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得罪了
大奶奶轻蔑的一笑,“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哪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上赶着给人做妾,勾引自己表哥,一个不行,又勾引另一个。”
“我碍着婆母的面子不好对你如何,你以为公主跟我一样么?”
“呵呵呵,自作孽不可活。”
芸娘在地上滚了一个时辰,大奶奶起身出去,吩咐婆子,“去瞧一瞧,看落胎了没有。
不一会儿婆子出来,小声道:“已经落了。”
大奶奶手帕轻轻按了按嘴角,“甚好,可以给她松绑了。”
说完带着人走了。
公主府里,陈旭之喝了药,趴着睡了。
萧晴在隔壁院子里,逗珠儿玩。
丫头进来道:“公主,驸马爷府里打发人将驸马的一应用具都送了过来。”
“还有,大奶奶的贴身丫鬟求见公主。”
萧晴想了想,“让她进来。”
丫鬟进来磕了头,看一眼满屋子的下人,低头不出声。
萧晴便将人都打发了,这才道:“说吧。”
丫鬟跪在地上,“大奶奶使奴婢来给公主传个话。”
“药她亲眼看着人灌了下去,亲自守了两个多时辰,还让贴身的嬷嬷验过了,让公主放心。”
萧晴眉头微微一挑,大奶奶这是给她示好啊。
她微微一笑,“大嫂做事稳妥,不亏是大家子出来的。”
“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们主子。”
丫鬟退了出去。
萧晴眯起眼,事情总算是都处理妥当了,接下来,只要找个借口打发了周嬷嬷,她的日子就舒心了。
······
顾翡和萧煜到底也没能出去玩。
灵儿不知怎么受了凉,直到二十九这天还在吃药。
大年三十早上,萧煜天没亮就起来,在宫里各处拈香行礼,然后放鞭炮,意为邀请各路神仙,来宫里过年。
到了中午,萧煜又在保和殿宴请百官以及宗室。
顾翡则与与太后一起接见外命妇。
连着几天,都是各种繁冗的礼节。
顾翡算着日子,到了与大巫师东妮约定的这一天,跟萧煜打了招呼,早早就到了燕宫主府里。
苏辰比她到得还要早。
顾翡想了想吩咐琴儿,“一会儿,你去把苏公子的穴道点了,咱们才好过去。”
琴儿点点头,到了前厅,对着苏辰一福,“苏公子,得罪了。”
苏辰疑惑的看着她,正要说什么,琴儿在他身上连点几下,苏辰晕倒在了椅子上。
顾翡这才过来将他收进空间,又带上燕宫主,瞬移到了苗寨附近的山上。
琴儿给苏辰解开了穴道。
苏辰只知道自己被琴儿点了穴,晕了过去,既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他也不问,只是默默的走在燕宫主后面。
几人从山路上走了一刻多钟,便进了寨子。
一进寨子,苏辰便惊呆了。
这里分明是苗寨,路上遇到的人都穿着苗衣。还有人朝他们问话,说的是听不懂的苗语。
京城离苗疆足有一千多里,他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是睡了一路?
想想都不可能,一千里路便是大路也得走十天半月的,何况山路难行,一天都走不出几十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问问蛊神
看燕宫主,琴儿还有顾翡都是毫不在意,似乎是件寻常事,苏辰也不好问。
他只在心里想,这莫非便是道家缩地成寸之术?
燕宫主果真是高人!
大伙沿着石板台阶走到了东妮家的院子。
院子门敞开着,之前并没有养牲畜的院子里,多了一头牛,一只羊,一头猪。
顾翡还看到一只公鸡也被捆着脚扔在地上。
琴儿在院门上敲了敲,听到动静,年轻女子从屋里出来,面带笑容,“师父正在念叨,说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来。”
她将几人让到堂屋坐下,东妮很快从里屋出来了。
她红光满面,笑意盈盈,当初那种垂暮之气完全不见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顾翡起身笑道,“婆婆身体大好了么?”
东妮弯腰朝她行礼,“全好了,贵人的大恩,没齿难忘。”
说完她打量着苏辰,“便是这位公子么?”
顾翡点头。
苏辰忙对着东妮拱手行礼。
东妮认真的道:“公子可知,老婆子虽能取出蛊虫,但取蛊十分凶险,老身也只有五成的把握,一旦失败,公子恐怕性命堪忧。”
“老身劝公子想清楚。”
苏辰再次行礼,“老人家只管动手,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我也不在乎。”
东妮点头,“既如此,那就看天意吧。”
她扬声对徒弟道:“去叫人过来,杀牛杀羊杀猪。”
年轻女子出去叫人了。
东妮解释道:“取出蛊虫,先得祭祀蛊神。”
“只有蛊神允许了,老身才能动手。”
她对苏辰笑笑,“苏公子放心,若你问心无愧,蛊神自会允许的。”
顾翡听了这才明白,难怪要杀牛杀羊,还杀猪,原来是要用三牲祭祀。
这排场也是大得很,她先前还以为,杀牛杀羊是一会儿给他们吃的。
不多时,寨子里的汉子都被喊了过来。
院子里挤了不少人。
顾翡站在屋子里,看着外面闹哄哄的开始杀牛。
旁边那头猪似乎预见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在一旁狂叫不已。
满院子都是猪叫声。
牛羊猪,依次杀了,汉子们将剩下的肉笑呵呵的抬走了,只留下了牛头羊头和猪头,被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子里的供桌上。
东妮示意弟子关门,然后净了手,点燃了一炷香。
她插好香,招招手对苏辰道:“你也过来。”
东妮跪在供桌前面,苏辰跪在后面。
顾翡和燕宫主都不被允许出去,她和琴儿躲在门边,从门缝里往外偷看。
燕宫主就不像她们,光明正大的走到窗边往外看。
就见东妮闭着眼嘴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祷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头看着供桌上的那一炷香。
此时,院子里明明是有风的。
顾翡看到院子里树叶在动,而那炷香冒出来的烟却笔直往上,而且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
顾翡和琴儿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莫名的畏惧。
东妮看着直上的烟火,脸上露出喜气,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苏辰还茫然着,东妮笑道:“蛊神许了,你去屋里坐着,我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这就给你取出来。”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钓蛊虫
苏辰朝屋里走了过来,琴儿打开门,顾翡刚要跟苏辰说话,听到院子里那只公鸡“咯咯咯”的叫。
她探出头,就看到东妮伸手捉住公鸡,拿了把小刀对着鸡冠子上面割了下去。
接着她用力的挤压鸡冠,几滴血从鸡冠上滴落,落在地上的一个小碗里。
如此反复好几次,小碗里有了指头肚大小的一坨粘稠的血液。
东妮将鸡冠血放到堂屋的桌上,接着从里屋拿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出来。
她先打开一个罐子,顾翡看了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里面是一条浑身漆黑的肉虫子,正在瓶子里一拱一拱的蠕动着。
东妮将虫子切下一小段,扔到碗里沾上了鸡冠血。
那虫子竟然还没死,依然在罐子里蠕动,好在东妮的徒弟多蕾很快将罐子盖上了。
接下来,东妮又拿了一条蛇和好几种虫子,分别切下一段,都沾上了鸡冠血。
东妮这才对几人道:“蛊虫喜食鲜血和毒虫,一会儿,我会运功让蛊虫移动到苏公子口鼻处,再拿沾了鸡冠血的毒虫将蛊虫钓出来。”
“苏公子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动,不管是鼻子痒,还是喉咙恶心想吐,都不能动,一旦惊动了蛊虫,再想钓它出来,那就难了。”
燕宫主看苏辰一眼,“那不如点了他的穴道。”
东妮摇头,“不行。”
“点穴会让气血阻滞,一会儿我还要运功让蛊虫往上跑,穴道还是会被冲开。”
“而等蛊虫上来之后,再点穴,又怕惊动了它,所以,只能苏公子自己忍着。”
苏辰点头,“好,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东妮的徒弟多蕾将瓶瓶罐罐都收走了,只留下沾了鸡冠血的那些。
东妮指着碗里的毒虫道:“这几种,都是苗疆常见的毒虫,因不知道这蛊从小是用哪种毒虫养大的,只能一种一种慢慢的试。”
多蕾拿了根针,将那些沾了鸡血的毒虫用细线穿上。
等到多蕾都弄好了,东妮起身,对苏辰道:“公子解开外袍躺下吧,老身这就要开始了。”
堂屋里一张木榻,苏辰脱下锦袍,只穿着中衣躺了上去。
顾翡本来看苏辰脱衣有点不好意思,背过了身去,不过,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等到了一会儿,她又赶紧扭过头来看。
东妮走到榻前,在苏辰胸口摸了摸,便开始运功。
她的手掌在苏辰胸口处停留了一会儿,开始缓慢的往上移动。
她看起来似乎没有用力,但是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汗水。
手掌渐渐往上,到了锁骨处。
这时东妮喊了一声,“张嘴!”
苏辰张开嘴,多蕾拿着一根细绳,细绳的一头系着沾了鸡冠血的毒虫,慢慢的伸进了苏辰嘴里。
苏辰是亲眼看过这些毒虫的,此刻,这毒虫就吊在他的口腔中。
虽说多蕾很小心,没有碰到他的口腔,但是这种情形,真的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苏辰除了尽力将嘴张大,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多蕾又换了一条虫子,接着试。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自食其果
到了第三次,多蕾拿了沾了鸡冠血的毒蛇肉。
蛇肉在苏辰口中微微晃荡了几下。
苏辰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他的喉咙口往外爬,他心知是蛊虫出来了。
喉咙有点痒,而且很想吐,苏辰死死的忍住了,拳头也不知不觉的攥紧。
东妮一边盯着苏辰的嘴里细看,一边在吟唱着一种奇怪的调子。
这调子听得人昏昏欲睡。
顾翡和琴儿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躺在榻上的苏辰十分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爬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舌根上,仿佛蚂蚁爬过的感觉。
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顾翡看到多蕾猛地将绳子往上一提,东妮旋即拿了一个罐子,将盖子一合。
罐子被东妮放到了桌上,她露出笑容,“好了,蛊虫出来了。”
苏辰长出一口气,从榻上坐起,手忙脚乱的穿衣。
东妮拿出一小瓶液体,倒进罐子里,又将罐子盖上了。
等苏辰穿好衣裳,东妮笑着朝他招手,“蛊虫已经死了,你来看。”
苏辰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顾翡和琴儿也好奇的探头。
东妮揭开盖子,就见白色瓷罐里,一层浅浅的透明液体,一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小虫漂浮在上面。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格香卡,突然心脏一阵绞痛。
她不由得痛呼出声,然后死死的按住胸口在床上翻滚。
外面看守的两个婆子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格香卡在床上打滚,一个婆子忙道:“我去回太师,你看好她。”
婆子急急忙忙跑到苏太师院子里,小厮通报了,她才进去道:“禀太师,那苗女不知为何,忽然一边呼痛,一边在床上打滚。”
苏太师心里暗忖,莫非是辰儿的蛊虫取出来了?
今日顾翡会找人给苏辰取蛊,他是知道的。
苏太师想了想,“先不要管她,一会儿要是情况有变再来回我。”
婆子回了偏院,看到格香卡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下。
此刻白蛊在格香卡心脏处疯狂的噬咬着。
格香卡痛得死去活来。
她的脑子都有些迷糊了,在地上哀嚎打滚了一个时辰,心脏的疼痛才慢慢的消失。
她此刻才有力气思考。
今天不是十五,白蛊在她体内作妖,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黑蛊死了。
黑蛊为什么会死?
是苏公子死了吗?
还是蛊虫被取了出来?
想到后一种可能,格香卡打了个寒战。
在苏府关了快一个月了,她现在才明白,这里不是苗疆。
不能让她为所欲为。
表姐来看过她一次,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哭了,说她自己作死,一旦苏公子的蛊虫取了出来,谁也救不了她。
格香卡露出一个苦笑,虽然她有保命的法子,不过不等他们动手,她只怕就要被折腾死了。
白蛊还没死,等到这个月十五,若能与黑蛊相会便会无事,若不能,还会再发作一次,那时候,白蛊才会彻底死去。
再折腾她一次,她的心脏也会受到更大的损伤,于寿命也有妨碍,能活到三十多岁就不错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神仙手段
或许是因为这刚刚结束的疼痛,和即将要到来的更强烈的疼痛,格香卡隐约生起了后悔的念头。
但是她很快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至少她如愿以偿得到了他,虽然太过短暂。
而且,她得到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千里之外的苗疆,苏辰看着罐子里的蛊虫,长出一口气。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虫子,能够控制人的生死,想想都恐怖。
东妮心情很好,一挥手,“一会儿都留下来吃饭,今天杀了牛羊,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
提到牛羊苏辰想到了钱的问题。
显然,一头牛一只羊再加上一头猪,得花不少银子。
东妮家里,看在从小养尊处优的苏辰眼里,跟一贫如洗也没什么区别。
堂屋是泥地,掉了漆的木桌,各种简朴的用具,东妮和多蕾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裳。而苏家就连下人也不会穿粗布。
苏辰不知道牛羊值多少钱,他觉得少不了要上百两银子,想想酒楼里一盘卤牛肉都要一两多银子。
可是今天出来之前,他并没有想到取蛊还要花银子。
他的荷包里,仍旧只有面团。
苏辰看一眼顾翡,顾翡恰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走去。
到了门外,苏辰这才道:“我忘了带银子,这些花费······”
顾翡点点头,“是不好让东妮前辈出银子。”随手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金子递给苏辰。
苏辰也没说什么客气的话,拿着金子进去了。
进去苏辰将金子交给多蕾,多蕾看到这么大一锭金子吓了一跳,转身喊东妮,“师父,这——”
东妮金子也是一愣,忙摆摆手,“公子不必客气。”
“以燕宫主跟我哥哥的交情,他亲自来找我,我帮你是应该的。”
“何况,这位姑娘给了我万金难求的灵液,救了我一命,相比起来,帮你取出蛊虫算不了什么。”
苏辰认真的解释,“这金子原也不是为了感谢您。”
“您替我取出蛊虫,对我来说,便是再造之恩,不是金银可以报答的,日后您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话。”
“这点小钱,只不过是刚才那场祭祀的花费而已。”
东妮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点点头,示意多蕾收下。
苏辰接着给东妮留下了京城的地址,又问东妮要了地址。
拿到地址的瞬间,苏辰虽说心里早有猜测,还是止不住的惊讶。
千里之遥,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当真是神仙手段。
他越发对燕宫主肃然起敬。
吃过饭几人便告辞离开。
上了山,走了一段,顾翡默默的看了琴儿一眼。
琴儿又对着苏辰一福,“苏公子——”
苏辰没等她说出“得罪了”便打断她的话,闭上眼,“我知道了,点吧。”
那模样活像是英勇就义。
顾翡在旁边吃吃的笑。
回到京城,苏辰从燕府出来,上了马车,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忍不住问一直等在苏府的张泽,“我去了多久?”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毒酒
张泽不知苏辰是何意,老老实实的答道:“公子是辰时正到的燕府,现在还不到未时。”
苏辰在心里算了算,来去的时候都走了一段山路,还在寨子里吃了顿饭。
算起来,路上根本就没有花时间。
进府苏辰先去了苏太师的院子。
苏太师听到小厮禀报急切的道:“快让他进来!”
苏辰一进门,苏太师就迫不及待的道:“如何?”
苏辰微微一笑,“已经取出来了。”
苏太师长出一口气,“身体无恙吧?”
得到苏辰肯定的回答,苏太师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难怪先前那女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应该是蛊虫反噬。”
看到苏辰脸色微微一沉,苏太师心知侄儿对那女子厌恶至极,便不提了,只是道:“此次多亏了皇后娘娘,当年娘娘救了老夫一命,如今又救了你的命,我们苏家欠她的太多了。”
“也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
苏辰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的荷包,慢慢的道:“她是君,我们是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之。”
苏太师点头,“这时自然。”
“好了,你去吧,这事到此为止,一会儿我会叫人处理了那苗女。”
苏辰行了礼出去了。
苏太师叫来小厮,低低的吩咐了一番。
不一会儿,小厮端着一壶酒到了偏院。
将酒交给婆子,小厮对着婆子耳语几句,婆子恭敬的点头,然后进去了。
小厮在门口等着,一会儿他还要回去给太师回话。
这婆子拿着酒壶进去,随意找了个茶杯,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格香卡躺在床上,将婆子的动作尽收眼底。
拿茶杯倒酒,这本来就不合常理,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婆子将杯子递到她旁边,笑嘻嘻的道:“姑娘,这是老爷赏你的,这可是好东西,姑娘快喝了吧。”
格香卡,盯着那杯酒。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苏公子死了,还是蛊虫取出来了,总之,她现在没用了。
表姐那天就说了,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无比忌惮巫蛊之术。
但凡涉及到巫蛊,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何况她还用巫蛊之术害了人。
便是苏家不杀她,皇帝也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受死。
格香卡挣扎着坐起,伸出手来,像是要接过那杯酒。
婆子心道,自己乖乖的喝了最好,免得还要她们费力气给她灌下去。
谁知格香卡一抬手,猛然打翻了茶杯,里面的毒酒泼了一地,连婆子的衣裳都沾湿了。
婆子拉下脸,“你这可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非得让我们灌进去是吧?”
格香卡冷声道:“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肚子里有了苏公子的骨肉。”
婆子哼一声,“你少胡说,咱们家的公子,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岂会与你这样的女子有首尾!”
这婆子虽说被派来看管格香卡,可也不知道格香卡究竟犯了什么事。
格香卡冷冷的道:“我跟你说不着,你也没资格质疑我,你只管拿我的话去回你们老爷。”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脉如走珠
婆子见她说得理直气壮,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担不起干系,不过是去回一声,也耽误不了什么。
她哼一声,“就容你多活一会儿,我去回了老爷就来。”
婆子出去,跟小厮低声说了两句,和小厮一起往主院去了。
苏太师见婆子过来,以为是来复命的,正想说,通知薛家将人抬回去,婆子却低声道:“老爷,那苗女方才说,她肚子里有了三公子的孩子。”
“什么?”苏太师一惊,失手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
婆子低着头,“奴婢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她是这么说的。”
苏太师一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辰儿一直不肯娶妻生子,就连纳妾也不愿意,他正愁着往后辰儿年纪大了,膝下没个一男半女。
若是真的有了,这岂不是,坏事变好事。
就是皇上那里,不太好交代。
少不得,他还要舔着老脸去求一求皇上,留下格香卡一条命。
苏太师沉吟半晌,吩咐婆子,“那酒先放一放,你看好她。”
婆子心里暗暗吃惊,莫非这是真的?
她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苏太师接着吩咐小厮,“拿我的帖子,去请蒋太医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蒋太医便过来了。
苏太师在前厅接了他,对他一拱手,“一事不烦二主,因这事你是知根知底的,别人老夫也不放心,只能让你跑一趟。”
蒋太医神色凝重,“是苏大人蛊毒发作了吗?不应该啊,这还没到十五。”
苏太师笑笑,“蛊虫已经取出来了,眼下请你来是为别的事。”
他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道:“若是真的,那辰儿也能有个后,我便是有一天去了,也放心了。”
蒋太医点了点头,“行,我去看看。”
“不过眼下月份还浅,脉象上面不一定看得出来。”
他到了偏院进屋,看看躺在床上的格香卡,便知这就是那个苗女了。
他在床边坐下,先看了看格香卡的气色,见她面无血色,仿佛生过一场大病的样子,伸手给她拿脉。
好半晌,蒋太医才松开了手指,他看着格香卡道:“我观姑娘心脉受损,莫非是因为那蛊虫?”
格香卡冷声道:“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蒋太医抽抽嘴角,这苗女就是彪悍,一个未嫁的女子,问这种事也毫不忌讳。
他点点头,“脉如走珠,是为滑脉,的确是有了。”
格香卡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上个月十五与苏辰一度春宵之后,到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十了,她一直没有来葵水,原本她应该月头就来的。
她的月事一向都很准,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她估计自己是有了。
此刻得到蒋太医肯定的答复,她知道,眼下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蒋太医起身,迟疑了一下,想说格香卡心脉受损,须得用药。
转念一想,若要用药,免不了会有活血化瘀的药材,吃下去,恐怕胎儿不稳。
他干脆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想跑
苏太师得了消息,大喜过望,叫来管家,“从今日起,偏院里头的伙**心准备着,她想吃什么,便给她做什么。”
“再派两个人伺候她饮食起居。”
“那两个婆子,依旧负责看好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他顿了顿,“还有,此事不能让三公子知晓。”
以苏辰对这女子的厌恶,是绝不可能让她生下孩子的。
蒋太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格香卡屋里便多了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对着格香卡规规矩矩的一福,“奴婢从今日起便负责伺候小姐,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
格香卡躺在床上,唇角慢慢翘起,果然,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只一夜,她就有了。
这下她与苏公子的缘分,是无论如何也撕扯不开了。
没多久厨房的婆子提着食盒过来送饭了。
格香卡斜倚在床上看了一眼,食盒是红木镶螺钿的,总共五层,与从前的竹编食盒一看就不是一个等级。
食盒揭开,里头的菜一碗碗的端出来,很快摆满了桌子。
鸡鸭鱼肉,汤羹,蔬菜,米饭,面点,应有尽有。
格香卡一只手放在小腹上,慢慢的道:“扶我下床吃饭。”
肚子的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她想活下去,就必须好好保住这个孩子。
所以,就算她现在再没力气,她也要好好吃饭。
没几天,又到了十五。
一大早,格香卡就坐立不安。
她知道今晚将会十分难熬,叫来丫鬟,“你去回你们老爷,让他派人去薛府将我的婢女送过来,今夜蛊虫反噬,若是我婢女不在,我只怕过不了这一关。”
丫鬟回了管家,管家让人将阿莎接了过来。
格香卡见到阿莎,两人抱头痛哭。
等到晚上,交了子时,格香卡体内的蛊虫开始疯狂噬咬。
格香卡事先让阿莎把自己绑了起来,她怕自己乱动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这一次发作只有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不过程度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格香卡在床上不住的哀嚎,阿莎在旁边哭个不停。
两个婢女远远的躲在外面,不敢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脏处的疼痛才终于消失,格香卡知道白蛊死了,她与白蛊的那一丝联系也彻底消失了。
格香卡躺了几天才能下地,又养了一个月,整个人才恢复了过来。
这天晚上,格香卡让阿莎守夜,格香卡睡在床上,阿莎睡在床前的脚榻上。
吹了灯,格香卡低声道:“阿莎,我想回苗疆了。”
阿莎小声道:“小姐不想跟苏公子在一起了吗?”
格香卡沉默良久,“他看不上我。”
“从前有情蛊,他都宁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往后更加没有可能了。”
“我在这院子里被关了这么久,连他的面也见不到,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们现在还让我活着,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等到将来孩子生下来,他们肯定会弄死我的。”
阿莎一惊,“这些中原人怎么这么坏!那我们回苗疆去。”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筹划
格香卡小声道:“回去是要回去,不过,我们得好好想想,要怎么逃走。”
阿莎发愁的道:“那两个婆子,天天盯着我们,这要怎么逃?”
格香卡忽然问道:“我的那些蛊虫呢?”
阿莎叹口气,“都叫薛大人拿走,一把火烧了。”
格香卡有些肉痛,那些蛊虫都是她养了许久的,一个都没了。
阿莎又小声道:“还有啊,小姐,这苏府里,一个院子接着一个院子,我们连方向都不知道,要怎么跑?”
格香卡想了想,“从明天起,我就说想吃你做的家乡菜,你每天去厨房给我做菜,顺便把苏府的地形摸清楚,等你摸清楚了,我们再规划一条逃走的路线。”
阿莎又问,“可那些丫鬟婆子怎么办?”
格香卡想了想,“这个急不来,你先慢慢的跟厨房的人混熟了,以后再托他们给你带点草药回来。”
“等草药齐全了,想办法弄晕她们,我们就有机会离开了。”
阿莎迟疑了一下,“小姐,你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回苗疆吗?”
格香卡轻轻“嗯”了一声。
阿莎半晌才道:“可这样的话,回了寨子,你就没办法嫁人了。”
格香卡冷冷的道:“不嫁人就不嫁人,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我自己把孩子养大就好。”
阿莎翻个身背对着床,嘀咕一声,“可是小姐就这么回去,老爷会打死你的。”
“说不定还会叫你打掉孩子。”
想到父亲,格香卡一抖。
苗疆虽然不像汉人一样要求女子从一而终,但是,女子未婚先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父亲这次让她来京城,是因为几个寨子经常火拼,再加上父亲说,表姐嫁了个大官儿,让她来京城也找个官儿过好日子。
她要是揣着个孩子回去,父亲说不定会打死她。
格香卡迟疑的道:“那要不,我们不回苗疆了。”
“我手里还有银子,我们都会说汉话,我们找个地方生活你说好不好。”
阿莎打了个呵欠,“小姐,总之阿莎这辈子是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我去哪。”
格香卡下定了决心,“那就这么办。”
第二天,格香卡就要求让阿莎去厨房给她做家乡菜。
管家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
阿莎渐渐和厨房的婆子们混熟了,厨房里有个婆子,儿子在角门当差,大伙都经常叫这婆子带东西回府。
阿莎也开始托婆子们给她带东西。
今儿一朵绢花,明儿一瓶头油,有一天,她说自己身上痒,弄点草药洗洗。
陆陆续续一两个月,阿莎摸清楚了府里的地形,草药也陆陆续续的凑齐了。
格香卡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苏府倒也没有亏待她,如今入了春,早早的就给她做了十来套春装,厚的薄的都有,都是适合孕妇穿着的款式。
这天吃了晚饭,格香卡很早就歇下了,只留了阿莎在房里伺候。
等到半夜,格香卡和阿莎捂住口鼻,点燃了自制的药草绳,从门缝里塞了出去。
第一千零六十章儿子
没过多久,两人从里屋出来,外面的丫头婆子全都睡死了过去。
两人打开门,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外走。
这时候,整个苏府的人都睡了,四周寂静得吓人。
格香卡和阿莎飞快的跑到了后院。
所幸她们住的院子离后院不远,到了后院,格香卡骑上阿莎的肩膀,阿莎再慢慢站起。
格香卡双手搭上墙头,用力往上爬,底下阿莎将她往上顶。
费了好大的力气,格香卡总算攀上了墙头。
她骑在墙上,喊阿莎,“你也快上来。”
苏府的院墙不算高,她们翻墙的这个地方,阿莎最近几天,悄悄在这里堆了些土石,增加了一些高度。
阿莎退后几步,然后借着冲力,几步就上了墙。
她跳下来之后,又接了格香卡下来。
主仆俩一路躲着更夫,还有巡夜的官兵,在离着城门不远的一处小巷子里躲了一夜。
好在如今进了四月,天气也不冷。
等到天亮,城门一开,两人赶紧雇了辆马车出城去了。
苏府里,丫鬟婆子还睡着。
等到早膳时候,厨房的婆子送饭食过来,发现屋子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看,丫鬟婆子还在睡。
她大声喊道,“还不起,都什么时辰了。”
睡着的几人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婆子嘀咕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睡这么死?”
看守的婆子见早膳都送了过来,心里一惊,自己老了瞌睡浅,怎么可能睡到这时候。
她赶紧抢进里屋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格香卡和阿莎都没了踪影。
婆子跌跌撞撞去了苏太师院子里禀报。
苏太师听说之后,赶紧吩咐小厮,“快派人去追,此时还早,城门开了还不久。”
苏府的家丁护院分别往四个城门追了过去。
到了晚间,四路人马回来禀报,都说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苏太师沉默半晌,摆摆手,“算了,不必追了。”
既如此,或许是那个孩子跟苏府没有缘分吧。
一晃就过了六年。
如今河清海晏,京城越发热闹繁华。
一大早,城门才开了不久,一个粗壮的妇人牵着一个十分俊秀的男孩走了进来。
进城之后,妇人四处看了看,似乎在辨别方向,接着便朝着京城东边走去。
走了两刻钟,妇人在一处朱漆大门前停下,她抬头看着府门上的牌匾,问小男孩,“那上面写的字你认得么?”
小男孩仰起头,脆生生的道:“我认得,上面写的是苏府。”
妇人笑了起来,“嗯,这说明我们找对了。”
“地方我记得是这里,这牌匾也对,那就错不了。”
苏府大门紧闭,这是正门,等闲是不会开的。
不过门口有看门的小厮。
妇人走过去,“我要见你们苏太师。”
小厮挥挥手,“去去去,哪里来的乡下妇人,我们太师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么。”
妇人哼一声,指着小男孩道:“这是你们家公子的孩子,快进去禀报太师,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小厮心道,莫非是哪位公子在外面养了外室?
但是以苏府的家风是不可能的啊,他疑惑的道:“你说的是哪位公子?”
“我们家有三位少爷。”
“还有一位小少爷,如今也十六了。”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一病没了
妇人毫不犹豫的道:“是苏辰苏公子。”
小厮听她说得言之凿凿,抛下一句,“等着。”
转身从侧门进去,去回苏太师了。
今儿不上朝,又正逢苏太师不当值,不用去衙门,此刻他正在书房里写字。
小厮进来站在门边,“老爷,外面有一妇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说,说那孩子是三少爷的。”
“什么?”苏太师手一抖,白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墨团。
他搁下笔,急切的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请到前厅。”
小厮听到一个请字,什么都明白了,感情这还是真的,而且看起来老爷心里有数。
小厮急忙出去了,他现在只怕那两人跑了。
苏太师洗了手,走去前厅等着。
不一会儿,小厮便带着那妇人和男孩进来了。
苏太师从老远一双眼就死死的盯着那个男孩。
男孩越走越近,他也看得越发清楚。
苏太师激动得浑身都轻颤起来。
像,太像小时候的辰儿了。
这孩子鼻如悬胆,好长着一双狐狸眼,像极了苏辰,猛一看,跟苏辰就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不过,眉目间也有几分那苗女的英气。
再看那妇人,他眯了眯眼,虽说过去了六年,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年格香卡的婢女,只因这婢女肤色又黑,又生得五大三粗,中原女子少有这样的,因此他印象十分深刻。
孩子长得像辰儿,人也没错,苏太师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的肯定了。
他眼眶都微微湿润。
辰儿已经快三十了,如今还是没有成亲。
这孩子来得太好了。
辰儿终于有后了!
不过,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没急着说什么,只是看着阿莎,想看看她带孩子来,到底是什么打算。
阿莎在中原生活了六年,如今,汉人的礼仪倒是学会了,进来先给苏太师一福。
苏太师轻咳一声,“你说这孩子是三少爷的,可有什么凭证?”
阿莎愣了一下,“凭证?”
“这,哪有什么凭证。”
她将男孩拉到苏太师跟前,“你看看他不就清楚了吗?”
苏瑜一双黑眸沉静的看着苏太师。
苏太师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苏瑜转头看了阿莎一眼,阿莎点头,“你去吧,他是你大爷。”
苏瑜走到苏太师跟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苏太师快被他小鹿一样的眸子萌化了,将他抱到膝上坐着,然后问阿莎,“你带着他来,是你主子的意思?”
阿莎点点头,神色黯淡下来,“小姐临死前,让我带着瑜儿进京,将他交给太师。”
苏太师微微一挑眉,低头看一眼苏瑜,“你家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
阿莎苦笑,“小姐本来就因情蛊反噬,而伤了心脉。”
“这些年又思念家乡的亲人,大夫说小姐忧思成疾,身体总是不大好。”
“前些日子,小姐又染上了伤寒,拖了半个月,便一病没了。”
苏太师叹息一声,“怎么,这些年你们没回苗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一笔勾销
阿莎摇头,“我们从府里出去之后,便去了南方落脚,倒也离苗疆不远。”
“小姐情人写了封信,试探了寨主的意思,结果,寨主回了信,说小姐丢了苗家的脸,养了情蛊还拿不住一个男人。”
“又说,带着孩子回去丢人,让她自己回京城去,家里只当她已经嫁人了。”
“小姐哭了一场,也没法子,我们便租了个屋子住下了。”
“好在我们手里还有些银子,平时在家养些鸡种点小菜,再帮人做点活计,日子也还过得去。”
苏太师除了叹息也不能说什么。
人都已经不在了,怎么说,格香卡还是为苏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阿莎看着苏太师,“小姐临死的时候说,虽然她不后悔生下瑜儿,但她终究是做错了。”
“将瑜儿还给你们苏家,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
苏太师沉默了一会儿,“她葬在哪里?”
阿莎道:“在湘南郡洞庭湖边,瑜儿知道地方的。”
苏太师不认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记得住地方,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等他大些了,让他自己去拜祭母亲。”
阿莎大大咧咧的道:“好了,我也将他送到了,我要回去了。”
苏太师抱着苏瑜有点傻眼了,“你这就走?”
阿莎点头,“我家里还有父母,我都好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了。”
“小姐走的时候,将我的卖身契给了我,说我送瑜儿过来之后,就自由了。”
“瑜儿本来就是苏家的人,到了你们家,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苏太师忙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你留下来住几天。”
“瑜儿,他对府里还不熟悉,好歹你还照顾他几天,免得他怕生。”
“再有,瑜儿喜欢吃什么,有哪些习惯,你也跟要伺候她的丫鬟小厮们说说。”
他想了想又道:“你这几年照顾他们母子也辛苦了,你既然要回去,我也得送你一些路费。”
阿莎想了想点点头,“那行,那我等几天再走。”
苏太师忙吩咐管家准备院子,还有给苏瑜安排丫鬟婆子小厮。
一切都比照府里小少爷的标准来。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身上的衣裳,如今是初春,孩子穿着一件粗布袄子。
虽说是粗布,里头的棉花却厚,想来孩子也没有冻着。
苏太师低头看着苏瑜,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个字?”
苏瑜从他腿上溜下来,揭开桌上的茶盏,用手指头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瑜”字。
苏太师一看,字写得横平竖直,虽说不算好看,可也端端正正。
他一喜,“你识字?你开蒙了?”
苏瑜不知道开蒙是何意,“我家隔壁是个私塾,我常去隔壁玩,他们有时候上课,我就在外面听,所以就认了一些字。”
苏太师不由得感到庆幸,这要是隔壁是个杀猪的,或是赌坊妓院,这孩子还不知道会学些啥。
他笑了笑:“瑜儿很聪明,字也写得很好。”
“过几天,大爷爷就送你去上学去。”
“瑜儿想上学吗?”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如何面对
苏瑜偏着头,“想的,可是我娘经常吃药,花了很多银子,没银子给我读书。”
苏太师摸摸他的头,“只要你愿意学,大爷爷让你上天下最好的私塾。”
如今,皇家办了个皇家学堂。
太子,公主,县主,还有一些王公贵族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
即便是启蒙,教他们的夫子也是曾经的状元,如今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苏辰也是夫子之一。
而且,这个圈子,无疑就是将来京城最顶级的圈子,所以,瑜儿一定要去。
苏瑜突然扯了扯苏太师的衣角,轻声道:“阿莎姐姐说,我来了京城就能见到我亲爹了。”
“我爹呢?”
“我娘说,我爹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
苏太师一噎。
当年他将格香卡软禁在偏院,到后来她跑走,苏辰全都不知情。
苏辰或许还以为,自己早就把那个女人处理掉了。
这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他一时肯定无法接受。
苏太师斟酌了一下,“你爹爹去衙门了,要晚上才回。”
“一会儿,等管家收拾好院子,你就在那院子里住着。”
“往后苏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或者不习惯的都可以来告诉大爷爷,好不好?”
苏瑜点头,“好。”
苏太师亲自将苏瑜送回了院子,又交代丫鬟婆子们,“好好照顾小少爷,但凡吃的用的,都要精心。”
“让针线房,先给小少爷赶制几件衣裳鞋子。”
他看了看苏瑜板结的头发,叹口气,“先伺候小少爷洗个澡。”
“再去二奶奶院子里,将骏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裳先拿些过来,将就穿几天。”
交代完丫鬟婆子,苏太师回书房想了想,这事得赶紧跟苏辰说一声。
他叫来小厮,“去将三少爷叫回来,就说家里有事,回来直接让他来见我。”
苏太师等了半个时辰,等来了苏辰。
苏太师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有件事,须得马上告诉你。”
苏辰一看苏太师态度十分郑重,直觉是件大事。
接着就听苏太师道:“当年那苗女怀了身孕。”
苏辰一听脸色就变了。
“我当时是准备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就一直让她住在偏院,让人伺候着。”
“谁知道,她有天带着丫鬟跑了,我让人去追也没追上。”
“我当时想,或许咱们家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便也放弃了。”
他认真的看着苏辰,“就在今天,那苗女的丫头带着孩子找来了。”
“苗女已经去世,孩子也五岁多了,生得很像你。”
苏辰异常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太师语重心长的道:“瑜儿十分聪明,虽没正经开过蒙,但自己学着写字认字。”
“是个好孩子。”
苏辰心里正在翻江倒海,一时之间,他无法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产生感情。
而且,他的理智告诉他,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初来乍到,自己这个父亲的该给予他一些温暖。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血脉的牵绊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多,若苏辰说对格香卡还有多少恨意,真的也没有了。
那件事他原本就没有任何记忆,他也早就不记得格香卡是什么样子了。
倒是格香卡当时穿的苗衣,他还有点印象。
苏太师见苏辰在发愣,以为他不想接受这个孩子,苦口婆心的道:“辰儿,父亲在人的一生里,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瑜儿已经没有了母亲,又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们都得多关心他。”
“你想想,你小的时候,你父亲是如何对你的。”
苏辰露出一个苦笑,“伯父,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对他的。”
苏太师松开了口气,“那就好,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苏辰犹豫了一下,“那就——去吧。”
两人走到苏瑜的院子,苏瑜刚刚洗完澡,正坐在椅子上丫鬟给他擦头发。
他身上穿着从二奶奶那边拿过来的锦袍。
袍子是宝蓝色提花蜀锦,看起来有七八成新,很是合身。
听到动静苏瑜转过头朝门口看来。
苏太师见了微微一怔。
之前他见苏瑜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粗布棉袄,头发结成了一缕一缕的,脸上看着也有灰。
赶了很久的路,也怪不得。
现在洗干净了脸,换上了锦袍,整张小脸仿佛玉做一般,又齿白唇红,像个小仙童一般。
苏瑜则是看着苏辰,抿了抿唇,“你就是我爹么?”
苏辰猛然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孩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讷讷的道:“是。”
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是该上前抱抱苏瑜还是怎样,求救的看向苏太师。
苏太师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眼里只有好看得要命的小苏瑜。
他走过去将苏瑜抱在腿上坐着,“喜不喜欢这个屋子?”
苏瑜点头,“喜欢,比我家的屋子大,也干净好看。”
他虽是说的官话,却是带着南方口音。
苏太师也不去纠正他,孩子还小,过个一两年口音自然就变了。
“一会儿大爷爷带你去库房,你喜欢什么摆设自己挑。”
“唔,库房里还有笔墨纸砚,你也可以挑自己喜欢的。”
苏瑜点头,“谢谢大爷爷。”
苏太师如今孙子最小的都有十二了,很久没有抱过这么可爱的小娃。
五岁多正是一个孩子最可爱的时候,小了不会说话,无法交流,大了,就是七岁八岁狗也嫌。
苏太师爱得不行,抱着苏瑜不撒手。
苏辰站在旁边,听着爷孙俩一问一答,十分尴尬。
苏瑜突然从苏太师腿上溜下来,蹬蹬蹬跑到苏辰身边,猛的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儒慕之情。
苏辰看着那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心里没由来的一软。
他不由得弯腰,伸手抱起了苏瑜。
抱起他的一刹那,心脏处传来一股奇怪的悸动。
苏辰想,或许,这就是血脉的牵绊吧。
他伸手摸了摸苏瑜的脸,“你还小,要不,你和爹爹住一个院子可好?”
苏瑜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我可以和爹爹一起住吗?”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宠爱
苏辰笑着点头,“先和爹爹住一两年,等你大了,再搬过来。”
苏瑜突然贴着苏辰的脸蹭了蹭,“爹爹真好,我喜欢爹爹。”
苏辰快要被这一下甜化了。
他抱着苏瑜坐到熏笼旁边,“先把头发弄干,不然要着凉的。”
苏瑜紧紧的抱着苏辰的脖子不撒手。
苏太师在旁边看得都嫉妒了,他抱了瑜儿两次,他可没有这么贴着他,更没有亲他!
等到头发干了,丫鬟拿了个小金环给他束好头发。
苏辰抱着他往外走,“爹带你去挑笔墨纸砚,一会儿,爹爹教你写字。”
苏太师赶紧喊道:“哎哎,你们俩等等我也啊,一起去。”
三人往库房去了。
丫鬟一边收拾巾子一边道:“小少爷长得真好看,性子也好,太可人疼了。”
阿莎在旁边拼命点头,“是咧,这孩子也怪,天生的性子好,又有礼貌,也不知道在哪学的,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我们小姐一见了他,天大的烦恼也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苏家这么喜欢瑜儿,她早点劝小姐带着孩子回苏府,或者小姐也不会死,兴许小姐和苏公子还能在一起呢。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
瑜儿在苏府过得好,她也放心了,过两天得赶紧回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那边苏家老少三代已经到了库房。
这一间库房是专放笔墨纸砚的,苏辰抱这苏瑜先看砚台。
他指着一块青黑色砚台道:“瑜儿看,这个是歙砚,看到上面的金色星星没有,这个就叫金星罗纹砚。”
苏瑜点头,“嗯,瑜儿记住了。”
苏辰又指着一块朱砂红的砚台道:“这是澄泥砚,像这种颜色的,便是珍品了。”
苏太师在一旁道:“要不瑜儿就用这个,这个颜色好,小孩子用着也好看。”
苏瑜乖巧的点头,“谢谢大爷爷。”
接下来又去挑笔,瑜儿手小,挑了几支适合他用的,狼毫羊毫都有。
然后苏辰又带着苏瑜挑墨。
他耐心的告诉他,什么叫松烟,什么叫油烟。
笔墨纸砚都挑好,张泽在后面拿着。
几人从库房出来,苏太师道:“我一会儿给皇家学堂的徐院长写帖子说一声,等明儿,就让瑜儿上学去。”
苏辰还怕苏瑜不愿意,“那学堂里,有好些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不仅仅是读书,君子六艺都要学。”
苏瑜不解的问道:“什么是君子六艺?”
苏太师在旁边解释,“礼、乐、射、御、书、数。”
他接着哎呦一声,“还得给咱们瑜儿准备一匹小马,还有弓箭!”
“这马儿一时也不容易找着好的,弓箭还得定做。”
他转头吩咐自己的小厮,“快去知会管家,使人去坊市上寻一匹脾气温顺的小母马,只要马儿好,不拘多少银子。”
“还有,让制作弓箭的师傅进府一趟。”
小厮忙忙的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才找回来的小少爷极得老爷和三少爷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