“父亲,我现在投壶十五尺之内,每箭必中。”
萧四郎眉梢一挑,露出兴味来:“哦?敢不敢和我比试?”
“当然敢!”炙哥儿一拍胸口:“说,比什么!”颇有好汉的架势。
萧四郎哈哈笑了起来,拍了炙哥儿的屁股,就道:“就比背诵诗句,输了的人背诵五首诗词,如何?”
这个赌注对于炙哥儿来说有些难,可是答应了父亲又不好丢了面子反悔,点头道:“好,一言九鼎。”就从萧四郎腿上跳下来,父子两人去院子里玩投壶。
析秋从门口进来,看见里头没了人:“人呢。”碧槐掩面笑着道:“在院子里玩投壶呢,四爷和炙爷比投壶,五首诗词做赌注。”
“真是孩子。”析秋摇摇头,就走到窗边,果然见父子两人在太阳底下玩着,炙哥儿抓着一只有他半人高的箭,手臂一挥就丢进了壶里,萧四郎让了他三步之距,也是一箭稳中……
炙哥儿神采飞扬,笑声欢快,稚气可爱。
“吃饭吧。”析秋走出去,笑着给炙哥儿擦脸,牵着他的手:“快去洗洗脸回去歇午觉。”将他交给周氏:“不准跑出来,一会儿我来检查。”
炙哥儿憋着嘴,不服气的看着父亲:“我一定会赢回来的。”说着又笑嘻嘻的看着析秋:“娘,您陪我去吧,我要您给我讲故事。”
萧四郎失笑,臭小子在和他打擂台呢,刚刚输了要回去背诗词,这会儿就故意霸占析秋……
析秋摇摇头,捏了炙哥儿的鼻子道:“娘和父亲还有话说,你先去,一会儿我再来陪你好不好。”
“好吧。”炙哥儿无奈点了点头,咕哝着道:“我还要回去背诗词呢……”牵着周氏的手去了后院。
析秋回头看着萧四郎道:“四爷下午还要出去吧,先去吃饭吧。”萧四郎点了点头两人进了房里,他看着她凝眉问道:“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析秋笑着将他的手拿下来,和萧四郎对面坐在摆好饭菜的桌边,给他碗里夹了菜:“四爷先吃饭!”
萧四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捧了碗转眼功夫就吃罢,放了碗筷待碧槐和绿枝收拾好了,他才问道:“怎么了?”
析秋想了想便道:“上午去了一趟锦乡侯府,乐夫人明天要回淮南了。”
“嗯。”萧四郎并不觉得奇怪,她来是看望乐袖的,时间久了要回去也正常,可也知道析秋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件事,便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第913章 现身(3)
析秋停了停叹了口气,若是以前这样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和萧四郎说,但是现在有了事情不和他商量,析秋就觉得少了某道程序一样,便将乐瑶和佟敏之的事情说了一遍:“敏之这个年纪对女子有些好奇可以理解,但是说到谈婚论嫁还不至于,乐瑶那边我打算去回了她,也让她死了心,免得将来我们和乐夫人见面也尴尬。”仿佛是她欠了她们的。
萧四郎也没有料到佟敏之会出这样的事,他问道:“你问过敏之的意思?”析秋便点了点头:“问过,他说待功名在身再考虑儿女情长。”
“你做的对,他年纪还小婚事等等也无妨。”并无析秋的伤感,萧四郎说完,见析秋情绪有些低落,便安慰她道:“敏之比你想的要成熟,他也不再是你护着的弟弟,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不用担心他。”
析秋没有说话,又看着萧四郎:“说是刚刚外院有人在等你,是什么人?”
萧四郎目光一动,回道:“是福建沈氏。”析秋闻言一愣,正了面色露出戒备:“他们不是在福建么,来京城做什么?”
“沈季暗中派了人去了福建,他们无处可躲便分散出了福建,来求我安排他们面圣……”说着喝了一口茶又道:“还去了先皇后的陵墓,发现先皇后并非难产而逝,骨骸之中也无婴孩的骸骨。”
“他们会不会找到敏哥儿?”析秋拧紧了眉头,她不希望现在让敏哥儿知道他的身世:“四爷如何和他们说的。”
萧四郎就将谈话的过程和析秋说一遍,又道:“他们暂时还发现不了敏哥儿。”又看着析秋道:“你吩咐吴中和二铨跟着他,闲杂人等也不要去见,我也会暗中再添加人手护着他。”
“妾身知道了。”说着顿了顿问萧四郎:“明日宫中有宴会,敏哥儿也在,沈氏的人会不会趁乱进去宫中?”一顿又道:“若是见了圣上,圣上会不会……”告诉他们。
福建沈氏憋闷太久,析秋不知道这样一群被压抑久了的人,突然如发现宝藏一样找到了敏哥儿这个巨大的希望,会做出什么迫不及待的事情来。
“不会!”萧四郎沉声答道:“沈安为人机敏谨慎,若不然沈氏也不会独留他这一脉。”顿了一顿又道:“我已让人暗中跟着他们。”
析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下午萧四郎去了衙门,析秋去后院找炙哥儿,果然见他没有睡觉,正抱着一堆的箭矢在哪练投壶,见析秋进来便丢了箭拉着析秋道:“娘,您教我背诗词吧。”
“好啊。”析秋和他坐下,让问玉拿了书来,她翻开和炙哥儿两个人靠在床上一遍一遍教他读着,炙哥儿念的很认真,记忆力也很好,小片刻就能熟练的背下来……一边背着一边咬牙道:“下次我一定能赢父亲。”
析秋轻笑。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碧槐从外面进来,回道:“夫人,阮夫人来了。”
是为上午的事?
析秋让炙哥儿自己玩,她去了前院,阮夫人坐在玫瑰床上正喝着茶,见析秋进来忙笑着站起来:“四夫人。”有些尴尬的样子。
“阮夫人。”析秋过去:“您请坐。”
阮夫人重新坐了下来,有些难为情的道:“上午的事情,真的是不好意思,大嫂原本也要来的,可躺在床上起不来,我便代她来了。”说着一顿隔着炕桌握住了析秋的手:“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们真没有旁的意思。”
是怕析秋介意他们嫌弃佟敏之出生太低的缘故。
析秋却是淡淡的笑着,回道:“您和乐夫人太客气了,这件事我也问过敏之,他也有责任,不能怪瑶姐儿。”
阮夫人看析秋真的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真怕您生了我们的气!”
析秋轻笑起来,摇头笑着回道:“在您心里我倒成了小气的人了。”阮夫人也呵呵笑了起来回道:“哪里,说实话这样的事情搁在我身上,我也会多想,是您为人宽宏。”说着一顿又道:“不说了,不说了,大嫂身体不好定了后日启程,这件事我们都不再提了可好。”
析秋微微点头,回道:“后日我去送乐夫人。”一顿又和阮夫人道:“也答应了瑶姐儿,要答复她的。”
“原来您答应她了,我就说怎么你走了以后她不哭不闹的还和大嫂赔罪。”说着摇摇头:“这丫头真是死心眼!”
析秋抿唇没有再说话。
当晚,析秋和萧四郎商量明晚去宫里的事情:“圣上点名敏哥儿去,也避不开了……炙哥儿我们就不带去了吧,让他在家里,您觉得呢。”
“也好,人多之下难免生乱,他年纪小在家里也好。”萧四郎回道。
析秋应是,第二天就将炙哥儿送去了侯府,太夫人年纪大了早早和皇后辞了,大夫人的身份不便,析秋便将炙哥儿交给太夫人和大夫人,带着敏哥儿和鑫哥儿和萧四郎以及萧延亦去了宫中。
“紫阳姐,夫人和老爷都不在家,这会儿没事,我们不如打一会儿纸牌吧。”绿枝说着又笑着道:“岑妈妈已经同意了。”
紫阳行色匆匆回道:“我身体不适,先回去歇着了,你们玩吧。”说着便绕开绿枝回了自己房间,又关了门。
绿枝嘟着嘴,回头和问玉道:“怎么紫阳姐今天这么奇怪,大过节的也沉着个脸。”说着和问玉道:“算了,我还是回夫人房里看家吧。”说着也放了纸牌,在桌上拿了一块月饼,边走边吃回了房里。
紫阳的房间又开了一条缝隙,她探了头见外面没了人,便小心的提了一个包袱走了出来,一路小心翼翼的去了后院,在一棵背阴的树下跪了下来,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金晃晃叠的整整齐齐的元宝,她又拿出里头的月饼和几样点心一一摆在地上,点了火折子着了纸钱……
“主子。”她哽咽着朝里头丢着的纸钱:“今儿是中秋节,奴婢希望您在地下有知,也能快快乐乐舒舒心心的过一个节。”话音未落,她已是泣不成声。
低低说了许多话后,她擦了眼泪,见月已经升空,便收拾了东西回了房里,又换了衣裳和岑妈妈告假出了门去。
第914章 痛苦(1)
析秋从大殿上退了出来,疑惑的看着瑾瑜,瑾瑜便答道:“我们娘娘在偏殿里,请夫人过去一叙。”
“嗯。”析秋回头看了眼满满当当坐了许多官家女眷的大殿,见皇后正和身边的夫人在说话,便和阮夫人点了点头,阮夫人明了她的意思点头应了,析秋便退了出来去了偏殿。
“妾身叩见贵妃娘娘。”析秋蹲身行礼,乐袖已经笑着迎了过来,扶着她:“四夫人,又没有外人在不用这些虚礼了。”
析秋站起身朝乐袖看去,她穿着一件粉白镶亮金刻丝菊花滚边宫装,梳着宫中流行的朝天髻,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落在发顶,左右又几只玉簪长长红色璎珞垂在肩上,如风拂柳富贵雅致……
“四夫人快坐。”乐袖拉着析秋在椅子上坐下来:“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想借了今儿的机会见一见您,还没谢您送来的百子图,真的栩栩如生呢。”
“娘娘客气了,粗鄙针黹上不得台面。”析秋坐下,轻声问道:“娘娘身子还好吧……只能没事听阮夫人说一说您的情况。”乐袖看着析秋,笑着道:“我也就那样,没什么可喜的事儿,劳您挂心了。”还和从前在督都府见面时说话一样:“您若是以后有事就写信给敏哥儿带进来,德公公每日中午都要去看望一回,也方便的很。”
析秋应是,点头道:“是!”
乐袖仔细看了眼析秋,又说起乐瑶和佟敏之的事情来:“我也听说了,两人年纪都小我倒觉得伯母有些太过紧张了。”说着一顿又道:“再说,七舅爷我也见过,不论是长相还是学识便是将来的仕途都不会差,瑶姐儿虽出身好,可求夫又不是求门楣,我倒觉得这事儿还不如任由他们发展,只要不越了礼数,便随他们去便是。”
析秋一愣,深看了乐袖一眼,不知道她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说这番的,还是真的不在乎门第之别?
两人又说了几句,外头又女官闪了过去,乐袖目光一转拉着析秋道:“敏哥儿在宫里你放心,我但凡力所能及毕竟仔细照顾,圣上也和我说过几次,赞叹有加。”说着一顿又语速飞快的道:“还有件事劳烦你告诉大督都,前几日我听圣上无意中提了承宁郡主的事情,也不知圣上到底什么意思,让他和侯爷提着心一些。”
析秋目光一顿,点了头道:“好,回去我就转告四爷,娘娘也注意身体,什么事情都会越来越好的。”
“你就放心我吧,便真的不能生自己的孩子,等将来我收一个小公主养在膝下便是,通过这件事我已经想开了,各人有各人的福分,若我的福分走到这里也到了顶了,我也不多请求。”轻快的说着,又站了起来:“您快回去吧,一会儿皇后娘娘该问起来了。”
“娘娘保重。”析秋应是,转了身跟着瑾瑜出了重新回到正厅里。
阮夫人见析秋进来,目光朝上头看了眼,析秋明白,便走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隔壁的钱文忠夫人侧身过来和她说话:“刚刚说起前殿的事儿,说圣上在考校皇长子的功课,皇长子答的好评如潮。”
析秋微微颔首:“多谢夫人。”钱夫人抿唇轻笑,点头道:“不客气。”又用下颌点了点头隔壁的沈夫人。
析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沈夫人正好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微微一笑颔首打了招呼,沈夫人也微笑回礼。
乐袖自前头的门进去,朝皇后行了礼在下首隔了两座的位置坐下,和一位穿桔色宫装的女子相邻而坐,时候析秋才知道,那位女子便是雯贵妃,二皇子的生母!
低低的翁鸣交谈声中,忽然外面有内侍隔着帘子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圣上刚刚又出了一道国策,让几位皇子和两位伴读的公子答……”
大殿中安静下来。
“哦?”皇后娘娘目光扫了一眼殿下,看了眼析秋和沈夫人以及雯贵妃,问道:“如何?”
内侍便回道:“圣上赞皇长子聪明果断,赞二皇子仁厚,赞沈公子天真可爱,赞萧公子见解独到!”
析秋听着便又是一惊,目光就朝皇后看去,果然见她面色微微一变,又迅速恢复了笑脸点头,对众女眷道:“看来,前头可比我们这边热闹啊。”并不多言端了酒杯:“来,我们也共饮一杯。”
“是!”众人端杯起身:“祝娘娘凤体安康!”一众人以袖掩面饮尽杯中酒,又重新坐下。
钱夫人微微侧身,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低声道:“四夫人将萧公子教的可真好,连圣上都夸赞不断。”夸两位皇子和沈公子所用的词不过点到为止,夸萧公子才是真的夸赞。
析秋低头端了茶,也是轻声回道:“夫人谬赞了,是圣上宽容让那孩子胡乱说一气罢了。”
钱夫人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析秋,不骄不躁不卑不吭,她暗暗点头。
宴会持续戍时初,月已升空,大家又移到殿外赏月,皇城的城门之上又燃了烟火,照的磅礴大气辉煌靡丽的宫殿宛若白昼一般,有人赞道:“似是赴了瑶池仙台。”此音一落众人又按品级朝皇后磕头谢恩,一番虔诚祝语。
中秋宴会方才谢幕。
析秋和阮夫人以及东昌伯的钱夫人同出凤梧宫,阮夫人问道:“贵妃娘娘还好吧?今儿也没机会说话。”
“瞧着气色很好。”析秋应了,阮夫人放了点头道:“敏哥儿今儿在大殿之上,可是大放了光彩,那孩子可真是惹人疼的。”不等析秋说话,这边钱夫人接了话:“可不是,那样的孩子便是有十个我也高兴。”
析秋掩面而笑,看向钱夫人就道:“几位钱公子也是出类拔萃的,我听着可不是您在炫耀么。”钱夫人一乐,呵呵笑了起来:“……这可不敢!”
“阮夫人,钱夫人,四夫人!”黄夫人也小步走了过来:“四处找你们呢,你们这脚程也太快了些。”又回头冲唐大奶奶招招手:“快来,你亲家母可不是在这里。”
唐大奶奶咯咯笑着过来,几个人互相见了礼,朝外头走。
第915章 痛苦(2)
唐大奶奶问析秋:“哥儿没瞧见,一个人放在家里了?”析秋摇头回道:“在侯府里呢,劳烦太夫人和大嫂看顾一晚。”说着一顿又问起唐老夫人的身体:“今天还和大嫂说起,老夫人身体还好吧。”
唐大奶奶满脸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叹气道:“太医说要仔细调养,药一天天吃着,可却不见好转。”
“真是辛苦你了,要服侍婆母又要照顾一大家子人。”钱夫人握了唐大奶奶的手:“你可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用得上的尽管和我说。”
唐大奶奶感动的点了点头:“一定!”一行人已经走到宫门口,析秋看见萧四郎带着敏哥儿正候在自家的马车外,便和众人各打了招呼去了那边,萧四郎和析秋点了点头:“大哥和鑫哥儿在前面,我们回去再说。”
析秋抬眉去看,果然见后侯府的马车停在路边,她应是,和敏哥儿一起上了马车,萧四郎则骑马随行,一行去了南牌楼接炙哥儿。
“母亲。”敏哥儿扶着析秋在褥垫上坐了下来,又从暗格里拿了茶壶泄了杯茶奉给她,析秋端了茶道:“晚上定是没有吃到东西吧,一会儿回去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些。”
敏哥儿点头应是,析秋也就没有再问大殿上答题的情况。
等进了太夫人的院子,萧延亦和鑫哥儿以及大夫人已经在里面,大家互相见了礼,太夫人急着问道:“……说是圣上当着群臣的面,夸了我们敏哥儿,可有此事?”
萧四郎和微微点头,鑫哥儿已经笑眯眯的答道:“说敏哥儿见解独到,实为大才。”
太夫人一愣,这夸的也有些夸张了。
萧延亦和萧四郎对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敏哥儿正在和炙哥儿说话,炙哥儿抱着诗词的本子还在背诵诗句,说好了今晚要背给萧四郎听的,听到众人说话,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觉得圣上也是见解独到!”
大家一愣,就朝他看去,太夫人问道:“你可知见解独到为何意?”炙哥儿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夸三哥,说三哥聪明嘛,那他也很聪明啊。”
连大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炙哥儿的头。
大家说闹了一阵,鑫哥儿带着敏哥儿和炙哥儿去院子里找晟哥儿,析秋便说起乐贵妃的事:“……听圣上提起过二嫂,说是如此也实在难为侯爷了。”说完,看向萧延亦。
萧延亦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并没有立刻说话,太夫人却是道:“看来,这又不得太平了。”说着一顿看向萧延亦和萧四郎:“改明儿商量个日子,也宣布出去,这事儿定了旁的人也打不了主意了。”
二夫人早疯了多日,圣上早不提晚不提的,却要现在提,其中寓意在清楚不过。
萧四郎没有说话,萧延亦却是点头道:“知道了。”
大夫人道:“我看这件事若是按照他们的意思,也太苦了二弟了,可是事情也等不得,还不知后面又会出什么事儿来。”
二夫人的事既然是沈姨娘做的,那么沈太夫人定然知道,若是他们一直不宣布二夫人的死讯,指不定那一日二夫人曾在青楼的事情就能散布出去。
到时候萧延亦的名誉可就无法挽回了。
只有将二夫人的死讯宣布出去才能将这件事真正的解除掉。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们两兄弟去商量吧。”说着一顿又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析秋应是,和萧四郎带着两个孩子和太夫人辞了,由大夫人送到院门便坐车回了新府里。
“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文华殿。”析秋牵着敏哥儿,又给他理了理衣服:“还有没有功课?”
“先生说今天不布置功课。”敏哥儿轻声说着,又有些忐忑的问析秋:“母亲,我今晚是不是做的不对?”不该答圣上的问题。
析秋摇摇头,回道:“没有,在大殿之上你自是该答,你做的很好。”这么多人在,他是萧四郎的儿子,自是要顾忌老子的面子。
敏哥儿松了口气才算放了心,和萧四郎和炙哥儿辞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牵着炙哥儿回了崇恩居里,炙哥儿昂头看着父亲:“爹,五首诗我已经会背了,现在就背给你听。”萧四郎眉梢一挑,点头道:“好,洗耳恭听。”
炙哥儿就一边走一边背起了陆游的一首《卜算子》。
父子两人进了房里,析秋回头问岑妈妈:“家里还好吧,你们可吃了饭?”岑妈妈应道:“挺好的,按夫人的吩咐大家一起吃了饭,便让一些有家室的婆子和妈妈轮流回家团圆去了。”
析秋点了点头和岑妈妈一起朝房里走,岑妈妈又仔细说了哪些人在哪些人出了府,一顿又道:“紫阳也请了两个时辰的假出府去了,说是要去看望一个朋友。”又看看时间:“这会儿该回来了。”
紫阳也出去了?这几年没有听她说过在京城有什么朋友,难道去了侯府?
析秋也只是随便想一想,又想到敏哥儿刚刚在宫里没有吃到东西,便让岑妈妈做些吃食送过去:“这边也送些来,这会儿我也觉得饥肠辘辘的。”以前饿了倒也没有这样的难受,这些日子但凡有些饿,她就觉得腹中绞的难受。
岑妈妈应是,又看着析秋道:“夫人这些日子吃的尤其多了些,要不要请张医女回来给您把把脉?”
“明天再说吧,我早上要去锦乡侯府送一送乐夫人,回来的时候路过医馆我去瞧瞧。”
岑妈妈也不再说什么,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敏哥儿吃了两块点心,又瞧见桌上摆好的果盘:“冬灵,这果盘还是紫阳送来的?”这样复杂的花样子也只有紫阳能做出来。
“是,是紫阳姐姐送来的。”冬灵正好打水进来,将水放在架子上,又擦了手:“您要不要吃些,也正好消消食。”
敏哥儿挑了挑,签了一小块芒果送进嘴里,冰镇后的芒果冰凉爽口又不甜腻,他很满意又吃了一块,冬灵瞧着直乐,暗暗想着一会儿要去告诉紫阳,让她明儿再送些来。
第916章 痛苦(3)
心里正想着,外头正好紫阳的声音传了进来:“冬灵。”
“正说着她呢,就来了。”冬灵笑着道:“奴婢去看看。”见敏哥儿点了头她便出了门:“紫阳姐,你回来了啊。”
紫阳手里正提着一盏橘瓣的灯笼,递给冬灵:“在街面上看到的正好买回来给你玩。”冬灵一见就欢喜的很:“哎呀,真是小巧有趣,谢谢紫阳姐。”
“不客气。”紫阳朝房里张望了一下,问道:“敏爷回来了?”
冬灵点了点了头,道:“刚刚回来,正吃你送来的果盘呢。”紫阳轻笑:“能不能帮我和敏爷回一声,说我有事想回他。”
“现在?”冬灵问了见紫阳点头,她想了想点头道:“我去和敏爷说,你这里等我下。”说着将手里的灯笼交给门口守门的小丫头,自己则进了房里,不一刻就转了出来,道:“你进去吧,正好敏爷还没休息。”
紫阳应是,便进了们去,冬灵也跟着进去和敏哥儿打了招呼吩咐丫头去提热水,就出了门留了紫阳在房里,门外守着几个丫头。
敏哥儿看着紫阳,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紫阳回头看了眼开着的房门,就走到门口将门合上,敏哥儿见她满面紧色不由疑惑:“你……”
“小主子!”紫阳忽然就在地上跪了下来:“奴婢月春叩见小主子。”
敏哥儿诧异之极,惊讶的站起来,仿佛不认识紫阳一样问道:“你不叫紫阳?你刚刚喊我什么?”府里的人都喊他敏爷,没有人用这种奇怪的称呼。
紫阳就重复道:“奴婢叫月春。”说着见敏哥儿一脸迷雾,就解释道:“以前在二皇子府服侍,也就是圣上的旧宅邸,是二皇子妃的贴身婢女。”
二皇子?不就是圣上登基前的称号。
怎么又喊他主子?敏哥儿越发的不解,冷目看着紫阳戒备的道:“你是何意?”
紫阳跪在地上,目光灼灼满含期盼的看着敏哥儿:“小主子或许觉得奴婢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还请敏爷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一定将所有的事情讲清楚!”
直觉上,敏哥儿不想听,可紫阳这个样子他却有些好奇,喃喃的坐了下来,凝眉看着她,还是点了点头:“好,你说!”
紫阳便道:“奴婢原名月春,是先二皇子妃,也就是先皇后给奴婢取的名字,奴婢一直在皇子妃身边伺候……”她娓娓将二皇子府的情况说了出来,当年二皇子妃即将临产那日,她因为家中老母病逝正出府守孝,也就避过了那一劫,等那一夜她听到消息赶回去时,门外已经被三皇子的人围住,她找了暗门想要进去,却意外看到一个黑影提着一个包袱如夜鹰一般轻盈的飞出来,那人速度太快她看不清楚,可却记得身形和手中提着的长剑,后来二皇子被三皇子“护送”出府,她见门口守卫少了许多,就从狗洞爬进了府里,才知道二皇子妃难产而死,尸体还放在房间里,可阖府的下人已经被人绑的绑杀的杀了,旁边连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她就壮了胆子给二皇子妃收拾遗容,这才发现二皇子妃的肚子已经空了下去。
她震惊的无以复加,又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二皇子妃死的太惨,高兴的是二皇子妃并非是一尸两命难产而亡……这个时候她就想到刚刚在门口提着包袱出去的可疑之人。
后来她偷偷出了府,守在长街之上,在众人之中她看见了萧四郎的身影,第一眼就认出了是那个黑衣人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第二日京城又传出萧四郎在外头和一位戏子生了一个儿子,还大张旗鼓的带回了府中给太夫人抚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无比的肯定,那孩子就是二皇子妃生下的孩子,后来她一直在侯府外徘徊,几个月之后,机缘得知侯府里要买丫头,她花了许多的银子打通了人牙子才进了侯府,又凭着机灵劲儿和做事麻利守规矩进了太夫人的院子……
她第一次见小小的敏爷时,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他一定是二皇子妃的孩子,那双眼睛像极了二皇子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拿人头担保。
不管怎么说她很高兴,二皇子妃死的那么惨,二皇子又下落不明,现在只剩下小主子,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守在小主子身边……
后来机缘巧合又被太夫人指去了萧四郎的院子里,她原是想动关系再回太夫人的院子里,却没有想到四夫人进来了,她不了解四夫人,但敏爷身为庶长子,这个身份无论哪个嫡母都会不喜,所以她怕太夫人将敏爷送来给四夫人抚养,整日里提醒吊胆的,暗中也在太夫人院子里走动,就是希望敏爷能在太夫人身边多留一些日子。
再后来敏爷还是跟着四爷和四夫人了,万幸的是四夫人待敏爷很好,她也就放了心,安心在厨房里服侍,只要远远看着他,知道他过的好健健康康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不管将来会不会被圣上认回,她不能改变也无力改变,唯有此浅薄心愿她一直在努力。
原以为敏爷会一直这样安静的长大,却没有想到圣上会来,更没有想到圣上会让他做了皇长子的伴读,她心里惴惴难安,难道圣上是要让敏爷认祖归宗吗?
她很激动却更多的是害怕,皇宫里仿佛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敏爷那么小怎么去和皇后娘娘以及皇长子争呢,而且,在她看来四爷和四夫人也没有要帮助敏爷重回宫中的打算……
怎么办,她要怎么做?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沈氏的人,她才真正看到了希望,沈安大人是二皇子妃的堂兄,曾经去皇子府中做客她有过一面之缘……万万没有想到沈家竟然还有人活着,她心里翻江倒海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们,在这个世上,若说谁能拼死相互敏爷,那么除了沈氏再不可能有别的人了。
她等不及的要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敏爷还在世上的消息,有的事情她不能做主也无力去做,可是沈安可以!
“小主子,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今晚奴婢冒死前来相告,也是沈大人吩咐奴婢如此做的,他说小主子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让您仔细想想你生母,二皇子妃的苦,他过两日找了机会就会来府中见您。”
第917章 痛苦(4)
她在说什么?
敏哥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只看见紫阳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也听不清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么二皇子妃,二皇子的,什么小主子,皇长子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沈氏……
到底什么和什么?
敏哥儿摆着手,脸色惨白如纸:“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这事若是被父亲听见定不会轻饶了你,念在这么多年你全心照顾我的份上我不与父亲和母亲回禀,你快快去吧。”说完转过身不再看紫阳。
“小主子!”紫阳见他不相信,立刻道:“奴婢以性命担保,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他一顿又道:“这件事大督都知道,夫人知道,便是侯爷是定是知道,您若不信可以去问,夫人心善又向来疼您,您若问了她定会如实相告的,到时候就能证明奴婢有没有半句假话。”
“还有,小主子,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去诚意伯府唐家大爷说您长的像圣上,奴婢告诉您,奴婢当时见到您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即便您才几个月大,却已经有了二皇子妃的样子,尤其是这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敏哥儿当然记得,他还为此亲自去证实过,他摇着头:“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嘴里如此说的,不期然的他就想到那一天萧四郎和他说的话:“……你的母亲身份并不低贱。”
敏哥儿身体怔了怔。
紫阳已经低泣起来,她急着道:“您想一想圣上对您是不是不一样,您若真是大督都的孩子,那么您不过一个庶子,圣上怎么会让您进宫伴读,还对您另眼相看,您在宫里受伤时,圣上还亲自去看望您了,这些不都说明了您其实就是二皇子妃的孩子吗。”
敏哥儿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其中的细节。
紫阳又道:“还有,四爷和夫人处处照拂您,在宫中为您安排那么多人守在你身边护着你,便是乐贵妃也暗中相助,若您只是府中一个普通的庶子,他们怎么会这么紧张,最多和圣上禀明辞了这伴读便是,可是他们还是将您留在宫中,他们分明就是想培养您适应宫中的生活,和圣上相处多些父子之情啊。”
“够了!”敏哥儿转头过来,目光冷漠的看着紫阳:“我不想听你说,请你出去!”
“不,小主子,您听我奴婢说。”说着一顿又道:“奴婢有证据,奴婢当时去给二皇子妃整理仪容时,发现二皇子妃身边一直戴着的一块缡纹玉牌不见了,那是当初二皇子妃在家中时沈大人赠的,二皇子妃很喜欢一直带在身上……奴婢当时就纳闷,后来等您搬出太夫人房里到四夫人院子里时,奴婢有一次给您整理房间,就发现那块玉牌放在你的匣子里,不相信您打开看看!”
她说的斩钉截铁,敏哥儿却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块玉牌,他露出狐疑的朝紫阳看去,紫阳已经顾不得许多就站了起来,对敏哥儿道:“奴婢失礼了。”说着转身去了敏哥儿的卧室,不一刻抱了一个匣子过来。
“这个匣子是您用来装月例和赏赐之物的,钥匙一直放在冬灵身上,您若是不信让冬灵拿钥匙打开验证一下,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敏哥儿将信将疑,喊冬灵进来拿了钥匙又重新关了门,亲自将匣子打开,里面摆了许多的玉牌和挂坠还有一些银子,紫阳目光朝里一看一眼便看到压在许多东西下面,用一块兰花图案的帕子包着的东西,她拿了出来迫不及待打开呈给敏哥儿看:“您看看,就是这块玉牌,以前一直挂在二皇子妃身上,下面的络子还是二皇子妃亲自打的,线是奴婢分的,这东西就是沈大人也见过,他一定认识。”
敏哥儿有些颤抖的拿过那块玉牌,握在手里仿佛针扎过一样锥心的疼,他拧眉看向紫阳,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紫阳立刻点头不迭:“奴婢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说着一顿又道:“太夫人不知道您的身世,却知道这块玉牌,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太夫人,当初这块玉牌是不是和您一起进府的。”
敏哥儿垂了眼眸,视线紧紧盯在那块玉牌上,久久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他疲累的摆摆手道:“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
“小主子,您一定要考虑清楚,二皇子妃难产而死,沈氏倾巢覆灭,如今只有您才能给他们做主报仇啊。”紫阳说着一顿,敏哥儿怒道:“出去!”
紫阳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又想到他还是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就缓缓的退了出去。
敏哥儿靠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眼空洞的看着头顶的承尘,紫阳说的话一句句的在他脑中回放……
他是圣上和先皇后的亲生子而非萧四郎的庶子,她的娘也不是什么戏子,而是身份高贵的先皇后。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是高兴?是彷徨?是害怕?是无措?
他说不清楚,但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来气。
“敏爷!”冬灵推门进来,敏哥儿一怔飞快的将玉牌收起来,拿了书低头在看,冬灵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匣子,又看看正在看书的敏哥儿,满脸狐疑的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敏哥儿魂不守舍的去了宫中,等下午下学后他直接就去了侯府。
太夫人见了他,疑惑道:“怎么一个人来了,你母亲可知道?”
敏哥儿摇摇头:“我就是有件事想问问祖母,一会儿就回去。”太夫人点点头,正色道:“嗯,问吧,但凡祖母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敏哥儿就迟疑的将那块玉牌拿出来:“祖……祖母,您记得这块玉牌吗?”
“我瞧瞧。”太夫人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又拿了眼镜戴上前后看了看,想了半天终于道:“好像是您娘留给你的,你父亲抱你回来时就放在你的襁褓里,说是留给你的……”还给敏哥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玉倒是好玉,既然是念想你就仔细留着吧。”
巨大的震撼,让敏哥儿眼前瞬间一黑,太夫人后面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清。
第918章 痛苦(5)
竟然是真的,他不是父亲的孩子,不是萧氏的子孙,而是圣上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敏哥儿紧紧将玉牌攥在手心里,几乎要掐进肉里。
“敏哥儿,你怎么了?”太夫人拿了眼镜下来,不解的看着他。
敏哥儿一愣突然站了起来:“祖母,我有事先回去了。”不待说完便匆匆出了门,太夫人一脸的疑惑,又摇摇头:“……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敏哥儿飞快的朝前跑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在害怕什么,他就觉得此刻并非夏末,并非初秋,而是那三九严寒,他很冷,打着哆嗦……
所以圣上让他做伴读……所以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母亲即便那样舍不得他还是让他去宫里……
都是在为他将来在考虑?
那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以前没有,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他,将他丢在外面,现在却将他接近宫中,让他做伴读?
凭什么,凭什么!
他背负了那么多年的痛苦,当自己的生母是戏子而被人辱笑,那时候他在哪里?
现在接他进宫,让他适应宫中生活……怎么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母亲说过,即便卑微如蝼蚁,也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凭什么他的人生要让他来决定,他想将他丢弃就丢弃,想将他接回去就接回去,难道他就要听从?
不!
他哪里也不去,他不要做什么皇子,他是萧四郎的庶子,他就是宣宁侯府的三公子,谁也没有权利改变,他哪里也不去!
敏哥儿跑进侯府的外侧的桦树林,他跪在地上,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透不过气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他趴在地上趴在灌木中,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那么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问题。
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紫阳的话,当年二皇子妃拿自己的命换了您的出生,圣上处境堪忧九死一生也无法相护,只有将你托付给萧大督都,他们都是有苦衷的……想到这里,他嘴角就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苦衷?若说以前有苦衷他可以理解,可是这几年呢,朝中局势稳定,他怎么没有来接他回去,甚至连见他一次也没有过,他有什么苦衷,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他,若非那一次机缘巧合碰见,他是不是一辈子不打算见他呢。
圣上,父亲?他心中就只有他的江山,他这个儿子对与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他,他也不稀罕做他的儿子。
这一生,他只是萧三公子,只是萧四郎的庶子,只认佟析秋一个母亲!
手指紧紧扣进土里,敏哥儿趴在那里觉得痛不欲生,皇子,庶子……多可笑的身份颠覆……
他的痛苦,谁来负责?
他不会回去那令人恶心的地方,也不屑一顾那令他恶心的身份,他哪里也不去。
他要告诉父亲,他不去做伴读,他也不想考取功名,他要问母亲若他一辈子待府里承欢她的膝下,她愿不愿意……
对,母亲,他要问问母亲,无论他知道不知道,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永远都只是她的孩子。
对,他要回去告诉母亲!
敏哥儿抹了眼泪爬了起来,拼命的朝外跑去,一路上见了他的小厮皆是惊诧之极,他顾不上别的事,他现在只想去问母亲,只想立刻见到她,告诉她他哪里也不想去,什么高贵的身份都不想要,只想做萧怀敏!
街面之上的喧闹离他很远,他推开前面挡着他路的人,一直跑一直跑,平时只需要半柱香的路程,此刻却像没有尽头一样,漫长的让他生出绝望来。
母亲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母亲是不是也迫不及待想将他这个拥有尴尬身份的庶子丢出去呢……
母亲会不会不要他了呢?
满腹的期盼和不安,充斥在他心中,他忽然顿住了脚步,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在母亲的口中听到他不想听的话……
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家门外。
“敏爷!”守门的小厮见到他微微一愣,见他满头大汗衣衫上还沾了泥土,面色也是惨白,不由迎过来扶着他:“敏爷怎么没有坐马车,小人扶您进去吧。”
敏哥儿任由小厮扶着进去,没有半点反应。
进了府里敏哥儿上了蓝顶的小轿一路进了内院,等看到崇恩居几个大字时,他的双腿就仿佛冻成了冰柱,怎么也迈不动。
“敏爷您回来了。”岑妈妈从外面过来,瞧见敏哥儿一身的狼狈,惊呼道:“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可有哪里受伤,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敏哥儿喃喃的转头去看岑妈妈,木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呆滞的问道:“夫人……在不在?”问出这一句,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夫人去锦乡侯府了。”岑妈妈回了又道:“不过四爷在,正在书房呢。”紫阳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四爷从衙门一回来,就将紫阳带过去问话了。
“去锦乡侯府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合时宜的松了一口气,岑妈妈愈加的疑惑也顾不得许多,就道:“敏爷,您先进去洗洗吧,算算时间夫人也该回来了。”
敏哥儿点点头,正要迈步子,忽然一侧天敬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没有平时的冷静,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岑妈妈……出……出事了。”
岑妈妈正在给敏哥儿擦身上的泥,闻言抬头去看天敬,凝眉道:“大惊小怪的,能出什么事。”
“是,是夫人,马车翻在了路边,夫人和几位姑娘都受伤了。”
帕子掉在了地上,岑妈妈眼前一黑靠在了墙上,敏哥儿脸色巨变,紧紧按住天敬的胳膊:“你再说什么一遍,什么马车翻了,什么夫人受伤了,你再说一遍!”
天敬也顾不得手臂上的疼,急着回道:“马突然发了疯,在一个巷子里翻了,夫人和碧槐,碧梧都在车里……四爷已经赶过去了。”
“母亲!”喃喃的一声唤出口,敏哥儿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敏哥儿拼命的跑,锦乡侯府在哪里,马车在哪里……他抓了路人口齿不清的问,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住,就只知道的拼命的跑……
直到在西大街边上的巷子里,看见一群侍卫将那边围得水泄不通,他心里一提什么都不顾不得就横冲直撞的冲进去,有人拦住他他用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吼道:“滚!”
有侍卫认出他来,自动让了一条路。
敏哥儿穿过人墙。
紧接着眼前就看到散掉的车厢倒在一边,那匹疯掉的马被人摁在地上捆住了,碧槐和碧梧两个人,一个额头受了伤一个看着无碍却也都是昏迷的,平躺在木板上,旁边一个高大的背影正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穿着浅紫色褙子身材小巧的女子,他不敢走过去,他好害怕……
一步一步万分艰难的移动着,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双照亮了他整个童年的双眸,此刻正紧紧闭着,绝美和蔼的容颜惨白的毫无血色,有鲜红的血自她的裙裾流下来,流在地上映红了他的眼睛。
噗通!
他跪了下来,在萧四郎身边跪了下来,想伸手去触碰却又不敢,停在半空中,口中喃喃的喊道:“……母亲。”
萧四郎没有看他,紧紧的将析秋抱在怀里,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此刻的害怕,哪怕万敌在前,哪怕绝壁峭崖,哪怕刀枪火海,他萧四郎从来没有怕过……
但,现在他真的好怕,他的手开始抖,甚至有些抱不住,他低头去吻析秋的脸,蝉翼般的睫毛却没有像以往一般抖动然后她笑着醒来,嗔怒的瞪着他:“四爷便是这样不正经。”
没有,她没有声音,萧四郎想喊她,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他抬头四处去找,在找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漫无目的的去找。
“析秋!”阮静柳的声音,这里离医馆不远,她提着药箱推开侍卫:“让开,都给我让开!”
“让我看看。”阮静柳步履踉跄的走了进来,推开跪在析秋面前的敏哥儿:“让我看看她。”说完便搭了析秋手上的脉搏……
萧四郎看也不看阮静柳,一整条长长的街,静寂的没有半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萧四郎以为过了一生,阮静柳才含着怨愤的看向萧四郎,冷声道:“她小产了。”
第919章 路口(1)
进进出出的人,忙乱的脚步还有压抑的低低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声音。
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有人立刻想起来,还是上一次夫人在生炙爷的时候,也是如此没有半点声音,压抑的几乎想要大口喘着气……
“三哥。”炙哥儿从后院跑过来,站在房门前,睁着清澈的毫不知情的双眸,问道:“怎么站在这里,娘回来了,我们去找娘。”
敏哥儿的手被炙哥儿拉的一颠,身体也跟着颤了颤,仿佛断了根的树苗,毫无征兆的栽倒在地上。
“敏爷!”有人跑古来扶他,他却摆摆手抓紧了炙哥儿的手。
炙哥儿惊了一跳,没有料到自己的力气这样大,轻轻一拉哥哥就会跌倒,还哭了起来,他走过去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拍着他的后背内疚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我给你吹吹?”说完蹲在敏哥儿面前,要去拉他:“三哥我看看,哪里痛,哪里痛?我给你吹吹吧。”
“炙哥儿。”干哑的声音,涩涩的开了口气:“哥哥不痛,没事。”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
母亲刚刚的样子的,没有半点反应的躺在父亲怀里,裙子上都是血,无论别人怎么抱着她,是跑是跳是呼唤她都没有反应……他见过的母亲都是鲜活的,嘴角永远都有恬淡的微笑,不论他有多少不开心,只要看到那抹笑容,他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能在瞬间熔化消失。
可是刚刚他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那抹笑容,他就觉得好害怕,好害怕……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想过有一天他一回头再也看不到那抹记忆中最留恋的笑容。
如果没有那一抹笑容,他的生活都会是黑暗的吧?
敏哥儿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冬灵问玉周氏几人站在一边,心里也都是揪着的,知道敏哥儿为什么伤心,所以没有人上去拉他。
炙哥儿惊住了,他诧异之极的看着敏哥儿,拧了眉头道:“三哥,你别哭了,别哭了!最多……最多我也被你摔一下好不好?”他以为是他弄疼了敏哥儿,所以很负疚。
“敏爷!”周氏忍不住,小心的上前一步轻声:“夫人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吓着炙爷了。”有些心疼的抱住了炙哥儿。
敏哥儿一怔,抬头去看有些不安的炙哥儿,母亲病了他身为哥哥却只知道伤心,他应该帮母亲照顾好弟弟才是……炙哥儿见他看来大声道:“我让你摔一下,你别哭了!”
“哥哥不哭了。”敏哥儿飞快的擦了眼泪:“哥哥不痛,哥哥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说完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牵着炙哥儿拉他过来面对面的道:“你想不想去后院玩,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炙哥儿拧了眉头,回头去看正房:“可不可以等一会儿,我要去娘说一声,不然一会儿娘找不到我。”说完松开敏哥儿的手,叮嘱道:“你等我哦。”
“别!”敏哥儿拦住他:“母亲这会儿正和父亲还有阮姨母在里面说话呢,说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进去会打扰他们的。”
“打个招呼也不行?”炙哥儿有些不解。
敏哥儿点点头,就道:“院子里的丫头都知道我们去后院玩了,若是母亲问起来她们会告诉她的。”说完去看院子里杵着的丫头婆子,一众人皆是点着头。
炙哥儿被说动了,想了想回头吩咐问玉:“那你在这里守着吧,要是娘问起来你一定要告诉她啊。”问玉点头不迭:“奴婢知道了。”炙哥儿便由敏哥儿牵着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的门。
岑妈妈从正院里出来,喊守在院子外面的天诚:“天诚,快去医馆抓药去,要快!”
眨眼的功夫,天诚从院外跑进来,接过岑妈妈手里的药方点头道:“好。”说完一刻不耽误便出了门去,岑妈妈又去看容妈妈:“你吩咐厨房去做些清淡的吃食,一会儿夫人醒了能吃些。”
“这就去。”容妈妈应是出了门,岑妈妈又对问玉和绿枝道:“你们去二门看看,太夫人说过来,你们去接一接。”两个人也是应是。
岑妈妈这才转身进了门内,卧室的外头垂着帘子,她掀了帘子进去,就看见四爷正坐在床边,怀中依旧抱着夫人,不管张医女说什么,四爷就是抱着不放手,张医女气的就瞪着眼睛道:“你就抱着吧。”转过头拿了针去给夫人施针。
四爷还是这样抱着,从进府到现在都没松开过。
“绾儿。”阮静柳直起腰回头吩咐道:“将我那套金针拿出来。”绾儿应是,阮静柳抬头去看木头人一样的萧四郎:“孩子是已经留不住了,我现在要给她清宫,你确定你不要出去?”
萧四郎眼帘都不曾抬一下,依旧抱着析秋紧紧抱着,一动不动。
阮静柳拧眉,愠怒道:“你在这里我不方便,若是出了事你要怎么负责!”
萧四郎面色终于有些松动,低头去看析秋,目光中包含着疼惜和不舍,面容却依旧是冷冽的摄人,阮静柳看着他又道:“那马车翻的那样蹊跷,你不去查一查?”
“不用。”萧四郎终于出了声,发出这么长时间的第一个声,他凝眉道:“事情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阮静柳一愣,倒也不奇怪,点头道:“那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说完也不用再看他,接过绾儿递过来的东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析秋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唇瓣惨白没了平日的红润光泽,他不舍的将析秋放平在床上,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前神情凝重的出了门。
阮静柳仿佛没有注意到萧四郎的离开,手中的针不停,回头对岑妈妈道:“去烧了热水来,一会儿帮她擦身子。”看着床单上嫣红的不断扩大的血迹,她动作很冷静,但声音却已满是疲惫和心疼。
岑妈妈应是而去,留了阮静柳和绾儿在房里。
萧四郎出了门,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萧延亦已经赶了过来,太夫人见了萧四郎迫不及待的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马车怎么就翻了,析秋人怎么样,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