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怪病(1)
“奇怪,如何说?”析秋面露疑惑。
春柳想了想,想到徐天青青紫青紫的脸色,和手背上青筋毕露的样子:“奴婢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样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憋了半天似得。”她也觉得这个比喻不大好,但表少爷就是这样的,让人瞧着渗得慌,就跟堵着闭着一口气似的。
析秋却是没有听明白,她拧了眉头道:“等静柳姐来了再说吧。”春柳应是,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阮静柳进府里来直接去了外院,瞧见徐天青的样子,春柳还第一次见她皱了眉头,只瞧见阮静柳慢慢的切脉,时间从来没有过的长,像是沿着脉路慢慢的在探什么,过了许久她直起腰看向徐天青身边的哑童,问道:“你们是从何处而来?”
哑童听着依依呀呀说了半天,阮静柳自是听不懂,他着急的额头冒出汗来,就蹬蹬跑到桌子上,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字迹歪歪扭扭不甚清楚,阮静柳眯了眼睛看了半天,不确认的问道:“莱州?”
哑童连连点头确认。
阮静柳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站在门口的天敬,道:“你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吧,我要给他施针。”
“是!”天敬应了,立刻挥手去屏退众人,哑童却是不停摇头,示意他不想出去。
天敬要去拉他,阮静柳就摆了摆手道:“随他去吧。”说着就让绾儿开了箱子,她取了针在灯上烤过……
析秋在房里等了许久,见春柳回来才问道:“静柳姐来了?可说了表哥是什么病,这会儿人醒了没有?”春柳听着就摇了头:“像是要施针,奴婢先回来给您报个信。”
析秋就点了头没再说话,一切的事也只有等人醒了再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诚和二铨送敏哥儿从侯府回来,析秋让春柳打了水给敏哥儿梳洗,析秋问道:“宋先生回来了吗?”帮他脱了新做的绛红小袄。
“回来了。”敏哥儿点了点头,不过有些沮丧的道:“不过先生受伤了,说是路上他带的干粮被灾民抢了,他自己的腿也因此摔伤了。”
析秋放衣服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那腿没事吧,可摔着骨头了?”敏哥儿听着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先生说休息几天结了疤就没事了。”顿了顿又道:“母亲,阮姨母来了?他们说外院收了一个受伤的人,和宋先生一样受伤了吗?”
析秋也没见到人,让春柳将敏哥儿抱到炕上,她坐在一边回道:“是你的表舅,是不是受伤了母亲也不知道,等阮姨母来我们才能知道。”
“表舅舅?”敏哥儿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表舅舅的事,不由问道:“表舅舅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也是才来京城吗。”
析秋听着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当年徐天青一怒之下出走,两年未归,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的结解开没有,春柳说他黑黑瘦瘦的,当初的徐天青外形清朗温润,这两年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不知道徐大人知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去年到是听江氏提起过,徐大人新娶了两房姨娘,两位姨娘皆生了孩子……还有姨太太,依旧留在应天虽不如大太太卧病难起,不过却是被张府软禁了,这样有损门楣的事张家在应天又是高门大户,怎么能容忍。
“母亲也许久未见了,等他醒了敏哥儿自己去问他好不好。”析秋笑着揉了揉敏哥儿的小脑袋,接了岑妈妈端进来的点心:“饿了吧,父亲还没有回来,我们等一等再用饭。”
敏哥儿应是,吃了几块点心,两人一个在炕上一个在炕下说着话,析秋问侯府的情况:“绿珠身体好了吗?晟哥儿有没有来?”
“绿珠身体好了,我在祖母的房里瞧见了。晟哥儿来了!”说着顿了顿,脸上有些不悦,析秋瞧见疑惑的问道:“嗯?怎么了?”
敏哥儿想了想,就摇着头道:“没事,没事!”先生说君子不背后道人长短,他到底要不要和母亲说呢,见析秋看过来,他忽然又想到母亲不是别人,遂又抬头解释道:“她打碎了母亲去年年中从别院回来时,送给祖母的那只小手炉,偏偏说我打碎的……”说着又垂了眉眼面露委屈。
析秋听着一愣,问道:“那敏哥儿可为自己辩解了?祖母如何说的?”
“没有!”敏哥儿挺了胸膛道:“她又哭又闹的,非说是我,先生说君子坦荡荡,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不需要解释!”一顿又道:“祖母没有说我,却是训斥了绿珠,后来三伯母来了,说不过一个手炉还是陶制的,上次在庙会上瞧见了,改日再买个手炉送回来便是,就将绿珠带走了,祖母就让人送我们三个人去学馆了。”
“后来见了祖母没有?”
“见了,下了学去给祖母请安,祖母靠在炕上正打着盹呢,大伯母和吴妈妈在一边陪着的,我吃了点心就回来了。”敏哥儿歪着头回道。
析秋叹了口气,看来太夫人是生了气了!
两人正说着,阮静柳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深紫素面的褙子,头上清清淡淡的戴着两只点翠的簪子,素面朝天,不过却面有疲色,她迎过去将阮静柳让到炕边坐着,问道:“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没事,就是有些累!”阮静柳淡淡摆了手,耳边听到敏哥儿脆脆的喊了声:“阮姨母。”她笑着朝敏哥儿点了头。
春柳倒了茶进来,阮静柳喝了放在炕几上,析秋担忧的道:“那你在这里靠一会儿,四爷可能还有会儿才回来。”
“不用。”阮静柳看向析秋:“我坐会儿就好了。”说着顿了顿就提到徐天青:“……得了一种怪病,我方才施了针,可能要到明日才能醒过来!”
析秋着就面露狐疑,问道:“怪病,什么怪病?”阮静柳目光一闪,侧开脸又重新端起来茶低头去喝,漫不经心的道:“我也没瞧见过,回去要查查医书才能知道。”
析秋就拧了眉头看她。
第688章 怪病(2)
“那现在也只能等他醒来了。”析秋在她隔壁坐下又道:“也不知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落成这样。”
阮静柳听着却是挑了眉头,颇感兴趣的问道:“听说他是山东布政司的公子,他身边的哑童说他从山东回来,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被家里人找到,又何以到如今这般境地?”
阮静柳很少对别人的过往感兴趣,见她问起析秋却不知如何去解释了,只得掐头去尾的解释道:“他两年前自佟府出走的,徐大人一直在到处寻他,至于为何没有找到他又发生过什么事,我却是不知。”
阮静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析秋留了阮静柳在家里吃饭,待萧四郎回来析秋将徐天青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妾身也没瞧见,也不知人如何到底如何,不过听静柳说的,仿佛病情不简单。”
“稍后我去瞧瞧。”萧四郎脱了外套,换了家常的便服:“他身边没有跟着人?”析秋听着点了点头:“说是只有个哑童的跟着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萧四郎点了点头,两人去了暖阁里几个人吃了饭,萧四郎便道:“我去外院看看。”
“我也要回去,和督都同路吧!”阮静柳淡淡的道,萧四郎点了头,阮静柳转头看向析秋,便道:“我明日一早再来,你也不用担心,他虽病情严重,但一时也没有生命危险,等我查到医治的法子,我再与你细说!”
析秋应是,让春柳拿了萧四郎和阮静柳的大氅来给两人穿戴上,萧四郎回头看着她:“快进去吧,外面冷!”说着,和阮静柳一前一后出了门。
在院子门口,阮静柳转身看了眼正房,就停了脚步,对萧四郎道:“……这位公子的病,有些蹊跷!”
“嗯?”萧四郎也停了脚步,阮静柳便指了指前面:“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萧四郎点了头,负手和阮静柳朝外院而去,等阮静柳说完萧四郎已经彻底黑了脸,问道:“你确定?”
“没有把握,我也只是听说并未实际接触过,至于如何根治更是无从下手,如今只能确保他生命不受威胁,要如何彻底解决只能待我回去查了医书才能知道。”说着顿了顿,阮静柳在徐天青住的客院门口停了下来,又道:“此事我并未和析秋说,想问一问督都的意见。”
“不要和她说。”萧四郎满脸的阴沉:“事情没有确定,不要惊着她了!”
阮静柳也同意,回道:“事情过于龌龊,也免得她胡思乱想。”说着顿了顿道:“那我先回去,若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萧四郎应了指了人送阮静柳回去,他则直接去了外院。
他对徐天青有印象,后来听说他出走未归一直下落不明到也未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两年后他竟是投到他门上了。
心思一顿他又想到阮静柳刚刚说的可能性,若真是如她所想,徐天青来的目的,却要深思。
徐天青还没有醒,但是他的样子,也让萧四郎惊了一惊,若非事先知道,他根本无法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印象中的少年,反倒身边的哑童,让他怔了一怔,出声问道:“你祖籍何处?”
哑童跪在地上看着萧四郎直发愣,呜呜呀呀的了半天,又摆着手比划,爬起来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山东莱州。”
萧四郎目光从桌面转过,目色深深的打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天敬:“你拨两个小厮过来伺候着。”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析秋见他回来,便问道:“四爷瞧见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徐大人,将表哥接回去?”
萧四郎拧了眉头,想了想道:“等他醒了问了缘由再说。”一顿又道:“若是你不放心,就派人请闻贤来一趟。”
析秋也正有此打算,她和徐天青毕竟隔了一层,如今她又婚嫁规矩上不如以前宽松,有佟慎之在办事也好有什么决定也罢,也总方便一些。
“四爷去梳洗吧,这些日子您都没有睡过好觉。”萧四郎点了头,刚脱了外套要去净室,外面春柳隔着门来禀:“四爷,天诚说沈府来人了,好像是沈世子回来了。”
萧四郎脚步就是一顿,析秋见他没说话就应道:“让天诚陪着喝杯茶。”春柳应是而去,析秋便拿了外套给萧四郎:“四爷去看看吧,沈世子一路奔波又受了伤,这个时候来找您必定是有事。”
萧四郎点头应了:“你早点休息。”披了衣裳就出了门。
析秋靠在床头拿了书随意翻着,又胃里难受喊了春柳拿了痰盂进来吐了一回,将晚上吃的东西悉数吐了个干净,岑妈妈听见就赶紧吩咐厨房又端了吃食来,析秋勉强吃了点,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萧四郎回来的很迟,进来时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已经在外面脱了换过,析秋睁开眼看向他:“四爷回来了。”萧四郎见她合衣躺着还没睡,不由拧了眉头道:“怎么还没睡。”
“妾身心里担心哪能睡的踏实。”说着要披着衣服起来,萧四郎就按着她索性在床头坐下,将沈季的事说给她听:“受伤不重,只是精神不大好。”一顿又道:“我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常公公便到了。”
才回来就被召进宫了,到是不用担心沈季有没有安危,只不过圣上如此态度,怕是江南和卫辉府的事不简单。
“卫辉府的事如今怎么样了?江南那边是不是闵家?”
萧四郎起身,坐在桌边帮析秋道了杯清水端给她,缓缓的道:“圣上已经调令开封府和彰德府调兵前往卫辉府援助,至于江南……”他紧紧蹙了眉头,面露厌恶:“闵家不足为惧!”
析秋微微点了头,卫辉府圣上已经做了应对的措施,效果如何只能等那边消息传来,至于江南闵家,她也不由摇了摇头,圣上自登基后兵权便被他慢慢收回,想要成事怕是不易。
第二日,析秋让岑妈妈去佟府通知了佟慎之和大老爷,中午的时候佟慎之来了,析秋见到他,便将徐天青的事说了一遍:“说是得了怪病,您看,要不要通知徐大人!”
第689章 怪病(3)
佟慎之拧了眉头,沉吟了片刻道:“等天青醒了,问了他的意思再定。”析秋点了头,佟慎之便看着她问道:“你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将人带回去吧。”
“也好,我如今身子不便,也怕照顾不周,听静柳姐的意思他今日就能醒来,到时候大哥再带他回去。”两人正说着,天敬敲了门进来禀道:“夫人,那位公子醒了。”
析秋和佟慎之对视了一眼,她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佟慎之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人出了门析秋坐了轿子佟慎之则步行在前,一路到了外院进了徐天青住的客院里,一进门析秋便看到有位面生的约莫七八岁的少年,脑侧梳了两个发髻,眼睛很大眼窝很深鼻子很高,轮廓比起他们来要鲜明很多,瘦瘦的身体见了佟慎之和析秋进来,仿佛本能的一样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佟慎之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停下来朝析秋看来,析秋也看向他摇了摇头,天敬见此介绍道:“这少年跟在公子身边,不会说话识的字也不多,不知道多大只知道是祖籍是山东莱州人。”
佟慎之蹙了蹙眉,视线和析秋一样在少年白白净净的脸上转了一圈,两人前后进了门又拐进徐天青的卧室里,房间混合着药味和一种奇怪的味儿,甜甜的……她回头朝天敬看去,道:“将帘子挂起来,窗户开一些换换气。”
天敬应是,走到窗户边开了窗户了,又将门帘子挂起来。
佟慎之已经绕过竖在床前的屏风,析秋停在屏风外面未动,就听到佟慎之道:“天青?”语气显然也有些不确认。
过了许久,析秋也没有听到徐天青的回应的声音,她不由奇怪问道:“大哥,表哥醒了吗。”佟慎之没有回答,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床盯着床上睁着眼睛却是双眼迷茫的看着他的徐天青,又问道:“天青?”
这一次,析秋听到徐天青的声音,软软的很虚弱的样子:“我们……认识?”
失忆了?
佟慎之看着徐天青,面色微变,又问道:“天青,你怎么了?怎么会不认识我们?”他盯着徐天青的表情,细致入微的去观察:“我是闻贤!”
徐天青看着他,就摇了摇头:“公子,请问您是谁?您喊的天青是我?”
佟慎之巨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徐天青,仿佛被他的反应惊住。
析秋也一怔,也顾不得避忌绕开屏风走了进去,就瞧见挂着白纱帐子盖着青褐色棉被的床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眉目未变依旧是俊朗阳光的徐天青,但如春柳所言确实瘦了许多,皮肤也很黑仿佛经过长时间风吹日晒的样子,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放在锦被外的手指上,纤细修长并不像做过苦力,她暗暗疑惑喊道:“表哥!”
徐天青的目光就落在床前站的女子身上,清丽秀雅眉目如画,有少女的青涩却又多了一份贵妇人的雍容风韵,穿着朱色的绒边褙子,里头一件妃色的夹袄,清清爽爽的样子,只是腹部隆了起来……
有些突兀!
徐天青的迷茫的双眼渐渐清明。
“天青,我是闻贤,她是析秋!”佟慎之道。
徐天青的目光并没有转过来,依旧盯着析秋在看,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眉头渐渐凝了起来。
佟慎之满脸的疑惑,朝析秋看了过来:“六妹,昨天张医女来看过,具体如何说的?”
“只说得了怪病,并未说病名也未说失忆的事。”析秋也很迷惑,看着徐天青对佟慎之道:“许是因为昨日他未醒来,静柳姐也不知道这个症状。”失忆之症,她的记忆中仅凭切脉也难以无法切诊,她不由转头去看天敬:“去医馆看看张医女去了没有,若是在请她过来。”
天敬应是。
徐天青依旧盯着析秋在看,面色上渐渐由迷茫到惊讶不断变化……
析秋和佟慎之对视一眼,析秋便又开口问道:“表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徐天青依旧没有说话。
析秋摇了摇头,佟慎之也没有辙,这样的情况莫说佟慎之,就是析秋也没有办法,佟慎之朝析秋点点头,析秋便随着他朝外面走,过屏风前析秋便回头再去看徐天青,就见他依旧盯着自己在看,没有任何反应。
“大哥,现下如何是好?”析秋和佟慎之站在房外小声说着话,佟慎之也拧了眉头,看了眼时辰沉声道:“我先去衙门,下午再过来,若是有事你让人去衙门找我。”说着一顿又道:“先请了大夫瞧过我们再做打算,我回去也和父亲商量商量。”
佟慎之中午休息过来的,这会儿要去衙门。
析秋应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先去忙吧。”佟慎之点了头,蹙着眉头一副愁容深深的样子,负手正要出去忽然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尖叫,析秋和佟慎之双双一怔,佟慎之大步回身朝房里走去,析秋正要动脚,这时一直缩着站在门口的哑童反应极快,拔腿就冲进了房里,幸好析秋侧身避开,他依旧是撞到不知情的佟慎之,让他打了趔趄。
他稳了身子就只看到哑童的背影,析秋拧了眉头越发觉得这个哑童古古怪怪的。
佟慎之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在门口停了等着析秋一起再朝门里去走,春柳和碧槐吓的赶忙紧紧扶住了析秋,怕哑童再来这么一下。
房间里徐天青的声音叫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析秋再次绕过屏风,就瞧见穿着里衣的徐天青滚在床上,牙齿磨的咕咕响,眼睛瞪的极大看着头顶,声音从喉间吼出来,样子极其的可怖。
哑童跪在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一边抚摸一边也和徐天青一样吼着。
“怎么回事。”佟慎之满脸的惊怔:“天青,天青!”
析秋不敢靠近,目光落在徐天青的手上,就见他双手揪着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渐渐露出了来,她想到碧梧的话:“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着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个样子。
第690章 怪病(4)
她吩咐春柳道:“快去看看静柳姐来了。”又回头对佟慎之道:“大哥,把他的衣领解开来。”
春柳交代了碧槐几句匆匆跑了出去,佟慎之依言去解徐天青的袖子,可是还不待他触碰上,徐天青就又打了滚莫说解扣子便是连碰也碰不上。
佟慎之也没了法子,吩咐哑童:“把他按住。”
哑童却是不听,连连摇头,用手指嘴又从怀里掏了瓶药出来,打开瓶塞朝外抖了抖……
“是不是药用完了?”析秋急着问道。
哑童连连点头,析秋拧了眉头:“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哑童又摇着头。
析秋气馁,徐天青的样子越发的渗人,脸色开始由红变成了紫色,喉间吼出来的声音越发的大……
没有办法,她不知道徐天青到底什么病,根本想不到什么法子去救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挣扎,佟慎之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脸色铁青。
“六妹妹……”忽然的,徐天青喉间很清晰的说了三个字:“六妹妹……”
析秋怔住,析秋也顾不得许多,没有多想接了话道:“表哥,我在这里!”
“析秋,析秋是你吗。”徐天青瞪着眼睛,仿佛看不见东西,一眨不眨的瞪着前面:“析秋,析秋……”仿佛用尽全力才说出来。
析秋确定他并非是有意识的,而是潜意识中在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应扶着碧槐就出了门,拿了帕子擦了眼泪,碧槐也红了眼睛道:“夫人,徐大爷的样子真是可怜。”
析秋没有说话,目光就落在院子门口,阮静柳已经带着绾儿匆匆进来,看见析秋她便道:“人醒了吗?”
看来和天敬和错过了,析秋迎过去点了头:“醒了,但不认识人,这会儿又发病了你快去瞧瞧。”
阮静柳一脸沉重,也不多说什么,跨进了门又转头对析秋道:“你在外面。”
析秋停了脚步,和碧槐停在了门口。
不一会儿徐天青吼声渐渐小了下去,佟慎之满头细汗的从里面出来,面色难看至极和析秋两人站在院子里,都没有再说话。
这两年到底发了什么事,徐天青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得了这样的怪病,难道两年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每每发病便是痛不欲生?
析秋心疼的转过脸去,他曾在她最苦难的时候给她带来温暖,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她都希望他能过的很好,从未想过他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徐天青,徐天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真的得了怪病,还是……
她闭上了眼角静静站着,身后有脚步声临近,她转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萧四郎静静站在她身后。
析秋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萧四郎看着她,目光闪了闪仿佛隐去了什么,又若无其事的朝佟慎之点了点头,佟慎之道:“刚刚正在发病,也不知何因,张医女正在里面!”
萧四郎点了点头,道:“去隔壁坐吧。”又转头对析秋道:“外面冷,到房里去。”
析秋应是跟着萧四郎和佟慎之到了徐天青卧室边的暖阁里坐了下来,三个人一时没有说话,析秋朝萧四郎看去,就见萧四郎垂着眼帘端着茶盅喝茶,不知在想什么。
析秋也是垂了眉眼,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阮静柳走了进来,析秋见了她便想问徐天青的情况,又顿了一顿佟慎之已经出声:“怎么样?”
“已经睡了!”阮静柳在析秋旁边坐了下来,朝萧四郎看去目有深意:“我昨夜回去翻了医书,此病以后每日正午之时便会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有失忆之症。”说着顿了顿:“……一时无解!”
萧四郎目光动了动,看向阮静柳,问道:“解法为何?”
一时无解就是有的解法,但不是一时就能解决,这也是析秋想问的,她不由朝阮静柳看去,阮静柳沉吟了片刻道:“找到根源,便有解法。”
这话析秋和佟慎之听的满脸疑惑,萧四郎却是明白了,他眉头深锁没有再说话,佟慎之却是疑惑问道:“何为根源?医女难道并不知道天青患的是何种病症?”
阮静柳的话前后有矛盾,她说有解又要寻根源,析秋心思转动,却是猛然一怔,难道……徐天青的症状根本就是不病?
阮静柳朝佟慎之点了点头,回道:“是。”又看向析秋和萧四郎:“他日日发病,以我之意不如将他移至医馆之中,也方便治疗。”
析秋没有意见,阮静柳这样来回跑也不方便,他朝萧四郎看去,萧四郎也恰好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萧四郎点了点头,佟慎之已道:“也好,有医女在他发病时也不至于这样痛苦。”
阮静柳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将他带回去吧,若有情况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我让人备车送你们过去。”析秋也站了起来,阮静柳点了头一众人又走了出来,天敬拿了担架进去抬了徐天青出来,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徐天青闭着眼睛,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手垂在一边微微晃动毫无知觉一样,宛若没有生命一般。
析秋侧开眼不忍去看,忽然就听到徐天青嘴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她听不清,萧四郎却是眉头皱了皱……
哑童跟在身后,出了院子依旧朝析秋和萧四郎看了一眼,才随着众人出了院子。
“四爷。”析秋走到萧四郎身侧,问道:“四爷还要去衙门吗?”
“不用,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抬脚走在前面,析秋跟在他身后,看着萧四郎有些冷沉的背影,她想了想快走几步与他半步错差,低声问道:“四爷和静柳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四郎脚步顿了一顿又恢复如常,回道:“不要胡思乱想。”便没了话。
析秋看了他一眼,重新垂了脸,心里面却是暗暗疑惑,她可以确定阮静柳的有事瞒着她的,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她呢?有什么理由瞒着她?
难道徐天青真的是中毒?可是即便是中毒也不该瞒着她才是……
第691章 怪病(5)
她想不明白,越发的困惑。
下午,萧四郎一直待在外院,韩承和钱忠一起逗留在府里,析秋知道朝中如今是多事之秋,萧四郎又是圣上倚重的重臣必定事情繁多,她便让人做了饭菜送去外院也没有打扰他。
徐天青去了医馆,一连三天阮静柳都没有送消息过来。
第四日卫辉府的八百里加急再次送到了京城,卫辉府几个县在短短五日之内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被百姓占领,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系,府内的官员也没有消息出来,但起义的口号却是极度响亮:“诛妖后,除沈氏!”江南闵家的动作也越发的大,朝中的弹劾的奏折也再次升级,从政绩弹劾到讨伐罪名,析秋听到时唏嘘不已和萧四郎道:“灾民不过游勇散兵,何以有这样的速度……”
萧四郎点了头,回道:“卫辉府易守难攻,想要攻城便是五万兵马踞守城下没有三日也无法破城。”说着一顿又道:“三城之势扩大的如此迅猛,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出谋划策!”
析秋也正是这个意思,用通俗的语言来说,灾民无组织无纪律,他们愤怒不过是因为想吃口饱饭,有个遮风避雨之所,朝廷有赈灾措施却没有足够的及时,有心人便打了京城到卫辉府之间消息传达的一个时间差,令他们情绪到达了一个巅峰,再让一些士兵或者将领乔装成灾民,打入内部带领失了理智的百姓怒攻府衙,绑了官员,而致使局面到达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适时的,再有人扯上一面正义的大旗,以沈家为目标要求改朝换代混得温饱,古往今来但凡起义造反者就有一句响亮的为国为民的口号,或是从百姓角度出发引起共鸣,或是许下美丽的诺言引人向往朝美好世界前赴后继,又或是利用迷信的力量蛊惑众人。
而卫辉府起义却是前者,名义上是讨伐沈氏,实际的目的却是不言而喻。
析秋却是觉得,如此起事若不能四处点火让京畿手忙脚乱兵将分散,势必不会成事,所以她直觉上去想别的州府会不会也可能响应卫辉府的号召,揭竿而起?
隔日,圣上任命韩承为中督将军,带领五万兵又从应天调遣兵马五万,欲组成包抄之势釜底抽薪。
势头不大京城中米粮未受影响,但茶叶丝绸价格却是飞涨,佟析砚来和她诉苦:“布绢云锦的价格翻了五翻。”绸缎成衣布庄叫苦不迭。
韩承出兵前,和萧四郎在外书房中密谈了一夜,第二日萧四郎亲自送他出城,析秋看着萧四郎的背影,心里微痛,若非她的缘故这次出征的应该是他吧。
她暗暗叹气,却又不好说什么,能坐的就是挺着肚子陪着他一起看桌面上四面飞来的奏折。
“四爷,京城到辽东大约需要多久的行程?”析秋放了辽东来的折子抬头看向萧四郎,问道。
萧四郎停了笔,也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回道:“快马二十日,黄达恐要二月初才能到达。”析秋点了点了,她就歪了头看向萧四郎,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妾身有一处不明白。”
萧四郎挑了眉头看她,点了头道:“问!”析秋想了想,便问道:“四爷为何举荐黄达去辽东?黄将军虽对辽东熟悉,妾身当时也觉得让他去再合适不过,可是事后却想到,这样的事让他去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如今江南,卫辉火势蔓延,若是黄将军在圣上手中不是多了一个可用之人吗。”
萧四郎笑了起来,满目的赞赏,合上手中的折子,析秋的政治敏感度虽不足够敏锐,但是她看问题却是细致入微,也总能抓住问题的症结和重点所在,一针见血点出不足或者破漏之处,他笑吟吟的看着她,回道:“此乃军事机密,夫人不知也罢!”说着一顿又补充道:“夫人如此聪慧,不凡自己猜猜。”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析秋心中一怔,黄达去辽东查盐矿目的还是因为任隽的事而引起的,圣上的目的自然也是通过此事一举将荣郡王这个定时炸弹清除掉,可是现在荣郡王这颗炸弹只差引爆,盐矿的事便就失去了,黄达再去实际上就没了意义,可是萧四郎还是举荐了他去了辽东,圣上也是不疑有他……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看着萧四郎目光明亮,道出二字:“应天?”
萧四郎就哈哈笑了起来,抱着析秋亲了一口,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析秋也是满脸的笑容,顺势歪在他的怀中,比平日里越发柔顺一些,轻声问道:“四爷不生妾身的气了?”
萧四郎一怔,析秋便牵着他的衣襟抬起眼帘,眼眸如明珠一般,声音软软的:“四爷不必瞒着妾身,那日表哥来时,四爷心中还是介意了是不是?”
“咳咳……”萧四郎以拳抵唇,一直知道析秋面对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时,都是直白的,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样直接问出来,他有些不适应的侧开脸。
难得的机会,析秋自然要把话讲清楚:“那日瞧见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妾身心中确实难受……”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去聊过徐天青,徐天青和萧延亦不同,徐天青几乎占据了析秋的青涩少女时期,给了她很多帮助,萧四郎心中的感受也可能不同,析秋理解,就将她和徐天青之间的事,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徐天青出走失踪的事娓娓道出……
“我知他的心意,但更清楚我自己的心意,妾身对他便如对大哥那样,如同兄长心存感激却并无邪念。”她说的坦荡荡,也说的很清楚。
萧四郎越发的尴尬:“那个……”吃醋是有一些,不过那一刹那,他更多的是思量徐天青背后的事,他的病以及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府门口的原因,现在析秋说的这么清楚,他沉吟了片刻搂着析秋,轻声道:“傻丫头!”又捏了她的鼻尖:“刚刚还夸你聪明,转眼便就成了傻丫头!”
析秋轻轻笑了起来。
正说着,天诚隔着门回道:“四爷,夫人,徐大爷来了。”
析秋和萧四郎一愣,这么晚徐天青怎么会来,析秋问道:“他一个人来的?可说了什么事?”
“他一个人来的,只说要找夫人!”
析秋听着询问的去看萧四郎,萧四郎朝她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天诚应是脚步声渐远,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天诚推门进来析秋便看到一身品竹色直缀的徐天青走了进来。
比起前几日的憔悴,今天的他显得略精神了些,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也不看萧四郎很是急切的问道:“六妹妹,你是六妹妹是不是?”
析秋一愣,问道:“你病好了,记得我们了?”
“你真的是六妹妹,是析秋?”徐天青走进几步紧迫的盯着析秋在看,上下打量不错过一分一毫。
析秋犹疑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萧四郎,回道:“我是析秋。”一顿又问道:“表哥,你记起我们了?”
得到了验证,徐天青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立刻笑了起来,上来两步就要去抱析秋,析秋侧身正要避让萧四郎却是手臂一伸将她带在了一边,出声道:“内子有孕在身,见谅!”
析秋松了口气,透过萧四郎宽宽的后背去观察徐天青。
就见他动作一顿,仿佛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就拧了眉头去看萧四郎,满脸纯真不解的道:“你是谁?”
萧四郎蹙了蹙眉头,站在门边的天诚已经有些站不住,上来一步道:“徐大爷,若是您无紧要的事,小人送您回去吧!”
“不要!”徐天青摇着头,躲猫猫一样去看站在萧四郎背后的析秋,冲着她招招手:“六妹妹快来,我又给你找了一本新的刺绣的书,你一定会喜欢的。”
析秋愕然,他这样子分明神智也受了影响,仿佛记忆和心智停留在他们才认识时不过八九岁时的样子。
“四爷!”析秋拽了拽萧四郎的衣袖:“表哥这样很不对劲。”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转动眼眸也是迟疑僵硬的,直盯着看某一处……
“送他回去吧。”萧四郎拧了眉头:“免得医馆寻不着心生着急。”
天诚点了头,正要去和徐天青说话,门口哑童匆匆冲了进来,莽莽撞撞的差点撞上天诚,若非他侧身避开难保不被撞上,哑童也不看别人直接拉住徐天青,依依呀呀的打着手势。
徐天青摇着头不肯走……连连摇头……
送走徐天青,析秋眉头依旧紧锁,萧四郎叹了口气目光深远,看着她道:“我已派人去寻解药,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他了!”
“四爷的意思是,表哥他真的是中毒?”
萧四郎目光一转没有否认更没有确认。
第二日,萧四郎一早去了朝中,析秋正和春柳说话:“你去医馆看看,表少爷昨晚回去有没有事,还是不是依旧中午都会发病。”
春柳应是而去,在院子里碰到二门口的婆子,婆子回道:“春柳姑娘,侯府里的三夫人来了!”
三夫人进来,看着析秋不如前一次的客气委婉,开门见山的道:“我有办法治徐家大爷的病!”满是不屑。
析秋听着心头暗惊,面上却是淡然的问道:“三嫂如何得知我娘家表哥病了?”
三夫人看着析秋,就挑着眉头轻浅的一笑,目含嘲讽:“四弟妹不用疑神疑鬼,我便是才来京城也知道,京城不过弹丸大小的地方,谁家的事能真正的隐瞒的住呢。”
析秋看着三夫人,就眯起了眼睛。
她是什么意思,突然上门告诉她,她能治好徐天青。
她不可能毫无目的……
第692章 火起(1)
“她可以治好徐公子的病?”阮静柳面色郑重。
析秋点了头,和阮静柳面对面坐在炕头上,她心中也是疑惑的很:“说的很有把握,对表哥的病情也很了解。”说着一顿又道:“说是只要三日,三日后就能痊愈!”
她虽然希望徐天青的病能好,不用再受这样的煎熬之苦,可三夫人说的太过诡异,而萧延诚和萧四郎之间又有过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三夫人给徐天青治的。
所以三夫人说起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想到三夫人当时的表情和说的话:“四弟妹……你可不要后悔!”
析秋淡淡一笑。
三夫人眉头一拧,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阮静柳低着头,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析秋就侧目看着她:“静柳姐,表哥到底是中毒还是怪病?”
阮静柳一愣,抬头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又点了头,肯定道:“是一种毒,只有苗疆才有的毒!”嘴上说着,阮静柳心中却是叹气,若真的只是毒那倒是好办了。
“苗毒?”析秋紧蹙了眉头:“表哥难道去过苗疆,什么人会给表哥下毒?”她不由想到他身边的那个哑童,长相也不像中原人,难道徐天青真的去过苗疆?在苗疆不慎被人下了毒?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呢?
仿佛知道析秋心中所想,阮静柳沉默了片刻,又道:“他身边的哑童我查验过了,他原是正常人能够发声,是后天被人用毒所致。”顾不上析秋的惊讶,阮静柳问道:“三夫人是苗疆人,她或许真的能治也未可知,你……”阮静柳并不知道萧延诚和萧四郎之间的事。
“不行!”析秋很坚决的摇了摇头,看向阮静柳回道:“你没见过三哥和三嫂……这两人的行为太过异怪,直觉上三嫂并不像热心助人的人,即便是,我们彼此立场亲疏,她也不可能登门来帮我们!”
阮静柳蹙了眉头,看向析秋道:“四爷今日何时回来,我有事请教他。”析秋听着应道:“他中午不回来吃饭,这段时间朝中事情多我也说不准他何时回来。”
“我今儿也没事,在这里等等吧。”
析秋依旧垂着眉眼去想三夫人的目的,自三爷和三夫人回府后,听说一直很安静,除了偶尔绿珠有些闹腾外,夫妻两人几乎能用安分来形容了,可是越是安静就越让她不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多操心了……”阮静柳携了她的手,就将手指放在她脉搏上,边道:“一切都要以孩子为主,你如此,督都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析秋听着就叹了口气,将她心里的感觉说了出来:“若是平时他定是第一个去卫辉或是扬州的,圣上的圣旨送去一两日了,闵家也没有动静说要赴京面圣,其意思和态度不言而喻,江南也不安定,好在圣上也未为难他,否则因为我和孩子反倒让他两难了。”说着一顿又道:“若是圣命难违,我想着带敏哥儿一起回娘家住些日子,四爷也能放心的去处理朝事。”
“我看四爷并未有出征的意思。”阮静柳想了想回道:“闵家成不了气候,他们看的不还是荣郡王的动向,如今荣郡王还在京中,荣郡王妃和小公子甚至是太后娘娘,都被圣上握在手中,闵家再笨也不至于为他人做嫁衣,怎么也要确认荣郡王妃和小公子无虞才会动手。”
这一点析秋早就想过,只是叹了口气又道:“……那天韩将军出征前,和他在书房待了一夜,听说韩承连走前,四爷送了一副河南道八府的地图,上头细细密密的详细的标注的进退路线……”
阮静柳听着目光也动了动,看向析秋笑着道:“督都似是天生为战争而生。”
析秋也笑着摇头,想到他在苗疆出生,在军帐中落地,可不就是战场么!
萧四郎和沈季各站一边,当今圣上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于御案之后,浓眉大眼,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鼻梁不算挺但唇瓣却很丰润,身材微胖……他看着萧四郎沉沉的开口问道:“老四,黄达离任,西山不能无人执理,依你之见该由谁担任此职?”
萧四郎眉头微蹙微想了想,看向沈季,沈季垂手立在一边,他回道:“陈老将军!”
圣上微微一顿,沈季问道:“陈老将军?”他想了想又道:“若我没有记错,陈老将军今年已有六十高龄了吧,能胜任?”
没有过多的解释,萧四郎只微微点了点头。
陈老将军是三朝老臣,先宣宁侯出征苗疆之时,陈老将军便是随军副将,多次大战历练如今告老闲赋在家,现西山大营无人执理让他去,在萧四郎看来已是大材小用。
沈季还有些犹豫,看向萧四郎问道:“此次事情事关重大,我怕他年老及时……”不待他说完,圣上已经摆了摆手,道:“以朕看,就依老四所言,明日早朝之时就将此事落实。”
沈季顿了顿,没有再提反对意见,赈灾粮一事他心中有愧,圣上也不软不硬的斥责过了,这会儿涉及到这样重大的决定,他也不敢再多提意见,缩了肩膀不敢冲在前头。
圣上顿了顿,看了眼桌上的奏折,颇有深意的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没有前言没有解释,但萧四郎和沈季都明白圣上所指乃是闵家,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去,闵氏不可能立刻进京,但反馈的消息也没有回来,就连朝中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萧四郎没有说话,沈季也是脸色沉沉的没有应……
“老常。”圣上转头去和候在一边的常公公的道:“今早太医如何说?”常公公躬身回道:“回圣上的话,太医言及太后娘娘的头疼之症一日日加重,药剂分量也比昨日多出一些。”
圣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常公公又道:“荣郡王妃克敬孝道,这两日衣不解带伺候与床前,小公子也很乖,在后花园中由奴才亲自挑选的几个孩子玩耍,到也安乐。”
萧四郎目光顿了顿,沈季唇角就露出一抹笑容来。
第693章 火起(2)
正说着,忽然门外有异声传进,低低的三轻一重,圣上朝常公公看去:“你去吧!”这是内侍们特有的暗号,平日里主子若有事正忙不好直接敲门,便有这样一套像是暗号一样的击打声,近身服侍的内侍宫女听到后就会出来询问,后度量再择情禀报给主子。
“是。”常常公公应是,慢慢的退到门口又开了门出去。
圣上便摊开手边的地图,沈季瞧见就上去帮忙,两个人展开苗疆滇贵几地的疆域图,又朝萧四郎招招手,萧四郎过去圣上便点着上面一点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萧四郎手指在上头划了一条线,声音稳重低低的回道:“八成!”
圣上龙颜展开,微微点头道:“若此事能成……”他看着萧四郎笑道:“你要任何封赏,朕一律满足。”
“四哥!”沈季见圣上心情颇好,率先笑了起来:“四嫂可是要生了,怎么也要和圣上讨个职位封赏才是。”
圣上笑眯眯的看着萧四郎,萧四郎垂着眉眼抱拳行礼道:“臣谢主隆恩!”并未说讨什么赏赐。
事情未成,说赏赐言之尚早,圣上也不过一提,沈季也不再纠缠此话题,三个人又对着苗疆疆域图说了许多,说到痛快之处圣上则拿了点了朱砂的笔在上头写写画画,一番话说完疆域图已是“面目全非”。
常公公在门外听到里头的交谈声告一段落,圣上语气颇佳,就小心的推门进来,见机回道:“圣上,荣郡王妃……”圣上的笑容一顿,便是连萧四郎和沈季也朝他看来,常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避无可避的回道:“荣郡王妃以及小公子,刚刚突然暴毙了!”
“什么!”圣上眉头一簇,声音冷澈已露怒容:“如何暴毙?太医呢,可仔细查验过了?”
常公公哪敢抬头,就恨不得将脑袋搁在脚背上:“查了,查不出死因,太医只说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至于是何种毒目前依旧在查!”说着一顿,很识趣的补充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中毒死了?在他的眼皮底下中毒死了?
砰的一声,御案上的茶盅碎在常公公脚边,溅了一地的茶水:“真是好大的胆子,杀人竟然杀到皇宫里来了。”他负手走了出来,在御书房内来回的踱步,显得焦躁:“太后呢,太后如今可好?”
“太后娘娘还不知情,只说荣郡王妃和小公子回王府了。”圣上点了点头,指着常公公的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皇后去了没有?”
“已经去了。”常公公小心回道。
圣上对他叮嘱道:“去告诉皇后,带人将慈安宫围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常公公应是缓缓的退了出去,沈季拧着眉头疑惑道:“此事很是蹊跷,什么人会对荣郡王妃下手?”
荣郡王也好,闵家也好还是太后娘娘都没有理由这么做,荣郡王妃和小公子是三方平衡的筹码,谁也不可能傻到将自己的筹码扔出去!
常公公一路出门,带着内侍直接去了慈安宫中,皇后娘娘已经坐在正厅之中,下头跪着一干的宫女内侍,常公公小步走过去,在门外招手将毛姑姑唤了出来,两人站在廊下说话,常公公将圣上的意思说给毛姑姑听了,毛姑姑应是:“娘娘已经召了施大人,这会儿施大人也该到了!”
“那就好,圣上和咱们娘娘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常公公微微一笑,头又朝宫里头探了探,拉着毛姑姑朝后退了退,小声问道:“真的死了?”
毛姑姑点了点头,拧着眉头道:“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就是没了脉搏呼吸,若说郡王妃是装的,可小公子才这么点大哪里懂这些,也是一点呼吸脉搏也没有……”
那到是,大人能装,孩子哪里会装,常公公想了想又问道:“那毒药呢,还没有查出来?”
宫里头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医术上都是拔尖的,便是医术不曾涉及医书也能算是博览群书的,什么样的毒竟然这么多人一个个连见都没有见过,也太奇怪了些!
毛姑姑也是一脸纳闷,这两年在宫中,她大风大浪也都见识过,各宫的主子们你来我往争宠的手段,她也见识过,各种毒药阴损的东西也见了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些成了精的太医们……
但结果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您要不要去看看,尸体还停留在偏殿里。”毛姑姑问道,常公公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心头好奇又想到待会儿圣上问起他不好答,便道:“那洒家就去祭拜一下郡王妃和小公子,也上柱香。”
说着,随着毛姑姑拐了弯就去了偏殿,偏殿外果然已经守着侍卫,宫女内侍们也守在各处,常公公大步进去,就看见垂着帘子的偏殿内停了一张大床,穿着芙蓉色宫装的郡王妃面容安详的躺在那里,七个月的小公子躺在他的身侧,常公公并未靠近远远的看着,就觉得两人像是睡着了一样,面上还余留着红润!
他暗暗心惊,垂着头飞快的接过点燃的线香插在临时预备的香炉内,就和毛姑姑一起退了出去。
“荣郡王?”析秋一愣诧异的问道:“圣上招荣郡王入宫了?”
天诚点了点头,回道:“刚刚进的宫。”析秋端了茶盅露出若有所思,阮静柳也是满脸的惊怔,看向析秋道:“看来,闵家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圣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析秋点了点头,荣郡王此一进宫,只怕再也不可能出得来了,只是可惜了荣郡王妃那么小的孩子,稚子无辜……
阮静柳留在府里吃了晚饭,和析秋坐着说话,又听敏哥儿吹了一首曲子,萧四郎才姗姗回来,见阮静柳在房里目光顿了顿,阮静柳站起来道:“督都回来了,我在等你!”
萧四郎眉梢一挑,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事,直接在门口停了脚步,便朝析秋看去点了头道:“那我送张医女出去吧。”
析秋也没有说什么,便送阮静柳和萧四郎到门口。
阮静柳边走边道:“不知道四爷可找到那人了。”萧四郎摇了摇头,回道:“只怕对方有意躲避,恐还要些时日。”
第694章 火起(3)
“督都。”阮静柳将析秋说的三夫人的事和萧四郎说了一遍:“您看,三夫人是不是知道那人身在何处?”说着一顿又解释道:“这种毒只有下毒之人的血方能解,三夫人既然这么说,就必定知道那人的下落。”
萧四郎负手而立,唇角勾出一抹凌厉,目光落在幽暗的夜色中,回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有数。”
阮静柳信任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萧四郎目送阮静柳拐上了抄手游廊,才负手回转进了荣恩院,析秋正站在门口等他,他三两步跨进去揽住她轻声道:“怎么不在里面等!”
析秋笑着和他进了门,回道:“一整日在里头待着,也出来换换新鲜空气。”说着两人进了暖阁,析秋问道:“四爷用饭了没有?”
“在宫里吃过,圣上日日抓着我和沈季,自是要管饭才是。”有些打趣的意思,析秋也笑了起来,将茶放在他手边,问道:“说是荣郡王被招入宫了?”
萧四郎端了茶盅,轻轻吹着上头的浮沫,应道:“嗯。”说着一顿,余光中就瞧见析秋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轻笑不忍她费心思去想,就直接道:“荣郡王和小公子,薨了!”
“啊?”析秋惊诧不已:“薨了?什么时候的事?”萧四郎喝了口茶,看着她回道:“正午时分,中毒而亡。”说着,就将常公公描述的话和她说了一遍,析秋听着诧异至极:“连太医也查不出是什么毒?”
萧四郎唇角微勾,漫不经心的放了茶盅道:“太医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书中所录之毒,天下之大未在其列的不甚枚举,又怎么会悉数知晓。”
析秋认同点了点头,当初五夫人和藤秋娘中毒的事,不就是太医也查不出缘由,后来还是因为一位游历江湖的郎中看出来是苗毒,想到这里她忽然顿住,看向萧四郎问道:“荣郡王妃和小公子会不会也是苗毒?”
萧四郎没有说话,析秋却是心惊不已,苗毒?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她遇到可能和苗毒有关的事情,徐天青可能是,荣郡王妃可能是……
她忍不住便想到三爷和三夫人,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可是荣郡王妃在宫里头,他们若想下手也不会那么容易吧,想到这里她就将三夫人来的事情和萧四郎说了一遍:“……我拒绝了,不想冒这个险。”说着一顿便道:“四爷,您说这些事会不会和三哥三嫂有关?”
萧四郎喝茶的手一顿,但却没有立即否认,析秋看着便越加的确定了,走进萧四郎确认道:“三哥为何这么做?”
若是徐天青以及荣郡王妃的死和萧延诚有关,那么他总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报复萧四郎和宣宁侯府,他没有必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费这么多周折……
一个人做事目的与情仇名利脱不了干系,那么三爷不会为了情,仇恨的话到是有可能,但如前面所说他要报仇也该是宣宁侯府不该掺和到荣郡王的事情之中,那么就只剩下名利,若是他为了名利而助荣郡王……
析秋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三夫人的身世身份萧延诚没有介绍,可从绿珠的言行举止,三夫人的出身必定不会低……
间谍!一个很现代的词语跳入她的脑海之中。
苗疆这些年一直被大周压制着,苗族的文化也不断被中原的汉文化侵袭渗透,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每每才起苗头就被镇压,死伤无数……
萧延诚这几年一直在苗疆,又娶了苗疆女子生儿育女安家落户,若说他为苗疆而回大周挑起内战,她有理由相信。
“在想什么?”萧四郎说着,手覆在她的肚子轻轻摸着,面色柔和。
析秋的思路停下,歪着头道:“妾身在想,三哥他……”又看着萧四郎:“心里头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恨还是真的原谅,这个很重要!
萧四郎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回道:“断臂之仇,自是不共戴天!”
“那四爷呢?”析秋想了想又道:“四爷对三哥也是恨意深深,妾身觉得奇怪,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一个对对方做什么漠不关心,一个安分守己的待在侯府,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萧四郎停了手里的动作,抬手不由分说的揉着她的发顶:“小丫头不要胡思乱想。”说着一顿又道:“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析秋目光顿了顿,没有再问,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脉路。
第二日,荣郡王和小公子薨了的消息不知是谁透露了出来,一时间朝中如炸开了锅一样,众说分纷纭,人便是这样的奇怪,荣郡王妃在世时,朝臣们就觉得闵氏不忠罪恶滔天,讨伐也好弹劾也好从不留情,甚至连前太子也有人敢刨出来指摘一番。
可是一旦荣郡王妃死了,大家的立场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心中偏向于弱者,而死去的人就自然被归类弱者一类,对闵氏也好对荣郡王妃的包容度就无形的扩大了许多,而闵家也适时的做出了反应,说闵家家主前扬州布政司闵大人已然在进京的路上,这样一来闵家谋反的事似乎就不攻自破成了一个闹剧,那么荣郡王妃的死就让人同情和怜悯。
便有位姓龚的御史,写了一封为闵家正名的折子要求彻查郡王妃的死,人在宫中死的要如何查,宫中由皇后娘娘主掌风印谁有胆子下手?这样一来凶手在众人心目中自动的和皇后娘娘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正在这时,江南闵系一派有人上折弹劾沈季,又有武英殿大学士冯大人一纸奏章添油加醋,一时间朝中的风向竟隐隐有转向的趋势……
圣上大怒,召萧四郎等几位重臣进宫。
但朝中势头依旧不减,卫辉府的口号甚至传到了京城,对皇后娘娘的谣言版本无数个,有人说沈家女天生媚骨迷惑了圣上,有人说长亭公主为兄长报仇欲改朝换代……更有不堪之言说圣上有龙阳之好,沈季常留宿在宫中,姐弟一起侍寝。
沈夫人抹着眼泪和析秋哭着道:“……还有更难听的,我都不好意思和您说。”
第695章 火起(4)
“都是谣言。”析秋唏嘘不已,握了沈夫人的手道:“是有人恶意散布谣言,别人听听就罢了,您如何能放在心上,岂不是白白堵了心里难受。”
沈夫人依旧是眼泪唰唰的落在脸上,也紧紧回握住析秋的手,哽咽道:“不怕您笑话,我连门也不敢出,就觉得外头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说着又顿了顿,道:“世子气愤的日日在家吃酒,婆母也气的病倒了。”
若是不讲究立场,析秋不由要为荣郡王鼓掌,若这些事都是荣郡王策划的,他真的是好手段好谋算,滴水不漏,竟然将事情炒到这个地步……
下一步,荣郡王应该如何?是在太后娘娘宫中无端消失,择日带领部队杀回京城和圣上决一生死,还是等着闵家和卫辉的起义军攻入京城,他来个内外接应?
走了神,析秋飞快的转回来,接着劝沈夫人:“太夫人病了,您可更好撑着才是,只要圣上心中清楚,依旧倚重你们,别的人说的话何必在乎!”
沈夫人抹着眼泪,看着析秋道:“这些话我也只能和您说说,旁的人指不定要如何笑话我呢。”说着一顿又道:“我回去了,耽误您一个上午,就听着我唠唠叨叨说这些没用的。”
“有个人说说话心里也舒服些。”析秋陪着她站起来道:“我让人打了水在这里梳洗了回去吧。”
沈夫人面露感激,点了点头:“给您添麻烦了!”析秋笑话摆手让春柳去打水服侍沈夫人去梳洗……
等送走沈夫人,她长长叹了口气,看向春柳道:“扶我出去转转吧,今儿天气好,我们在花园里走动走动。”春柳应是,叫了碧槐进来,又给析秋披了披风,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析秋出了门,岑妈妈见析秋出去,有些不放心,就带着几个婆子远远的跟在后头守着。
析秋在园子里转了会儿,又觉得累了就回走,刚走到荣恩院的门口,就瞧见徐天青带着哑童,自花园里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春柳看见就本能的将析秋护在身后,徐天青在析秋面前停了下来,满脸的惊喜:“六妹妹,他们不让我进来,我费了好多心思才见到你的。”
析秋看向徐天青,问道:“表哥来找我可是有事?”
“有!”徐天青笑眯眯的回头,自哑童身上拿了个包袱出来,抱在怀里打开:“这是我给你找的你最爱的看的书。”一顿,又一本一本的介绍道:“有刺绣,有野史,有地理,还有食谱!”说完就递给析秋:“你看看,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去寻。”
“谢谢。”析秋看着徐天青,心中微酸,昔日的如阳光般的少年,却成了这个样子,她让春柳收了,便道:“表哥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医馆吧,免得静柳姐四处寻你着急。”
“我没病,没病!”徐天青上前几步,目光灼灼的看着析秋道:“我想和你说说话,自上次我回山东后,我们还没怎么说过话呢,我有许多事想要说给你听。”
析秋也没有拒绝,笑着道:“我还有事,可不可以改天呢。”
徐天青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住在你这里吧,随便住在哪里,只要每天能见到你就行了。”听了听又补充道:“医馆里很吵,我想看书都看不了!”
“表哥!”析秋试探的问道:“你还记得徐大人吗?”
徐天青听着一愣,飞快的摇了摇头,析秋又问道:“那佟大老爷呢,大哥,四姐姐,全之,敏之,你记得吗?”
“不记得!”徐天青很确定的回道。
真的如阮静柳所言,他只记得她一个人。
“徐大人徐威,是你的父亲,山东布政司徐大人……你的家在登州,登州你记得吗?”
徐天青很苦恼的摇了摇头。
析秋盯着他的反应,忽然余光中就看见他身后的哑童面色变了一变,她心中一怔,有什么飞快的自她脑海中转过……
卫辉府……扬州……山东……苗疆……
她记得地图上,这几个地方是依次递增而上,直逼京畿。
她心中顿时开朗起来,若徐天青的事和萧延诚真的有关系,而萧延诚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苗疆,那么荣郡王也好,起义军也罢,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么徐天青的作用是什么?
山东布政司,徐威!
或者她可以再自大一些,有了徐天青或许还能乱了她的方才,影响到萧四郎……
可谓精心算计。
不过,是不是真是如此,她不敢确认只能等晚上回来和萧四郎确认!
她正要说话,远远的就看见佟慎之,佟敏之以及佟全之三个人结伴而来,析秋眼睛一亮看着三人问道:“怎么会一起来了?”
佟慎之负手在徐天青身侧停下,回道:“去了医馆没有寻到天青,便猜测他来寻你。”说着一顿看向佟全之和佟敏之:“与他们则是在门口遇见。”
析秋点了头朝佟全之和佟敏之看去,佟全之顿时露出一脸失落的样子:“是大都督,我要去卫辉府,大都督非要让我来府里,还说这段时间就住在府里,哪里也不准去”又看向佟敏之:“我就将七弟拖来了。”
析秋微微一愣,萧四郎什么意思,难道……
佟敏之已经走过来,笑看着析秋道:“我正打算来看看您,恰好三哥来找我,我就一起来了。”说着一顿又道:“姐姐,我们和三哥住在哪里?”
析秋收了心思,回道:“你们在外院里随便挑好了,都是空着的。”
佟敏之立刻点头应是,佟全之却是一副郁闷的样子,佟敏之则拉着他道:“杀鸡焉用牛刀,三哥你是要上大战场的人。”
佟全之瞪了他一眼,却大有认同之态。
析秋失笑。
佟慎之和徐天青说话,道:“我陪你回去。”
徐天青摇头,析秋看着佟慎之问道:“大哥,徐大人那边可知道表哥在我们这边?”佟慎之就点了点头,回道:“我已经借兵部邮道送了信去……”说着一顿欲言又止。
析秋纳闷,问道:“怎么?”
第696章 火起(5)
佟慎之拧了眉头,回道:“我与父亲都觉得徐大人的反应有些奇怪。”说着停了停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佟全之却接了话对佟慎之道:“大哥,我听道上的朋友说,山东多了股流匪作乱,徐大人这两日忙着调兵,或是平匪或是得了圣上的指使有什么动作,也有可能听宣同秦将军的指使也未可知,他正忙着可能没心思管表哥的事。”
“调兵?”析秋愣住。
佟全之点了点头,回道:“我朋友刚从山东寻亲回来,山东这两日紧张的很。”
佟慎之和析秋都没有再说话,佟慎之面露郑重,看向随行的常随吩咐道:“将表少爷带回府里去,再去医馆打声招呼。”
徐天青被人半拖半拉的往回走,边走边大声喊道:“六妹妹,记得我说的话,我等你!”
莫名其妙的话,几个人都转头过来看向析秋,析秋摆手道:“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是知道,徐天青这是在重复当初在竹林中与她说的话,带着她一起离开京城远走天涯……
析秋将佟慎之和佟全之以及佟敏之引进正厅之中,几个人说着话,等敏哥儿回来又一起吃了饭,敏哥儿很喜欢佟敏之和佟全之,说晚上要和佟敏之一起睡,析秋只得笑着同意,佟慎之则是默默喝着茶。
萧四郎回来了,佟慎之有话与他说,两人就去了书房,佟慎之将徐大人的异动告诉萧四郎:“山东那边可要通知秦大人多加留意?”
萧四郎并不惊讶,回道:“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说着看向佟慎之:“闻贤可要去劝劝徐大人?”这件事可不是儿戏!
佟慎之沉重的坐在哪里,眉头紧紧蹙着,过了半晌点了头道:“此事我回去与家父商议,明日给你答复。”
两人就没了话。
第二日,宫中郡王妃和小公子的尸体不翼而飞,荣郡王也在慈安宫中凭空消失,施大人带着禁卫军搜了整个皇宫都未找到一家三口的踪影,当夜,太后娘娘犹豫偏头疼难忍,在慈安宫中自缢,幸而发现的早救了下来。
满朝哗然!
众人还未从这样的消息反应过来,应接不暇的江南闵家一杆大旗掀了起来,闵刘两大家族一起,连同家将地方守卫军和临时招的兵马共一万两千人,第一日将扬州府和镇江两府拿下。
韩承还未到达河南道,卫辉府的消息再次传了出来,卫辉府失手彰德府岌岌可危,起义军已由千人发展成近万人马,还在不断壮大之中。
山东境内有一股千人的流匪四处流窜,烧杀抢夺无所不为,百姓避之不及伤亡连连……山东布政司徐威徐大人调集城中守卫军积极剿匪。
苗疆边贸发生动乱,大批苗民持刀劫杀边城百姓。
一时间,四处起火!
萧四郎回来的越发的晚,有时候析秋等至半夜还不见他,幸好佟全之和佟敏之在府中,她也有人说话,徐天青依旧偷溜出来,赖着析秋不肯走,说以前的事……析秋并未赶他,留着他和佟全之佟敏之一起。
却是常常叹气,不知道等他病好痊愈后,知道现在徐大人的发生的事会是何种感觉。
二月初八,北风猎猎,城门外往年应该回乡的灾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城中各家粥铺又重新搭建起来,施粥施粮,析秋依旧让岑妈妈和天诚带着人去城外搭了粥铺,日日出入城内外。
二月初九,闵家军攻至常州……荣郡王妃母子的尸体以及荣郡王依旧下落不明。
二月初十,镇远总兵领军镇压苗疆叛乱。
析秋和太夫人说起佟全之和佟敏之都住在府中,就让岑妈妈将鑫哥儿接到府中住几日,暂时先放宋先生几日的假,太夫人也没有多想就让人将鑫哥儿送了过来。
当日下午,萧四郎连着几日逗留宫中,圣上终于舍得让其回府梳洗换衣,他骑马入府却在东角门口遇见萧延诚身边的常随,常随冲萧四郎抱拳,含笑道:“四爷,三爷请您回府一叙!”
萧四郎鼻尖冷哼一声,常随便又意味深长的道:“三爷说,若是四爷不肯前往,便让小人将这东西给四爷看,四爷见过必定会随小人前往。”常随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萧四郎,是一封拓印,正是当初萧延亦签署的那份条约。
萧四郎眉梢一挑,冷笑道:“果然在他手中!”常随便笑着道:“四爷,侯爷和太夫人可都在府中等着您呢。”
这是威胁!
萧四郎眼睛一眯,眼中凌厉的摄人,他自马上一跃而下,道:“告诉萧延诚,半个时辰后我会到!”
常随应是,躬身退去。
萧四郎回府和析秋说过,析秋面露紧张的问道:“难道他想要让您助荣郡王一臂之力?”说着一顿又道:“娘和大嫂在他手中,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萧延诚为人,她实在没有把握。
萧四郎握住她的手,道:“你安心待在家中,不管发生事都不要出去。”说着一顿又道:“府中我已经安排护卫留守,三弟和他师兄弟也在府中,不用害怕!”
析秋也觉得今晚注定不平静,萧延诚安静了这么久,在这个时候约了萧四郎去……
“四爷千万小心。”
萧四郎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出了门!
一路策马至宣宁侯府门口,已经有人早早恭候在门口,萧四郎负手进门到太夫人院中,院子里十几个身穿苗族服装的婢女列守在门口,萧四郎目不斜视进了门,就见萧延诚笑盈盈的和三夫人坐在正位之上。
不见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萧延亦。
“四弟,请坐!”萧延诚淡淡笑道。
第697章 诡异(1)
“四弟。”
萧延诚端了茶,神情慵懒满面悠闲的样子,他啜了一口茶放了茶盅,很自然的掸了掸自己空荡荡左臂的衣袖,站起来单手负在身后,与萧四郎隔了正厅两两对视,他轻笑:“你不坐,倒显得我待客不周了!”
萧四郎看也不看他一眼,挥袍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冷声回道:“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是吗。”萧延诚走过来,在萧四郎面前停了脚步,竟是微微弯腰宛若和孩子说话一样,低着头看着萧四郎,挑了挑眉头逗趣一般:“不知不觉,四弟果然长大了,也成熟了不少!”
利箭一般的眼眸抬起,萧四郎看向萧延诚,眼底冷若冰霜:“休要多言,你有何目的,直说无妨!”
萧延诚轻叹一声,直起身子来和三夫人对视一眼,戏谑的道:“四弟还是四弟,人前从来不废话。”
三夫人听着就咯咯了笑了起来,身上如火的短裙显目妖娆,她掩面看向萧四郎问道:“人前不废话,那人后呢!”说着一顿又露出好奇的样子:“不知道四弟和四弟妹在一起是什么样子,难不成也是这样难以相处的么?啧啧……四弟妹花朵一样的美人儿,也不知如何受得了四弟这样脾气,真是可惜了。”
语气颇有嘲讽,说着一顿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我想起来了,四弟妹可不是受不了,如今挺着大肚子和青梅竹马的表哥日日会面,那表哥真是个情种。失忆了,所有人都不记得,唯独记得四弟妹……中原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情深意重刻骨铭……”
话音未落,萧四郎手边的茶盅,已以极快的速度朝三夫人飞去,速度之快宛若电闪……
三夫人目光一顿,还来不及抽出腰间的鞭子,茶盅已经叩击在她胸口,弹射出来碎落在地。
顿时,胸口譬如沸腾的热水,三夫人只觉得喉间一甜,嘴角便已经有鲜血溢出来,萧四郎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嘴!”
萧延诚神情一顿,看着萧四郎就眯了眯眼睛,没有如期的发怒,甚至没有担忧的去看三夫人,他晃着在萧四郎对面坐了下来,翘了二郎腿道:“四弟竟是和女人动手,这可不是君子行举!”
“那又如何!”萧四郎神情冷峻,自始自终没有看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擦了嘴角的血迹,腾的一下站起来,茶渍将身上弄湿了一片,茶叶贴在衣服上满身的狼狈,她顾不得这些抽了腰间的鞭子就挥了出去,划破空气的啸叫声凌厉刺耳。
萧四郎未动,萧延诚却是眼角一眯,喝道:“住手!”他站起来,满脸的愠怒看着三夫人:“下去!”
“你!”三夫人怒不可遏,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延诚:“你敢凶我!”说完,手中的鞭子还是朝萧四郎挥去,就在鞭子快要落下去时,萧延诚几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了鞭梢怒道:“我与你说的话你不听是不是,下去!”说完,朝三夫人看去,眼底颇有深意。
三夫人一愣,抽回鞭子缠在手中,跺了脚转头就飞奔出了门。
“她一向如此,四弟不用放在心上。”转头过来,萧延诚却是安慰似的和萧四郎说着话:“不过倒也没什么心机,直来直往的。”
萧四郎唇角淡淡一勾,冷声道:“湘蓝寨主之女,自是不用心机手段。”湘蓝寨,乃是滇湘苗人中最大的寨子。
萧延诚一愣,脸色当即变了一变,他冷冷的看向萧四郎,语句自齿间溢出来:“多年不见,四弟的手段越发精进了。”说着一动,忽然又笑了起来看着萧四郎道:“四弟不觉得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些迟了?”
萧四郎挑了眉头看他,萧延诚就笑着道:“想必四弟已经看到了那份合约了吧,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要求,只要四弟同意,将来必定会有比宣宁侯更高的爵位等着你,而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萧四郎没什么反应,萧延诚眉头一拧又道:“若是四弟不同意,结果也不用我说了吧,不出半个月,半个大周的江山便会在我手中,即便是现在你有所反击,也来不及了。”
“你何处来的自信?”萧四郎看向他,眼底露出嘲讽之色。
萧延诚不以为然,浅笑着道:“山东离京畿最近,只要三日徐大人就会兵临城下,秦穆也好陈怀德也罢,已为时已晚。韩承未到河南道,三府就会失守,不要以为我不知你们自应天调集了兵马,可是那又如何,不管是彰德府还是卫辉府想要攻城都是不易……不过……”他逼视着萧四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镇远……”
萧延诚负手站起来,目光落在院子里,声音悠悠信心十足:“半个月,只要半个月!”
“这就是你的计划?”萧四郎侧目看着他,面露不屑:“你精心筹划了两年,成就如此?”
萧延诚听着一愣,他这么多年发展湘蓝的势力,又在中原四处布下联络点,在承德接近荣郡王让他在辽东得了盐矿,一步一步将他引进去,甚至连太后也对他的话信任不已,闵家也罢刘家也罢,就是连徐威他也计算周全,若不然他怎么会在卫辉府接连洪水和雪灾之时,让荣郡王盐矿的事暴**着他无路可退,抓住这样有利的条件,同时在各地点起火苗,让大周的朝廷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这么多事,在他眼中就成了如此而已?
萧延诚冷笑质问:“怎么,四弟有更好的?”
萧四郎拂袍起身,已有不耐:“你便是要说这些?”萧延诚一怔,萧四郎已经起身要朝外走,萧延诚目光一凝喊道:“你不顾娘和二哥的生死了?”说着就看见萧四郎的步子果然顿住,他又笑着道:“我手中的这份合约,可是二哥亲手签订的,你想一想,若是圣上看见这张合约,会怎么想,恐怕无论你现在做了多少事,都抵不上这白纸黑字的东西吧。”
萧四郎转身过来,看着他道:“那你大可呈交给圣上试上一试。”说着一顿又道:“至于娘和二哥,你最好保证他们安然无恙,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
第698章 诡异(2)
“情面?”萧延诚就笑了起来,看着萧四郎笑道:“四弟何时对我有情意了?”说着牵起自己手臂处空荡荡的衣袖:“这就是你所说的情面。”
萧四郎眉头紧拧,看着他回道:“不要和我说这些,若非怕娘伤心,当初你丢掉的就不仅仅是手臂这样简单。”
萧延诚摇着头,嘲讽的回道:“是啊,我要多谢你手下留情才是。”说着,踱着步子走进萧四郎面前轻声道:“不过,我和四弟一样后悔,后悔当年手下留情。”
萧四郎眼睛一眯,气息骤然又变冷了几分,萧延诚一见如此越发的欢快:“你知道吗,当初父亲死时,瞪着眼睛……他的表情我一直记在脑海中,这么多年一直记得很清楚……他不敢相信,最后还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告诉他,最后死在我手上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让他放心去,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家里。”
萧四郎紧紧攥了拳头,几乎捏碎!
萧延诚依旧笑着道:“他说我是畜生,没错,我就是畜生。”说着,蓦地转身过来看着萧四郎:“可是,我就是畜生那也是他教的,也是你们逼的!”
“没有人曾逼过你,你在侯府二十年,娘对你与我们兄妹有何分别,何曾逼过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萧四郎淡淡的道,目光投在院中。
“我的选择?”他觉得异常的可笑:“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受,我娘有什么错,她不过一个普通的苗家女子,就是因为爱上了他,才会落得被人囚禁二十年的下场,你知道当她死在我怀里,我的感受吗?痛不欲生……”说着一顿:“不……是生不如死!”
萧四郎不置可否:“她若是普通女子,又怎么会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她有今日便是咎由自取!”
“是!咎由自取。”萧延诚笑着道:“那么他就更加的该死,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早就该死。”
萧四郎蓦地转身看着他,眸光中杀意渐现,萧延诚丝毫不退让,挑眉道:“四弟是不是想要杀了我?来吧,杀了我……杀了我就能为他报仇了!”
萧四郎怒容满面,却是没有动,他猛然转身朝外走去,萧延诚却是喊住他:“四弟,我们打个赌如何?”
萧四郎脚步顿了一顿,身后就听萧延诚道:“我若赢了,这侯府太夫人之位,我要你亲手替上我娘的名讳,我若输了……”他志得意满的道:“任凭你处置!”
萧四郎头也不回,萧延诚却是大笑道:“不要着急,游戏才刚刚开始!”
析秋从炕下来,对鑫哥儿和敏哥儿道:“你们快回去睡吧,明天让两个舅舅陪你们去骑马好不好?”
“真的?”鑫哥儿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看着析秋确认道:“真的可以去骑马?”析秋笑着点了点头,鑫哥儿就一蹦三跳的跑到析秋身边抱住她的大腿,满脸甜甜笑容:“谢谢四婶婶!”
析秋摸着他的头,敏哥儿也在一边呵呵乐了起来。
佟全之拿着帕子在擦拭匕首,这两日他一天要擦拭三四次,每每都是唉声叹气的样子:“江南不能去,卫辉不能去,就连山东也不准去!”说着又哀求的看着析秋:“六姐,您和大都督说一声吧,让我去卫辉,哪怕去山东也行啊,杀两个土匪心里也痛快,总比这样关在家里要强。”
析秋笑了起来:“你就安生待在家里。”说着见他一脸颓丧的样子,又补充道:“四爷说了,等过了今年,就送你去宣同。”
“真的?”佟全之满脸的惊喜:“大督都真的这么说的?”
析秋笑着点了点头。
佟全之几乎一蹦而起,满脸的欣喜:“我去和师兄说。”佟全之的五六个师兄弟这会儿都在外院里。
正说着,忽然天敬自门外进来,隔着门禀道:“夫人,宫里头来了一位公公,传皇后娘娘口谕,宣您进宫。”
“现在?”析秋让春柳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看着天敬问道:“来的是哪位公公,人可走了?”
天敬垂着头,回道:“是一位姓管的公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说着一顿又道:“人还在外院之中,说在外院等您。”
析秋紧紧蹙了眉头,满面的狐疑,现在已近戍时,皇后娘娘怎么会这会儿让她进宫?
“可说了什么事?”析秋问道。
天敬摇了摇头,回道:“小人问了,可那位公公只说皇后娘娘有请,旁的事一概不知。”
析秋越发的疑惑,深夜召见又不说什么事:“去将人请进来。”
天敬应是,脚步匆匆而去,不过一刻功夫便领着宫里来的内侍进了院子,那人长的不高瘦瘦小小的,面白无须,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拿着拂尘站在院子里,析秋走出来笑着道:“娘娘深夜召见,敢问公公可知娘娘有何吩咐?”
管公公抬着头却垂着眉眼,回道:“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主子的意思,萧四夫人还是赶紧准备一下,随洒家走吧!”语气很高傲的样子。
析秋盯着他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那劳烦公公在外院喝杯茶稍等一刻,妾身有孕在身大都督又不在府中,自是要交代准备一番!”管公公却是道:“四夫人还是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析秋眉头越发拧的紧了,点了头道:“是!”说着看向天敬:“送管公公去外院喝茶。”
天敬应是,带着管公公出门,析秋的目光就在管公公周身上下扫了一圈,由春柳扶着回房,春柳也是满脸的疑惑:“夫人,皇后娘娘怎么这会儿召见您?”
析秋也想不明白,城中都快宵禁了,出入也不甚方便,皇后娘娘会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她呢?
她不由想到萧四郎,萧四郎从宫中出来不过三个时辰,她没有听到他说起过宫里头有别的事情,若说事情除了荣郡王妃母子失踪,荣郡王下落不明,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况且,她和皇后并不熟悉,彼此间除了君臣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可交集。
她想不到理由和任何的可能性。
第699章 诡异(3)
春柳小心的问道:“要不要给您换衣裳,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您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
春柳的话落,析秋忽然一怔,她回头看着春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面色变的有些苍白,春柳被她郑重的样子惊住,忐忑不安的重复道:“奴婢说,您早些去也能早些……”
析秋猛然站了起来,她看着春柳道:“去将三少爷找来。”春柳见她如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她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析秋抚着肚子,来回的在房里走动,难道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若真是这样,那萧四郎会不会有危险?
胡思乱想间,佟全之匆匆进了门,看见析秋就问道:“六姐,您找我什么事?”析秋就两步走过去,面露紧张的道:“三弟,你偷偷从西角门出去,去黄大人府上,韩大人府上,还有东昌伯府上以及武昌伯的府上打听一下,今晚各府里有没有人去传召各位夫人进宫。”
佟全之一脸纳闷,显然不明白析秋的意思,析秋等不及推着他往外走:“现在解释不清楚,你喊两三个师兄弟一起出门,分头去打听,一定要快!”
“哦,知道了。”佟全之尽管满脸疑惑,可析秋的脸色太难看了,他凝了心神点了点头,飞快的跃下台阶消失在夜色中。
析秋忐忑的不安的在房里走动,岑妈妈听到动静进了门:“夫人,听说宫里头来人了?”
“嗯。”析秋随意应了,又突然看向岑妈妈,吩咐道:“岑妈妈,您带两个婆子现在去一趟侯府,看看四爷还在不在侯府里。”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岑妈妈脸色一变,问道。
析秋摇了摇头,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很不好!”
岑妈妈神色一凛,立刻回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带人去侯府。”
“小心些。”析秋点了头,看着岑妈妈出了门,她则在炕头上坐了下来,脑中不停的转着,想着各种可能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敬已经进来催了两次:“夫人,管公公等的很焦躁,直催着让您快一点。”说着一顿:“夫人,小人觉得这位管公公很不对劲!”
析秋闻言一怔,问道:“怎么说?”
天敬想了想回道:“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应该不常出来办事才是,坐在房里不停的拿袖子擦汗,一会儿又问时辰一会儿又起身在房里来回的走,小人问他宫里施大人的情况,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确实很奇怪,施胜杰是禁卫统领,他身为内侍可以没有接触过,但不可能不知道,只有两种解释一种就是他根本不是宫里的内侍,自然就毫不知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很紧张,心神慌乱根本没有心思和天敬说话,很可能连天敬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哪里能说什么来!
“我知道了,你先稳住他,哪里也不要让他去!”析秋称沉声回道。
天敬没有多问,沉声应是。
又等了一会儿,佟全之终于回来,一进门他抹了一头的汗还不待他坐下析秋就着急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
“嗯。”佟全之也不管谁的茶盅,端了就一口饮尽,回道:“黄府,韩府还有东昌伯和武昌伯都宫里都去了人,这会儿都在门房候着呢,尤其是黄府,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宫里的内侍进门,急急忙忙的还不等马车停好就跳了下来。”
析秋听着就彻底沉了脸,她拧着眉头在房里来回的走动,佟全之看着就满脸的困惑,问道:“六姐,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弟。”析秋停下来看着佟全之吩咐道:“你现在带着人去刚刚的几个府里,拦住几位夫人,千万不能让他们随着来人去宫里。”佟全之越发的不解:“为什么?”
“这些人很可能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口谕也不是皇后娘娘亲自传达的。”析秋沉了声慢慢的道:“我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宫里面一定是出了事了。”
佟全之脸色也变了,他脱口问道:“会出什么事?”
析秋摇了摇头,也不敢确定:“你先照着我的意思去办,一切答案明天就应该就有分晓。”
“我知道了。”佟全之应是,飞快的转身出了门,正在这时岑妈妈回来了,一进门就回道:“夫人,侯府的所有的门都关上了,打听不到四爷在不在里面。”见析秋脸色微变,她又补充道:“不过四爷的马还放在侧门口,但是旁边没有人,就连平时守门的婆子和小厮也不见踪影。”
一定是出事了。
萧四郎去了哪里?侯府里出了什么事?
析秋心里砰砰跳着,侯府,黄达,韩承,还有东昌伯武昌伯……
会有什么事?
析秋忐忑不安的坐在炕头上,岑妈妈心里也意识到事情不妙,就看着析秋道:“夫人,奴婢去检查一下府里的各处守卫。”
“去吧!”析秋点了点头,又看着她道:“去将敏哥儿和鑫哥儿带到我这里来。”说着一顿又道:“将府门关上,所有人不得出去。”
岑妈妈应是。
天敬又来了,回道:“管公公说您抗旨不遵,等着皇后娘娘降罪,他吵要回宫复命。”析秋点了头问道:“你怎么说的?”
“小人。”天敬挠着头,支支吾吾的回道:“小人在他喝的茶里放了点东西……”
析秋紧绷着的心被他弄逗的轻松许多,点头道:“时效多久?”
没有斥责,天敬眼睛一亮笑着回道:“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应该够了吧!
析秋点了点头,道:“你去忙吧!”天敬应是出了门。
岑妈妈将熟睡的鑫哥儿和敏哥儿抱到她暖阁里来,析秋给两人盖好被子,岑妈妈问道:“您要不要也靠着眯一会儿。”
“不用了,我也睡不着。”析秋坐着眉头始终拧着,看向岑妈妈道:“让侍卫和婆子们都打起精神来!”岑妈妈应是。
析秋静静坐着,直到下半夜佟全之才带着人回来,将外面的情况和析秋说了一遍:“去黄府的时候,黄夫人正收拾好了要出门,我就将你的话和她说了一遍,她满脸惊怔顿时瘫坐了下来,我也不敢多待就去了东昌伯府,钱夫人和您一样满脸忐忑的不安的样子,知道我的来意她立刻问我府上是不是也受了召见,我和她仔细说了一遍,钱夫人当即让人将外院的内侍扣下来,将府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佟全之噼里啪啦的说着:“武昌伯府上没有进去,我拍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
第700章 诡异(4)
析秋听着点了点头,沈太夫人人精一样,她能想得到的事情沈太夫人一定能想得到,她问道:“那韩夫人呢?”
“去迟了。”佟全之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韩府的马车已经进了皇城,我也不敢追过去,只能回来了。”佟全之说着一顿又道:“六姐,今天城里头真是诡异,不到宵禁街上就已经没了人,家家户户都关了门,我路过西长街的时候,平时这个时候茶楼酒楼里应是热闹非常才是,可是今晚却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里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析秋却是在想韩夫人的事,希望她能安全。
正说着,突然天敬就冲了进来,惊魂未定的道:“夫人,皇城方向起火了。”析秋听着一愣,就扶着春柳和岑妈妈出了院子,站在园子里朝皇城方向看,角度看的并不清晰,但灰蒙蒙的天空中确实有一道亮光直冲天际,浓浓滚滚升起了……
佟全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仿佛明白了析秋的担心:“怎么会这样!”说着,佟敏之也披着衣裳跑来,随着众人朝皇城去看,也是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说话,但大家心里却都了猜想。
析秋的猜测的也得到了证实,天敬和佟全之几乎同时道:“我出去打听打听!”析秋摆着手:“不行,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着急,却又觉得析秋说的在理,这会儿什么情况谁也无法肯定,还是不要贸贸然出去的好。
但心里却开始担心萧四郎。
直到两天后析秋才知道当夜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韩夫人于长街之上,持刀杀了十一个劫匪,又与一红衣女子搏杀的事情……
才知道宫里头,真正度过了一个怎样的夜晚。
才知道萧四郎在这之前,和这一晚他做了多少的事情!
春柳扶着析秋,一脸的惊怔不安:“夫人,四爷会不会有事?”
“不会!”析秋拧着眉头,萧四郎肯定不会有事,她反而更加担心太夫人和大夫人,侯府的门紧关着,萧延诚到底做了什么,他喊萧四郎去干什么?
“六姐。”佟敏之扶着析秋往房里头而去,低声道:“是不是荣郡王?”
除了荣郡王也不会有别人了,大周各处掀起动乱,荣郡王妃和公子离奇暴毙,荣郡王又下落不明,在这个关口中宫中突然起火,又出了这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情,她想不出除了荣郡王还有别的可能。
“废话!”佟全之拍了佟敏之的脑袋,道:“这逼宫的事情什么都敢做不成,除了荣郡王现在朝中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
“也是!”佟敏之认同点了点头,又想到大周几处战事,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各处的兵马还在路上,战事却已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这样的情况便是在古往历史中也鲜有见到,他不得不佩服荣郡王的谋划和手段,若没有紧密的谋划怎么可能事情都发生的这么巧合。
还有苗疆,苗疆一向不与中原接触,荣郡王竟然能和苗疆联系的上。
圣上虽然应对及时,卫辉和山东其实不足为惧,江南想要成事也不容易,可是苗疆不同自老侯爷收复大半苗疆后,苗疆已休养生息许多年,这时出兵必定是准备充足,镇远总兵又是匆忙应对……
他暗暗抹了把汗,局势才稳定下来,不会又要改朝易主吧!
叹了口气,他在析秋的身边的坐下来,安慰道:“姐姐,大督都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好了。”
析秋点了点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敏哥儿,淡淡的眉头轻轻蹙着,让她不由想到那一年二皇子被逼出城那夜,萧四郎抱着敏哥儿来找她,她和春柳司杏手忙脚乱的带了一夜,又将司榴家的两个孩子带进府里来,整个院子里都是孩子哭声。
那时候她觉得,上头谁当主子与她无关,局势上对她也没有影响,只要大老爷和佟慎之平安活着安生做官,她的生活就不会有所变化。
仿佛事件重演,不过几年的观景,她又面临这样的情况,可是心境却大不相同。
她希望圣上长长久久的坐在龙位之上,哪怕萧四郎不再是大督都她也不希望圣上出事,没有什么比天下太平局势稳定重要,换了主子她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京城必定要天翻地覆,不知道会有多少因此丧命,不知道会有多少府邸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她伸手摸着敏哥儿熟睡的小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只希望等太阳升起来,一起都恢复如初,所有人都在原有的轨迹上生活着,不曾改变。
至少,现在不要!
房间气氛压抑,佟全之坐立难安,她站起来看着析秋道:“六姐,我出去看看吧,很快就回来。”
“三弟。”析秋不悦道:“你哪里也不准去,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说着一顿又道:“况且,你在家里也不是全无责任,我们这么多人在府里,可都是要靠你保护的!”
本来佟全之没什么成就感,乍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升起一股责任感来:“保护你们?”
析秋点了点头:“夜还长,谁也不知道会发什么事。”
第701章 惊魂(1)
“会出什么事?”
佟全之一愣,随即想到那一年长街上血流成河,许多百姓无辜丧命的事情,不由生出一丝冷汗,方明白过来萧四郎将他和师兄弟接进府里来的原因,他一定是预料到今日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吧。
佟全之没有说话,佟敏之年纪渐渐长大,许多事他也看的明白,不由替析秋道:“譬如今晚宫里传皇后娘娘的口谕,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对方有什么目的,既然他们一计不成,会不会再生一事呢?”
佟全之一怔,忽地站了起来,面色郑重的对析秋道:“六姐我带人巡府去!”这些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大督都是圣上倚重的大臣,对方能使一次手段,保不齐还能再施第二次,若是有人趁乱如上次一样变装成流匪……六姐现在有孕在身,府里头上下近两百口人的性命,若有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弟。”析秋自炕上站起来,看着他道:“你小心些,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也未可知,不过万事小心为上,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佟全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待在房里哪里也不要去。”说着又看向佟敏之:“你保护好六姐!”
佟敏之点了点头,和析秋一起送佟全之出门。
“六姐。”佟敏之扶着析秋回到暖阁,低声问道:“您说,大督都这会儿是在宫里还是在哪里?”
析秋也说不好,萧延诚请他去侯府,可侯府的门却紧紧关着,宫里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现在只能靠猜测,今晚又是乱糟糟的一团,她也不清楚。
“我们只能等了。”她和佟敏之对面坐下,索性换个话题去分散注意力:“姨娘最近可好?”
佟敏之听着点了点头,道:“姨娘挺好的,还胖了一些,现在她的吃食都是罗姨娘操持着的,你就放心吧。”说着一顿又道:“就是大太太,传唤了两次,让姨娘端着茶站在床前,站了两个时辰,姨娘晕倒了……大老爷回府训斥了大太太一顿,还打了房妈妈一顿板子。”说着,大眼眨巴露出调皮的样子:“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
析秋叹了口气,大太太自病了后仿佛糊涂了不少,她就觉得大太太有种连死前要拉着谁垫背的意思在里面……
她摇了摇头,道:“你和姨娘说,现在不同往日,若是大太太再有这样的事,就让人去找大老爷,什么事都不如她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佟敏之应是,点了点头。
床上,鑫哥儿翻了个身,短短的小腿架在敏哥儿的肚子上,敏哥儿难受的皱着眉头,小肚子扭了几下不见效果,就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在被子滋溜滋溜爬了几步,甩开鑫哥儿的腿,拱到另一边接着呼呼大睡,鑫哥儿腿没了地儿搁,小屁股一拱也不知是热的还是难受,一个翻身就撅着屁股趴在被子上睡了起来。
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动作,却自始自终都睡的香喷喷的。
析秋看着好笑不已,摇着头去给两人重新盖好被子,佟敏之怜惜的看着鑫哥儿道:“上次听说他生病,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虽对大姐姐没什么印象,可他总归是大老爷的外孙……”
析秋点了点头,道:“他现在是世子,只要把身子养好了,健康长大将来也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反倒是敏哥儿,未来只能靠他自己。
佟敏之点了头,应道:“那倒是。”他说完,析秋却是想道:“你现在是廪生,今年可打算参加府试?有把握吗?”
“嘿嘿……”佟敏之挠着后脑勺,笑着道:“父亲和大哥的意思让我再等一年。”
析秋挑了眉头,问道:“那你的意思呢,是想再等一年还是今年就下场?”
“我想今年试试。”佟敏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看过往年的卷子,觉得有几分把握。”
析秋笑了起来,微笑看着他,问道:“几分?”佟敏之想了想答道:“六分!”
佟敏之虽有时候有些毛躁,但为人处事还是很稳妥的,他说六分想必就是很有把握,析秋想了想道:“那我过些日子去和父亲说,让你今年下场试试好不好?”
“不用,不用!”佟敏之垂着头道:“还是听父亲的吧,今年,明年也没什么区别!”
析秋像小的时候那样,揉着佟敏之的脑袋,心里却很高兴,从当初对大老爷的渴望和害怕,到现在的父子能时常交流相处融洽,佟敏之想必是明白大老爷既然让他明年下场,就必然有大老爷的考究之处,他没有执意下场也没有骄傲自满急于表现,她很高兴。
“敏之真的长大了!”析秋笑着道。
佟敏之红了脸,低头去喝茶,春柳候在一边也轻轻笑了起来,问道:“七少爷,好久不见六福,她还好吗?”
“挺好的。”佟敏之点头道:“我房里的事现在都是她和紫霞姐姐在管,不过今年紫霞姐姐就要嫁人了,大嫂将她许到庄子里给卢管事做儿媳了。”
春柳听着就满脸的笑容:“那六福也算熬出头了。”想了想又道:“奴婢记得她今年有十三岁了吧。”
“嗯,她比我大两岁!”佟敏之应道。
析秋就想到六福的样子,长的不漂亮但却很机灵,做事情也很用心,还有几年等到时候再让大嫂给她配个好人家罢。
几个人在房里说着话,佟全之则和四个师兄弟分头巡查府里各处的守卫,萧四郎自前些日子开始,就在府里增派了人手,他满府里看了一圈,总算是放了心,即便有流匪来也该能反抗,除非是大军队,否则可以安心睡觉了。
还是大督都思虑的周全,事先安排的这么周到。
佟全之在院子里的假山石上坐了下来,就有师兄掏了壶酒出来,道:“老三,要不要来点,今晚太冷了喝口酒暖和暖和!”
“谢谢。”佟全之接过酒昂头就灌了两口,抹了嘴道:“等这事儿结束了,我请你们上鸿雁楼吃个三天的流水席,咱们喝他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