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未知强敌
怒吼声响遍了马车内。
身旁的缇娜似乎早就料到，已经用手指塞起了耳朵。
“好过分！耳朵都嗡嗡响了！”
艾尔薇就像扑进克劳斯的胸前般倒向他身上，要是加个声音形容，应该会是轻轻的“砰”一声吧。
艾尔薇眼角噙泪，从胸前抬头看向克劳斯。
好可爱，好香。克劳斯用力拋开自己的无聊想法。竟然对自己的主人怀抱这种邪念，真是太不像话了。
“伊丽丝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还是请您多多包涵——”
“啊？小子，都是你太宠她，这小丫头才会变成这样吧？”
“没……没有的事，我怎么敢宠公主……”
就算想宠，他也办不到。
“就是啊！克劳斯可以再宠我一点的，我赞成伊丽丝小姐的意见。”
“呃，不，公主，这样说似乎有点不对……”
“没那种事！只要你多宠我一点，这种时候被骂了，我也比较能坦率接受啊。所以请你多多宠我，总之先像小时候那样跟我一起睡午觉吧。来，伊丽丝小姐，请再多讲他几句！”
“够了，是我太笨了……总之小丫头，我不会把我的天生异能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真有那么危险吗？”
“是啊，这是我的杀手锏。一旦使用了……对，就像我们领队的剑失控一样，拥有能轻易破坏一座都市的力量。”
伊丽丝这番话很有份量。
但克劳斯的胸前传来了“嗯？”的狐疑声音。他很想往下看看，但这样势必会强烈感受到艾尔薇依偎着自己，他把持不住。
就算想推开艾尔薇，她身子骨太柔嫩了，克劳斯不知道该使多少力道。
克劳斯的心脏正在怦怦狂跳时，话题仍在继续中。
“你是说艾因卓那把剑吗？”
“对，据她的说法，那把剑一旦失控似乎会不可收拾。足以消灭一个都市……不，好像是国家？她说她为了压抑它，分出了不少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克劳斯还没将魔剑的事告诉主人或任何人。
“你还是别放在心上比较好，魔鬼领队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什么都没说。希望你装做不知情。”
“……说得也是，我明白了，我会这么做。”
“说到这个，艾因卓大人最近怎么了？这阵子都没见到那位大人。”
“嗯，没人告诉你吗？喂，公主，你没告诉他吗？”
“……我忘了。呃，是这样的，克劳斯，她在陪葛瑞丝女士与缇亚小姐修行。”
伊丽丝接在艾尔薇后面说：
“那两人在与袭击王国的恶魔交战中丧命。当然复活是复活了，但复活之际失去了大量生命力。为了恢复生命力，她们现在正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以跨越生死关头的方式恢复力量。”
“其实我们本来也想去。”
“但我们去了会让她们内心深处产生依赖感。少数人战斗才是短期变强的最佳手段。”
“这个说法也很值得怀疑。”
“唔，我听说这是有效率的升级手段……哎，总之也只能相信这种说法多多锻炼，不然如果那家伙再度袭击王都，说不定连争取时间都办不到。”
“争取时间？啊，因为现在没有劳尔大人了啊。”
突然间，伊丽丝的氛围变了。
从面具底下可清楚感受到她的失落。
“正是，没有了大英雄劳尔大人……那位潇洒持剑，彷佛挥动树枝般运用自如的最强战士。不会错，那绝对是邻近诸国最厉害的战士，如果没有那位大人在，相同的袭击到来，我们一定无法抵挡敌人。”
“呃，是。”
克劳斯对她的低落演说只能应声附和。
“可是，他会去哪了呢？”
看到伊丽丝握紧双手，缇娜难得表情有些疲累地出声问道。
“啊！劳尔大人！可恶！竟然敢让那位大人失踪，就算上天允许，我伊丽丝也绝不饶恕！只要让我查到是谁，我一定要揍飞他，然后找到劳尔大人！我看我还是离开王都一趟，去寻找劳尔大人的行踪吧。”
“……等她们俩恢复力量再说。”
“我只是去一下，记住地点了我就用传送回来。单程利用飞行的话，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伊丽丝，你真的一讲到劳尔就会发狂……魔鬼领队不是说了不行吗？”
“只要你保密就好啦！”
“我其实口风很松的，膨松柔软。”
“从你的上个职业来想，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很遗憾，现在的我是冒险者的缇娜。绰号是大嘴巴。”
这时缇娜的眼光变得严肃。
“……好机会，我想趁现在问你。伊丽丝，你打得过劳尔吗？”
伊丽丝顿时僵住了，刚才那种兴奋情绪不复存在，被问的是最强的人。
“如果传闻全数属实，劳尔大人已经超越了一个战士能拥有的力量。后来我也稍微查了一下他在其他地方完成的功绩，仰赖各种人脉——还联络了那老太婆分析情报，老实说实在太厉害了。”
“就算是那么厉害的人，会被什么人突然掳走呢？”
艾尔薇的神情悲痛地扭曲。
“如果那是比劳尔大人更强的人，伊丽丝也没有办法，对吗？”
“……嗯，我只能这么觉得。这世上竟然有比劳尔大人更强的人……”
“我们真的该感谢自己的幸运对吧？那样的人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
在一旁听着的克劳斯点了点头。
“那么，缇娜，我诚实回答你的问题吧。我不可能战胜劳尔。”
这是早就料到的答案。
“果然。”
“是啊，如果只是他的那个女性搭档还有可能，但还是要实际看到才说得准。不过，会被劳尔选为同伴的人，说实在的，都是拥有超强力量之人。”
“有没有可能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用了某种道具对劳尔发动了攻击？”
“是有可能，但不能妄下结论。不过也没有办法确认就是。”
“要是劳尔大人没事就好了。”
“谁都希望能变成那样，再来如果能由劳尔大人自己解决了元凶，那就更好了……”
“劳尔大人与未知的敌人，您认为哪个比较强呢？”
克劳斯虽然这样问，但他个人认为敌人应该更强。然而伊丽丝却陷入沉思，让他相当惊讶。
“不知道，我个人希望击退了恶魔的劳尔大人比较强，但对手的力量也超乎想像。两者的力量都与我们相差太远，连想象都想象不来。”
“那样的人物真是糟透了，谁都不敢惹他。”
正是如此。
第九百章 赠礼
唯一或许能跟恶魔抗衡的人物失踪不明，情况令人苦恼。若是贝拉卷土重来挑起战端，王国将没有任何胜算。
就在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阴沉时，有人敲了敲车夫座隔板上的小窗，将它打开。
“即将抵达王宫。”
听到车夫的声音，艾尔薇慢慢撑起身子，然后轮流看看坐在前面的两名冒险者。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等艾因卓回来了，我想跟你们吃个饭兼表示谢意，可以帮我转达她吗？”
闻报妹妹回来了，第二王子赛纳克离开房间前去迎接。
兄长——巴布罗第一王子因为之前的动乱下落不明已经过了一段时日，被认为不可能生还，因此他几乎已内定为继任国王，这样的他主动前去迎接妹妹，本来是不合理的。因为即使是兄妹，也有着明确的身分差距。
即使如此他仍然亲自前往，是因为有事想紧急讨论。失去了优秀左右手的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但也只有她能靠了。
不久，赛纳克看到了妹妹的身影。
妹妹身边还有身穿纯白铠甲的克劳斯侍立。艾尔薇不管去哪里，克劳斯大多都会随侍左右，因此这景象并不奇怪。
艾尔薇捡来的贫民小孩克劳斯。
以前他认为艾尔薇是耍花痴一时兴起才会捡个小孩回来，然而自从他知道了艾尔薇的怪异与无比智慧后，就开始觉得她这样做或许有其理由。
而这点从贝拉袭击王都之时，渐渐变得明显。
在这王都当中，很少有士兵比克劳斯强。就连马克挑选的战士团当中，与克劳斯同等或在他之上的人都寥寥可数。
再加上艾尔薇还与克劳斯带来的瓦鲁以及白金级冒险者小队“青冈影”领队艾因卓建立了个人的友好关系。自己的妹妹在王都内是拥有最大物理力量的存在，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她该不会是想用武力推翻王室吧？
赛纳克会这样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艾尔薇不会这么容易使出直接手段，也得多加戒备。因此赛纳克为了以防万一，正大费周章跟金级冒险者与准金级冒险者秘密建立个人联系。
赛纳克对自己的王子长兄表达感谢之念。
是因为长兄失踪，自己几乎确定成为王储，才能够这样想方设法。长兄的年薪转给了自己也是一大因素。
话虽如此，巴布罗第一王子的遗体尚未发现，也的确让赛纳克感到些许不安。要是被恶魔俘虏了会很棘手，如果是受伤躲在哪个村子，那也很伤脑筋。
“真的……到最后都给我找麻烦。”
他在口中喃喃自语，不让侍从听见。
直到获得更稳固一点的地位之前，应该避免刺激贵族们。
目前的赛纳克在后盾方面有所不安。
约好一同促进王国发展的欧文侯爵拒绝了赛纳克的劝留，回自己领地去了。他有很多领民丧命，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给人一种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
骄傲地谈起的平民出身的军师，以及珍藏的前金级冒险者死亡等等，肯定也成了原因之一。
赛纳克感到自己的胃附近产生一阵轻微痛楚。如果找妹妹谈谈，这阵痛楚是否能舒缓一点？
赛纳克这几周以来，怀抱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该不该赠送贡品给恶魔，如果要送，是要以友好为名义，还是用别的理由赠送。
目前比较妥当的选择应该是不送，送礼给王国带来动乱的恶魔，就算被邻近诸国理解成从属的证明也怪不得人。然而与强大之人加深友好关系，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虽然贝拉的战力依然不明，但光凭她一个人就足以毁灭王国，这是已知的事实。
无论如何都得避免他的目光继续朝向王国。
正因为如此，赛纳克才会想到赠礼——他个人觉得被理解成从属关系也无所谓——以尽量争取时间。
但麻烦的是贵族们不可能同意。
没错，很多人都知道了恶魔的力量。但他们恐怕不会允许继任国王对这种强者表现出臣服态度。
贵族们蒙受巨大损失，正在寻找能够发泄不满的牺牲品。
救国英雄劳尔的失踪，使得现任国王因悲叹与动摇而心慌意乱。看到国王出丑的贵族们似乎是消了点气，但对于大败的国王，以及更进一步对王室的怨恨可不会因此消失。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能想到更好一点的主意吧。”
如果可以，赛纳克很希望能自己想出答案，但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差不多该做出结论了。
赛纳克停下脚步，并大声踏响鞋子。
艾尔薇对这声音做出反应，脸转向自己这边。然后她转换方向，往赛纳克这边走来，这样上位人士的面子就保住了。
不久妹妹站到了他面前，但他不主动说什么。目前是敏感时期，得继续让许多人明确知道谁才是王。
“我回来了，哥哥。”
“你回来了，妹妹。”
妹妹保持着公主的仪态行礼，赛纳克高傲地回答。他眼角余光看到克劳斯也行了一礼，不过他不会对区区一介士兵答礼。
“一起走到半路吧。”
“乐意之至，哥哥。”
赛纳克带着艾尔薇迈出脚步，他下巴一比，要侍从离远点。一看，艾尔薇也用动作要克劳斯离远一点。
“那么哥哥，您似乎有急事，究竟是怎么了呢？”
艾尔薇仍旧面带笑容，小声向他问道。
“是不是恶魔的使者莅临了？”
赛纳克感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只顾着想自己的行动，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艾尔薇大概是判断对方差不多该开始行动了吧。
赛纳克将此事记在心中的记事本里，摇摇头。
“不是。”
“其他还有什么事能让哥哥特地来见我呢？”
“嗯，我在想该如何赠礼。”
“我想使者莅临时，只要赠送哥哥目前所想礼品的一倍就行了。一半是慰劳使者远道前来，剩下一半是——不用特地说了吧。”
赛纳克一语不发，细细玩味艾尔薇所言。
这招真是太妙了。
只要说这是对使者特地前来的赏赐，贵族们也不能说什么，就算他们内心知道有别的含意也一样。
看到艾尔薇立即想出办法解决自己想破头的问题，赛纳克再度感受到她的可怕。然而武力方面是艾尔薇的部下比较强，就算他想用手段杀掉艾尔薇，也只会反遭击退。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怀柔。
第九百零一章 接待
“……等我当上国王，我会选个穷乡僻壤给你做领地，你就去那里吧。”
“是，我愿听从哥哥所言。”
“一旦我将你送出去，就不会再把你唤回王都了。或许会有点不自由，但我预计选个生活不愁吃穿的领地给你，你就在那里终老一生吧。”
“是，谢谢哥哥。”
不用再多说艾尔薇应该也懂，但赛纳克还是说出口，以卖个人情。
“你可以在那里收养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当自己的小孩，任凭你高兴。”
“谢谢您，哥哥。”
艾尔回得很快，大概是她也在想这件事吧。
赛纳克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么爱克劳斯这个平民，相貌平平又一无所有，怎么想都配不上妹妹。
“喔，对了，那时候听过这小丫头讲过自己的癖好。”
赛纳克想起了很想遗忘的妹妹的可耻之处，有点可怜起克劳斯来。
“我会期待哥哥登上王位，等您成了国王，若您偶尔还能想起我住在乡下，我会很高兴的。”
“嗯，我会的，妹妹。不过，如果你偶尔还能给我出点主意，我也会很高兴……唔？”
赛纳克看到有个士兵小跑步往这边跑来。
那个士兵是马克战士团的一名幸存者。
他在那个战场上对国王尽心尽力，因此即使如今国王失势，他的地位仍然安泰，并受到国王深度信赖。顺便一提，国王也同样信赖艾尔薇的两名部下。
赛纳克想起了自己父亲枯槁的面容。
“王子，陛下召唤。”士兵喘口气后看向艾尔薇：“也请公主一同移驾。”
“什么事？”
“是，据报恶魔的使节团即将前来。”
赛纳克视线只看了艾尔薇的侧脸一眼，回答：
“知道了，告诉父王我马上过去。妹妹，我先走一步，你准备好再过来。”
“我明白了，哥哥。”
直到刚才都待在孤儿院的艾尔薇穿着不显眼而简朴，这样会在贵族面前丢脸。
说完，赛纳克就露出险峻神色，比艾尔薇先迈出脚步。
“……呵呵，这提议已经完全不吸引我了，您提得太晚了。”
……
劳尔失踪后，贝拉率领一众强者占领了马提拉，王国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其成为恶魔的据点。
本以为马提拉会成为人间炼狱，但令人惊奇的是，那里的人们似乎仍然和平生活着，并在那里建立了恶魔国。
报告说恶魔的使节团将会花一星期从马提拉来到王都。
今天就是第七天，若是按照预定，使节团就会在这天抵达。
赛纳克穿着穿不惯的铠甲，与左右列队的骑士们一起在王都往马提拉方向的门前整队。
持续数天的阴天难以相信地变得晴朗，春天舒爽的天空辽阔无际。
然而远处仍然笼罩著厚厚云层，只有王都上空才有蓝天。
情况实在太异常了，实际上，王城里的气象观测师也扯着头发说“不可能”。
他从很久以前就在王宫服务，如果是预测隔天的天气，准确率随便估计也超过九成。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这片蓝天应该不是自然现象。
赛纳克在头盔底下呼出一口气。
他没听老师说过操控天候的魔法，但最好认为这对恶魔来说轻而易举。
赛纳克没有一个部下对魔法或各种异质力量拥有足够知识，这让他伤透脑筋。更正确来说，他以前太依赖欧文侯爵了。
欧文侯爵从冒险者身上取得知识，并汇整编纂成参考书。内容包括他们所知道的魔法道具的种类与形状、魔物的种类与能力，以及魔法的种类等等。
至今这些知识，身为同盟者的赛纳克也能拿来运用。然而如今欧文侯爵不在王都，参考书也没了。
赛纳克在其他贵族当中寻找像欧文侯爵一样从冒险者身上获得知识的人，但很遗憾地没有这种人。并非因为其他贵族愚蠢，而是冒险者的生活对贵族们来说简直是不同的世界。有贵族会试着拉拢冒险者，但那只是想依赖他们的力量，而不是想了解他们的社会与知识。
在王国两百年的历史当中，贵族一直是如此。就这层意义来说，欧文侯爵才是特异分子。
“引退的冒险者，而且还要准金级以上的人，真有这么容易找到吗？”
说冒险者大多厌恶贵族相关的麻烦事，的确，贵族与平民相差甚远。这样厌恶贵族的冒险者，会在引退后来到自己身边吗？
赛纳克不禁心情黯然。
“王子。”
身旁骑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往道路前方一看──就在那里。
看起来像个黑点，但的确是恶魔的使节团。
赛纳克已经施加压力，禁止今天任何人通过这条道路。也没有人从背后大门来到这条道路，只有今天大门是关闭的。
“好，我再确认一遍。对方等同于国外贵宾，任何人企图对使节团做出任何行为都是重罪，立刻处以死刑。”
“是！”
排成一列的骑士们气势十足地回答，一齐发出拍打腰际佩剑的声响。
“好！那就尽最大礼节，来场竞争双方国威的战争吧！”
“是！”
一行人维持不动姿势，直到使节团抵达。
不久，使节团的前导先抵达了。
这是个黑铠骑士，骑在红眼熠熠的漆黑独角兽上。然而铠甲底下恐怕并非人类，散发出的气息有如缕缕热气般摇曳，让人感受到生命危险，穿着的全身铠更像有生命般脉动着。
赛纳克感觉到自己底下的战马抖动了一下。
对方如鸟爪般的金属手套放开缰绳，啪一声拍打胸前。
“恕我骑着马发言！我们是贝拉·欧若拉·安杰利卡派遣的使节团！”
若要比喻的话，那声音就像快要腐朽的弦乐器般刺耳。光听就让人害怕，受到不安所苦，赛纳克为了挥开恐惧，高声说道：
“我乃王国第二王子赛纳克，陛下已命我等带领各位前往王宫，请各位随我等来！”
“了解，那就听从各位的带领吧。我的名字是——请见谅，由于我没有名字，因此请容我以种族名回答，我乃死亡骑兵！”
听到种族名三个字让赛纳克瞠目结舌，但不能迟了回答。
“可以呼唤你为骑兵阁下吗？”
“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那么首先，能否让我在此向使节团团长阁下致意？我是第二王子，负责团长阁下在王宫内的行动，希望能现在就让阁下记住我。”
“了解，我这就去请示团长阁下。”
“感激不尽。”
前导掉头回去。
第九百零二章 地位
虽然已经有一堆地方让人想吐槽，但对方可是那个恶魔国。对于支配恶魔、役使魔物的国家，最好别以为一般常识还能通用，期待使节团团长能长得像人类一点恐怕也太傻了。
“好了，绷紧神经，千万不能失礼了。”
“是！”
听了骑士们的回答，赛纳克将力气灌注进丹田。
使节团往王都而来的途中经过了几个城市，因此他很清楚使节团的阵容。
马车数量有五辆。
每一辆都是由马型的可憎魔物拖拉，而护卫周围的也是魔物。有很多死亡骑兵，但也有其他形状的魔物。
他不知道这些魔物叫什么名字，有多危险。但不管知不知道，己方要做的事都不会改变。来者是那个魔导王派出的使节团，绝不能有所失礼。
使节团靠近过来，从中走来一名死亡骑兵──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人。
“久等了，团长阁下，贝拉大人的左右手莉莉丝大人表示愿意见您。赛纳克阁下，请走这边。”
赛纳克做个手势要周围的骑士们留在原地待命，然后迈出脚步。
老实说他很害怕。
因为他要走在至今从未看过的魔物当中。
即使如此，他仍然有身为皇室成员的志气。赛纳克想必不久就会成为国王，今后势必还会多次与恶魔的使者相见，不能在对方面前丢脸。自己反而必须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让对方回去告诉贝拉王国有着杰出人物。
赛纳克一边觉得渗出的汗水很不舒服，一边下马，站在马车前。
“那么，这位就是使节团团长，莉莉丝大人。”
他振作起精神，不管出现多令人作呕的怪物，都不能改变表情。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慢慢下了马车。
那是个——好美的女人。
不，赛纳克是没有更好的形容词，只能说她是个绝世美女。
不可能有人的美貌能与艾尔薇相比。赛纳克一直是这么想的，但看来他错了。两人的差别，可以说相较于艾尔薇的月貌花容，莉莉丝属于阴柔的妖艳美女。
莉莉丝踏上了马车的台阶，鞋跟发出的轻微声响将赛纳克拉回现实。
赛纳克立刻下跪低头。
虽说是外国使者，但贵为本国王子之人下跪或许有点难看。然而考虑到王国与恶魔的力量差距，这种行为是正确的。现在王国需要的不是什么骄傲。
是实际利益。
“可以请您抬起头来吗？”
头上传来静谧优美的嗓音。
“是！”
抬头一看，美女正漾着沉静笑容，低头看着赛纳克。
那是惯于管理部属之人的态度——不，她是人吗？
赛纳克目光不动，悄悄观察她。首先，长在腰上的羽翼是否为魔法道具？还有侧头部的犄角状物体也是。
不管是魔法道具还是异种族，想到恶魔的性质，两者都有可能。
“我叫莉莉丝，以使者身分前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仍请您多多关照——好了，请站起来吧，王子殿下，别这样一直跪着。”
“感谢您。”
赛纳克一边站起来，一边却想“这下问题来了”。
即使面对面交谈，对方仍然只说出莉莉丝这个名字，大概表示她只有这个名字吧。
在王国平民会有两个名字，如果是贵族就是三个，加上称号是四个。王族是四个，加上称号是五个。
听到莉莉丝这个简直像假名或通称的名字，贵族们会不会对她做出蠢事，比如说发起嘲笑什么的？
他很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但又不敢断定。
这是因为很多贵族捐躯沙场，由于当家或是一家老小死伤惨重，很多家族都是让备用品的备用品继承家业。
称之为备用品的备用品，也就是说当上贵族的尽是些不太受期待的人，既没格调也无知识，因为没受过那样的教育。
本来应该由隶属派系的上级人士教育这些人，但同样是因为上一场战争，使得大家没有这个余裕。结果造成无能之辈被扔着不管，无能与无能集合起来，无能派系于焉诞生。
目前王国贵族的格调一口气低落，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能从容有礼地接纳名叫莉莉丝的女性吗？
“……恕我失礼，该如何称呼莉莉丝大人呢？”
这问题问得有点勉强。
其实他是想问：“莉莉丝大人拥有何种爵位，或是在恶魔中位居何种地位？”但是这样说，人家搞不好会说“你们王国怎么连邻国使者的地位都不知道”。
不过，这得怪恶魔国。
这是因为恶魔国完全不肯泄漏他们有什么样的人。占领马提拉已经几个月了，几乎都只是内部作业，这恐怕是他们的首次对外行动。
关于莉莉丝，赛纳克只有刚才听说她是使节团的团长，也是贝拉的左右手，如此而已。
莉莉丝似乎看穿了他的迷惘，回答道：
“本人委当大任，获赐那位大人的女仆之长的地位。”
“哦，原来如此。”
赛纳克虽说着原来如此，却不知道女仆长指的是什么，应该说他不懂那位大人是指谁，是比贝拉还要重要的人物吗。对方似乎看出了他隐藏的困惑，接着说道：
“这么说吧，我有幸担任那位大人组建的护卫团总管的地位。”
“哦，原来是这样啊！”
意思就是侯爵……不，是公爵吗？这件事得尽早回去向众人说明。不过她说护卫团……总管？
“那么莉莉丝大人，我先带您前往王宫。我想将位于王城一隅的贵宾馆做为各位逗留王都时的宿舍。父王年事已高，只能在王城入口迎接各位，还请见谅。”
“没关系。”
笑容完全没有失色。
若是以一般关系来说，她应该要对王子表达谢意。她这种态度明确传达了彼此的上下关系。
赛纳克的背部冒着汗，因为他明白到要与对方建立友好关系很难。
“……此外，本来我方应该鸣钟祝贺，但由于我国与贵国想法上的不幸差异造成了悲剧，使我方无法鸣钟，还请见谅。此外我们并未告知民众各位莅临，这点也希望您原谅。”
“当然没关系。”
要是知道恶魔的使者来了，不知道人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他很感谢莉莉丝如此回答。
“我应该当作欠了对方一个人情吧……”
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怕暴徒袭击使者团，不只是刚才那个死亡骑兵，在场的人物恐怕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就算他们说每个人都能与马克匹敌，他也能相信。
第九百零三章 幸运儿
“那么我也可以问些问题吗？”
“是！只要是我能回答的，请尽管问。”
“首先可以告诉我到了王宫之后的预定行程吗？”
“是！首先，今晚预定请您与我等王族进行宫廷晚宴。接着明天是舞台鉴赏会，明晚是召集王国贵族举办的自助式宴会。后天是宫廷乐团的音乐会，之后我们安排了交涉的时间。”
“原来如此……可以再安排个参观王都的行程吗？”
“当然可以，我们精挑细选了一批骑士保护您的安全。”是护卫，但也是监视与屏障。“您有哪些感兴趣的地点吗？”
当天必须完全封锁该地点，不让平民靠近。
“不……没有特别哪个地点。我不知道王国有哪些名胜，如果可以，希望能请各位担任向导。”
“好的，那么我会如此安排。”
莉莉丝面带笑容点头。
……
菲利在这一个多月里，一直觉得自己是王国前几名的幸运儿。
他个人觉得搞不好是最幸运的，不过谦虚才是美德。况且说不定有哪个贵族比自己更幸运，所以还是收敛点才是聪明人。
“贵族，是吧。”
菲利抿紧差点笑出来的嘴角，拉整衣服的皱褶。
他是第二次参加贵族们的这种聚会，不过不愧是皇室主办，铺张程度绝非上次参加的宴会能比。
参加者身上的服饰也比上次更精致耀眼，不知道一件衣服花了多少钱。
菲利看看自己不起眼的服装，感到有点烦躁。
高阶贵族们的穿着就是精美。
身穿华美服饰的贵妇们正在微笑，但那会不会是在嘲笑自己的穷酸打扮？他忍不住毫无根据地这样想。偷看一下周围，就觉得在场所有贵族好像都在取笑自己。
“都是没钱害的。”
要是领地有钱，就能穿更好的衣服了。然而菲利的领地并不怎么富庶，现在穿的这件衣服也是紧急拿哥哥穿过的修改而成，因此肩膀部分有点紧。
“没钱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每个家主都昏庸无能，所以我这个次任家主可要做得有声有色。”
菲利生于贵族家庭，是三少爷。
就跟平民一样，即使在贵族家庭里，三男也不怎么受欢迎。不管是多富裕的家族，过度分割财产都会失去力量。所以无论平民或贵族，基本上都会将全财产给长男继承。
如果是富裕的贵族家庭，三男或许也能得到金钱支援等等获得自立，有门路的贵族家庭说不定会将三男送出去当养子，但菲利家并非如此。
当长男迎接成年之时，也就是病死的可能性减少时，三男就几乎成了无用的存在。
要不就是拿到一点钱被赶出家门，要不就是得到一栋破房子，像个农夫一样干活。菲利的人生应该只有这两条路，但事情并没有变成这样，他还得以在如此华丽的社交场合初次亮相。
所以才说菲利是幸运的。
第一个幸运是次男，他的二哥在成年前患病而死。
本来在长兄成年时，次男就已经没多少价值，再加上领地贫困，没钱请神官。因此家里以药草为次男治疗，但始终不见好转，就这样过世了。
如此菲利的立场就提升到了备用品，价值从农夫上升到管家。
这还不算稀奇。
菲利之所以觉得自己在王国是前几名幸运儿，是因为后来发生了更幸运的事。
自己成年过了几年后，就在兄长即将继承父亲的领地时，王都爆发了那场战争。若是按照惯例，贵族只需派遣人员意思一下就行。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场正好让兄长累积功勋的安全战争，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动。
然而，兄长没有回来。
他被战斗波及，与同行的二十名农夫一同捐躯。
菲利忘不了自己接到这份死讯时的喜悦，不再是备用品的喜悦。
只是，遗体没送回来，代代相传的全身铠没回到家里一事，让菲利有点不高兴。不过冷静一想，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用领地的税金做一件更好的铠甲就行了。比起这种事，能够继承原本遥不可及的领主地位更让他高兴。
时机也刚刚好。
如果兄长是在继承家业后才死，菲利这个当家顶多只能当到兄长的孩子长大。多谢他还没继承就死了，自己才能确定成为领主。
好像恶魔们是为了菲利而这么做的一样。
为此，菲利甚至对从未谋面的恶魔贝拉产生了亲近感，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份感谢传达给使者。
不——
“对，我应该更进一步利用这份幸运。我正在走运，怎么能错失这个机会！”
菲利心中的怨气熊熊燃烧。
他至今看着父亲与兄长的所作所为，觉得他们真是蠢到家了。他总是想：为什么不这样做？这样做明明可以获得更多利润。只是他从没开口跟兄长们说过。
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从中产生的利润也不会分给自己，让领地富庶的名誉也是。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把经营领地的点子藏在心里。
“我要让近邻的领主们知道我才适合当领主，让大家知道父亲瞎了眼才会让兄长当继承人。我要把高品质的麦子与蔬菜强卖给众多商人——不对，该怎么做？要是因为这样而引人注目，我想出的划时代创意被盗用怎么办？可是不卖就赚不了钱，我得找口风紧，值得信赖的商人——那家伙不行。”
菲想起御用商人那个男人的嘴脸，表情变得扭曲。
尽管在这样华丽灿烂的会场，自己原本心情兴奋，但想起御用商人的嘴脸，不愉快却胜过了兴奋。
“竟敢瞧不起我！现在我就忍忍，但我一定要在王都找到优秀商人，撵走那家伙！我已经有门路了！”
菲利称赞来王都才几星期，却已经渐渐建立人脉的自己，赶走不愉快的感受。
“真不愧是我，已经建立了这么大的人脉。我一定要让我的领地富庶起来，赚到大把金币。我要让瞧不起我的所有蠢蛋知道，他们是把谁当蠢蛋！”
菲利正在想象指日可待的光辉未来时，会场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各位来宾！现在为各位介绍恶魔国使节团团长莉莉丝大人！”
演奏着沉静曲调的乐团停止奏乐，本来在谈笑的人们安静下来。
一看，礼官站在门扉旁，似乎叫到了这次王室主办自助式宴会的主宾名字。
第九百零四章 赌注
“莉莉丝大人在恶魔国被称为左右手，身任相当于宰相职位的总管地位，本次是独自入场。”
菲利附近传来女性小声说：“哎呀，一个人吗？”站在身旁看似富裕的贵族规劝着她：“不可无礼。”菲利露出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个人也不会怎样吧？话说回来，竟由地位如此崇高之人担任来使！恶魔们对王国这么有兴趣？”
菲利想看看来者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眼睛看向礼官身旁的门扉。
“那么欢迎使节团团长莉莉丝大人入场！”
门扉打开，室内悄然无声。
在那里的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姣好容颜比菲利至今见过的村姑、来到王都后前往的旅店服务员都要美。刚才见到的公主的确也很美，但菲利比较喜欢这一型的。
服装也无可挑剔，白银礼服配上金色发饰，礼服的下半部覆盖着黑色羽翼般的物体。反射着自上方飘落的魔法灯光，看起来就像她自己散发光彩。
菲利侧眼看看刚才说话的女人，她像是愣住了，露出一副白痴相。
“怎么，怎么？连伟大贵族的女伴都露出这种表情啊，简直跟四处可见的村姑没两样。”
菲利心中涌起了胜利情感，他本来就对恶魔国有些亲近感，来自该国的使者赢了，引起了他心中的喜悦。
“欢迎，莉莉丝阁下。”
国王从座位站起来，迎接莉莉丝。
“陛下，感谢您的邀请。”
看着莉莉丝侧脸的菲利，看到她脸上笑容满面。
真是难以言喻的美啊。
“抱歉我年纪老迈，必须使用椅子。好了，王国的各位贵族。主宾已经莅临，今晚你们不用拘束。来，也请莉莉丝阁下尽情享受。”
“谢谢陛下。”
雅儿贝德微笑著。
菲利瞄了一眼刚才那个女贵族，她正在说着“她没低头”等莫名其妙的话。菲利忘掉笨女人的胡言乱语，目光追着绝世美女。
她与艾尔薇公主亲密说话的模样，让人想烙印在眼底。
“要是能把那种女人据为己有，那就太棒了……”
即使是菲利也知道这是很难的，但也觉得不无可能。
“只要让领地富庶，自然会有贵族家族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要是更富庶，当然会有更好的女人来。那个公主或那个使者，也不是一定不可能。”
菲利感觉到一股热情涌现。
“高高在上的贵族似乎还会纳妾……要是能同时拥有那么漂亮的两个女人，那可是棒透了。”
莉莉丝与艾尔薇。菲利交互看看两人。
差点就要笑出声，菲利急忙去拿饮料，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大笑。饮料滑落喉咙的冰凉感，使他恢复冷静。
“不过这冰块是怎么做的？应该是魔法吧，但是……”
在菲利的领地，顶多只有神官会用魔法。他们能治病疗伤，但是会索取费用。如果要制作冰块，应该会索取同等的金钱吧。
“既然待在我的领地，我应该叫他们免费为我治病疗伤。区区领民还敢跟领主收钱，岂不是很奇怪吗！”
菲利在心中记下对神官的这项要求。
等回到领地后要从哪里着手？真令人期待，每一项好主意都将为自己带来黄金的光辉。
“哦？”
将视线转回莉莉丝那边，就看到她一个人站着。
周围虽然有一些贵族，但看起来就像不知该如何攀谈。
“恶魔啊……王国今后会怎么样？”
他才不管王国以后会怎样，但自己的领地若是出问题就伤脑筋了。
既然如此——
菲利为自己的想法背脊一震。
“喂喂，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啦。可是……这招似乎还不错……吗？真是太强了……竟然能想到这么厉害的点子……”
他看得见莉莉丝有些寂寞的侧脸。
“第三名不行，第二名也没意义，就是要第一名才有意义。”
使者看起来像是因为没人找自己讲话而无地容身，菲利从书上知道女人最怕这种状态。
“我得踏出一步，要下赌注才有报酬。要让状况产生变化，才有往上爬的机会。我是幸运儿，应该善加运用这份幸运。”
菲利家从很久以前就隶属于一个派系，但顺序从下面数比较快，他不觉得隶属于那个派系有受到什么恩惠。
菲利想起最近人家对他说过的话，某个削瘦的女主人说过：“不如由您发起一个新派系吧？”
菲利下定决心，将原本喝不完拿在手上的酒一仰而尽。
这跟家里喝的那种掺水淡酒不同，烧灼着喉咙与胃。如同受到腹部涌升的热量推动，菲利踏出脚步。
“莉莉丝大人，方便打扰一下吗？”
菲利上前搭话，莉莉丝对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脸红绝非起因自酒力。
“哎呀，初次见面——”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菲利马上明白到她要的是什么。
“我叫菲利。”
“咦？啊，菲利卿——不对，大人，很荣幸能见到您。”
“我才是，能见到莉莉丝大人，是我无上的喜悦。”
菲利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起了些许变化。
视线稍微移动一下，看到就连远远旁观的高阶贵族们都一脸惊讶。
在这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里，此时自己受到所有人的瞩目，这种实际感受真是愉悦的极致。
“我……我现在，正站在众人的中心！”
坐冷板凳的自己，如今受到王国大人物们的注目。这么一想，难以置信的兴奋支配了菲利。
“没错！我就是菲利！看清楚了！看清楚今后将站在王国中心的人是什么模样！”
菲利拼命动脑，做出了一辈子一次的赌注。
那就是几天后，想邀请莉莉丝参加舞会。
……
“你这个笨蛋！”
这句怒骂对兴奋的菲利泼了一桶冷水，但同时也具有一口气点燃心中怒火的力量。怒火以菲利一辈子累积至今的燃料为粮食，熊熊燃烧。
菲利不屑地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男人。
“我让你去不是为了做这种事！你这大笨蛋！”
将王宫自助式宴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父亲的菲利叹了口气。
“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根本不可能寄请帖给我们家，我费尽心力弄到请帖，是为了安排机会让你向伯爵与其他人士致谢，并且把你介绍给他们！”
像王室主办的自助式宴会这种大场合，会有各种派系的人聚集。在这当中隶属于自家派系的家族当家换人，是优先顺序很低的话题。因此这种事不会受到太大重视，都是糊里糊涂就受到认可了。而一旦受到认可，之后就很难再挑毛病。
第九百零五章 棋子
说穿了就是父亲不信任菲利的能力，他是认为照一般方式将菲利介绍给派系的人会出问题，所以才这么做。
菲利明白了这一点，拚命压抑住不悦，脸上浮现假笑。
“不不，父亲大人。请您别这么激动，我是为我们家——”
“什么叫我们家！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专横跋扈！”
什么叫做专横跋扈？菲利在心中不屑地说。只不过因为尽是些没种付诸行动的胆小鬼，自己才会第一个行动而已啊。
整天顾虑那些无能之辈与胆小鬼，难道是要永远满足于这种卑微地位吗？
“父亲大人！请您稍微想想！虽然远离主要道路，但我们的领地就在恶魔国与王都之间。如果恶魔与王国之间爆发战争，不难想像会蒙受战祸，因此我们应该与恶魔加深友好关系。”
“你……你这笨蛋！”
父亲更加涨红了脸怒吼：
“恶魔那些王八蛋可是杀害你哥哥的凶手啊！你竟然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这岂不是背叛王国的行为吗！”
那又怎样？菲利心想。
如果恶魔比较强，就算背叛王国也不会怎样，只要成为恶魔的属臣就行了。弱者跟随更强的强者有什么不对，谁会责怪他们？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菲利对自己父亲的愚蠢感到厌烦。
他觉得要把这么理所当然的事讲出口很白痴，但看来还是非讲不可。
“很简单啊，父亲大人。这是为了保护我——”
菲利把说到一半的“我的”吞回去。不久的将来就会是“我的”了，但目前还不完全属于自己。
“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领地，保护领民啊。恶魔国强大无比，比王国更强盛。因此将来对手就算攻打过来也不奇怪，不是吗？所以现在就要建立人脉，为到时候做准备。”
“唔！什么人脉！这样做周围地区的领主们会怎么想！”
“他们不敢在这种时候攻打过来的。”
即使在菲利的领地内，也有很多人死于那场战争，周边领地内想必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不可能有人还有余力攻进菲利的领地。
“你没有其他想法了吗？”
“啊？”
菲利不懂父亲问这什么意思，因而回问。
“所以我就说你的想法太肤浅了，只会妄想，就以为已经成真了，你这——”
“——还是适可而止吧。”
至今一直在父亲身后静静待着的男人插嘴道。
他是长年侍奉父亲的管家，属于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一型，菲利也很讨厌这个男人。等自己做为当家的权力稳固了，他预定将这家伙也撵出去。
听管家这么说，父亲调整了一下呼吸。涨红的脸颊渐渐转淡，恢复成原本气色不好的脸色。
“……呼，呼。菲利啊，我想问你。除此之外，你不担心与周围贵族为敌，会有其他问题吗？”
“不会啊？”
父亲变得垂头丧气，这种态度让菲利既焦躁又不安。
难道自己忘了什么吗？可是他什么也想不到。
“王都的那场战争当中死了很多年轻人，几年内想必会出现各种问题。为此，我们必须从现在就跟周围贵族建立互助关系。例如这个领地内生产粮食，那个领地内生产布料等等，大家必须互相帮助。没有人的领地大到能在自己领地内生产所有物资，也没那么多钱。那么在这种状况下，你觉得谁会想跟与恶魔谈条件的家族互相协助？”
菲利感觉到背后渗出冷汗，父亲说的确实没错。
“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的领地内并没有生产其他领地不可或缺的物资，也就是特产品。所以就算把我们排除在互助体制之外，对他们也没有影响。”
菲利拼命动脑，自己可是很聪明的，随便都能讲到这个白痴父亲无法回嘴。
“所以才需要恶魔啊，父亲大人。”
父亲要他继续说下去。
“只要跟恶魔建立关系，让他们援助我们就行了。”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恶魔的人——不，假设你是某个国家的国王，敌国的村庄请你送粮食等物资给他们，你会送吗？”
“当然了，我一定会送。”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可以证明我是仁君，对不对？”
“除此之外呢？”
“……没有其他特别理由了。”
父亲微微张开了口，是在佩服自己吗？可是反应好像有点奇怪。不，实际上菲利觉得恶魔国应该也想要仁君的评价。尤其恶魔统治了王国的马提拉周边地区。为了这些地区的民众，他们一定很想装好人。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我大概也会提供援助吧，为了当成攻打敌国的借口之一。我可以说自己是为了帮助民不聊生的王国村庄，才对王国发动战争。”
“岂有此理，您疑心太重了。最重要的是，这种借口怎么可能被接受？”
“是吗，你不这么认为吗。”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父亲说的这种可能，那不是更该与恶魔加深关系？”
“你——”父亲的表情像是愣住了。“你没有身为王国贵族的骄傲吗？”
“当然有，但是就算没有，也总比毁家灭族好吧。”
“那些人拥戴的君王，可是残杀了你哥哥以及众多王国人民的恶魔喔？”
“那是战争啊，父亲大人。死在人类的剑下跟死在恶魔的利爪下又有什么不同？”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恶魔国的国王？”
菲利并没有相信他们，的确是有亲近感，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可以用来创造自己的价值，只不过是提升自己地位的棋子罢了。
“棋子！没错！对我而言王国人民众所畏惧的恶魔，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菲利彷佛看到自己正在玩无比巨大的棋盘游戏，而兴奋不已。
话虽如此，父亲担心得也的确有道理。但也不过就这点程度，一下就被我驳倒了……话虽如此，下次还是跟莉莉丝阁下说一声吧。
“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在自助式宴会上有没有向伯爵大人致谢，感谢他允许你成为当家？”
这件事最让菲利浦无法接受。
凭什么因为伯爵是派系领袖，自己就得跟个外人低头？
决定下任当家属于领主自治权的范围内，跟伯爵无关。如果伯爵在两个哥哥还在世时推荐身为三男的自己，结果让自己当上领主，菲利或许会去道谢。但又不是这么回事，菲利目前的地位全是来自幸运。
换句话说，他没理由跟人低头。
所以菲利根本没去跟伯爵低头，但如果这样说，父亲又要激动了。他是考虑到父亲身体不好，才会撒这个谎。
“当然了。”
“是吗？那就好。这样的话还有挽回余地，有问题时请伯爵提供协助就行了。”
就在菲利心想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时，管家从父亲背后插嘴：
“还有一个问题，菲利大人一开始提到的问题尚未解决，菲利大人说邀请了恶魔国的使者参加家里主办的舞会……您打算怎么办呢？”
第九百零六章 无能之辈
“对了，菲利！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我们家可没有能开舞会的场地。”
地方领主在王都拥有宅邸。
这是为了让领主旅居王都时居住，屋子很小。
当然，是没有平民的家那么小。虽然一年只会用到几次，但至少要大到能证明做为贵族的力量，而且能让同行的领民逗留。不过充其量只是大，并没有打造能举办舞会的空间。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不要紧的，在这个家里的确是不能办，但有人愿意借我场地。”
“哦，难道是伯爵大人？”
看到父亲稍稍转愁为喜地问，菲利摇摇头。
“不是的，是我在王都认识的人家，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说愿意借我场地。实际上我回来之前去见过她，她说没问题。”
“礼金方面呢？”
管家的询问让菲利在心中叹气。
他想：第一个问题怎么会是这个？
“免费。”
“您说免费……有这种事？”
“就是有。”
菲利脑中浮现出女主人说过的话：“你看起来很有前途，所以我要对你投资。相对地，将来要加倍还给我喔。”
“我不觉得有这么好的事……您是不是被骗了？”
菲利一阵恼火，但他知道管家备受父亲信赖，目前还不能大声骂他。
“我是欠了人家人情，但同时也想好了偿还的办法，这方面没问题。”
“……那么先不论会场，请帖呢，要请伯爵大人代发吗？”
父亲在说什么啊，菲利在心中叹息，就是要主办才能提升菲利家的名声啊。都做这么多事前准备了，干嘛一定要把风头让给别人？
这就是奴性吗？真可悲……我可不想变成这样。
“不要紧的，我已经处理好，请借我会场的女主人发请帖。当然，贵宾名单由我负责挑选。”
“……不跟伯爵大人讲一声太失礼了吧，现在还不晚，你应该告诉伯爵大人请他帮忙。真要说起来，你知道你能请哪些贵族家族，而不至于失礼吗？”
“某种程度上知道，而且这次我想请几位特别嘉宾，名字已经听女主人说过了。”
“你……”父亲眼中浮现怀疑之色：“……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主人操纵了？”
“父亲大人！您这样讲也太失礼了吧！整件事是由我筹划，由我实行！没错，我是请了人家帮忙。但女主人是听了我的计划，认为有好处，觉得我的计划可行，才会支付相应的代价！而您从刚才就百般刁难，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以您的立场，应该全面协助我这个次任当家才对！”
实际上正是如此，女主人说过“只要你能让与我亲近的几位贵族参加这场舞会，我就帮助你”。是因为对方明确地要求利益，他才会请对方帮忙，才不是什么被操纵。
女主人才不像握住父亲锁链的伯爵等人，只顾独占利益，什么都不给他们。
菲利很想告诉父亲，他才是被操纵的那一方。
“……抱歉，不过，那个女主人叫什么名字？”
菲利压下怒火，对方奴性还没完全消散，必须以宽大的心原谅他。
“她的名字叫艾尔玛，您有听过吗？”
“不，我没听过。你呢？”
管家也摇摇头。菲利因为自己比长年置身于贵族社会的父亲更早认识这个名字，而感到心满意足。
“伯爵大人的事，我也想问问她的意见。不跟她说一声就拜托伯爵大人，说不定会有麻烦。父亲大人，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脸疲惫的父亲没作声。
虽然心有不满，但菲利的计划已经启动了。再来只要邀请恶魔的使者莉莉丝小姐莅临，再想想加强自己立场的方法即可。
……
豪华绚烂的会场在菲利的视野中铺展开来，不输给他记忆中的王宫会场——不，感觉甚至比那更棒。
他真想随便抓个人来炫耀。没错，这个会场是交给艾尔玛准备的。但她曾经这样问过菲利：“是要准备普通程度的舞会会场，还是无与伦比的高级会场？若是后者的话，这个人情债会很大。”菲利一听，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换句话说，这个会场是菲利欠下一大笔人情债而准备的——也就是他辛苦准备的会场。而他召集而来的众多贵族，就在这会场里。
太完美了。正因为如此，只有一件事让菲利不愉快。
请帖要寄给谁——虽说多少借用了艾尔玛一点智慧——是自己决定的，也用自己家族的纹章做了封蜡。最重要的是，到场的所有人都是来见使者，而这个使者也是菲利找来的。
换句话说，对于自己这个主办人兼大功臣，他们应该低头致谢才对。他们必须感谢菲利邀请自己，并赞扬菲利勇敢地邀请了谁都不敢上前攀谈的恶魔使者。
然而现实又是如何呢？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第一个致意的对象都不是自己，而是艾尔玛，之后才好不容易来向自己致意。而且还是艾尔玛提到了菲利的名字，才终于知道要致意。要是艾尔玛没提到他的名字，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由于菲利欠了艾尔玛一大人情，他必须忍耐艾尔玛比自己引人注目，但贵族们就只是让他很不愉快。既然是贵族，照常理来想，应该知道第一个该跟谁致意。
“所以你们才会是废物。啧！也许接受艾尔玛的提议是做错了。”
这次叫来的贵族们，是借用了艾尔玛的智慧挑选的名单。
挑选出来的，都是与恶魔交战后成为新一代当家，或是不久即将成为当家的人，也就是说立场上跟菲利是一样的。
之所以接受了艾尔玛的提议，是因为菲利以为这种人大多能跟自己感同身受。他认为当家维持不变的家族，很有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对恶魔怀有恶感。
然而——
“全都是些无能之辈吗？”
就在他眼前，刚刚抵达的客人又第一个跑去向艾尔玛致意。
菲利觉得自己搞砸了。
出不了头的蠢蛋终究只是蠢蛋，所以才会弄错第一个该致意的对象。应该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不，不过，就是这样才好不是吗？都是蠢蛋我才能掌握主导权吧，如果对方是个比我更聪明的贵族，我就当不了新派系的领导人了。况且很遗憾，我家还不是有力量的家族。”
这也是个机会，没有第一个向自己致意是这些人的失态，菲利可以当作卖他们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状况时再让他们还就好。
菲利正在打如意算盘时，艾尔玛来到他的眼前。
真是个皮包骨的女人。
她病态地削瘦，看起来像生了重病。要是再长点肉应该会是个美女，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第九百零七章 利益
“菲利大人，招待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哟。”
“是吗。”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第二。
面对刺激着自卑感的事实，菲利以为自己巧妙隐藏了情绪，但似乎被艾尔玛看穿了。
她轻声一笑。
“您似乎很不满意呢。”
“不，没那种事。”
菲利微微一笑，他好歹也是个贵族，自认为还蛮能把话藏在肚子里。
“请您别这样瞒我，我与菲利大人合作，是要从您身上尝到甜头，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这句话带有阿谀谄媚的气息。
就是这个。
菲利心里一阵感动。
这才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正确模样。
他实际感受到，自己现在正坐在长久以来向往的立场，感觉至今的不悦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您怎么了吗，菲利大人？”
“没有……这个嘛，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不安。”
“是什么样的不安呢，有缺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在使者阁下莅临之前准备好，如何？”
“不是这样的。”菲利趾高气昂地干咳一声，并回答她的问题：“来到这里的人，我觉得好像都不怎么优秀。我担心就算召集这些人成立派系，或许也赢不过别派。”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艾尔玛脸上浮现笑容。
虽然因为骨瘦如柴而丝毫感觉不到肉欲，但仍然有种蛊惑的魅力，让菲利喉咙差点发出咕嘟一声。
“正因为如此，只要由菲利大人来领导不就行了？请菲利大人想想您的领地，住在那里的平民们都是些智者吗？”
“不。”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由智者来领导他们，不是吗？”
“对，没错，你说得对。”
“我相信如果是菲利大人，一定能巧妙操纵派系的，我也会尽我所能协助您。”
“为了尝到甜头，对吧。”
“这是当然，我是确定能得到利益，才会帮助您的。”
艾尔玛微微一笑。
菲利心中的怒火已完全消失。
艾尔玛说得很对。
菲利感谢自己的幸运，让自己有机会认识艾尔玛这名女性。
交际广又有财力，还有王都内的门路等等，不只拥有菲利所没有的许多优势，而且清楚说出像这样跟自己友好往来有好处可拿，这样该付什么报酬就很简单，能够放一百二十个心加以利用。
“只要你帮助我，我会让你比任何女人都更富裕。”
艾尔玛似乎稍为睁大了眼睛，然后满足地笑着：
“那真是太高兴了，我早就想做一条贵族女士佩带的那种大颗宝石项链了。请您多加油喔，菲利大人。”
“嗯，包在我身上……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合作者阁下，可以吗？”
“是，请说。”
“……你为什么这么瘦，身体哪里不好吗？”
菲利之后还得继续让她帮忙，不然就伤脑筋了。如果是连神官都治不好的病，菲利得尽快找到代替她的人选，或是让她介绍她的继承人，不然就麻烦了。
“并不是身体哪里出问题，只是……”
“听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会为了瘦身而做所谓的减肥，你也是吗？”
艾尔玛脸上浮现笑靥，那是菲利第一次看到的，难以言喻地，令人感到强烈不安的笑容。
“不是的，其实我不能吃固体食物。所以我只能摄取饮料，但因为摄取不了太多的量，以及一些其他原因……我如果生病了会请人使用治疗魔法，所以这方面请您别担心。”
很快地，她给人的感觉又恢复了原状。
“直到从菲利大人身上尝到够多甜头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
“呃，喔，这样啊，那就好。可是……你怎么会变得不能吃固体食物呢？”
他只是随口问问，但造成的结果却非常大，情感似乎从艾尔玛的表情上脱落。
比刚才更大的变化让菲利一阵焦急。
“呃，你——您怎么了？”
“啊，噢，失礼了，只是不小心想起了一些事。”
艾尔玛边说边按住嘴巴，脸色很糟。
“啊，真是抱歉，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
究竟要经历过什么事，才会怀抱着不能吃固体食物的心理创伤？看她现在似乎拥有不小门路，过着奢侈的生活，但以前是否有过一段粝食粗餐的时期？菲利很想问，但恐怕不该问。
“菲利大人，我想差不多该请使者大人来场了。只要菲利大人护送她入场，大家一定都会对您另眼相看。比起千言万语，这样应该更能明确传达谁才是这场舞会的主办者，最有力量的人。”
“哦！差点忘了。”
她在王宫的自助式宴会是一个人现身，菲利本来以为那很正常，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因为不知道太丢脸了，所以他假装自己太迷糊，现在才终于注意到。
“大家一定会很惊讶，许多没来跟菲利大人致意的人，必定会焦躁不安。”
菲利心中浮现出嗜虐的喜悦，聚集于此的贵族们当中，有人比自己地位更高，也有人领地比自己更大。这些人会用什么表情排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过去吃家里闲饭的自己面前——
“说得对，也不好让她久等，我这就去请她。”
“那么我让人带您走到半路。”
菲利让艾尔玛叫来的服务生带领着，前往使者莉莉丝等待的房间。
他敲敲门，然后才开门。
房里有位美貌过人的女子。
她身穿不同于王宫那件的漆黑礼服，露出的肩膀散发著白石光辉。脖子戴着大颗宝石排列成的项链，但毫不庸俗，只是为她的美貌起了小小锦上添花之效。
“真美……”
菲利不禁脸红。
“那么我们走吧？”
“是，容我护送您前往会场。”
他执起戴着黑蕾丝手套的玉手，让莉莉丝站起来。
站到她身边，就闻到一股怡人的芳香。这是什么香水？香味令人心情快活。菲利产生一种想抽动鼻子多闻几下的冲动，但实在不能那么做。
两人并肩走向会场，但始终没有对话，让气氛有点沉重。菲利拼命思索有没有什么好话题，来到宴会会场的门扉附近，才好不容易想到话题。
“会场里聚集了众多贵族，大家都很想见到莉莉丝大人。”
这话题虽然唐突，但她立刻配合着回答：
“是这样呀，感谢菲利大人的帮助。”
莉莉丝对他露出亲密的笑容。
菲利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但她会不会是对自己有点好感？
自己再过不久就会是大派系的首脑。恶魔国虽然拥有压倒群雄的武力，但毕竟是只有一座都市的国家。
这么想来，自己或许条件相当不错？
而且正好还没娶妻。
“对了，莉莉丝大人是否已有夫婿？”
莉莉丝表情一愣，睁大眼睛。菲利看过她的温柔笑靥好几次，但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菲利知道自己问了个怪问题，觉得有点难为情。
第九百零八章 白痴
“真是个独特的问题，菲利大人。非常遗憾，我没有夫婿，还是个寂寞单身之人。”
“这样啊，我以为像莉莉丝大人这样美丽的女士，不用自己开口，多的是男士争相求婚呢。”
“呵呵，很不可思议地，并没有这样的事。话虽如此，要是有也很伤脑筋，所以我也觉得庆幸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
菲利来到门前，将手绕上莉莉丝的肩膀，将她搂向自己。
他听见奇怪的“叽嗤”一声，为了找寻声音来源而转头。
“……怎么了吗？”
面带笑容的莉莉丝一问，这点小疑问就从脑海中消失了。
“没有，没什么，那么容我领着您进会场。”
……
他们的眼中都看到了什么？
对于这些穿金戴银的贵族们是怎么看这个舞台的，艾尔玛抱有些许兴趣。
一流的料理、一流的服务、一流的用品、一流的音乐，以及三流以下的垃圾贵族们。
聚集于此的很多人都是米虫或三男以下备用品的备用品，因为各种原因而出不了头，心中怀着不满的人。
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
很多人一脸获得解脱的开朗神情，也有很多人被欲望之火焚身。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会场正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然而，这里本来应该是饲料场才对。
目前，王国的贵族社会正处于混乱当中。
即使经过了一年，与恶魔之战造成的伤痕仍然很大，未曾治愈。几个派系解散，新的派系诞生。原本居于高位的贵族家族，被下面的贵族取代。
目前王国的混乱，对于那些因为各种理由而无法加入派系的人来说是个大好机会。不，应该说这是最后机会。因为一旦派系再度整合起来，他们又会被赶到角落。所以这场聚会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个巨大的饲料场才对。
饥肠辘辘的鱼群展开行动，欲将小鱼吞进腹中。
对于这个状况，小鱼是否会无法察觉眼前对手的目的，而被一口吃掉？还是会察觉危机而巧妙游走？抑或是——有没有哪个贵族能反过来咬住对手，贪婪吞食？
艾尔玛望着会场的动向几十分钟，结论是她可以断定，这里没有一个称得上一流，会让她想全力拉拢的贵族。
不过，她并不失望。要是有哪个一流贵族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种危险的会场，那极有可能是间谍。
虽说寄送请帖时已经过滤了，但艾尔玛也不觉得能百分之百排除干净，一定已经有哪个派系的人潜入了会场。
那样也很有意思，她想。
因为这样能让交出的报告书更有深度，提升自己的价值，对她来说不是件坏事。
“好了，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舞会开始已过了一个半小时，指定的时间到了。
艾尔玛真正的工作现在才要开始。
好可怕。
方才的傲慢难以置信地逐渐消失。
用可怕这种温和词语不足以形容的恐惧从胃里往上涌升。一想到要是惹大人不高兴，那个地狱或许又会等着自己，她就想卯足全力逃离这里。当然她要是这么做，就连那个都有如天堂的残忍刑罚想必将会等着自己。
身为八目成员之一，她一直以来下过无数次杀人指示，有时还会命令手下要让对方尝尽痛苦再死。然而不管是哪次命令，比起那些怪物对待她的方式，简直都是慈悲心肠了。
“艾尔玛。”
背后有人出声叫她，令她肩膀差点一震。
回头一看，是会场内最愚蠢的男人。
“嗯，怎么了？”
“没有，菲利大人，没什么。”
艾尔玛将真心话藏在笑容底下，她气自己竟然被这种废物吓到。
“莉莉丝大人说想休息个十分钟，正在找你。”
“我看大人一直在和各位贵族谈话，都没休息，会累也是当然的呢。我明白了，那就由我带大人前往休息室。”
“是吗？那我也跟去吧。”
这人在说什么啊，艾尔玛实在受不了他。不，还是说他察觉到什么了？
艾尔玛怀着戒心，但继续演戏：
“我想最好不要。”
“为什么？我刚才一直待在莉莉丝大人身边，跟她一起去也不奇怪吧？”
艾尔玛确定这个男的是真的不懂。
换个说法就是白痴中的白痴，毫无身为贵族的礼仪与知识，是个无能之辈。
“一般来说，丈夫以外的男性陪伴女性去其他地方休息，会让各位人士闲言闲语的。”
“喔，但我只是带她过去，马上就回来啊。”
“还是会让人讲闲话的。我明白您身为主人会担心，但我也是提供会场之人，会将莉莉丝大人平安带到休息室的。”
“嗯……”
看他好像还想说什么，艾尔玛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艾尔玛很想叫他快说，但这个白痴好歹也是主办人，态度不能太失礼。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跟她成婚？”
“啊？”艾尔玛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一时忘了演戏。“咦，您说什么？”
“我是说有什么办法让我跟莉莉丝大人结婚。”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艾尔玛死命压抑住想这样大叫的心情，真没想到这人可以白痴到这个地步。依照艾尔玛收集的情报，对方可是地位相当高的人。对这样的贵人，邻国的低级贵族实在不该说出这种话。
问艾尔玛怎样才能跟艾尔薇公主结婚，她都不至于这么惊愕。
“呃，我是觉得我有办法召集这么多贵族，再怎么想也不比她差，你觉得呢？”
艾尔玛不知不觉间，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即使知道那个不会沿着喉咙滑下，深铭肺腑的心理创伤带来的不安与恐惧，仍然让她做出这种动作。
不，用心理创伤还不足以解释。
女人看来毫无魅力的一个男人口出如此戏言，要是那位大人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如果她的矛头朝向菲利的话还无所谓，但要是朝向自己，那个黑色地狱也许会等着自己。
“我……我想这实在办不到。听说那位大人在恶魔国相当于宰相地位，就算与王国的公爵等同视之也不为过。”
“可是，恶魔国不是只有一座都市的国家吗？”
“呃，不，不是这种问题……”
轻视恶魔国的发言让艾尔玛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的确即使将周边等地算进去，恶魔国的领土也不算大，但他们的武力可是无人能及。这个白痴连这都不懂，要怎么讲才能让他接受？
艾尔玛左思右想，但想不出答案。因为常识与白痴是两极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拿出结论说服他：
“没办法，她绝不可能跟菲利大人结婚。”
“……我觉得我们之间气氛还不错啊，像我跟她一起走进会场时，看起来不是蛮亲密的？”
这家伙当时站在那里，是在想这种事？艾尔玛大吃一惊。
第九百零九章 洗礼
不是在用态度强调恶魔是自己的后盾，拉拢客人们加入自己的派系？而是在这里想这种事情？这家伙真是白痴到极点了……拜托饶了我吧，不要刺激那位大人啊。
艾尔玛感觉一股苦味从胃里涌了上来。
同时她也产生一种心情，想让这家伙也尝尝流进胃里的那种感觉。
“……话似乎讲得有点久了，我会陪莉莉丝大人去休息，请菲利大人留下来，以主办人的身份让大家尽兴吧。”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莉莉丝大人就拜托你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艾尔玛没说出口，轻轻低头。然后她不想再听更多蠢话，就一直线往莉莉丝身边走去。
莉莉丝正在与一名贵族说话，平常艾尔玛会察言观色，找个恰当的时机出声，但她刚才被白痴搞得很累，于是马上就向莉莉丝说道：
“恕我冒昧，莉莉丝大人，我想您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也是……恕我失礼，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她让莉莉丝跟在后面，走出会场。
“呼……啊，真恶心。”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艾尔玛转头看了看。她是在想如果莉莉丝真的不舒服，自己该怎么办。
一看，她正在用手帕擦自己的肩膀。
莉莉丝与艾尔玛四目相接。
“我被恶心的男人摸了啦。这世界上能碰我的，明明只有一位大人……臭王八蛋，那个没智商的臭东西。”
艾尔玛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叽叽声。总是维持着温柔笑靥的她表示出明显的不悦，看来那男人真的令她反胃至极。
艾尔玛犹豫了，跟她讲话不会有问题吗，还是说这是在为惩罚做准备？
“……怎么了？我们说说话吧。”
“好……好的……”艾尔玛内心吓得魂飞魄散，开口道：“我能体会莉莉丝大人的心情。”
“哎呀，既然如此……能不能把那个舍弃了，现在再换另一个人？”
“只要莉莉丝大人有意，我立刻另外准备一个人偶。”
莉莉丝启唇，又合起来，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
看来这项提议真的很吸引她，令她不禁犹豫。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只有地狱等着愚蠢的菲利，但艾尔玛只觉得他自作自受。
“呼……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抱怨两句。他的愚昧程度在王宫的自助式宴会上，已经给了许多贵族深刻印象。从这层意义来说，换人好像也有点可惜……如果那人是想到这一切才这样行动，那还蛮有意思的，但我看不可能。”
艾尔玛想起刚才的对话，想起那个狂人胡说什么要跟莉莉丝结婚。
要是把那件事告诉莉莉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艾尔玛怕得要命，绝对不敢告诉莉莉丝。搞不好自己还会遭到池鱼之殃。
“明明一事无成，却自命不凡，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无能之辈。”
“就是啊，再过一阵子，我们就狠狠把他打落地面吧。竟然敢用脏手乱摸您，我可得好好惩罚他才行。”
后来两人都没开口，也没见到任何人，艾尔玛带着莉莉丝来到一个房间前面。
来到门前，艾尔玛恨不得能安心地一屁股跌坐在地。由自己一个人面对她——面对那位她从未见过的大人的近臣，不知道磨损了她多少精神。但对方不可能准许她瘫坐地面。
艾尔玛振作起全副心力，暗自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了，要睡个一整天。
“就是这里。”
艾尔玛打开房门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们一齐站了起来，每个男人都跟艾尔玛一样削瘦。
这些人是她的同僚，是八目各部门的五名首脑加上首领，总共六人。
换句话说，这些是她在这世界上最能信任的自己人。过去他们曾经互相争斗，但如今已经没人这么想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群强大的存在，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他们必须一起做牛做马，直到解脱之时。
这些甚至让艾尔玛感到亲密的同伴们，一看到恐惧的化身到来，全都压低了头行礼，隐藏不住的惧意显现在颤抖的肩膀上。
莉莉丝让艾尔玛关上门，在放在房间上座，最昂贵的椅子上坐下。男人们与艾尔玛都不敢坐，维持立正不动的姿势，等着她发号施令。
“好了，我要给你们命令。首先，我要你们将各种物资运进马提拉。”
“遵命，我很乐意献给大人。”
走私长毫不迟疑地回答，不可能有所迟疑。当他们被叫到这里时，对于所有一切命令都只能回答“遵命”。
身为走私长的他在王都骚乱中被夺走许多物资，失去了对商人公会等组织的影响力，但地位仍然无可撼动。这是因为他在与参加战争的贵族做生意时，彻底坚持即时付现。或许该说如今答应事后付款的商人们苦不堪言，才会让他的权力再度浮上表面。
“不是这样，我要你以适当价格卖给我们。然后用赚来的钱买进粮食，为王国即将面临的粮食危机做准备。王国没能运走的大量粮食——不，就进行粮食的期货交易吧，我们已经为这件事开始推动粮食的大量生产了。”
如今王国失去了大量劳动力，她所说的情形将来必然发生。
“遵命，我立刻让商人们前往。”
“特别需要的是这些东西，让第一批人好好带着。”
走私长恭敬地接下扔在桌上的纸。
“是！”
“还有，关于魔法道具的情报怎么样了？”
另一个人像被电到般动起来。
“非常抱歉！”
他弯下腰，把额头狠狠撞在桌上，发出的声音大得惊人。
“我已经派手下潜入魔法师工会，正在详细调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不，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立刻提供中间报告！”
“那没关系，你尽快行动。再来嘛，对了，你们的新同僚人选决定了吗？决定的话，我得把他带回去进行洗礼才行。”
所谓的同僚，指的是填补空缺的八目新部门长。
艾尔玛想起洗礼指的是何种行为，忍住反胃感。同伴们虽然拼命压抑表情，但也都是同一副表情。
那种恶魔的洗礼能令人心志颓丧，完全失去敌对念头。如果有人叫在场的所有人再去受一次那种洗礼，他们绝对会像小孩一样大哭大叫。
“很遗憾，还没决定。”
首领开口了。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谎话。
第九百一十章 精神控制
这是因为再找个新人来当头子也没意义。空出的位子是警备长与奴隶买卖长，以后者来说，现在几乎没人在做奴隶生意，就算新安排个负责人也没太大好处，前者更是令人怀疑有没有存在意义，再说——
“向大人借用的各位人士非常优秀，或许可以由他们来担任部门长。”
恶魔国向他们提供了不死者，而且每个都具有难以置信的力量。
听到六臂已死，出现了一些以工作者出身为主的冒失鬼，于是他们派不死者过去，结果才一只就杀掉了将近四十人，没让任何一个人逃走。
另外还有一个好笑的理由，就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有人跟自己遭到同样的命运。指示杀人从不为所动的地下组织支配者们竟然袒护他人，不希望有人跟自己一样尝受那种绝望滋味。
“……我知道了，只要不会影响组织运作，这样也行。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拜托我们的？”
“恕我斗胆，骷髅们在我向大人借用权利的矿山做出了相当好的成果。因此，希望能让我再借用他们一阵子。”
“嗯，当然好。只要支付适当金额，就可以继续租借。”
“多谢大人。”
开口说话的男人用手帕擦拭额上汗水，手帕湿到都变色了。
恶魔的可怕之处，在于恩威并济。
他们不是恃强欺弱，抢走弱者手中的一切，而是有如精明商人般谈生意，而且遵守规定。事实上只要不表示出叛心，他们甚至会给人一种受到强大存在保护的安心感。当然像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会害怕得想逃走就是。
“好了，我之所以直接来见你们，理由不用说也知道。我想应该跟你们说过了，为了将来能支配王国，你们必须全面配合。为此，你们在一般社会也得稳定扎根。”
“遵命！”
所有人急忙低头行礼。
他们不可能反对恶魔吞并王国，既然那些怪物如此断言，那就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是必然的结果。
起初也有人提过请青冈影等冒险者前来救援，但当他们听说支配恶魔的那位大人力量无人能及，连贝拉都是他的部下，就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们只能俯首称臣，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对了对了——”
艾尔玛与其他成员都肩膀一震。
“我忘了讲一件事，希望用你们的情报网络帮我找个魔法道具。然后定期把结果写在羊皮纸上寄给我。只不过关于它的外观等等，我没有任何情报就是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道具呢？”
“是能够控制对方精神的道具。”
“控制精神……是不是魅惑等魔法的短杖呢？”
“不，我想是更强力的道具。我希望你们打听的，是一般市场不会流通的传说级道具。不管任何芝麻小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精神控制具有非常可怕的效果。
他们心想莉莉丝会提高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立刻表示了解。
……
“公……公主殿下。”
女仆态度慌张地进了房间。
连门都不敲，态度实在不可取，但这也证明了她的确相当慌张。
艾尔薇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女仆面前，艾尔薇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她用符合这种角色的表情与傻气态度问道：
“怎么了吗？”
女仆的外眼角动了一下。
大概是心中涌起了愤怒情绪吧，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么慌乱，这个小公主却一愣一愣的关系。
艾尔薇悠哉地把茶杯放回小碟子上。
以轻敲的声响为契机，女仆动了起来。
“那……那……那个……”
“好的，不要紧的。冷静下来，做个深呼吸。”
女仆听从艾尔薇所言，重复做几个深呼吸，让喘吁吁的呼吸恢复平顺。看到她稍微恢复平静，艾尔薇才问道：“怎么了，又有恶魔出现了吗？”
“不……不是的。使者阁下表示想晋见艾尔薇大人！”
“对方是女性吗？”
“是的，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恶魔国就只有这么一位使者，艾尔薇哦这样问应该很奇怪。她本来是故意说错，想让女仆觉得“这人在说什么啊”，但女仆心都乱了，回答得很认真。
艾尔薇心想：“好吧，无所谓。”这种小细节累积起来，会带来可供利用的评价，一切都是布局。
近旁待命的克劳斯，铠甲发出了摩擦声。
也许他是偏了偏头吧。
想到可爱小狗的天真行动，艾尔薇胸中涌起慈爱之情。
艾尔薇猜想，克劳斯一定是不明白使者为何要来找艾尔薇。艾尔薇与使者已经互相致过意，克劳斯也看到了。所以他应该不觉得使者特地找只是个花瓶的第三公主说话，能为恶魔国带来什么好处吧。
艾尔薇在心中温柔微笑。
愈笨的孩子愈可爱的确是事实。不对，严格来说应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大概两个都对。
因为如果是克劳斯以外的人这样做，艾尔薇心中涌现的就不是这种情感了。
艾尔薇巴不得能一直看着克劳斯闪闪发亮的眼神，但现在必须忍耐，直到她用甜蜜的糖衣将克劳斯包裹起来那瞬间。
“莉莉丝大人究竟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重要的是要偏偏头，经过几次实验，艾尔薇知道这样会让心急的人产生反感。
事实上，女仆眼中的确摇曳着微微火光。
是怒火。同时，克劳斯的铠甲再度发出细微声响。
大概是察觉到女仆的情绪，心里有点意见吧。但声音马上就停了，一定是又恢复了不动的姿势。
真可爱。
就像犹豫着该不该上前保护主人的小狗。
克劳斯大概是判断如果艾尔薇没发现，就不要行动比较好吧。他一定是想：女仆是家世显赫的贵族千金，要是出身不明的自己说些什么，女仆搞不好会跟父母告状，结果给艾尔薇造成困扰。
信赖艾尔薇的他，想必心中正在流泪：要是我的家世好一点，哪里会让女仆这么放肆。
艾尔薇强压住想看站在背后的克劳斯的欲望，因为碍事的女仆开口了：
“这我也不知道，对方只说想见您。”
“这样啊……莉莉丝大人也是位女性，或许有些女人家的事想聊聊吧……会不会是化妆的话题呢？”
她天真无邪地——应该说像个白痴似的问道。
“这我无从知道，那么我可以带使者阁下过来吗？”
“当然了！”
艾尔薇装出开心的模样回答后，转向克劳斯那边：
“呃，克劳斯。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女人有话要讲，可以请你离开房间吗？”
“遵命。”
虽然有点遗憾，但没办法。克劳斯不用知道任何困难的事，只要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就行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测试
莉莉丝走进房间时，里面只有一人。
莉莉丝来到王都有四个目的。
第一是让人运送物资，第二是制造引发战争的契机，第三是为个人目的布局，而第四是与这个房间的主人做交易。
不，交易这个说法不太对，应该称之为赏赐。
莉莉丝没征求房间主人的同意就横越房间，坐在放着的椅子上。
然后对屈膝跪在自己跟前，低垂着头的少女开口道：
“抬起头来。”
“是。”
名为艾尔薇的少女抬起了头。
“你做得非常好。”
“谢谢莉莉丝大人。”
“哎呀——”
她与至今见面时截然不同的反应，大大刺激了莉莉丝的兴趣。
这才是幽香这名智者谈到的艾尔薇。
即使背叛了自己的家人、血统与子民，表情仍没有后悔之色。这个存在似人非人，应该称之为精神异类。她的头脑应该能理解善与恶，但纯粹只是理解，属于不受善恶观念束缚，能平静自若地达到自己目的的类型。
“……大人赞赏你的功劳，命我带来奖赏。”
莉莉丝从空间当中取出道具，小盒子施加了好几层封印，除非满足特定条件，否则盒子绝对打不开。
“这就是……”
少女满怀感激地接过盒子，莉莉丝用研究者看小白鼠的冰冷目光看着她。
她正是一只实验小白鼠，所以双方的利害关系才会一致。
“谢谢大人，也请您向那位大人传达我的谢意。”
“我答应你，关于你想要的另一个东西，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等我支付了合理的代价时，只要大人能慈悲待我，就是我无上的喜悦了。”
少女微笑着，那笑容相当可爱，所以莉莉丝问她：
“……只要打开那个盒子，你的心愿就会实现，但你能打开它吗？”
莉莉丝竟然会担心他人，要是让其他女仆恶魔的成员们知道了，她们不知会怎么想。然而，当她的心愿实现之时，已经安排赐予她与其他人同等的地位。多少担心一下将来的部下候补，也不会遭天谴吧。
“是，莉莉丝大人，我已经在做准备了。”
“是吗？那么在我们进攻之前，你得做好一切准备。”
“遵命，伟大的贵人。”
莉莉丝的目光从再度低头的少女转向她的影子。
潜伏在那里的暗影恶魔滑溜般现身，跟少女一样低头行礼。
莉莉丝本来在想也许该给点追加兵力，但又把话吞了回去。
如果在恶魔国进攻王国之前，这个少女的所作所为曝光了，那也只不过表示没有拉拢的价值。
说起来，这等于是一项测试。
“那么严肃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莉莉丝的语气变了，艾尔薇露出不解的表情。
“现在离开还太早了，我们聊聊……嗯，来聊聊家常好了。来，坐吧，跟我聊聊你的小狗狗好吗？”
她露出满面的笑容迎向莉莉丝。
“乐意之至，莉莉丝大人。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也请您跟我说说劳尔大人的事呢？”
……
在某个神殿的最深处。
很少有人获准进入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房间。
首先是位居最高地位之人，最高神官长。
接着是身为六尊神——六个宗派最高负责人的六位神官长。顺便一提，次任最高神官长会从这些成员当中，从目前最高神官长在籍宗派以外的五人当中选出。
火神官长——贝妮丝。
她是这场集会当中唯一的女性，年过半百，也许是年纪关系，体型丰满。胖脸洋溢着慈母的笑靥，让见者为之安心。
水神官长——席内丁。
这是位老树枯柴般的老人，脸庞老化到看不出年纪，肌肤已呈现土色。虽然看了让人担心他的健康，但知识与智慧方面却无人能比。
风神官长——多明尼克。
此人虽一副温厚老者的外型，但过去隶属于武力部门，曾消灭过无数异种族。据说其愤怒有如烈火，杀意如同冰雪。
土神官长——雷蒙。
他是个眼神犀利的男子，在成员中最为年轻。虽说如此，但也四十多了，然而精力充沛，不让人感觉到年纪。过去隶属于特殊部门，是个征战沙场十五年以上的英雄。
光神官长——伊翁。
眼角修长加上瘦骨嶙峋，看起来极为阴险，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事实。此人做为信仰系魔法使用者的能力，在这场集会中数一数二。
暗神官长——马克西米利安。
这人利用改良“漂浮板”而成的魔法，让好几本书漂浮在自己身边，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这位神官长由于原本是司法机构出身，书籍很多都与法律相关。
这七位再加上教国其他机构的三位长官，一手包办魔法开发等事宜的研究机构长官，以及军事机构的最高负责人大元帅。
总共十二名成员组成的这场集会，正是教廷的最高执行机构。
他们齐步走进房间，使用手上的清扫用具开始打扫房间。有人用掸子扫掉灰尘，有人负责干擦，有人负责湿擦，有人用魔法道具吸掉灰尘。
其动作干净俐落，熟练地清扫房间。
这些人虽然立于信徒超过一千五百万人的教廷之顶点，却没有任何人偷懒，满头大汗，让尘埃弄脏他们干净漂亮的长袍，一直打扫到不留一点脏污。
等房间打扫完毕后，本来就很干净的房间，如今更是光亮洁净。
所有人也不擦掉额上汗水，排成一列，对伫立于房间前方，彷佛看顾着众人的六尊雕像深深鞠躬。
“感谢神今天仍让我们人类存续生命。”
跟在最高神官长后面，全体成员整齐划一地唱和：
“感谢神。”
他们抬起深深压低的头，开始把清扫用具整理到房间角落，然后发动“清洁”魔法，消除自己衣服与清扫用具的脏污，连擦过汗水的毛巾也散发出刚洗好的气味。
这种魔法属于十级魔法，一用就能瞬间消除所有脏污与灰尘，扩大范围使用就能轻松清洁整个房间。但在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会做这种事的不信神者。
最后他们将自己也清洁干净，到圆桌坐下。
教廷地位最崇高的最高神官长也一样。
坐在这桌旁的人，在这里一律平等。不分上下，互相帮助，都是自己人。对，为了人类的繁荣。
“那么会议现在开始。”
担任今天会议司仪的，是土神官长雷蒙。
“第一项议题，是关于占领王国的要塞都市马提拉，并以该地为中心建立国家的恶魔之国。”
第九百一十二章 会议
没有哪个议题比突然出现的谜样国家更重要。
只是，知道详细情形的人很少，得到的情报也只是流言蜚语。
首先头领是恶魔，且是相当强大的恶魔，他毁灭了王国的王都，役使数量庞大的不死者做为军队，而役使的不死者当中有一只死亡骑士，诸如此类。
关于这些的详细情报，指挥特殊部队，担任本日司仪的雷蒙将会提出报告。
有人轻声说了：
“当初还是该介入战争而非默认，不是吗？”
“……这是什么话，当时不是有人提出意见，说与支配死亡骑士的恶魔正面为敌太危险了，大家不也同意？你那时好像持反对意见，但别再翻旧帐了……不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建立国家了。”
所有人都点头。
“帝国打算如何行动？他们以恶魔国的同盟国身份结盟支援，是不是完全成了恶魔的走狗，还是被魔法操纵了？”
“不可能，帝国有首屈一指的魔法师与战士在。”
“那么我们以为那个皇帝可以信赖，是我们看走眼了？”
“……比起这个，那皇帝没能善用少数偏常者之一才是问题。是不是可以开始实行将那人拉进我方阵营的计划了？”
“好了——”
传来“啪”一下拍手声，逐渐升温的现场气氛这才冷却下来。
“占星千里监视了那一场战争。然而由于诸般问题，报告晚了点，请各位见谅。”
大家心里都想：所谓的诸般问题，指的八成是她突然躲在房间里，好一段时日不肯出来的那件怪事吧。
“首先，我现在将她目睹到的内容的纸张传给大家。上面写的都不是之后才查明的事情，完全是她看到战场上恶魔的军势后口述而成。”
大家虽然觉得真是多费工夫，但没说出口，接过纸张的人依序开始阅读几张纸。
几个人翻到最后一张纸，手停住了，把同一个部分重看了好几遍。
所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逐渐僵硬，脸色也越来越糟。
雷蒙笑着旁观这种变化，那是只有尝过同样痛苦之人才有的，充满连带感的表情。
不久，马克西米利安彷佛代表所有人般叫了起来。他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圆框眼镜都滑落了，但他看起来甚至无暇去在意。
“胡扯！竟然有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刚才也说过，这些纸张如实记载了她口述的内容。”
雷蒙平静如常的应对口气，让马克西米利安为之语塞。
马克西米利安正在调适彷佛全速奔跑过的紊乱呼吸时，贝妮丝向同僚询问确认：
“可以再问一遍吗，你说这是事实？”
“只要你们信得过占星千里说的话。”
所有人一脸苦涩，目光再度落到手中纸上。
他们所有人看到一半停下来的段落，写着恶魔的军势。
“死亡骑士数百——最低两百。噬魂魔数百——最低三百……是吗。这支军势……可不是一句危险了结喔……？一旦这些魔物暴动起来，王国、帝国、精灵国与主教国都将覆灭。”
“……我们也一样，要是这种魔物大军压境，恐怕要花数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从战灾中振作起来。”
死亡骑士，推测难度一百以上。他能制造出随从僵尸，再由这些随从做出更多僵尸。僵尸本身可谓毫无战斗力，但可能引发更强僵尸的自然诞生。
噬魂魔，推测难度一百到一百五十。这种不死者具有周围扩散型的能力，会借此杀害生者并吞噬其灵魂，而且能力会随着吞噬的灵魂数量而增强。不只如此，他还能散播令人产生恐惧的灵气。除非至少能使用三十级的魔法，否则连正面对抗这种魔物都有困难。
这两种不死者光是一只就能毁灭都市，甚至能让小国灭亡。
“是不是她看错了？或是恶魔注意到我方的监视，其实没有这么多魔物，只是以幻术等伎俩迷惑了我方……”
伊翁竖直一根枯枝般的手指，道出了可能性。
“哦！”有人出声认为有可能，但雷蒙立刻加以否定。
“大家都学过各种魔物的知识。的确，他们不见得全都记得住，但她——占星千里在该部门除了监视，也负责知识方面，不可能看错。不只如此，在恶魔国的都市——前马提拉也已经确认到了死亡骑士与噬魂魔的存在。”
众人之间传出好几道疲惫不堪的叹息。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开始以充满疲劳感的声音交头接耳：
“怎么办？身为人类守护者的我们，该采取的最佳手段是什么？面对一只就能攻下一个国家的五百只怪物，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换算成兵力相当于五百个小国……太扯了吧！这国家的国力平衡简直严重崩溃。”
“问题在于恶魔们要用这份兵力做什么？如果只是用做防卫力量，暂且还不会有问题。”
“说什么傻话，那个远远超出了自国的防卫战力范围。首先，恶魔可是邪恶的存在，想必会用这份力量攻打邻近诸国。”
“思考恶魔会如何运用这份兵力也没有意义，现在应该摸索对策才是。”
“说得有理。”议论方向产生了些许改变。
“那么……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漆黑能不能加以应对。”
漆黑是教廷最强的杀手锏，是一群英雄组成的特种部队。他们有点类似白金级冒险者，但有着决定性的差异：冒险者进行了宛如英雄传说当中描述的探索之旅，才好不容易获得诸神遗留下来的武具，漆黑的成员们却每个人都拥有一件以上。
假设……他们打不赢，再来就只能以大仪式召唤最高阶天使，痛击对手。
如果是最高阶天使的话，想必不会输给死亡骑士与噬魂魔。只是考虑到对手的数量，仍令人十分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朝向雷蒙。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让一些人差点回以笑容，但他的下一句话令这些人冻住：
“不可能，容我以前漆黑第三席次的身份说一句，对付五百只那种魔物根本是疯子的戏言。当对方数量超过漆黑人数时，就已经毫无希望了。不对，要不是这样，占星千里也不会对未来感到悲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不过……”
笑容的种类变了。
“神人就另当别论。”
众人之间传出“哦”的欢呼声。
“如果是那两人的话，即使死亡骑士与噬魂魔的军队进犯我方，也必定能轻松对应。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十全的后援准备就是。”
“有那两人在就不用愁了。”
“那真是让人放心。”
现场欢呼四起时，席内丁“唉……”地叹了口气。注意到他那凝重而疲倦的氛围，所有人的音量都降低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方案
“……你隐瞒了什么？”
“席内丁大老，您指什么？”
“诚然，法律并未禁止在此处做伪证、谎诈或隐瞒事实。然而我们是毕力同心的伙伴，应该已暗自将虚伪定为一种大罪。基于这个认知，我再问一遍：你隐瞒了什么？”
“席内丁大老，您究竟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多明尼克啊，我有一个疑问：占星千里为何会闭门不出？”
知道谁都无法回答后，他继续说：
“大概是陷入悲观而闭门不出，或是受了打击吧，也或者是被不死者大军吓到了。但是，她好歹也是漆黑，会因为这点程度就闭门不出吗？……她是看到了连神人都无法战胜的力量。这份报告书不是这样就结束了吧？”
众人的视线在雷蒙与席内丁之间飘移。
“……你瞒着大家想怎么样？我相信你，知道你不会只为了私人目的而利用他人，但是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呢？”
“太厉害了，不愧是席内丁大老。我本来是想先寻找可能性……但既然如此，我就告诉大家吧。毕竟我一个人放在心里只会胃痛，若能在此与各位分享，那是再好不过了。”
雷蒙环顾齐聚一堂的各位成员：
“关于王国与恶魔之战，各位听说了多少？”
最高神官长代表众人开口：
“只听闻恶魔使用了强大魔法，导致王国军瓦解败北。结果王国如同开战前所说，将马提拉让渡给对方，恶魔因此建立了国家。”
“死者人数呢？”
被雷蒙一问，最高神官长摇摇头：
“这就没听说了。连我都没收到报告，各位应该也是一样吧？”
“是的，正是如此。自从马提拉成了推戴恶魔为领袖的恶魔都市，神官与商人们都不再前往该地，因此只收到一些真假不明的风声。”
“这就该由六色——这个情形比起风花，应该由水明出面吧？”
“正是，因此身为六色整合者的你才能得到这类情报，我们只能得到些间接耳闻的消息。”
“……是吗，那么接下来我将占星千里看到的完整战况写成的纸张交给各位。”
看完交到手中的纸张，房间里只有绝望的沉默。
最后也许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伊翁轻声向他问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起初没让我们看这个，是怕我们心脏吓停吧？”
“没那种事，各位大人的心脏都是铁打的。只是我担心一开始就把这个拿给各位，大家也无法置信。”
伊翁勉强点点头。
“的确，纵使一开始就看到这份报告，我也只会怀疑，绝对不会采信。然而，既然我已经明白写在刚才那张纸上的恶魔军势乃是事实，也只能相信她看到的这些了。”
“但是……我可不愿相信，竟然只靠一次魔法就让王国军死了一半以上。这次战争当中王国军动员了二十六万兵力，一半以上就是至少十三万喔！我是听说王国军全军覆没，但这……”
“这只是她看到的吧？把被害情况看得太大是常有的事。”
“就算是这样，光看一次魔法歼灭了军队一翼这段文字，少说也造成了八万人死亡。然后以这些为牺牲品，召唤了丑恶怪物是吗……”
“我们已无法否定她看到的光景，这恐怕是诸神的魔法，超过百级的魔法吧？如果是，那果然是那个了。”
“神的降临吗……”
“纸上写说对方模样有如那位神明……有没有可能是再度降临？”
“不可能，死神斯尔夏那大人根据口传，已经被令人厌恶的魔神所弒，此人肯定是其他存在。再说斯尔夏那大人如果再度降临，那位大人应该会对我等有所告知，因为那位大人是斯尔夏那大人的第一随从。”
“那么，时候终于到了吗？”
“恐怕是的，有两百年之久了吧？”
“根据口传，差不多有这么久。只不过在这中间，也许已经在大陆的某地出现过了。”
“都是那个垃圾导致计划大幅出错，才会让国力提升得如此缓慢。”
“王国那些蠢货……”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眼中蕴藏了憎恶。
王国就地理条件而言，是在最安全的地点建立的国家。教廷为此尽心尽力，是期待王国能成为解救人类的国度。原本安全而肥沃的大地应该能孕育众多子民，其中出现众多优秀人才，培育出对抗异种族入侵的勇者们。然而安乐与富足却招来堕落，王国从内部腐化已极。
非常令人头痛的是，他们还生产违禁药品，并且逐渐散播到另一个优秀的国家——帝国。
到了这个地步，教廷改变了方案。
第二个方案是让帝国并吞王国，在他们内部教育优秀人才。
教廷之所以不自己并吞王国，是因为这么一来国土将与评议国接壤，可能导致民意偏向消灭评议国。
教廷主张的理念是：人类才是神选种族，其他种族都应该歼灭。他们灌输人民自己周围满是外敌，必须团结一心的想法，将国力集中在一点上，借此富国强兵。然而一旦与评议国接壤，这项理念有可能走向危险方向。
在场所有人是因为知道各国国力、本国国力与优先顺序等等，才能思考今后教廷的行动纲领。然而一般民众为了达到消灭人类敌对种族的目的，将会高声要求与评议国开战，这是不难想像的。
这样一来情况就严重了。
评议国很强。
更正确来说，强悍的是评议员之一“白金龙王”。龙王是赫赫有名的龙帝之子，相当危险。他是现存最强的龙王之一，若是与他开战，可能让国家化为焦土。但不知道这一点的人，对于近邻就有必须消灭的一群敌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会做何感想？
靠在场所有人的力量压制民意并不困难，但之间关系势必产生裂痕，导致国力衰退，也无法否定将来因为偶发事件而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所以教廷不能与评议国接壤，也不能直接支配王国。而想从背后支配，王国又太巨大了。
“我们只将重点放在恶魔身上，依序思考吧。首先歼灭了我们派出的人，应该是恶魔不会错吧。”
气氛为之冰冻。
“几乎于同一时间现身村庄的魔法师是这么自称的，所以错不了。”
“那么，漆黑遇到的克朗特是什么人，恶魔的手下吗？”
“可能性很大，但我认为可能是与恶魔立场相同的那些存在，否则那种力量说不过去。”
“的确，既然如此，过去曾经有过大量出现的例子，所以贝拉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若是这样的话，对王国行使的力量，以及突然出现拥有那种力量的怪物的理由，就都能够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