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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庶香门第txt下载     庶香门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章 反击(5)

    大太太还未说话,就听见罗姨娘鼻尖哼了哼,轻笑道:“姐姐这么说倒是吓着我了,我来府里这么多年,府里庶务大太太管理有方治理的井井有条,大家和睦相处,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她用帕子捂住嘴角,挑着眉头生怕戏不够精彩:“难道姐姐是在说大太太管理不善?还是说怀疑有人嫉妒你怀了儿子,故意下药不成?”

    这话等于是明着在说,王姨娘在怀疑大太太,罗姨娘和梅姨娘三个人!

    就见梅姨娘脸色一僵,嘴唇都白了,语速飞快的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姐姐可不能血口喷人!”

    罗姨娘嗤笑一声:“血口喷人?她现在可不是血口喷人,人家有真凭实据呢!”

    王姨娘阴冷的眼神,蓦地转了过来,看向罗姨娘和梅姨娘,梅姨娘一抖瑟缩了一下,罗姨娘却是无所谓的挑衅的笑了笑道:“姐姐可要担心身体,这小产可马虎不得!”

    大太太彻底冷了脸,嫌恶的皱着眉头:“都给我闭嘴!”凛厉的目光朝邱妈妈看去,邱妈妈身体一颤,急忙爬了起来去扶王姨娘:“姨娘快起来,大太太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王姨娘赖在地上,邱妈妈一个人拉颇有些吃力。

    大太太眯了眯眼睛,声音冷冷的:“发什么疯!到底什么个情况还未定,既没有证据就把嘴巴闭紧点,好歹自己也是个主子,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你还要脸不要。”大太太又朝一边跪着的几个丫头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扶你们主子。”

    这是彻底在下人面前不给王姨娘的脸。

    几个丫头赶忙去拉王姨娘,王姨娘挣不过只能尖叫着:“大老爷,奴婢对不起您啊,奴婢一心想为佟家开枝散叶,可耐不住有小心作祟啊!奴婢有愧与您有愧与佟氏列祖列宗啊!”

    王姨娘使了蛮力,忽然挣脱开来就要朝大太太坐着的桌脚上撞。

    房妈妈眼捷手快,扑了过去险险拉住王姨娘。

    佟析言虚晃着从里间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王姨娘。

    所有人吓的噤了声,满屋子的死寂沉默,只剩下王姨娘声嘶力竭的叫声。

    大太太气的脸色发紫:“还不快拖进去!”房妈妈就亲自去拉着王姨娘,声音透着蚀骨的冷意:“姨娘这是做什么,太太这还没查您就寻死觅活的,知道的道您思儿心切一时想不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太太做了什么,逼着您这样。”

    王姨娘摊在地上,她捂着肚子,阴冷的目光看向房妈妈:“妈妈何必这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可眼下有人不让我们母子活,大太太又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娘儿几个不如死了干净!”她又掏出帕子哭了起来:“就是不能再见大老爷一面,让她知道奴婢的委屈……”

    砰!

    大太太拍了桌子,喝断王姨娘的哭声,阴着脸对一边的墨菊道:“那汤可留着的?”

    墨菊早就吓懵,哭着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用饭后厨房就来人并着碗碟一起收走了。”

    旁边在厨房的当差的几个婆子中一个,很是机灵接着话就道:“还留着的,昨晚下雨奴婢就让她们早些回去歇着,想着早上早点来收拾,可听到王姨娘这里不安生,奴婢就留了个心,特意让人留着的。”

    大太太冷声喝道:“去!派个人去把饭菜都取了来,再去把胡大夫再请到府里来。”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验一验了!

    罗姨娘垂首站在一边,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

    王姨娘身体一怔,却跪着没有说话,佟析言却暗暗抬头去打量大太太。

    不一会儿,院子外头就有婆子说大夫来了。

    大太太就沉着脸指着一边的朱红描漆隔扇,看也不看王姨娘一眼:“扶着她进去待着,等大夫来了也让她听听!”

    王姨娘不再说话,乖顺的坐到隔扇后面,佟析言也被人扶着进去,罗姨娘,梅姨娘也走到隔扇后面去了。

    小片刻胡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她和大太太见了礼,紫鹃便领着丫头婆子出去,又关了门,中堂里只剩下大太太和胡大夫和房妈妈,还有隔扇后面的几人,大太太指着福寿禄的八仙桌上摆的几盘剩菜道:“劳烦先生看看。”

    胡大夫与佟府来往十几年,在京城也颇有名气,对大户人家内宅的事也是门儿清,当下也不再问什么,拿出银针便开始试,半晌他摇着头道:“回大太太的话,这几盘子菜都是干净的,不曾查出有什么问题。”

    大太太也是眼底微有诧异,不等她说话隔扇后面便响起王姨娘尖锐的声音:“不可能!你这个庸医只用银针探探就妄下定论。”她说着也顾不上礼仪,从里面冲了出来:“都是干净的,我又怎么好好的腹泻!”

    胡大夫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也顾不上非礼勿视之嫌,很不客气道:“这位夫人,老夫从医二十年余载,此类事情经过不下百件,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另请高明!”说着甩袖就要出去,房妈妈却笑拦了他:“先生息怒!”又亲自给他倒茶。

    大太太自己却冷了脸厉声道:“闭嘴!”指着房妈妈道:“把这个没规矩的东西堵上嘴,若再大放厥词,休怪我不留情面。”

    王姨娘肆无忌惮的哭着,她现在还有什么顾忌的,孩子没了她的依仗没了,她可不是夏姨娘随大太太搓扁捏圆,也半点声不敢吭。

    房妈妈也不敢太用力,和王姨娘僵持着站在屏风前面。

    大太太不再去管她们,看向胡大夫,问道:“那依先生所言,这病因到底出在哪里?”

    喝过茶胡大夫语气也缓和了些,他皱着眉头道:“这位夫人的症状我早上也瞧过,若让老夫说,这罪魁祸首与这天火草炖的排骨汤可能有莫大的关系。”

    此话一出,顿时隔扇里头死静一片,罗姨娘眉头略蹙了蹙,眼底露出丝疑惑,梅姨娘吓的一惊,手里捏着的帕子掉在地上……

    王姨娘连挣扎都忘了,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与房妈妈双双脸色也都不好看,房妈妈松开王姨娘,看着胡大夫笑道:“如真是这草的关系,那为何大太太吃了无事,姨娘吃了反倒出事了?”

第60章 反击(6)

    安静的正厅里,仿佛能听到王姨娘狠狠的磨牙声,和棉帛的撕裂声!

    胡大夫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此种草产自西域,医书记载其具有养颜镇定的功效,可涂抹伤口也可煲汤食用,功效不凡,依老夫推断,这位夫人腹泻,怕是与食用的量有关。”就是说大太太吃的很少,所以没事,而王姨娘吃的太多,所以腹泻不止导致流产。

    大太太眼睛一亮,冷笑的看了一眼王姨娘:“先生可有根据?”

    胡大夫道:“此事也并非全是推断,老夫年轻时也去过西域,曾听人说过此草虽好,但却不能多食,否则就会腹泻不止甚至变成痢疾,当地有战争时,还曾有人将此草搀到敌军战马的饲料中去……”他仿佛安慰的道:“这样的药性,平常大夫也未必知道,夫人生在内宅,不清楚食多些了,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大太太道:“有劳先生了!”她示意房妈妈送客。

    待胡大夫一走,王姨娘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失心疯一样的扑向大太太:“是你,原来是你!先是秋姨娘难产而死,再是罗姨娘绝了子嗣,夏姨娘六年失宠,现在终于到我了……终于到我了。”她抓着大太太的手冷冷的盯着她。

    这些肯定都是大太太事先设计好的,胡大夫和大太太那样熟,他定是听了大太太的吩咐才这么说的,什么吃的多了就腹泻,分明就是有意要害她们母子,才在汤里做了手脚……

    她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利箭一样的目光紧紧锁着大太太,仿佛似一只饿狼一般,随时能将大太太咬断撕裂。

    王姨娘身体虚弱,掐着大太太的力气微不足道,大太太一挥袖,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向王姨娘,王姨娘连退了几步,佟析言赶忙上去扶住王姨娘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罗姨娘满脸的笑,毫不顾忌的露出丝愉悦的表情……

    大太太起的直抖,喝道:“王姨娘神智不清,还不快扶她进去。”

    佟析言吓的腿发软,颤抖的去拉不甘心的王姨娘。

    大太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她从不怕有人挑衅,若不然她在佟府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放任王姨娘一再在她面前放肆!

    不过是个散心病狂又愚蠢的狗,以为张着利牙就能咬人?!

    佟析言心里砰砰的跳,她扶着王姨娘,脸色煞白,若不是房妈妈开门的声音惊醒她,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边是亲生母亲血肉至亲,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嫡母,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死命拽着王姨娘朝大太太道:“姨娘一时心里悲痛,母亲息怒!女儿这扶她进去休息!”

    大太太冷冷看向王姨娘:“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说话用用脑子,你没有证据便满口胡言乱语!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贪食自得恶果,难道这样的事还要我教你不成!”她说完又看向房妈妈:“多派几个婆子来伺候着,以后日常吃穿都要仔细着点才好。”房妈妈忙应是。

    大太太又看向佟析言:“王姨娘身体虽虚了,可养着也就无碍,你年纪轻轻这样的事情避着点的好,今晚就收拾收拾搬回去住。”

    王姨娘被大太太的一巴掌,彻底打清醒过来,大老爷不在家她纵是闹到天上去,满府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只有等……等大老爷回来!心中想着愤恨的转过头,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挂着泪水忽然朝大太太粲然一笑,说的咬牙切齿:“劳太太费心了,太太的好铭记于心至死不忘,奴婢一定好好养着,他日再为佟家开枝散叶!”

    大太太心里立刻堵了一口气,冷笑着道:“这样最好!”话落,甩开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她站在院子口,声音里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凛厉,对着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道:“今天的事若是有人乱说一句,立刻乱棍打死!”大太太威严的目光一扫,所有人噤若寒蝉,只能机械的点着头,大太太又看向房妈妈:“派人把院子守了,若是她再敢疯言疯语就立刻送庄子去。”

    房妈妈低声应是,大太太又看向随后出来的罗梅两位姨娘,若有所指道:“住一个院子里,你们也惊醒了些,别以为自己摘干净了,就凡事一身轻!”

    罗姨娘面无表情,梅姨娘却吓的只知道福身点头,大太太满意的转开视线道:“都回去吧!”

    两位姨娘立刻福身应了,左右各自回自己院子。

    等人一走,大太太边朝外走,边和房妈妈道:“这些丫头婆子先留在这里,等大老爷回来再处置。”有她们在,一旦大老爷问起来她也不怕别人说她心虚清除证人消灭证据。

    房妈妈点头应了,目光闪了闪低声问大太太:“六小姐那里,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大太太脚步一顿,目光看向关着门静悄悄的夏姨娘的院子,眼底一抹凛厉:“也好,就说大小姐问她在哪本书上看到天火草的药典,让她把书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列出书单着人去买。”

    房妈妈点点头,立刻转了弯去了西跨院。

    待人一走,罗姨娘的院子门便悄悄打开一条缝,她贴身丫鬟素锦害怕的看着大太太的背影,揪着罗姨娘的袖子问道:“姨娘,大太太会不会查昨晚那些婆子的事?如果查到了我们怎么办。”

    罗姨娘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素锦:“查就查呗,我还怕她不查。”她满意的看着素锦惨白的脸,笑道:“放心,就是查到我这里,你也不过送到庄子里去,到时候用我给你备的银钱,让你老子把你赎出去,也能轻松过几年好日子。”大太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王姨娘流产,最高兴的只会是她!

    不过,这出戏倒是真的精彩!

    素锦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姨娘怎么还说这种话。奴婢哪里也不去,这一辈子就守着姨娘过。”

    罗姨娘剜她一眼:“就你是忠心的,好像我快死了似得,我告诉你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比以前活的更加舒坦。”她用杯盖刮着茶盅里的浮沫,淡绿色的茶水里,浮现出析秋青涩的面容,她心思也渐渐飘远,当初她的孩子胎死腹中,便是王姨娘让人在饭菜里下了东西,她查了这些年才知道结果,便处心积虑寻着机会想要为孩儿报仇,可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比不上六小姐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就让她达成了多年的心愿。

第61章 反击(7)

    大太太,三小姐,王姨娘,梅姨娘,甚至她自己,六小姐一个不漏的计算在内,竟是对她们每个人的性情了解的这样透!

    她不由想到夏姨娘忽然去庙里的事,她原本真以为夏姨娘去礼佛,如今才明白,这也不过是六小姐为了让她避开是非,而安排的罢了!

    一番手段,滴水不漏!

    “真是可惜了!”罗姨娘摇头,这样聪明的孩子若是生在大太太肚子里,又怎么会像这样汲汲营营费尽心机的过日子,该是和四小姐一样无忧无虑,只等嫡母一切安排妥当,他日良婿齐眉顺遂过一生。

    素锦满面的疑惑:“什么可惜了?”她为罗姨娘换了杯茶,试探道:“姨娘,我们是不是什么也不要做,等着大太太处置发落了?”

    罗姨娘噗嗤笑了起来:“做,当然要做!不但如此我们还要亲自送上门去。”

    佟府里乱成了一锅粥,知秋院里却是风平浪静。

    析秋坐在炕上描着花样子,司榴坐在一边将她描好的样子晾干,再细细收了,好半天司榴实在憋不住道:“小姐,你说王姨娘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析秋头也不抬,手底下一朵艳丽的杜鹃跃然而上,她面色无波道:“大太太不是说了么,夜里着了凉腹泻,上净房又摔了一跤。”

    “奴婢不信。”这话显然不能满足司榴八卦的心情:“王姨娘宝贝自己跟什么似得,怎么会好好的着了凉。”

    析秋笑笑没有说话,到底是什么因为,不是她们说了算,也不是大太太说了算,事关佟府的子嗣,要看大老爷相信谁的话。

    有的事情,纵是想撇干净,也要看别人愿不愿给你这个机会。

    两人正说着话,房妈妈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在一桌的花样子上:“六小姐在描花样子呢。”她上前拿起一张啧啧夸赞:“这画的跟真的一样,要我说,这满府里就是六小姐手最巧。”

    析秋起身朝房妈妈屈膝见了礼,让了主位给房妈妈坐,房妈妈不依道:“奴婢也坐不得,王姨娘那边闹的不安生,太太又让我去趟大姑奶奶那里,这会儿就要动身。”

    析秋笑着吩咐司榴去倒茶,自己则坐在房妈妈对面的玫瑰椅上,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王姨娘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可惜了!”

    这不是秘密,六小姐知道也不奇怪,房妈妈没放在心上,赞同道:“可不是呢,好好的一个少爷就这么没了!”言语间却没有惋惜的成分。

    析秋垂了脸,并不接话。

    房妈妈却是忽然一笑,拍着额头道:“真是人老了,瞧奴婢这记***婢来是有事想找六小姐帮忙。”

    析秋眉梢一挑,认真的看着房妈妈:“妈妈有什么尽管说。”语气透着郑重,仿佛将她看的极重。

    房妈妈回看着析秋,心里顿觉舒坦许多,刚刚来时的戒备也不由松了松,她目光一动,为难道:“早上大姑奶奶派人来问,六小姐看到天火草药典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让我抄了书单给她送过去,这不一上午忙的团团转,现在才得空想起来这个事,就立刻到您这里来问问,也托你列个单子我好送去给大姑奶奶。”

    析秋若有所思点点头:“我还道是什么事,也不用列单子了。”她起身亲自去了东稍间用作书房的隔间里,在一排书中翻出一本包了书皮的书来递给房妈妈:“您拿去给大姐姐吧,这是本前朝一位民间游医所著的《名花录》。”

    房妈妈眼底露出诧异,正要伸手去接,析秋却好似想到什么突然收回手,走到刚刚描花样子的炕桌边,呼喇喇翻了几遍书,忽道:“找到了!”她又翻出个书签夹在里面,在房妈妈满面不解的目光递给她:“我将天火草那一页夹了书签,若是大姐姐要看也不用找,直接翻到那页便是了。”面上平静无波,毫无心机戒备疑惑的模样。

    房妈妈一愣,接过书翻开,果然书页里夹着一个画着蝶戏兰花的粉白书签来,她满面的笑意:“还是六小姐周到,奴婢这就送去给大姑奶奶。”

    析秋送她到门口:“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大姐姐,只不过顺手的事罢了。”她站在门口又与房妈妈客套几句,等房妈妈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她才转身进了屋里。

    随后春雁也进了门,和司榴一样满脸不解:“小姐,房妈妈怎么突然来和您借书。”宣宁侯府上什么样的书没有!

    析秋笑笑也不解释,坐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描着花样子。

    房妈妈回到大太太哪里,一五一十的将经过告诉大太太:“去的时候六小姐正在描花样子,桌子摞了十几张,奴婢就提了一句王姨娘的事,六小姐满脸的惋惜……奴婢没瞧出别的,怕是真的不知道内情。”她将书奉给大太太,翻到书签那一页:“……听说是大姑奶奶要看,她还翻了半天翻到这页,又夹了书签。”

    大太太将手里的书翻过来看了看,书还很新却能看出翻动过的痕迹,其中几页上还有写有小楷的笔记,笔墨陈迹不是最近才写上去的,如果按房妈妈所言,她是翻了半天才找到,也就是说她并非熟记于心,只是偶尔浏览到这里才留了印象,到与她那天提到天火草时不确定的表情相符。

    看来,是她疑心错怪了六丫头。

    房妈妈也似笑非笑:“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姨娘也是该应的有这劫!”她自己怀了身子,偏偏又如此贪心,合该如此。

    大太太合上书,闭上眼睛靠在迎枕上,这件事无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结果无疑合她的意,可若是前者她自是乐见其成,可若是后者,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这心思,她也会让她知道这么做的代价!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道“去瞧瞧梅姨娘,罗姨娘回去都做了些什么!”

    房妈妈目光一闪,躬身应是。

    第二日一早析秋去请安,破天荒的在大太太哪里碰到了罗姨娘,以往几年大太太还会让几位姨娘立规矩,布菜摆箸,这几年许是佟慎之长大了前程也顺坦了,她便免了几位姨娘的晨昏定省,眼不见为净。

第62章 反击(8)

    罗姨娘一身粉紫色百蝶戏花褙子,略施了脂粉,依旧是风情万种,但是却有什么与以往不同,析秋细看着她,忽然明白,是眼神!以往她的眼神纵然是笑,也是讥讽愤恨居多,可是此刻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仿佛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

    她一改平日的高傲不屑,一进门就跪在大太太脚边,面色平静的道:“太太,奴婢有罪!”罗姨娘也不拐弯抹角,垂着头道:“昨儿奴婢半天没晃过神来,后来大太太一句话提醒了奴婢了,奴婢事后想起前天夜里的事,心里生了愧疚,一夜没有睡好,就想着不把话说出来,奴婢心里恐怕也难以安生。”

    大太太眉梢一挑,兴味道:“哦?”

    罗姨娘接着道:“前天夜里,奴婢睡的太沉,雨又下的大,也没听到王姨娘那边的动静,等到邱妈妈来叫门,奴婢睡的迷迷瞪瞪的,邱妈妈也没说清楚,奴婢便不耐烦回了她,现在想起来,若是奴婢耐了心多听一句,说不定王姨娘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

    析秋忍不住叫一声好,罗姨娘这番话明着是在自责,可却没有半分自责的意思,一来是邱妈妈没有说清楚,二来也暗示王姨娘经常玩狼来了的游戏,如今狼真来了反倒没了人信,她这样不过是出于正常反应罢了。

    果然大太太笑了起来,让人扶起她:“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大夫,纵是去了也帮不上忙,白添了着急。”她微微一笑,目光看着罗姨娘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若你真心中不忍,眼下倒有件事情要劳烦你辛苦一趟,也算为王姨娘做点事吧。”

    罗姨娘目光一闪,析秋就看到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太太尽管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大太太笑的温和:“也不算什么大事,去查查那晚到底是哪些人值的班,为何不在门口当差,又去了哪里,若是偷奸耍滑的你也不用报我,直接打了板子找人牙子卖了,若是情有可原的,也打了板子送庄子里去,这样奴才府里也不敢再用了。”

    析秋垂目喝着茶,大太太这招很妙,那晚守门的婆子都不在,甚至满院子都找不到人,这本就不合常理,如果这件事是罗姨娘做的,那么大太太这样等于在那些人面人打了罗姨娘一巴掌,既断了她的人脉,又警示了她,可谓一石二鸟。

    罗姨娘不亏在府里十几年,立即作出了回应:“奴婢这就去办!”她停了停又看向房妈妈:“可奴婢虽在府里十几年,但一应用度都是太太在操心,什么也不懂,便是管教下人也是婆子们在做,这样的事奴婢虽有心可也怕有负大太太所托,不如请了房妈妈和奴婢一起,若是那些婆子撒泼耍滑,有房妈妈在也好给奴婢出出主意,镇一镇她们。”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大太太本不应该拒绝,可她却一脸歉意的笑道:“本也不是大事,若房妈妈有空便让她去瞧瞧,可手头上许多事,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她看着罗姨娘面有为难,眼睛突然看向一边未出声的梅姨娘:“你闲来也无事,不如陪着她走一遭。”

    淡淡的一句话,罗姨娘眼底便是笑意闪过,梅姨娘却是脸色一白,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八小姐手缩在袖子了微微颤抖着。

    梅姨娘垂着头屈膝回道:“是。”又朝罗姨娘道:“妹妹也不大懂这些,只怕也只能在一边干看着,还望姐姐不要嫌弃。”罗姨娘连忙摆手:“不会,你在我底气也足些。”

    罗姨娘做事倒是雷厉风行,当晚便遣送了东跨院当差或不当差又有牵连的婆子,一时间内院里哭声震天,好在大太太派人了去堵了嘴巴,又捆了手脚卖了出去又或是送到庄子里去了。

    这是后话,待罗姨娘梅姨娘告退出去,佟析言姗姗来迟,她眼底明显聚了快淤青,即便认真收拾后也看得出精神不大好,她和大太太见了礼,便坐在一边一反常态的并不说话。

    仿佛并未在意她的到来,大太太依旧温和的说着话,又说了小片刻的话,众人才各自散了,大太太却独独留了佟析言说话。

    析秋并不知道大太太和佟析言说了什么,只知道之后佟析言便大病了一场,再见到她已经是七八日之后,析秋带着司榴自佟析砚的院子里出来,却听到佟析言的院子里,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紧接噼噼啪啪震裂声不断。

    墨香正守在门口,见到析秋正立在对面的抄手游廊看着她,她心里一凛,远远的朝析秋福了福,匆匆回去屋里。

    紧接着里面便安静下来,仿佛欲盖弥彰一般,佟析言妖妖娆娆的出了门,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析秋本想绕道而行,可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屈膝行了礼:“三姐姐好。”

    佟析言似笑非笑破天荒和她回了礼:“六妹妹好。”并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出言挑衅,亲和的让人陌生,析秋不由仔细去打量她,茜红色川花褙子,梳了桃心髻点翠飞凤步摇微微晃动,耀着金光明**人,看着比以前温顺乖巧许多,但眼神却依旧是目中无人的傲气,甚至还多了些别的。

    是什么,析秋说不清,总觉得这样的佟析言却少了往日的飞扬和真实。

    “六妹妹这是要回去?”佟析言也不等析秋回答,便笑道:“我正要去母亲那里,六妹妹慢走!”说完,由墨香扶着出了垂花门。

    析秋眉梢挑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司榴却撇着嘴道:“还以为三小姐平日这般傲气,定是是个有骨气的人,却没想到自己姨娘一失了势,便脸也不要去贴大太太。”

    无论王姨娘平时多么彪悍,毕竟失去的是她的希望和依托,小产又受了刺激,被人关在院子,丫头婆子也整日胆战心惊自己的命运,必然不会尽心伺候,这一连七八日,只听说人迷迷糊糊的,连水都要让人喂。

    心思转了转,析秋皱了皱,不悦的看了眼司榴:“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司榴面色一凛低头应是。

    骨气能算什么,以佟析砚的心机还做不到这样,只怕她比以往更热络的和大太太示好,又和王姨娘疏远,以她看根本就是王姨娘教的,现在她们一切都没有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佟析言能嫁户好人家,好让王姨娘在佟府再直起腰来。

第63章 做客(1)

    转眼到了三月底,大老爷来信说是在苏州停留几日,满府里顿时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大太太派人给几位小姐量了尺寸,各做了夏衣,析秋送走绣娘师傅,房妈妈来了:“太太让我告诉六小姐,明儿随她去武进伯府,让小姐细心准备些,若是缺了什么,着人去告诉大太太,千万不能和在家时一样穿着太过随意。”

    析秋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露出向往的表情,语气里透着欢快:“那三姐姐四姐姐还有八妹妹都去吗?”

    房妈妈目光一闪,笑道:“那边人多,太太怕人去多了照顾不周,只带六小姐去。”

    析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了!”

    房妈妈又坐了片刻才离开,等她一走析秋便沉了脸……

    撇开三小姐,四小姐,单单只带她一人去!

    大太太忽然这样明显,是不是就说明陈夫人这个媒人和对方已经谈好了,只等武进伯府相看满意了,就一切落定了等着选日子?!

    可如果她们没有相中自己呢?这样的人家,任三公子又是这样顽劣,必然想找一个美貌与手段并存,又端庄孝顺的儿媳妇回去,一来可以收收相公的心,二来还可为他教养庶子庶女……

    陈夫人并不了解她,能在几个姑娘中注意她,定然是大太太介绍推荐的缘故,如果她和大太太所描述的不一致呢,又或者说她达不到武进伯府媳妇的要求呢?!

    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跳了出来,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姐……”春雁急的来回在房里走着,她虽然觉得武进伯虽是续弦,可毕竟六小姐的身份在这里,也算是一门好亲事,总比嫁给小门小户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好,可是她却也知道,六小姐分明就是不愿意,而六小姐做事向来不会义气用事,她既然不愿其中就必然有她觉得不妥之处。

    司杏也沉了脸,只有司榴后知后觉的不明所以:“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去武进伯府串门?怎么一个个哭丧着脸!”

    春雁瞪着她:“你知道什么。这么多小姐大太太却只带六小姐去,连嫡出的四小姐都不去,这说明什么?大太太恐怕已经决定了要把六小姐嫁到武进伯府去了。”她看了眼盘腿坐在炕上,低头着茶的析秋又道:“快想想办法,眼前这关我们怎么渡过去。”

    司杏从府里细微变化上觉察的,对具体的却不清楚,此刻也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司榴更是傻傻的愣住了,眨眨大眼半天才蹦出一句来:“婚事?三小姐四小姐都还未定,怎么就跳到咱们小姐头上了?”她仿佛忽然想明白了,“啊”了一声道:“是不是这门亲事还不错,可又不会好到大太太肯把四小姐嫁过去,却又不愿让三小姐去享福,才折中选了咱们小姐?”

    春雁赞同的点点头,她也想到了这层,可到底任三公子有什么毛病,她们却不得而知,恍然间她看向析秋:“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表少爷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她这么着急不单是为析秋考虑,司榴司杏大了,等不到小姐成亲可能就被大太太配了人,可她是三等丫头年纪又在这里,早就定了将来要做陪嫁的……

    她的命运是和析秋绑在一起的。

    析秋抬起头来,看着她们三个:“嗯。表哥说任三公子有些顽劣!”并没有将罗姨娘的话告诉她们,并非不想说,只是不想让她们更加的惶恐。

    安静的房间里,就听到春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不过是顽劣罢了,算不上不妥!

    司榴却皱着眉头:“顽劣可是分很多种,谁知道他是什么顽劣。”她看着析秋,很坚决的道:“小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偷偷打听打听任三公子到底什么品行,再探探武进伯府家底,如果都不好,奴婢就……就带着你逃走算了。”在她看来,如果男人不够好,自己手里抓住钱就行,如果两样都没有,那还不如自己过日子。

    析秋被司榴的想法逗乐了:“逃到哪里去?你的福贵怎么办?”

    司榴脸一红,踱着脚道:“那总不能让大太太随随便便把您嫁了强吧。”析秋笑了起来:“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去把我那件豆绿色的褙子找出来。”

    司榴一愣,不明白小姐怎么就从婚事跳到衣服上了,不解道:“穿豆绿色?那件衣服是去年做的,小姐穿着早就短了一大截了。”

    “找出来就知道了。”析秋又看向春雁道:“现在无事,天色也还早,你去水香那里坐坐吧,也别着急回来。”

    春雁一愣,小姐这是要她把去武进伯府的事告诉三小姐?

    小姐想做什么?

    不等她开口问,析秋已经拉着司榴进了卧室里,两个人埋头翻着箱笼,去找去年的那件豆绿色褙子,她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析秋翻出那件褙子,在身上一试果然小了半截,原本短一点点反而好,显得拘谨年纪又小,大太太问起来她就说这绿色衬的她皮肤好,可是若是短了这么多,改起来工程又大,大太太问起来也不好回答。

    等到晚上,司榴去厨房取饭,析秋一个人在房间翻着自己的衣服,转头一看司杏竟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后,正在发呆……

    她眉梢一挑,问道:“发什么呆,可有什么事?”

    司杏显得有些不确定,嘴唇动了几次才开口道:“小姐……要不然我们去找找表少爷,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析秋眉梢一挑,轻轻“嗯?”了一声,丢下手中的衣服,坐到圆桌边看着她,随后淡淡的笑道:“怎么会想到去找表哥?”

    司杏以为析秋同意她的想法,立刻露出丝笑容来:“表少爷书读的多,人又聪明……说不定我们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呢。”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难道徐天青能帮她违抗大太太的命令,来一场抗婚或者私奔?

    抗婚?那样高的门第,她不过是个庶女,道理说到哪里也不会在她这边,反而会落个不孝不贤的名声,以后再想嫁人那是天方夜谭……至于私奔,别的不说,她只要从佟府逃出去,就是黑户,就是想从城门离开京城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一个人在外生存。而徐天青的仕途,也会因为这件事彻底断送,一生抬不起头来!

第64章 做客(2)

    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换回来的可能比现在还要难的困境,值得吗?

    没有把握的事,她从来不做!

    析秋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含着隐隐的警告:“这样的想法,以后最好别再有!”

    司杏心中一凛,想说的话却被析秋这一眼彻底粉碎,她垂了眼睛屈膝福了福:“是奴婢荒唐了。”析秋也不想给她难堪,笑道:“你也别胡思乱想,若是这关我过不去,我一定会给你寻户好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了。”

    司杏脸庞一红,嗔道:“小姐还是想想自己吧。”掀了帘子出了门。

    析秋看着她的背影,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春雁去了三小姐院子,待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等她一走水香便急匆匆的进了正房,关上门和佟析言在里头说了半天话,等天黑以后水香又鬼鬼祟祟一路到东跨院里,又塞了钱给守门的婆子,悄悄溜进了王姨娘的院子里……

    第二日一大早,外院一个守门的婆子抱着一个匣子匆匆出了门。

    知秋院里,天还没亮大太太就派了婆子来,析秋让婆子在耳房稍坐,自己则带着司杏司榴挑衣服,司榴倒还好,司杏却是紧张的将胭脂翻在地上,落了一地,她白着脸道:“小姐……我……”

    析秋笑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一切都还没定论,不用这么紧张。”又指指地上的胭脂沫:“让小丫头进来收拾,你去拿点糕点进来。”

    司杏看向析秋,她端坐在梳妆台前,面上漾着柔和的笑容,目光若一泓秋水波光粼粼,她忽然松了口气,情绪也放松下来,朝析秋福了福便出了门。

    析秋将司杏刚刚插上去的几只钗拿了下来,又让司榴找出两朵素面的珠花,收拾妥当后又吃了几块糕点,不急不慢的带着司杏司榴去了智荟苑。

    大太太正坐在桌前吃早饭,看到她进来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只见析秋穿了件葱绿色的褙子,下面一件湖绿色的挑线裙子,梳着坠马髻左右各戴了两朵粉白红边的珠花,又一只点翠的玉簪,耳朵上缀着珍珠红宝石的耳钉,面若白玉眉宇间一点灵秀却被通身的打扮压住……

    只用四个字可以概括,青涩,呆板!

    大太太不悦的指着她发髻,朝房妈妈道:“去,把我的妆奁盒子里那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找出来。”又指着紫鹃道:“给六小姐重新整整妆面,上点胭脂。”

    紫鹃屈膝应声,立刻上来去拉析秋,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梳妆台边,析秋心底哀叹了口气,她不过想要显得年纪小点,却没想到大太太一点可趁之机都不给她留着。

    等紫鹃和房妈妈重新捯饬,上了妆又添了首饰,把珠花换成了粉红的绒花,耳钉换成了耳坠,步摇叮当摇动,果然娴静中透着几分典雅又不失少女的青春羞涩……

    可大太太依旧不满意,正要指着她通身的绿要说话时,婆子在门外回道:“太太,陈夫人来了,已经到二门了。”

    大太太眉梢一挑,显然很惊讶陈夫人的到来,析秋也很纳闷,因为无论从身份还是事情发展的阶段,陈夫人都不应该亲自上门来的,她却一反规则的来了,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还是说有什么突发状况?

    不容大太太想这么多,她立刻让人撤了桌面,亲自迎了出去,刚刚走出去就听到陈夫人愉悦的笑声:“夫人,我可是不速之客啊!”

    大太太也是满脸的笑,上去携了她的手:“您能来,我可是求之不得,怎么就是不速之客了。”析秋赶忙上去见了礼,乖巧的跟在大太太后面重新进了门。

    陈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六小姐越发的水灵了。”又左右看了看,问大太太:“怎么就这一个,其它几位小姐呢?”

    大太太眉头一跳,不解陈夫人问起来其他几位小姐,遂答道:“今儿去伯公府看堂会,我怕她们太淘就只带了六丫头去,就免了其他几个的请安。”

    陈夫人脚步一顿,与大太太一左一右隔着八仙桌,坐在中堂的朱红填漆的冒椅上,又接了丫鬟奉的茶笑道:“即是堂会,便是人越多越热闹,我瞧着那几个孩子文静,不如都带了去,闷了一个冬天也让她们散散心才好。”

    这一次大太太不仅是惊讶了,更添了狐疑,好好的怎么又要让她带其他几个丫头,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陈夫人将大太太神色看的分明,她睃了一眼析秋,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析秋识趣的站起来,有些拘谨的道:“女儿落了帕子在房里,想回去取!”大太太就笑道:“这孩子,丢三落四的。”又觉得在陈夫人面前说析秋的不是不大好:“许是太高兴的缘故……快去快回。”

    析秋朝两人屈膝福了福,带着司杏司榴退了出去。

    析秋并未走远,而是转了弯进了智荟苑前面的小花园里,佟府不算大,统共也就三个大的院子,大太太又隔了个小院子,当时是大少爷住的,后来大少爷年纪大了,就不能一直住在内院,大太太就和二老爷二太太商量,在二房的院子里新盖了个院子,给几位少爷住,因为二房人少住着到比这边宽松许多。

    花园不算精致,至少和她前世见过的一些名家园林无法相比,析秋让司榴注意着智荟苑门口,自己则在假山边一块太湖石上坐了下来,忽然眼角一抹红影一闪,她看到一个背影匆匆上了小径,析秋皱起眉头……水香这时候躲在这里,难道是在等什么人?

    等谁?她昨晚就把消息放给了佟析言,按照她的风格,前面因为这门亲事做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到了这节骨眼上,却什么也不做?难道她真的因为王姨娘的事,而彻底沉寂任由大太太安排?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就算佟析言愿意,王姨娘也不可能同意,她付出了这么多,肚子里的孩子又没了,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佟析言,如果佟析言嫁了个高门贵胄,她可能还会咸鱼翻身,有筹码和大太太去斗,如果佟析言到最后被大太太随便嫁了,又或者远远打发了,她想重新站起来就难了!

第65章 做客(3)

    所以,她必须去争,她们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武进伯这门亲事。

    析秋不禁想,如果她是王姨娘她会怎么做……府里把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解除,在外则找一个能在武进伯府说的上话的人……

    她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陈夫人!

    她是媒人,如果她看中了佟析言呢……难道陈夫人突然到来,连大太太都不知道,是和王姨娘有关?

    不得不感叹王姨娘的好手段!

    想到这里,析秋笑了起来……

    连日来的郁闷,在这清晨的徐徐清风中顿时消散无踪。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紫鹃自智荟苑出来,却径直去了西跨院,又有丫头过来和司榴说话,司榴回过头来告诉析秋:“大太太让紫鹃去请三小姐八小姐了。”

    析秋眉梢一挑,果然是这样!

    她微微点头道:“可知道为什么单留了四小姐?”司榴回道:“大太太和陈夫人说四小姐染了风寒,这几日正养着呢。”

    佟析砚的病确实不大方便,现在又是春天,哪家的后花园里没有花花草草,她若是在别人家犯了病,传出去对她将来的婚事也是很大的阻碍。

    她提了裙子,带着司杏司榴又回到智荟苑。

    陈夫人笑看着她:“几日不见六小姐好像又长高了点!”析秋脸颊一红,羞涩的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笑道:“年轻就是好,借着长身体每一季都有新衣服穿。”

    “说的好像你没衣服穿似得。”陈夫人笑了起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到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总是嫌衣服不够穿,就天天和丫鬟闷在房里,把以前的旧衣服找出来,一件一件绞了想拼件新衣服出来,可那时候拿绣花针手都抖,我那丫头也是四肢不勤的,两个人不知道绞多少好衣裳……”说到最后脸上已露出落寞的样子。

    陈夫人娘家就是前朝大名鼎鼎的袁提刑,查了文宗早期一个王姓家族灭门惨案,时隔二十年袁大人顺藤摸瓜抓到元凶,一时名声大震,自此后官运通达,累官至大学士又入了内阁,是文宗时期唯一一个入了内阁还能安享晚年的官员!

    他谱写了提刑司的一代传奇。

    只不过这两代袁家没出什么人才,陈夫人便是袁提刑嫡出的曾孙女,到她这代家境已经大不如从前,她提起童年旧事,只怕也不只凑趣这么简单,如今陈家也只有她这支还算过的去,她与武进伯府走的这么勤,恐怕与娘家的没落不无关系。

    大太太闻音知雅,谁还没有几件童年趣事呢,笑着宽解她:“可不是……我那时候为件衣服还和妹妹置气,好几天都不说话,还是母亲答应为我们重新再做一件,才算了了这件事……后来才知道,那两件裙子都是母亲亲自动手做的。”

    陈夫人脸上落寞消失,笑着问道:“张府老夫人我可是在京城都听说过,绣的花听说蝴蝶都辩不了真伪呢……”大太太露出笑容,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骄傲:“我们那时候也不懂,只知道府里每年都有些贵妇人上门,为了求母亲一件绣品,不知要跑多少次,我们姐们还因此得了许多好处呢!”

    两人从身高说到旧衣服,从旧衣服说到绣品,又从绣品说到宫里贵人的穿戴,今年流行什么综裙什么花色……

    析秋面含微笑,认真的听着。

    三小姐八小姐相携而来。

    析秋先是看向佟析言,一身玫瑰红遍地金褙子,浅粉色挑线裙子,梳着桃心髻左边戴着一只析秋没有见过的镶宝珠鎏金绿宝石簪子,右边则是一只点翠簪子,一朵大红珠花,赤金绿宝石耳坠,手上是一串艳红的珊瑚手串,指甲上涂着丹寇……

    娇媚的如一朵含着露珠盛开的玫瑰,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再看佟析玉,一件鹅黄色的小袄,一改平时喜欢的双螺髻,也在脑后攥了个垂柳髻,左右各插着金钗戴着碧玉耳坠,乖巧中带着丝柔美。

    两个人都是盛装而来,析秋又看了看自己搭的乱七八糟的裙子,露出浅浅的笑容。

    大太太看向她们,笑道:“怎么这么慢!劳陈夫人等这么久。”

    佟析言佟析玉双双屈膝福了福:“劳夫人久等,实在抱歉!”陈夫人含笑看着她们,摆手道:“这才小半个时辰,那个姑娘出门不好好打扮打扮,她们这已经很快了。”

    佟析言目光明亮,从眼底露出笑容,在不经意的位置,示威似得朝析秋眯了眯眼睛,露出势在必得的样子。

    析秋眉梢挑了挑,笑面以对!

    又是这样,佟析言恨恨的收回目光,笑着去和陈夫人说话。

    一行人出了门,上了马车,陈夫人本来要邀请大太太同乘,大太太婉言谢了,带着析秋坐了一车,佟析言和佟析玉另外坐了,丫头们则在后面几辆车上。

    佟府在城中的偏北,而武进伯府则在西面,要斜插穿过西北大街走上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一路上大太太的面色都不好,析秋端坐在一边,垂着眼睛识趣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她以为这一路都要这样时,大太太蓦地一下转了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待会到了,记住无论见到谁面上都要带着微笑,我向你介绍你便行礼喊人,我若不介绍你就安静的跟在我身后,如果有人给东西你就接着,不要扭扭捏捏小家子气。”见析秋一一应了,大太太脸色稍霁:“任家一共三房,任大奶奶出身最高,是怀宁侯的嫡支,二爷是庶出,二奶奶是袁家也就是陈夫人的堂妹,虽家族有些没落,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太太的意思是,这两家比起佟氏,根基都要深。

    析秋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大太太在给她做准备功课,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可析秋却觉得大太太说的有点夸大其词,文宗在位六十年,后十年有些昏聩,那些权贵功勋便有些收不住势,开铺买卖甚至连民间私盐也大张旗鼓的掺了一脚,十年后承宗继位,不知是他等了太久老皇帝才死,憋了满肚子的怨气,还是他看那些权贵早就不顺眼,登基后就借着杭州府决堤案顺藤摸瓜,一口气废了十二家的爵位,那十二家中就包括怀宁侯马家。

第66章 做客(4)

    好在承宗在位只有十年,他死后其弟发动了“乾宫之乱”,将承宗的太子以及皇子杀的杀贬的贬,那位弟弟顺利登基,他就是现任皇帝德宗,在乾宫之乱时那被废的十二家功勋,有六家很幸运的押对了宝,恢复了爵位还了宅邸,但这其中有武进伯府却不包括怀宁侯……

    老伯公爷为人圆滑,据说当时他正在内务府领补贴银子,一看苗头不对,就莫名其妙的在城门放了把火,那一把火堵住了八皇子的西山大营进宫的路,为德宗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现在无从查证伯公爷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但是很他走运,被德宗记在功臣一栏,成功的恢复了爵位。

    怀宁侯和武进伯一直是姻亲,武进伯不知在德宗面前说了什么,德宗大笔一挥恢复了怀宁侯的爵位,但却没有把原来的宅子还给他们,不过这样已经是万幸了,所以现在的怀宁侯不过空挂着名头罢了,比起佟府这样几代书香,又有得力的人在朝为官的,外面又有铺子田庄的,差了不止一截半截。

    至于二奶奶,袁家没有爵位,早就没落了,也就陈夫人那一支还过得去,嫁给庶出二爷的二奶奶这只骆驼是不是比马大,真不好说。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她顺从的道:“女儿记住了。”

    大太太不知析秋心思,依旧不放心的叮嘱着:“伯公夫人为人和气,话却不多,她若问你话你老实答了便可,也不用费尽了心与她说话。”

    是怕她话多让伯公夫人不喜吧,竟这样的紧张谨慎?

    大太太又道:“园子里唱戏不要乱跑,免得碰到不该碰的人。”

    “是!女儿谨记在心。”析秋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茶壶,为大太太倒了杯茶,大太太接过茶目光在她绿油油的衣服顿了顿,眉头又几不可闻的蹙了蹙。

    析秋装作没有看见,垂着头安静的坐着。

    不一会儿直行的马车拐了弯,窗外就听到随车婆子的说话声:“太太,到南宜坊了。”大太太就点点头,目光一转道:“到南宜坊你左拐从羊角胡同穿过去,到了羊角胡同你喊我一声。”

    “是!”婆子应了一声,马车随后又拐了个弯,进了个两辆马车可并行的胡同,渐渐的胡同变窄,只能单独走一辆马车。

    析秋不明白,好好的怎么拐了弯……

    后来才知道,羊角胡同里住着江家,佟慎之的未婚妻……

    大太太是真的着急了吧,连江家都提过让佟慎之先纳房妾室,大太太也有这意思,可是大少爷却坚决不肯,说哪有正妻未娶妾先进门的!

    可到了江家的门口,大太太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呼啦一声放了下来:“走吧!”语气不大好。

    析秋在这一掀一放中,看到一座落了漆显得有些陈旧的院子……

    随后,马车出了羊角胡同,又拐了几个弯停了下来,车外有婆子卸了门槛,马车从侧门进了任府院子,佟府随行的赶车婆子退在了门口,换了任府内的婆子驾车,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有个脸生的婆子掀开帘子对大太太笑道:“夫人,陈夫人让我告诉您一声,她在里面等您。”她又笑着伸手进来:“奴婢扶您下车。”

    已经到了二门了。

    大太太笑着把手递给她,踩在脚凳下了车,析秋也由着赶过来的司杏扶着下了车,房妈妈上前拿出一个定蓝色的荷包,赏给了那个婆子并着几个赶车婆子,随后佟析言佟析玉也下了车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行人在门口站定。二门那边才有个穿着蜜色褙子的妇人迎了过来,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佟夫人!”她朝大太太屈膝行了晚辈的礼,歉疚的道:“让你久等了!”

    大太太抬了她的胳膊,也是满脸的笑:“这是大奶奶吧,我也才到,您不用客气。”

    任大奶奶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嘴唇很薄肤色很白点着淡淡的胭脂,长的很小巧,她虚扶着大太太:“婆母本是要亲自来,可里面来了好几位夫人,她走不开只能遣了我来,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她说着目光看向大太太身后,眼底随即露出惊艳之色,感叹道:“这三位是佟小姐吧,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俏丽。”

    大太太客气道:“担不得任大奶奶夸奖。”又指着析秋这边道:“这是老三,这是老六,这是老八!”

    三位小姐就朝任大奶奶福了福。

    她们是平辈之人,可任奶奶年龄稍长,她就侧身受了礼,目光在佟析言和析秋身上打了个转,又转身虚扶着大太太:“劳夫人换了软轿,从这里进去还要些脚程。”

    析秋眉头挑了挑,她们从外院进来就走了小片刻,如果从二门到内院还要坐软轿才行,那武进伯府是不是有三个佟府那么大?

    心思转过,已经有小轿落在她们面前,析秋上了佟析言后面的轿子,司杏司榴一左一右护在旁边,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终于停了下来,耳朵里已经能清晰听到稀稀拉拉的锣鼓声,像是在做开台前演练。

    析秋下了轿,大太太已经和任大奶奶上了小径,析秋紧随其后进了红漆琉璃顶两边屋檐翘立的宽大院子,进了垂花门就有扑鼻的香味拂面,旁边整齐列着三四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见到她们大大方方行了礼,房妈妈就随在后面拿出荷包一一打了赏,又上了两节台阶,佟府跟来的丫鬟们随着一个婆子去了旁边歇脚,三位小姐跟着大太太进了正房。

    厅里放了七八张椅子,已经有六七个妇人坐在里面,而陈夫人则虚坐在一个黄花梨长玫瑰椅边上的绣杌子上,满脸堆笑的和一位老夫人说着话,见到大太太进来陈夫人迎了过来,朝任大奶奶笑道:“累着妹妹了。”携了大太太的手。

    析秋就看到任大奶奶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很自然的放开大太太的手:“什么累不累的,您不是也替我照顾母亲了。”又看向大太太:“都是一家人,我去迎佟夫人也是应该的。”

    陈夫人脸色僵了僵,就听大太太笑道:“再站着我可真累了!”任大奶奶和陈夫人都笑了起来,那一点点尴尬随之化解,陈夫人掩袖而笑:“您可是贵客,若是怠慢了老夫人可是要罚我的。”

第67章 做客(5)

    析秋佩服的看了眼大太太,这样的为人处事甚至说话技巧,可都是她要学习的。

    三位小姐按齿序走在大太太身后,大太太和上座的妇人行了礼,析秋才知道她就是伯公夫人,等到大太太引荐她们,析秋余光飞快的打量了一眼伯公夫人,穿着一件蜜色云纹的团花褙子,头上戴着赭色抹额,身体圆润富态,皮肤白皙不见什么皱纹,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

    她笑眯眯的看着三位小姐,一一点评道:“三小姐明艳,六小姐乖巧,八小姐端庄。”又看向大太太:“夫人好福气啊。”

    大太太笑道:“夫人夸奖了,就怕待会淘起来就惹夫人的嫌了。”她看向三个女儿:“快跟夫人见礼。”

    三位小姐上前一步,就有小丫鬟眼捷手快的在她们面前放了三片秋香色的褥垫,三个人规规矩矩行了大礼,伯公夫人身边一位姓韩的妈妈就拿出三个匣子出来,分别递给三位小姐,伯公夫人笑眯眯的道:“地上凉也别在意这虚礼,都快起来。”

    佟析言接过见面礼就笑着起来,析秋跟在她身后也起了身,伯公夫人目光在三人身上停了停,又单看了析秋一眼。

    大太太眼底就露出悦色,一边陈夫人笑道:“伯母……佟夫人可还站着呢。”伯公府夫人亲昵瞪了她一眼,嗔道:“就你知礼!”

    仿佛和陈夫人的关系比任大奶奶还要亲近几分。

    伯公夫人指着右边的一位妇人给大太太引荐:“这位是怀宁侯夫人,这位是马大奶奶,马二奶奶。”

    析秋看见任大奶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边正和怀宁侯夫人说着话。

    原来是任大奶奶的娘家人,大太太一一见了礼,三位小姐也见了礼,怀宁侯夫人各赏了见面礼,伯公夫人又引荐了另外几位妇人,有锦元伯的黄夫人,武威侯的许夫人,还有少詹士的方夫人……

    大太太和众人见了礼,又引荐几位小姐,一屋子欢声笑语,环佩叮当。

    大家相互寒暄客套后,大太太就隔着三张椅子,与少詹士的方夫人比邻坐着,三位小姐坐在大太太身后的小杌子上,又有丫鬟上前奉了茶。

    坐下后析秋才看见,佟析言旁边还坐着一位小姐,穿着桃红色的褙子,圆圆的脸庞嘴边两个酒窝,年纪约莫十二三岁长的很可爱,她见析秋朝她看来,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道:“我姓方。”又指了指前面少詹士的夫人:“这位是我母亲。”很热情!

    “原来是方小姐。”佟析言笑的端庄大方:“这两位是我六妹妹,八妹妹。”

    析秋和方小姐互见了礼,又重新坐下,安静的听着大人们说话。

    又聊了会儿,门外又有两位妇人相携而来,这一次伯公夫人也亲自下了玫瑰床迎了过去:“老姐姐……”

    大家也都随着站了起来,忽上前虚扶着,或笑望着打着招呼。

    这时,旁边那位方小姐看着当前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道:“是寿宁伯娄老太君。”又看着另外一位年轻的:“这位是娄夫人。”

    看来经常出席这样的聚会,析秋朝方小姐点点头,对于她的热心介绍表示感谢,佟析言则目露艳羡的与方小姐低低聊了起来:“方妹妹知道的好多,你经常来武进伯府吗?”

    佟析玉捏着帕子显得有些紧张,僵直的坐在析秋身边。

    析秋打量着寿宁伯夫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可听伯公夫人喊她姐姐,想必年纪还要长她几岁才是,而她身边的娄夫人却一脸憔悴,施了粉的脸上隐隐露出脸颊旁边的斑纹。

    “可总算把您盼来了。”伯公夫人笑着虚扶着娄老太君,两人并肩坐在玫瑰床上。

    娄老太君含笑的目光在厅里立着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摆手道:“都别虚礼了,快坐下。”又看向伯公夫人:“怎么没瞧见孩子们。”

    伯公夫人道:“园子里唱戏人多又杂,他们又是淘的没边儿,我让人领到外院伯公爷那里去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伯公夫人又为娄老太君引荐了大太太和方夫人,娄老太君笑看着大太太:“这位就是少年进士的母亲,昨日我才和大媳妇说到你,竟把那孩子教的这样的出色。”他说着目光睃了眼娄夫人,就见娄夫人脸色微变,垂下了脸。

    大太太心里一跳,前几日才听说寿宁伯的长公子在青楼与人打架的事,想必娄夫人正为这事不快,她想过便笑着上前道:“什么出色不出色的,是个书呆子罢了……”娄夫人就感激的看了眼大太太,娄老夫人抿唇笑笑,看向大太太身后:“这几位是府上的小姐?”

    大太太就引荐佟析言,析秋和佟析玉。

    三位小姐上前见了礼,娄老太君赏了见面礼,是三支一摸一样的金钗,她点头道:“模样生的都齐整,是不错的孩子。”

    仿佛意有所指!

    “也别在这里坐着了……吃了饭好早点听戏。”伯公夫人笑着站了起来,去扶娄老太君:“今儿可特地为按您的口味备的菜,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大家说说笑笑随着她出了正厅,移步到左边的一间四五十平的侧厅里用午膳。

    伯公夫人,娄老太君,并着大太太,怀宁侯夫人坐了一桌,陈夫人,娄夫人,方夫人,任大奶奶等人开了一桌,三小姐,六小姐,八小姐并着少詹士府的方小姐坐了一桌。大家安静的吃了饭,又移到正厅歇脚喝茶,这时任大奶奶在伯公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伯公夫人就看向大太太道:“萧二夫人带着萧小姐来了,正往聆兮阁里去。”

    原来是佟析华来了,大太太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伯公夫人就起身道:“咱们也过去吧,那边戏台子也准备好了。”大家又簇拥着伯公夫人和娄老太君去了聆兮阁。

    析秋安静的跟在大太太后面,上了小径又穿过一个穿堂就进了一个宽敞的厅里面,四面都是红漆的圆柱,又垂了绡纱的帘子,戏台在正对面的亭子里,亭子外围了半圈的红绸,这样做非常巧妙既能让看戏的看清台上的戏,可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的人,拉了红绸戏子也不能满花园的乱跑。

第68章 意外(1)

    想的很周到!

    一行人刚刚走进去,佟大小姐佟析华就和一位小姐迎了过来,朝伯公夫人和娄老太君见了礼,又和另外几位夫人互相行了礼,伯公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你就陪着你母亲坐,让萧小姐去和佟家几位小姐做做伴吧。”

    析秋眉梢微挑,原来是宣宁侯的胞妹。

    佟析华满脸的笑应道:“如今我是客,自是客随主便……您就是把我安排到马车里坐着,我也愿意。”

    伯公夫人笑着看着大太太:“这孩子可是我们的一块宝,有她在的地方,连锣鼓也不用了,热闹的很!”

    大太太也笑着道:“自小就是个闹人的。”又看向佟析华:“你来了,姑爷的起居可安排好了?”佟析华亲昵的挽着大太太的胳膊:“您就放心吧,他今儿也来了,正在外院呢。”

    大太太目光一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佟析华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老四在这里,婆婆让他来瞧瞧。”

    眉梢一挑,大太太笑了起来,析秋几人立刻上前和佟析华见礼:“大姐姐!”

    佟析华目光在三位妹妹身转了一圈,笑道:“三丫头今儿可真漂亮。”又看向站在一边的萧二小姐,携了她的手:“这是二小姐。”

    “二小姐好。”析秋看了她一眼,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浅紫色的素面褙子,头上戴着赤金缨络簪子并着一只朱钗,瓜子脸身材纤长,一双丹凤眼眼角微翘,看上去淡淡的,析秋不由想到那日在普济寺外见到的萧四郎,两人的眼睛非常相似,不同的是萧二小姐清亮许多。

    念头闪过,萧二小姐已侧着身回了礼。

    “二小姐难得出来,去和三丫头她们坐坐吧。”大太太看向几个女儿:“陪二小姐说说话。”

    几个人坐在大太太和佟析华身侧的杌子上,萧二小姐则坐在佟析玉的隔壁,也不说话只垂着眼眉,仿佛眼前热闹的场景与她无关。

    佟析言仿佛交际名媛,不过小半刻功夫就和方小姐混熟了,方小姐好像对伯公府很熟悉,佟析言就有意无意的套着她的话。

    不一会儿锣鼓响了起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是一出析秋没有听过的戏,唱腔有点接近京剧,可扮相上却又似昆剧,她听的不是很懂,只知道是一出才子佳人月下相会的戏,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听到的第一出戏名叫“玉玲珑”。

    是由一个孩子而引起的爱情故事。

    期间有丫头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端茶倒水,大太太和伯公夫人,娄太夫人,娄夫人说话,又有陈夫人八面玲珑的四处聊着天:“二夫人气色红润,我瞧着脸颊上也长了些肉呢。”陈夫人笑着打量着佟析华。

    大太太也转头仔细去看佟析华,眼底闪过一丝明亮,佟析华则摸着脸道:“是吗,我自己倒没觉出来。”

    陈夫人掩袖笑道:“日日瞧哪能觉出来。”

    大太太也笑了起来。

    旁边伯公夫人朝这边看过来,笑道:“说什么可笑的,让我们也听听……”娄太夫人看上去神情严肃些,并未搭腔,娄夫人始终没什么精神似的,坐陪在一边,陈夫人就笑着答道:“是在说二夫人,几日不见越发的标志了。”

    佟析华脸颊微红的侧开脸:“夫人又拿我打趣。”伯公夫人目光就在佟析华脸上转了一圈笑道:“这么一说我倒也瞧出几分来,确实比前些日子气色好些!”她又看向大太太:“以往佟夫人不大出来走动,我们只道佟府只有一位小姐生的如花似玉,如今瞧着,竟是一个个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可不是!”陈夫人接了话:“我那日瞧见,也是这么个感觉。”

    这么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大太太身后几位小姐身上,三小姐正眉眼含笑娇媚和方小姐说着话,八小姐拘谨的坐着,六小姐虽端坐着但眉宇间却露出怯弱娇羞的模样。

    庶女终归是庶女,比不得嫡女的大气端庄,方夫人唇角微勾看向自己的女儿,越发觉得出众。

    大太太眉头略皱了皱,笑着道:“夫人可别再夸了,这几个丫头平日淘的很,今儿夸了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呢。”是在说佟府的嫡女庶女一般养着的,生活行动自由的很。

    伯公夫人笑道:“这个年纪本该活泼些。”又指着任大奶奶道:“这些戏怕他们也不爱听,你遣几个稳妥的丫头,陪着她们到园子里转转,走动走动!”

    大奶奶笑着应了,走了过来:“几位小姐要是听着无趣,我让人陪着你们去后花园转转可好,那边有片桃林,正开着呢,你们可要去瞧瞧。”

    几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方小姐带头起身:“那劳烦大奶奶了。”她又转过身对着析秋几人道:“几位姐姐随我一同去吧。”

    “好啊!”佟析言紧随方小姐站了起来,佟析玉则看向析秋,析秋去看大太太,大太太转过脸目光在佟析言面上一睃,闪过一丝冷意,转眼笑道:“都去吧,也免得在这里吵着夫人们听戏。”

    析秋只得随着几人起身,这时只有萧二小姐坐着没有动,任大奶奶就笑着道:“二小姐可是累了,我让人陪着你去厢房歇歇可好?”

    析秋眼底闪过丝疑惑去看萧二小姐,只见她笑着道:“我没事,就坐在这里听听挺好的。”好像很喜欢这出戏似得。

    任大奶奶仿佛很习惯她这样,全不在意的就笑着道:“那萧小姐稍坐,我叫人给你上些果子点心来。”转了身又指着一个大丫头:“你带几个婆子陪着几位小姐去桃花坞,路上担心着些。”

    那丫头福身应诺,又朝析秋几人屈膝行了礼:“几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几个人又去和几位夫人辞了,一行人翩翩袅袅上了小径去了后花园。

    几位小姐刚一离开,歇下的锣鼓重新敲了起来,大太太就和陈夫人说话:“怎么没见到二奶奶?”

    陈夫人笑着回道:“她刚怀了身子,头三个月。”大太太就原来如此的点点头:“头三个月是要小心些,我记得二奶奶这是第三胎了吧?!”

第69章 意外(2)

    陈夫人满脸的笑,面上露出些许骄傲:“是啊,前头两位都是少爷,这第三胎就想要个小姐。”她又贴着大太太的耳朵笑着道:“我瞧着这胎还是个少爷。”

    大太太目光一闪问道:“哦?这是怎么说的?”

    陈夫人叹气道:“我们袁家嫁出去的姑娘,个个连着生的都是少爷,有的想小姐都快茶饭不思求神拜佛,却就是得不出个小姐来。”

    坐在大太太身边的佟析华,脸上挂着的笑容就僵了僵,大太太也是面色稍许变了变,转瞬又笑道:“还是儿子好,姑娘都是别人家的,一辈子还得为她操心。”

    陈夫人就掩袖笑了起来,佟析华红了脸嗔道:“母亲!”

    陈夫人又说了几句,和大太太打了招呼,就做坐到伯公夫人身边,伯公夫人目光看着戏台,声音低低的淹没在锣鼓声中,只有离得近的陈夫人听得到:“那位六小姐,听说她姨娘去了普济寺礼佛?”

    陈夫人目光一动笑道:“前几日才去的,好像是府上的七少爷生了场病,她求了佟夫人去普济寺住些日子……”

    伯公夫人语有感叹:“到是个识礼心慈的。”又道“六小姐……就是年纪小了点。”陈夫人俯身上去,笑道:“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能一心一意伺候着三爷也未尝不是好事,三爷能收了心比什么都好。”

    “正是这个理!”伯公夫人露出无奈之色,陈夫人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笑道:“那佟家几位小姐我瞧着都好,不愧是书香之家。”陈夫人余光看了眼大太太:“都是庶女,还不是随着我们挑。”

    伯公夫人就赞赏的看了一眼陈夫人道:“那几位小姐……三小姐眼神孤傲,八小姐年纪太小,只有那六小姐目光平和若湖水般清澈无波,若不是极致聪明的,就是个不争不抢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的犹豫着。

    陈夫人眉头一跳,她为这门亲事跑断了腿,今儿看到少詹士夫人带着女儿来,又和大奶奶走的这样近,是什么目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想了想道:“佟家虽根基薄了些,可也只是眼下,佟家二爷官至吏部,如今又得三皇子器重,我听我家老爷说,等段阁老致使三皇子可能就会推荐他。而佟家少爷又是有名的少年进士庶吉士,将来官途如何也是无法预计的,这门亲事看着虽是他们高攀,但中间不还有宣宁侯不是!”

    伯公夫人目光一闪,拍了拍陈夫人的手:“不枉我跳过几个媳妇儿最疼你了。”虽是庶女,可瞧着佟夫人把几个女儿教养的都很好,也不像小门小户的瑟缩着没见过世面。

    她想了想又嘱咐了身边候着的妈妈几句:“去把大奶奶找来。”丫鬟应声而去。

    大奶奶笑着过来看,伯公夫人就看着任大奶奶道:“她们去后院桃花坞了?”

    任大奶奶侧身坐在伯公夫人脚边的杌子上,点点头回道:“儿媳让丫头婆子陪着去了,母亲可有什么吩咐?”

    伯公夫人就低头和任大奶奶耳语了几句,任大奶奶面色一变,露出惊恐的样子……

    伯公夫人圆润和气的脸上就露出一抹不相符的凛厉,不容人有半丝质疑,任大奶奶神色一凛,悄悄出了小花园。

    陈夫人唇角就露出抹笑意来。

    析秋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夹道两边花木葱茏,大朵大朵的各色芍药,鲜红欲滴的月季姹紫嫣红,还有乳白青瓷官窑里清丽雅致的兰花,花香怡人。

    佟析言与方小姐并肩而行,一旁的任大奶奶遣来的丫鬟碧槐时不时指着各处介绍着园中景致和来历,佟析言就目露艳羡指着一株兰花问道:“这株又叫什么,我们家花园没有,到是很稀奇。”

    碧槐笑着道:“这是白芷,是我们老夫人最钟爱的一株,三小姐真有眼光。”

    看来,这个碧槐也是八面玲珑的妙人。

    佟析言被这么一夸,眼角瞄了一眼走在后头,几乎落在人堆里的析秋越发的高兴,又指着花木树林之后的一方庭院道:“这里住的是谁?”

    碧槐一一答道:“住的是二奶奶,今儿身子有些不适,正歇在里面呢,几位小姐可要进去逛逛?”

    佟析言摇头道:“既然二奶奶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去叨扰了。”又上了小径:“桃花坞是在西面?”

    碧槐余光时不时看向跟在后面沉默的六小姐,还有紧紧跟在三小姐身边的八小姐,正和婆子说着话的方小姐,心里暗暗比较打量,面上却对着众人介绍道:“桃花坞在府里的西北面,侧面住着三爷,后面则是景春阁。”

    佟析言露出羡慕表情:“景春阁……真是好名字!”

    碧槐抿唇笑了起来,又为众人细细介绍了几处,一行人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等到空气中终于掺杂了些郁芳的桃花香味时,碧槐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八角凉亭道:“小姐可以在此处歇脚,亭子里视野好,即可进去折些桃花,也可以在这周围随便观赏,奴婢就守在这里,若有事吩咐奴婢一声便可。”

    析秋提着裙摆,踏着露出一些青苔的青石板小道上了八角亭,亭子里早就摆好了茶水点心,还放了一些棋子纸鸢等物什,等其他几人进了亭子,佟析言拉着碧槐道:“姐姐一路走着也辛苦了,也和我们一起坐坐吧,也不着急进去游玩。”

    方小姐也在一边附和:“是啊,便和我们一处坐坐。”析秋也应景的挽留了两句,碧槐犹豫了一下道:“那奴婢就僭越了。”她回头和一个婆子们小声叮嘱道:“去三爷那边瞧瞧,若是三爷回来了,知会我一声。”

    婆子应声而去。

    一行人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司杏司榴站在析秋身后,亭子外又守着十几个丫头婆子,热热闹闹。

    方小姐性子活泼不同几位佟府小姐,这里她早就来过了,所以看到纸鸢时就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她原想邀佟析言一起,却见她与碧槐聊的正投机,只能转了身去问析秋:“六小姐,这里空旷,我们去放纸鸢可好?!”

    析秋看了看树木茂盛的桃花林,想了想还是摇头抱歉道:“刚才走了路,现在到有些累了,想歇歇脚……”她又转头去看佟析玉:“八妹妹可要去玩?”

第70章 意外(3)

    佟析玉目光看着纸鸢,揪着帕子一副不知是难以决定还是怕得罪人的模样,方小姐见她们这样,就扫兴的扔了纸鸢:“两位妹妹也别为难了。”无聊的坐在一边发呆。

    析秋用竹签串了一块甜瓜:“姐姐也歇歇,这里通凉又香气宜人,单坐着也是极好的。”

    “六小姐说的真好!”方小姐还未开口,碧槐笑着为两人添了茶接话道:“闲时我们伯公爷就会邀几个幕僚,在这里下棋喝酒呢,伯公爷也说这里敞亮。”

    析秋笑着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刚刚那婆子又回来了,在碧槐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她面色变了几变,压着声音道:“不是说在外院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婆子也是一脸茫然无措,碧槐皱着眉头,三爷再尊贵也是男子,这里坐着的都是小姐,若是碰上了可如何是好,况且,三爷又是什么都不顾的性子,要再出点事她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碧槐的声音很低,可依旧清晰的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心里一动析秋抬眼去看佟析言,却见她正低头喝着茶,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模样。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碧槐坐不住,焦躁的站了起来笑道:“几位小姐在此稍坐,奴婢去去就来。”

    佟析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姐姐忙着,我们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她又去拉方小姐:“方妹妹不是要放风筝么,不如我陪你去吧。”

    碧槐目光留在析秋身上,析秋也笑着道:“姐姐去忙着,我们若是累了就着人带我们回去便可。”

    “奴婢快去快回。”她朝几人福了福,带了两个婆子出了亭子拐到另一边的小道上。

    佟析言一手拿着纸鸢,一手牵着方小姐,目光示威似得看了析秋又去喊佟析玉:“六妹妹累了,八妹妹与我一起吧。”佟析玉看着析秋,露出不安的表情,却依旧跟着佟析言,几个人由着婆子簇拥着出了亭子。

    一时间安静下来,亭子里只剩下析秋主仆,佟析言这是要孤立她!

    析秋淡淡的捧着茶杯,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在刚刚回来的婆子身上溜了一圈,又去看司杏,司杏会意立刻伸手抓了把瓜子给那婆子笑道:“我们今儿来做客,倒累着妈妈们跑来跑去了,这儿也没了外人,妈妈和我们一起,在这石墩上坐坐歇歇脚吧。”

    那婆子诧异的看了眼析秋,见她面色平静并无不悦就笑着伸手接了:“姑娘既是客人,我们自是要招待周到些,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她将瓜子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况且,我们做下人的,这些也是我们份内的事。”与司杏司榴坐在亭子外侧的石墩上。

    “正是这个理!”司杏笑着道:“我一见妈妈就觉得投缘,妈妈贵姓?”

    “不敢当个贵字,夫家姓罗,姑娘就喊我罗婆子好了。”司杏又笑着夸了几句,面露担忧的道:“刚刚瞧碧槐姐姐走的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妈妈可要去瞧瞧,我没有耽误妈妈的正事吧!”

    罗婆子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挥,无所谓的道:“不过是三爷突然回屋换件衣服,哪用得着这样的紧张。”

    司杏听着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去看析秋。

    析秋喝茶的手一顿,任三爷住在内院回来换件衣服不奇怪,奇怪的是恰巧在她们到时回了屋,难道是有人告诉他,让他这个时候回屋?

    她又去看罗婆子,她既能露脸来接待来客女眷,在伯公府里应该是有些头面的妈妈,这样的人最会拿捏分寸看人脸色,尤其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她轻而易举的把任三爷回府的事说出来,难道是在暗示她?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凛,抬头去看佟析言,忽然神色一变,空地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佟析玉和方小姐,而佟析言却已经不在了。

    难道?!

    析秋直觉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她站起来朝着司杏道:“我也歇够了,你在这里和妈妈说说话,我带着司榴在林子转转。”

    罗婆子立刻站了起来:“奴婢陪着您去吧。”

    析秋笑着摆手,露出可亲的笑容:“妈妈不用忙,我就在这里看看,若有事喊您一声就可以了。”司杏也忙按着罗婆子:“妈妈就再歇歇吧,我们小姐自小就喜欢桃花,我们府里也没这么大片的林子,她自是要去瞧瞧的。”

    “那小姐有事就唤奴婢!”罗婆子不再坚持,随着司杏重新坐了下来,析秋就带着司榴慢悠悠的进了桃花林中。

    她进了林子就看到墨香鬼鬼祟祟的守在入口出,她目光一闪拐了个弯加快了步子绕开墨香,径直朝西面走去,一路上也没心思去看桃花,目光只在林子四处寻索,司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要出声析秋却是一摆手,提着裙摆快行了几步。

    司榴心中一凛,顺着析秋跑去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不远处一抹玫瑰红的身影,正朝另外一边闪了过去。

    是三小姐!司榴面色也变的凝重起来,她一路走过来,也知道往西可是任三爷住的院子,三小姐想干什么?

    心思闪过,就见六小姐已经追了上去。

    “三姐姐!”析秋在佟析言身后站定,目光含笑的看着她。

    佟析言身体一怔,蓦地转过身来,脸上的露出慌乱之色,惊讶的看着析秋:“六妹妹!?”

    “是我!”析秋笑着上前:“三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行色这样匆忙。”佟析言有些心虚的吱唔道:“我刚才不小心把裙子弄脏了,打算找个丫头领着去换条裙子。”

    析秋似笑非笑:“既是找人三姐姐也该回亭子里唤,那里可候着七八个丫头。”她笑着上前几步,目光灼灼的看着佟析言:“三姐姐身边又没带着丫头,如今走错了方向,这林子又大,不如和妹妹一起回去吧。”

    佟析言面色一变:“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我有没有走错妹妹又怎么会知道。”她转身继续朝前走:“妹妹还是顾好自己,休要多管闲事!”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第71章 意外(4)

    析秋一改平日的柔弱,快速走了几步,拉住佟析言的手,脸上已露出冷意:“三姐姐不要忘了,这里是武进伯府,我们同为佟府女儿,若是你做了什么,便是要我们所有人为你承担后果,姐姐若是争有的是方法,但不要做出丢了佟府脸面的事,拖累我们。”

    佟析言甩了几次,也没甩开她的手,不由脸露怒色:“放手!”她说的咬牙切齿:“承担后果?那妹妹又是为什么来这里?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虚伪!”

    析秋不想与她多说,手下使了劲:“虚伪也罢,实诚也罢,一切的话还是等到回家再说!”

    “你凭什么管我。”佟析言没想到析秋的力气这样大,攥的她胳膊生生的疼:“我今天偏要去,你若是要去母亲那里告状尽管去,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是母亲知道又怎么样。”她忽然冷笑起来:“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婚事?哼哼!不要以为巴结了大太太,有她做主就能高枕无忧?京城这样大我今天就要告诉你,就是大太太也有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之时!”

    她忽然使了猛力,一下子甩开析秋的手。

    就见析秋目光一闪,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桃林里格外的清脆,随之析秋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佟析言,你再敢踏出一步试试!”

    佟析言怔住,呆呆的愣在哪里:“你……你敢打我!”

    司榴也在一边呆呆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向温和的六小姐扇了三小姐一耳光,她心里砰砰的跳,生怕这时候有人闯进来,耳朵又听到析秋冷冷的声音:“你若再敢走一步,我就不只是打你这么简单。”

    佟析言捂着肿起来的脸颊,仿佛从来不认识析秋一般看着她。

    析秋不去管她,转身对司榴道:“三小姐累了,扶她回去。”司榴应了一声,立刻上去紧紧攥着佟析言的胳膊,连拖带拉的拽着她走。

    析秋落后了半步,蓦地转过身来看向林子里,随即唇角微勾走了回去。

    碧槐目瞪口呆的立着,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真真实实见到析秋打佟析言的那一耳光,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人不可貌相,刚刚瞧着那几位小姐,就数那位六小姐最安静,人也是最温和识礼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泼辣,连姐姐也敢动手打!

    碧槐心有余悸的转了身,快步出了林子。

    等碧槐一离开,林子深处一抹墨绿的身影现在一株桃花树后,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唇角勾出嘲讽的凛厉,他身后跟着的小厮唏嘘道:“没想到那位小姐看着柔弱,动起来手来到是利索。”他啧啧了几声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她说的话到是在理的。”

    前面那位男子鼻尖冷哼一声,转身朝另外一头走去!

    小厮摇着头,拔腿追了过去:“四爷,那里不是任三爷的院子,咱们该走这边……”

    这边,析秋出了林子,墨香见到自家小姐被司榴扶着回来,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她快步跑了过去,随即啊了一声:“小姐,您的脸怎么了。”

    佟析言憋屈的甩开司榴的手,看也不看析秋一眼,径直朝外走去,这时析秋却在她身后道:“三姐姐,你的脸摔伤了,还是寻个丫头去找些冰敷一敷的好。”

    佟析言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析秋:“不用你假好人。”

    析秋满面浅笑,佟析言不由怀疑刚刚那个满脸森冷打她的人,和眼前的笑盈盈满脸温和的是不是一个人,还是不是以往一直的羞怯懦弱的六妹妹!

    可是没有答案,眼前的析秋还是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轻柔的笑着,温和柔弱!

    她气急,猛然转了身对墨香吼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把碧槐找来,就说我摔了一跤,让她找个地方给我歇歇脚。”

    墨香狐疑的点点头,应声而去。

    “那妹妹先回去了。”析秋行云流水的朝佟析言福了福,带着司榴出了林子又回到方才的亭子里,满面的淡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佟析言狠狠的跺脚,只得低着头跟在后头。

    不一会儿碧槐匆匆来了:“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脸怎么肿了?”

    佟析言不敢说刚刚发生的事,毕竟事情无论说到哪里,还是她理亏的,只能皱着眉头道:“不小心绊了一跤,劳烦碧槐姐姐带我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免得被母亲见到,让她老人家担心。”

    碧槐点点头,又扶着佟析言道:“还是三小姐想的周到……这里离二奶奶的院子最近,三小姐不如和我去二奶奶哪里坐坐吧。”

    也没有别的选择,佟析言只得点点头:“那有劳姐姐了。”

    方小姐和佟析玉也收了纸鸢回来,看到佟析言脸上的红印,吃惊道:“姐姐去个净房,怎么就成这样了。”

    在外人面前,佟析言再有怒气也只能压下来,更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勉强笑道:“摔了一跤,妹妹再玩会儿,我去二奶奶院子里换身衣裳。”

    佟析玉皱着眉头,目光在佟析言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去看析秋,后者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不由更加的狐疑。

    方小姐却是展颜一笑,上前挽着她:“我陪你一起去吧,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二奶奶了。”

    佟析玉也小声道:“我也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这样一来,亭子里就剩下析秋一人,碧槐为难的看向析秋:“六小姐可要再玩会儿?”

    析秋笑着站了起来,看了看时辰道:“你们这么多人去,我就不去了,也免得打扰了二奶奶。”她笑着看着碧槐:“劳姐姐派个婆子,领我回前头的戏园子吧。”

    碧槐面色古怪的点点头,吩咐罗婆子好好伺候,自己则陪着佟析言去了二奶奶的院子。

    快到小花园时,析秋瞧着手上的不知何时碰到泥垢,转身笑着对罗婆子道:“妈妈先带我去净房吧。”

    “行,小姐随我来。”领着析秋拐进了小花园边的一间小院子,看院子的结构摆设,到像是客居的厢房,如今没有住人但打扫的却非常很干净,罗婆子领着她拐进院子的后罩房,掀开帘子道:“小姐若有时唤奴婢一声。”析秋点点头,留了司杏司榴在外面一个人走了进去。

第72章 意外(5)

    这间小房间约莫十几平,中间摆着两方隔扇,隔扇里面放着朱红漆面的马桶,桶边备了清水胰子等一应用具,等她洗好手重新整理好衣裳时,却听到隔扇的另外一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重物碰撞击打的声音。

    一下一下,在幽暗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

    析秋皱着眉头,这房间做的很精致,两个隔扇隔开两个封闭的空间,她刚刚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有人,现在里面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面色一变,难道里面……她想到这样的府邸,老伯公爷的妾室纳了十几房,几个少爷也输人不输阵的,满府的莺莺燕燕,保不齐……她还是离开的好,免得看到不该看的。

    她提着裙摆快走了几步,脚步突然一顿,那隔扇里喘息声消失了,只剩下砰砰的声响。

    难道?

    她转了身快步走到里面一间,掀开隔扇的帘子,随即露出满脸的惊讶。

    只见萧二小姐正躺在地上,眼睛倒翻着,嘴角流着白沫,身体抽搐着脑袋不停的撞向地面,刚刚那一声声砰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她快步走了过去,立刻将自己的帕子揪成了团塞进她的嘴里,又将鞋脱了下来垫在她的头下,解开她的领口,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过了一会儿,萧二小姐不再抽搐,慢慢的醒了过来,可眼神依旧没有焦距,一时没认出析秋来,茫然的看着她。

    “二小姐!”析秋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拿出她嘴里的帕子:“你感觉怎么样?可要叫你的丫鬟进来?”她这样的症状,应该是癫痫,通常这样的病人身上都应该备着药丸,可她刚刚摸她的荷包时,并没有发现。

    萧二小姐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脸色白的渗人,她认出是析秋立刻露出紧张的样子:“不……不用了。”

    析秋扶着她坐到外面的黄花梨的扶椅上,知道这样的人此时是不能再受刺激,声音轻柔的安慰着她:“那你要不要喝水,还是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再回去?我正好也没什么事,不如陪着你坐会儿,等会你好些后我们再回去怎么样?”

    长长的丹凤眼里盛满了狐疑,萧二小姐道:“你……怎么不好奇我刚刚是怎么了?”

    “不过是摔倒了。”析秋笑道:“这里潮湿,地上又落了水,我刚刚也脚底滑了一下。”

    没有惊叫没有好奇没有询问,更没有和别人一样嘲笑自己,萧二小姐松了口气,看着析秋笑的柔和的脸,也虚弱的露出丝笑容:“这地上确实滑!”

    话落,两人相视无声笑了。

    “你怎么一人在这里,没带着丫头?”析秋进来时,就是因为门外没守着丫头,她才没有注意到隔壁也有人。

    萧二小姐靠在椅背上,目光恢复了清亮,只是脸色还是很白,她捂着脑后刚刚撞过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她们时时跟着,我嫌烦!”说完她有面露感激的看向析秋:“谢谢你!”

    析秋理解她这种心情,既然得了这种病,侯府定然会时时派人紧随左右,生怕她发了病没人在身边而出现意外,怪不得任大奶奶不问她去不去玩,却问她累不累。

    难道她的病已经不是秘密?得了这样的病,怕是找婆家也是极艰难的,按理说该瞒的死死的才是。

    仿佛看出析秋的疑惑,萧二小姐道:“我这病还没有人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析秋目光坦然:“况且,二小姐也不过是摔了一跤罢了。”

    萧二小姐点头,目光落在析秋的脚上,不好意思道:“你,你的鞋!”析秋一愣,想到刚刚脱了鞋给她垫着,还没来得及穿回来,她跑回去重新穿了鞋又回来伸手去摸萧二小姐的后脑:“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给你喊大夫来?”

    “不疼!”她露出笑容:“幸好有发髻挡着点……”说完眼底露出丝调皮的样子。

    看来经常犯病,她已经习以为常,恢复的也比平常的病人要快。

    见她没事析秋道:“我让人给你打盆水来。”转身去喊司杏。

    “萧二小姐?!”司杏进来时,也是面露惊讶,析秋道:“二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去打盆水来。”

    怎么今儿这么多人摔跤?!司杏疑惑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又朝萧二小姐福了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萧二小姐道:“你别喊我二小姐,我闺名叫延筝。”

    析秋记得大姐夫叫萧延亦,宣宁侯爷萧延炙。

    萧延筝看上去冷漠不与人亲近,但接触后却让人觉得她很细心,性格也很亲和,析秋朝她笑着福了福:“姐姐!”又道:“我闺名析秋。”

    “析秋……是‘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的析秋吗?”

    析秋笑着点头。

    “佟老爷不会是两榜进士出身,取名字也有这样的渊源,不像我们家,满门的武夫!”这么说着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不过从她的言辞间,仿佛对文人很是推崇。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侯爷杀敌万千,换得一方安宁,是大周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又怎么只是一介武夫?!”析秋笑着道:“文武所治不同,姐姐谦虚了。”

    萧二小姐笑了起来:“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她携着析秋正要说话,司杏掀开帘子进来,罗婆子也紧随其后。

    析秋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却笑着道:“劳烦妈妈了。”

    “萧二小姐,佟六小姐。”罗婆子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并没有问萧延筝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堆着满脸的笑:“这是份内的,六小姐尽管使唤老婆子。”

    析秋看了眼司杏,司杏帮罗婆子放下盆,便拉着她道:“妈妈随我在外面候候吧……”又塞了个荷包在她手里。

    罗婆子悄悄掂了掂重量,随即眉眼都笑开了:“那奴婢在外面等二位小姐。”随着司杏走了出去。

    “让妹妹破费了。”萧延筝满脸歉意。

    “不过小事。”析秋笑着帮她放下头发,为她重新梳了个发髻,又擦了脸,她皮肤很好并没有上任何的脂粉,却如凝脂般光滑白皙。

第73章 意外(6)

    等一切弄妥了,萧延筝的丫鬟找了过来:“二小姐。”丫鬟一进来就扑倒她身上,上来打量了半天:“您没……”话语一顿,发现了旁边还有人,丫鬟目露疑惑的朝析秋福了福:“六小姐好。”

    萧二小姐目光闪了闪:“我没事,多亏了六小姐。”

    那丫鬟眼底疑虑消了些,就立刻跪了下来,给析秋磕头:“多谢六小姐。”析秋让她起来:“快扶着你们家小姐,也别多礼了。”她又看向萧二小姐:“那我到外面等你,我们一起回去,也免得大姐姐问起来。”

    析秋等在门外,司杏司榴见她出来,迎了过来:“小姐,碧槐姐姐来了,说是前头的戏快散场了,正满府的找您呢。”

    罗婆子笑道:“从这里过去近的很,奴婢听锣鼓还在响着,想必也不着急。”

    析秋朝罗婆子笑着:“多谢妈妈。”随后萧二小姐由丫鬟扶着也走了出来,虽然脸色依旧不大好,但比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可能已经吃过药了。

    “六妹妹,我们回去吧!”萧二小姐去挽析秋的胳膊,析秋笑着点头,两人并肩回到了小花园里。

    园子里大家依旧在看戏,见她们进来并没有多少的奇怪,只有伯公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析秋微微一笑朝她福了福,伯公夫人略一点头便转开了目光。

    “怎么才回来。”大太太目露不悦,又看到随行的萧延筝:“二小姐也在?!”

    析秋笑道:“去了净房,又遇到二小姐,就一起来了。”大太太打消了狐疑,点头道:“快回去坐着。”

    “你没事吧?”佟析华看着萧延筝,可能是发现她的面色不好,又去看析秋,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只不过析秋侧垂着脸,依旧是怯弱乖顺的样子。

    “二嫂,我没事。”萧延筝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的尊敬。

    佟析华松了口气,淡淡的点头道:“那就好。”又朝萧延筝身边的丫鬟叮嘱道:“好好伺候着。”

    丫鬟点点头应是,一行人就坐在之前坐的小杌子。

    大太太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三丫头,八丫头怎么没和你一起?”这时,方夫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即便要说也不是这个时候,析秋笑道:“三姐姐和八妹妹与方家姐姐去了二奶奶哪里,我怕人去的太多吵了二奶奶,就先回来了。”

    方夫人松了口气,大太太却是眉头微皱,满脸的不悦!

    析秋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在戏台上,已经重新换了出戏,不过已经接近尾声,果然随着一声锣鼓落定,就有人上来谢幕,又有演花脸的孩子在台上扮着各种鬼脸,唱跳作打逗的台下的夫人们哄堂大笑。

    伯公夫人笑道:“赏!”

    就有丫鬟捧着一只托盘过来,上头用红绸盖着,沉甸甸的送了过去,待有人接过就把红绸掀开,一叠十个元宝垒的高高的,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台上所有人跪下磕头谢赏。

    主人打了赏,同场的客人便也纷纷解开荷包,大小不一的金银锭子,锞子扔了过去,大太太也婆子扔了个十两的银锭上去……一时间满园的热闹。

    等锣鼓彻底落了声,伯公夫人就和旁边的娄老太君道:“我们去正厅歇歇吧,听了一下午的戏,耳朵里嗡嗡的响……真是老了。”

    郑老太君就笑打着她:“我都没提老,你竟来寒碜我了。”两人笑着由各自的丫头婆子簇拥着朝正厅走。

    大太太,佟析华也相继起身,析秋默默的跟在大太太后头。

    佟析言,佟析玉还没有回来。

    大太太就对紫鹃道:“悄悄去找找。”紫鹃应声而去。

    等一行人在正厅落了坐,又有丫鬟重新上了茶,伯公夫人笑道:“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闹腾过,不过闹一闹心里仿佛也顺坦了许多,看来,这日子过的太静了,也不是好事。”

    陈夫人八面玲珑的坐在伯公夫人身边,凑趣道:“可不是,还是要热闹点才好!”正说着,门外的树枝落了一只喜鹊,陈夫人目光一转笑道:“瞧!这鸟儿都来给您报喜,怕是你这段时间想清静,也清静不得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怀宁侯夫人眉梢一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喜事好,那我们又可以来凑热闹了。”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大太太。

    伯公夫人笑着,并没有否认:“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她又看向大太太:“佟夫人是江南人,不知这琼剧可听的习惯?我听说江南那边多是昆剧,前几年京城来了个‘牡丹阁’的戏班子,在凤翔楼唱了半个月的堂会,场场客满,只可惜他们走的太急,也没请到府里来唱唱。”

    大太太道:“这琼剧倒也听过,况且我来京城也几十年,不习惯也早练习惯了。”她又道:“牡丹阁我年轻时在家也听过,母亲曾请了到府里唱过几场,当时当家的花旦还不是现在这位,唱的却比这位还要好。”

    伯公夫人眉梢一挑,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可真是这样,都说现如今的花旦余音绕梁不绝,我还道不曾耳闻常念着,如今听您这么一说,倒平了几分遗憾。”

    娄太君笑着打趣道:“现如今这些哪能与老的比,光这唱腔作派也比不上万一了。”

    怀宁侯夫人也道:“可不是,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那时候琼剧里有个唱《五娘拜寿》里”五娘“的薛荣生,当时太后娘娘请了薛荣生进宫唱堂会,娘娘喜欢热闹,我也随着进宫听了几场,过了这么多年,那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婉转幽怨的唱腔,都让我记忆犹新。”

    她所说的太后娘娘,就是承宗的生母,姓萧,是老宣宁侯的姑姑,也就在那一年太后娘娘去世,承宗由一案而废了十二家爵位。

    这样错综的关系,析秋也是无意间,从徐天青给她找来的野史上看到的。

    怀宁侯夫人的话,令几位夫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一时间场面渐渐冷了下来。

    这时,紫鹃悄悄走了进来,在大太太耳边说了一句,大太太脸色微变,就去和佟析华吩咐了一句,佟析华会意的点点头,就见她笑道:“夫人,怎么大奶奶不在,我还瞄着让她送送我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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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香门第介绍:
苦读数年,终成硕士。一朝穿越,竟变庶女。
前世名校优生,今生名门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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