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家欠你的
顾彰笑着点头，“你就穿吧，你跟着我这些年也没享什么福，如今既然有好东西，也别浪费了。”
陈氏还是不肯，“我真不用，我又不出门，别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她心里其实是想穿的。
可她穿了，老太太咋办？
总不能儿媳穿着绸缎老太太还穿粗布吧？
那要被人指着后背说的。
给老太太也做一身？
还是算了，做了老太太也不领情，说不定还要数落她大手大脚，再说她也舍不得。
这锦缎那都是钱，还不如换了银子，拿在手里踏实。
陈氏挥挥手，“行了行了，都走，该干嘛干嘛去，小翡留下。”
众人恋恋不舍的从堂屋里出去了，陈氏看着桌上的东西，“这些都先收到你那里，我现在总觉得东西藏哪里，都没有放你那里踏实。”
顾翡笑了笑，“好，那我就收起来。”
······
庄子那边，家家户户今天都得了陈氏打发几个孩子送过来的年货，一个个心情都很好。
钱氏看着大姑把那腊鸡和腊鱼挂在屋檐下，突然觉得不对。
顾青提了一只乳猪和一条腊鱼过来，乳猪说是给老太太吃的。
那给她家的岂不就是一条鱼？
大姑姐是外嫁女都得了这么多，他家凭什么还不如一个外嫁女？
这个亏钱氏不能吃。
她咬着牙，先进屋去寻了顾忠，劈头就道：“你那二弟如今越来越不把你这大哥放在眼里了。”
“他给大姐家里还送了一只鸡一条鱼，老三家也是一样，我家就只有一条鱼，都是一样的兄弟姐妹，凭什么我家就比他们少？”
顾忠头也没抬，“不是还送了一头乳猪么，乳猪可比那鸡值钱多了。”
钱氏急了，“那不算，大郎都说那是给娘吃的，合着就给我们一条鱼？凭什么呀！”
顾忠抬起头皱眉看着钱氏，“那你说说，你给老二家送了啥？”
钱氏一时没明白顾忠的意思，“送啥，家里啥都没有，就是有也不给他！”
顾忠忽的站起身，一个耳刮子甩到钱氏脸上，“你还有脸说！”
“你也知道那是人家送你的！”
“人家好心送你东西，你连个回礼都没有，你还敢嫌人家送少了？”
“啊，顾老二欠你的？”
钱氏捂着脸懵了，顾忠吼了起来，“我说没说过，让你别再惦记别人家的东西？”
“今儿要不是大姐拦着，你又撺掇着娘去找老二闹了，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听，你特么这日子是不想过了是吧。”
钱氏心里暗恨大姑姐告状，捂着脸呜呜的哭，“我有什么办法，这家里如今啥都没有，没房子没地，我再不算计，这日子还能过吗？”
顾忠越发怒了，重重的踢了一脚椅子，“老子就只有这么大的本事，老子也没养个有出息的闺女，吃不起白面吃不起肉！更买不起房子和地！”
“不愿意跟着老子受穷你就滚！一天天的就知道丢人现眼！”
钱氏瘫坐在地上呜呜的哭，“我啥时候怪你了，我啥时候怪你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啥时候提亲
顾忠喘了几口气，声音低下来，“老三家不穷？他昨儿告诉我，他家有五十两银子的债！”
“你什么时候看到三弟妹跟你一样老想着占人便宜了？”
“老子又没缺你吃又没缺你穿，人家有那是人家的，你眼红啥？”
“皇帝老儿还天天吃肉咧，你倒是想，你有那个福分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鬼样子。”
杏儿抱着宝儿缩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出。
顾忠一眼扫过去，两人都赶紧低下了头。
顾忠深深的叹了口气，“家里过日子的钱，我会去挣，这平安城里有钱人多，银子好挣，要不了一两年就能把欠的银子还清了。”
“你在家少想些有的没的，把宝儿带好，杏儿也大了，你也打听着，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钱氏听到这话，都忘了继续哭，“要把杏儿嫁到这里？那咱们往后不回去了么？”
“家里可还有房子有地！”
顾忠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说不好，就算回去，那也要几年以后，杏儿过了年都要十六了，再耽误几年，那就成了老姑娘了。”
杏儿听得紧张起来，用力的揪住了宝儿的衣裳。
宝儿扭着身子，“你揪我干什么！”
顾忠看了杏儿一眼，闭嘴不说了。
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当着闺女的面说，他刚才也是一时失言。
吃过晚饭，杏儿打从山子家门前过身，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快步走了。
山子还在吃饭，看着杏儿的身影从门口闪过，他抓心挠肝一般，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将碗一扔，“娘，我去顾二叔家寻三郎耍去。”
山子妈背朝门口坐着，没看到刚才杏儿过去，她心里是很乐意山子跟顾翡家走近的，“那你去吧，见了顾二叔别忘了给他道谢，今儿三郎给咱家送了一只熏鸭过来。”
山子答应一声，飞快的跑了。
山子出了大门，沿着院墙往前跑。
转过弯，就远远的看到了杏儿的身影。
他飞跑起来，跑到杏儿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喜悦，“杏儿，你想我了么？”
杏儿抽回手，一脸的不高兴，“我爹今儿说，让我娘给我在附近寻个人家。”
山子急了，“那咋行，你是要嫁给我的。”
杏儿抿紧嘴唇，“你不是说让你娘上我家提亲么？”
山子再次抓住杏儿的手，“我，我没敢跟我娘说。”
“我娘那天叨叨了几句，说我还小，过了年才十七，这两年先把家里借的银子还清了，等这旱灾闹完了，回家再说亲事。”
杏儿脸色大变，“我过了年也十六了，咋可能还等两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
山子急得语无伦次，“我，我要是不想娶你，我就是狗！”
杏儿一跺脚，“那你还不赶紧跟你娘说去，等我娘看了人家那就晚了！”
山子一咬牙，“我说，一会儿回去了我就跟我娘说。”
他眼巴巴的看着杏儿，“杏儿，咱们去小树林——”
杏儿用力将手甩开，“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山子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呼吸急促，“去吧，好几天没去了，我，我想你想得不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气晕了
杏儿推开他，“不去，等啥时候，你让你娘去我家提亲了，我，我再——”话没说完，杏儿转身就跑。
山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到杏儿转过墙角看不见了，才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山子妈洗了碗，正在屋里劈莲子。
江南这边盛产莲子。
新鲜莲子摘下来晒干之后，那青黑色的壳比什么都硬。
得拿专门的劈刀，在木墩子上劈开。
劈一斤，给几文的工钱，山子妈最近天天在家劈，一天也能挣个几十文。
山子妈正劈得专心致志，耳边传来山子瓮声瓮气的声音，“娘——”
山子妈回头，“不是去找三郎耍，咋就回来了？”
山子闷闷的坐下，低下头抱着脑袋，“娘，我想成亲。”
“啥——”山子妈一激动，手没拿稳，那莲子一滚，差点就劈到了手。
山子抬起头，“我想跟杏儿成亲，娘你找人去她家提亲吧。”
山子妈将刀一扔，“成什么亲？家里现在哪有钱给你成亲？”
“成亲不要聘礼？”
“你没看到我这手上面都是劈的口子，你现在咋能说这个话！”
莲子圆滚滚的，不好劈，一开始不熟练，很容易劈到手。
山子直着脖子，“不是还有十多两银子吗？”
“那苏公子现在又不催着咱们还银子，这些钱也够下聘了！”
山子妈气极了，反手关上门，厉声道：“我告诉你，娶别人都算了，你要娶杏儿，绝不可能！”
“她那个娘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杏儿那丫头也不是个好的，若真是个好的，也不能跟你勾勾搭搭！”
她说着又放柔了声音，“不是娘不肯给你娶媳妇，若是杏儿那丫头有小翡一半能干，我都咬咬牙给你娶了，杏儿这丫头又蠢又懒，连小翡一根小指头都抵不上！”
山子妈如今虽说不敢肖想顾翡做她儿媳了，但不自觉的就将顾翡当成了选儿媳的标准。
山子眼睛都红了，死死的瞪着他娘，“不要跟我提什么小翡，我讨厌她！我就要娶杏儿，银子拿来给我，我自己去找人提亲！”
山子妈愣愣的看着儿子，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都还没娶着，儿子这样子就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她一个寡妇，后半辈子就指着儿子了，平日里觉着自家是母慈子孝，没成想儿子今日如此忤逆。
山子妈心里一时怒极气极，指着山子，“你，你好——”
她身子晃了两下，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山子见他娘晕了，这才着慌起来，扑在他娘身上喊，“娘，娘——”
晃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山子忙跑出去，跑到对面喊刘大娘，“刘大娘，我娘在屋里晕了，您快来看看。”
杏儿正出来泼水，听到山子的喊声，心里一下慌乱无比，赶紧转身进去了，进门的时候绊到了门槛，差点摔了一跤。
刘大娘闻声出来，急忙往山子家走。
进去就见山子妈躺在地上，刘大娘蹲下身子，狠狠的一掐人中，山子妈“嗳——”的吐出一口长气，慢慢睁开了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吃年饭
“你这是咋了！”刘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山子，“快把你娘抱床上去。”
山子将他娘抱到床上，山子妈闭着眼不想说话，刘大娘估摸着是这母子俩闹了啥矛盾，也不好多说，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刘大娘一走，山子妈就背过了身去，后脑勺对着外面。
山子站在床边，“娘，我——”
山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只不过，他也知道，眼下是不能跟娘再提这个事了，得等等。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暗暗想着，以后去城里赶车挣了铜钱，只给他娘交一半，等攒下几两银子，就托人去杏儿家提亲。
······
除夕这天一过中午，顾忠一家，顾荣一家，还有大姑一家就都到了顾翡家的院子里。
往年是三兄弟一起在老大顾忠家过年，因为老太太在老大家。
今年顾彰主动提出在他家过年，大伙自然都没有异议。
钱氏中饭都没做，一家子饿着肚子就来了。
指望留着肚子晚上吃好的。
原本平日里看起来又大又空的大厅，这会儿挤满了人。
陈氏今儿也大方的将张泽送过来的糕点摆了几碟子在桌上，攒盒也摆了一个，还有昨儿去城里买的一些零嘴，那八仙桌上都堆满了。
宝儿进来就直扑那桌子，也没人说他，这东西摆着就是给人吃的。
虎子则是朝他娘看了看，等李氏点了头，才走到桌子边拿东西吃。
钱氏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哪户人家过年摆这么多零嘴出来的。
一边在心里感慨老二是真的发财了，一边忙不迭的抓了一块酥糖往嘴里塞。
她还没忘记顾忠也没吃早饭，抓了一块梅花糕塞给顾忠。
满屋子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堪。
等到天杀黑，团圆饭也做好了。
陈氏昨儿就领着大伙包了一夜的饺子，今儿又整治了好些硬菜。
堂屋里摆了两张桌子，一张圆桌，另一张方桌上摆了个圆桌面子。
两个桌子都摆的满满当当，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装了两大盆，其余还有樟子肉，天鹅肉，红烧肉，腊鸡熏鸭，还有整条的鱼。
顾荣看得直咂舌，“二哥，皇帝老儿过年也就这样了吧。”
宝儿迫不及待伸手去抓那红烧肉，顾三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提。
老太太坐在上首，见宝儿像只小鸡被顾三郎提在手里，两只手仍旧倔强的往红烧肉的方向伸着，忙出声，“三郎，快把你弟弟放下，今儿过年，你随他去！”
顾翡瞟了老太太一眼，笑道：“宝儿，这吃饭呢，是有规矩的，大人没上桌，没动筷子，小孩子就不能先吃。”
“还有啊，吃菜要用筷子，不能用手抓，你想想，那手到处摸，多脏啊，吃下去是要肚子痛的。”
顾忠站在旁边，听着顾翡的话，一时脸皮紫涨。
老太太看着大儿子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仿佛顾翡训的不是宝儿，而是顾忠。
老太太不乐意了，小翡一个丫头片子，还是隔房的，哪有资格教训她的宝贝孙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家团圆
老太太忍不住训斥顾翡：“就你事多，宝儿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今儿过年，这些菜摆着不就是让人吃的？”
“他好不好自有他爹教训，轮不到你说话！”
顾翡看都不看老太太，淡淡的道：“我原也不想说，宝儿好不好也不与我相干。”
“可他这手要是在碗里翻一遍，这菜还能吃吗？”
“我这也不是教训他，我是教他规矩！”
顾忠原本没觉得顾翡说错了，只是脸上挂不住。
主要是虎子和小草在旁边比对着，宝儿的确不成个样子。
虎子虽说也馋，那眼珠子盯着桌上的菜都移不开，可他偏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不像宝儿上手就抓。
小草不用说了，吃个什么东西，都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就他的儿子丢人现眼。
看到老太太说顾翡，顾忠已深知这侄女儿是不能得罪的，赶紧挽回，“娘，小翡没说错，宝儿这孩子就是太没规矩了，不教都不行！以后宝儿的事情，你少管！”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原是为了维护大儿子才出声的，合着人家根本就不领情，还嫌她多事了？
老太太拉下脸，“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唔”，后面的话还在喉咙里，大姑飞快的夹起一个肉丸子塞到老太太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顾彰瞟一眼他不省事的娘，挥挥手，“大伙都上桌，三郎，你去门口把鞭炮放了，放了鞭炮就开席。”
顾三郎欢快的跑到了门外，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门口烟雾弥漫。
老太太的嘴巴，被肉丸子堵得死死的，她看着满屋子的儿孙，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竟没人和她是一条心，都只知道奉承老二一家。
老太太满肚子的心酸不住的翻涌，她慢慢的嚼着那肉丸子，眼角不知觉的沁出泪来。
桌上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席了。
顾翡今天把她的五粮液贡献了一瓶出来，换了个瓶儿装着。
顾彰举起酒杯，“世事难料，没想到大伙今年都只能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平安城过年。”
“好在一家子都在一起，这就比什么都强。”
这话一说出来，家里的媳妇们都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顾家人是都在一起了，可她们的娘家人都还在老家没出来，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顾彰见陈氏眼睛红了，顿觉失言，干笑两声，“吃饭吃饭，一会儿菜冷了。”
顾荣吃了一会儿，隔着桌子喊顾翡，“小翡，这个天鹅肉真的绝了，这是小叔吃过的最最好吃的东西。”
顾翡笑眯眯的回头，“那小叔多吃点，我做得多，锅里还有，剩下的小叔一会儿带回去慢慢吃。”
她没做过天鹅肉，是按照干锅斑鸠的做法做的，反正都是鸟应该差不离。
她倒是觉得干锅天鹅肉不如斑鸠好吃，斑鸠的肉要更嫩一些，飞斑走兔，这话是有道理的。
钱氏一直在吃那红烧肉，还没顾得上吃天鹅，听到顾荣的话，赶紧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
大人们喝酒吃得慢，小孩子吃得快，虎子最先吃完，摸着肚子走过来，“爹，我去院子里玩去了。”
顾彰叫住他，“来来来，拿了压岁钱再去玩。”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去看灯吗
一听压岁钱，宝儿端着碗就跑了过来。
顾彰从怀里拿出一叠红包，一个个的发。
家里小辈人人都有。
二郎三郎没成家都有，还有兰芝和莲儿，也一人得了一个。
宝儿迫不及待的打开红包一看，里面装了二十个铜钱。
他刚要将红包塞进怀里，钱氏的手伸过来一把抓走了红包，“这个娘给你攒着，以后长大了好给你娶媳妇。”
宝儿嘴一扁，“我不要媳妇，我就要铜钱！我要去城里买糖葫芦吃——”
老太太急忙放下筷子对他招手，“宝儿来，奶这里还有。”
宝儿跑去老太太那里，拿了红包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就飞快的跑了，就怕再被钱氏抢走。
钱氏转头盯着杏儿，杏儿的手不舍的在那红包上摩挲半晌，才慢吞吞的将红包递给她娘。
顾翡也有幸得了她奶的红包，里面两个铜钱。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众人才散了。
家里收拾干净，烧了两盆炭火，一家人关起门来守岁。
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干坐着吃些点心，顾翡很快就困了，呵欠连天，陈氏心疼她，让她去睡了。
过了年，初二就立春。
今年东海郡这边气候暖和。
初三，陈氏就带着家里的劳力，下辣椒种。
大姑家听说了，赶紧也和小叔过来，找顾翡拿了辣椒籽去下种。
一眨眼又过了十来天，这天晚饭的时候，顾三郎扒了几口饭，忽然道：“爹，我今儿去城里赶车碰到张泽大哥了，他问我明儿晚上进不进城看灯，他说城里上元节有灯会，有舞龙舞狮子的，热闹的不得了。”
顾青点头，“我也听人说了，听说往年灯会的时候，那整条金水河都被花船上的灯照亮了。”
顾二郎瞄了一眼兰芝，眼巴巴的望着顾彰，“爹，那咱们去看灯吧。”
顾彰沉吟片刻，“晚上城门关了，到时候咋回来？”
顾翡也听得心里痒痒，临城那边虽也办过灯会，但她一直都关在侯府里，还从来没见识过，她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元夕》那首词里写的，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感觉不过个元宵节，都不算来了古代旅游一趟。
她对着她爹撒娇，“爹，去吧，咱们一家都去，不能回来，那咱就在城里住一晚呗。”
顾彰见女儿想去，毫无原则的就答应了，“那就去，那明儿下午就进城，先找家客栈住下，晚上再安安心心的去看灯。”
兰芝眼巴巴的看着顾翡，她也想去，就是不知道这全家人里包不包括她？
顾翡对她眨了眨眼，兰芝瞬间就安心了，小嘴翘了起来。
她欢喜的道：“给小翡做的那个桃红妆花缎褙子，只差一点就收尾了，今儿晚上我赶一下工，明天小翡就能穿着去看灯了。”
陈氏赞许的看了眼兰芝，又对着顾翡笑道：“明儿把娘给你买的那个珠花也戴上。”
闺女今年就要及笄了，女孩儿及笄了就要开始相看人家。
她就愿意她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若是能在花灯节上遇到个好后生，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粉面桃腮
说白了，元宵节其实也就是一场盛大的青年男女相亲大会。
青年男女若是看对了眼，家里又门当户对的话，长辈们也乐得成全。
陈氏跟顾彰两人就是在临城的花灯会上结识的。
想到这里，陈氏不由得看了一眼顾彰。
顾彰心有灵犀的也朝她看了过来。
陈氏难得老脸一红，脸上飞起两片红晕。
顾彰不由得想起那年，青春年少的陈氏，站在花灯下，见他看过来，羞答答的低下头，脸上也是飞起两片红晕。
顾翡将爹娘的眉来眼去看了个清清楚楚，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顾二郎不眨眼的盯着兰芝，明儿晚上，明儿晚上他，他能和兰芝一起去看灯了！
隔天早上，顾翡见她娘容光焕发，只抿着嘴偷笑。
吃了午饭，陈氏就喊莲儿，“给小翡梳个好看的发式，再把那新做的褙子换上我看看。”
莲儿笑嘻嘻的拉了顾翡进屋去了，兰芝也赶紧跟上。
顾翡的头发生得好，又密又厚，长发及腰。
兰芝抓着顾翡的头发，想了想，“不如就梳个飞仙髻，正好搭配两朵珠花。”
莲儿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飞仙髻，兰芝动手，莲儿在旁边辅助，两人花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将飞仙髻梳好了。
兰芝将珠花插上，莲儿拍着手，“小姐这么打扮了，真好看。”
顾翡看着铜镜，这镜子并不如现代人想象的那样模糊不清，镜面很亮，清晰度是足够的。
只不过铜镜照出来，人有些黄澄澄的，顾翡看惯了现代的镜子，不太能接受。
想想自己空间里的镜子，顾翡心里有些痒痒，将两人推出去，“你们也赶紧梳头换衣裳去。”
她反手关上门，从空间里拿出镜子看了看。
这发型梳得是真好，顾翡一时兴起，将自己大学时代用过的化妆品全部拿了出来。
先把眉毛修了下，然后拍水，再用乳液，眼霜，面霜，之后再上粉底，然后画了个裸妆。
一整套流程下来，顾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敢认了。
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粉面桃腮。
顾翡觉得自己不能再看镜子了，再看下去，她会不要脸的把成语大全都用在自己身上。
换好新做的褙子，顾翡这才打开门出来。
堂屋里顾三郎正急的不行，说好吃了午饭就走，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妹子还关在房里，不知道鼓捣些啥。
门一开，顾三郎心里一喜，“妹子，能走了——”
他看着顾翡呆住了，半晌才道：“妹子，你咋，咋这么好看呢？”
陈氏听到顾三郎的话，从屋里出来，看到顾翡也呆了一下，闺女平时也不怎么收拾，头发经常胡乱编个辫子就完了，在家不出门的话，就穿着旧衣裳，今儿猛地一收拾，尤其是穿了这个妆花缎的褙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这哪里还是个乡下丫头，明明就是个千金小姐。
陈氏一时间感慨万千，闺女生在他家真是埋没了。
以后，她要努力多挣钱，给闺女买许多珠花首饰，买许多绸缎衣服。
她要让闺女天天都这么漂亮！
第一百八十八章 悄悄跟上去
顾彰出来看着顾翡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我闺女长得随爹，好看，哈哈哈哈。”
陈氏嗔道：“明明是像我！”
小草跑进来拍着手，“小姑好看，小姑是小仙女。”
顾翡拉着小草的手，“走，咱们看灯去！”
一家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上了骡车往平安城去。
经过城门的时候，赶车的几人都没留意到，城门口那里停了一辆马车，张泽坐在车里，将帘子掀开一个角，看到赶车的顾青他们，脸上露出喜色，低声道：“公子，顾姑娘他们来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再不来，公子只怕要忍不住出城去看看了。
苏辰轻轻的“嗯”了一声，压抑住自己掀帘子的冲动，“悄悄跟上去。”
一家人进了城，寻了个客栈一问，竟然已经住满了。
原来这附近进城看灯的人不少。
赶着骡车转了好几个地方，总算是订了几个房间，这时天已经黑了。
陈氏看看天色：“这去哪里吃晚饭呢？”
顾彰摆摆手，“还吃啥饭，这街上一会儿少不了各种小吃，不如留着肚子多尝几样小吃。”
顾翡赶紧拿了些碎银子出来，分给顾青还有二郎三郎，又偷偷地给兰芝和莲儿各塞了一小块银子。
这客栈有些偏，一家人出了客栈朝金水河的方向走去，陈氏忍不住叨叨，“这花灯节人多，还有拍花子的，大郎你抱好小草，二郎三郎，你两个看着些你们妹子，别走散了。”
三郎看着陈氏，“娘，妹子是能打死狼的人，你这是瞎担心啥。”
陈氏这才想起，自家闺女是有功夫的。
她捶了三郎一下，“那也得小心，你妹子这么漂亮，人家起了歹心咋办！”
顾三郎嘴里应着，眼睛早不知道瞟哪里去了。
顾二郎则是偷眼看着兰芝，压根没听到他娘的话。
只有莲儿心里暗暗想着，她一定跟紧了小翡一步不离。
一路上，各色的花灯早已挂出来了。
顾翡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美，是一种精致的热闹和繁华，让你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
没走多久，小草便指着路边一个卖馉饳儿的小摊，“爹，小草肚子饿了，小草要吃这个。”
顾翡也想吃，拉着莲儿在路边坐了，要了一碗蟹肉的馉饳儿，给莲儿也要了一碗。
兰芝的教养不允许她在街上吃东西，她随着顾彰和陈氏一起，还有二郎，慢慢往前面走了。
小草吃得慢，顾翡和莲儿吃完了，便先走了。
顾彰见三郎跟着妹子一起，便也放下心，陪着小草慢慢吃。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品阁那条街。
这条街是平安城最繁华的几条街之一，顾翡看到一品阁里灯火通明，门外挂满了各种花灯。
又往前走了一段，顾翡忽然看见一栋临街的两层楼房，家家户户都挂了灯，只有他家门口漆黑一片。
顾翡好奇的盯着那屋子看，那门窗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上面也没有牌匾，正看着，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莲儿赶紧将她扶住了。
顾翡低头一看，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伸着两腿，靠着墙壁坐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想开店
顾翡忙对着这老头一福，“老人家，对不住了，方才不小心踩着了您。”
那老头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翡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弯腰放在那老头面前，“老人家，天儿冷，晚上睡在这里可不行，您还是找个能遮风的地方去吧。”
老头突然大怒，“滚滚滚，哪里来的小娘子，我老头子又不是乞丐，谁要你的铜钱！”
顾翡一脸尴尬，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打算离开，想了想，对着老头问道：“老人家，您知道这是谁的屋子吗？怎么空着呢？这么热闹的一条街，空着怪可惜的。”
她最近正想着，娘种辣椒，爹养蚌，她干啥呢？总不能真在家吃白饭吧。
见了这样好地段的一个门脸，忍不住要问几句。
老头盯着她看，见她穿着一身锦缎衣裳，身边跟着个丫头，旁边还站了个小厮，突然眼珠子一转，“小丫头问这个做什么？”
顾翡笑笑，“也没什么，就是觉着可惜，这样好的地方，不管开什么店，那生意都应该不错吧。”
老头忽然道：“小丫头有眼光。”
“听这意思，你想开店？”
顾翡点了点头。
老头子忽然道：“这屋子是我的，小娘子若是真想开店，这屋子我卖给你。”
顾翡偏头看着老头，“老人家莫要诓我。”
您穿得破破烂烂的，看着就是个乞丐，能有这么大的一栋屋子？
老头冷哼一声，“谁诓你，不信你进来看！”
说着老头站起身，从身上摸出一把黄澄澄的铜钥匙，转身就把那大门打开了。
顾翡吃了一惊，看来真是这老头的。
屋子里也没个灯，好在今儿街上花灯如海，还能照进这屋子一些，顾翡看了看，这屋子挺大，空荡荡的，满地都是灰尘，看来是荒废已久了。
老头指指后面，“我这后面还有个院子，院子里还有一栋楼。”
顾翡估摸着这种地段的门脸，没有个上几千两银子拿不下来，她摆摆手，“老人家，我就不去后面看了，我的银子不够买下这屋子的。”
“不过，这屋子您能租吗？”
老头一听，摇摇头，“我不租，我只卖！”
他再次看了一眼顾翡身上的衣裳，气呼呼的道：“你这个小娘子，不老实，你要是没点家底，你敢穿十两银子一尺的妆花缎做的衣裳，还说没银子，我信你个鬼！”
“我看你就是耍着我这老头子玩！”
顾翡无奈的一笑，“老人家，真不是，我真是银子不够。”
“那您说说这屋子要卖多少银子？”
老头伸出三根指头，“我也不多要，三千两银子，明儿我就能跟你去衙门办房契。”
顾翡吐吐舌头，被这价格打击得只想开溜，“老人家，那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凑上银子。”
一边说着，顾翡一边往外走了。
那老头站在阴影里，看着顾翡走了出去，喃喃的道：“都这么久了，或许就卖出去了呢。”
“真能卖出去就好了，我也就能解脱了。”
第一百九十章 心动的感觉
顾翡走出来，已经不见了顾三郎，想必是去哪里看热闹了。
只有莲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顾翡回头看了一眼这屋子，这地段是真的好，可是哪里去弄三千两银子呢？
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么好地段的门脸，老头要真是想卖，还愁没人买吗？
这屋子指定有些古怪。
要么闹鬼，或者有官司都有可能。
算了，先不想了，还是再找人打听看看。
走了几步，见街边一盏胖胖的兔子灯憨态可掬，顾翡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前走。
刚迈出一步，顾翡忽然就停住不动了。
莲儿疑惑的看了看她，就见顾翡直愣愣的看着前面。
莲儿也往前面看去，只见灯下站着一个锦衣公子，眉目如画。
苏辰穿着一身月白色银线提花云纹的锦袍，头上束着银冠，银冠正中镶着一颗桂圆大小的明珠，腰间系着一根白玉带，手里提着一盏小巧的五彩琉璃灯。
风姿俊逸，玉树临风。
顾翡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样，怎么也办法从苏辰脸上挪开。
苏辰提着灯，一时也忘了迈步，眼里只有不远处的那个少女。
她亭亭玉立站在那里，身形婀娜又苗条，桃色的衣裳衬得她的小脸白里透粉像桃花一样娇艳。
她的眼睛比最亮的星星还要亮，她站在那里仿佛浑身都发着光，让满街的花灯都黯然失色。
周围仿佛忽然静了下来，满街的喧闹和人都消失不见。
少年和少女远远的对视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夜风吹动少女的发梢，轻轻拂在她如玉的脸庞上。
顾翡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心脏忽然失控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苏辰也不比顾翡好多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心脏，那欢喜简直要把他的心脏炸开。
今天的她美得不可思议，就像是一块璞玉，稍一雕琢，就展露出了倾城之姿。
而他，在她还被层层石头包裹着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价值。
苏辰脚步一动，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顾翡走来。
顾翡忍不住又抬头看去，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里越发慌乱起来，她告诉自己得马上离开，可两只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走到她跟前，低头温柔的注视着她，“小翡姑娘，好巧，你也来看灯。”
顾翡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烧起来了。
她暗暗鄙夷自己的不争气，唇角慢慢露出一个微笑，“苏公子，真巧。”
“你的腿好了？”
苏辰微微点头，忽然伸出手，将那盏五彩琉璃灯递到她跟前，“送你。”
顾翡低头看着那盏灯，轻声低喃，“为什么送我？”
苏辰不说话，只是看着顾翡，那眸子里却像是有千言万语一般。
顾翡抬眼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眸子，仿佛懂了，又仿佛什么也没懂。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了那盏五彩琉璃灯。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有灵犀
苏辰见她接了灯，心里欢喜不已，柔声道：“姑娘打算往哪里去，我陪姑娘走走。”
顾翡迟疑了一下。
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就该跟苏辰分开，各走各的。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可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夜晚，这样如玉一般的公子，她也忍不住会有小小的贪念。
人若是活得太过理智，这一生岂不是会少了很多乐趣。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都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就挂了。
就只当给自己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吧，等到了满头白发的时候，她可以在夕阳下回味这一个瞬间。
她微微点头笑了笑，“打算去金水河边看看，总是听人说河上的画舫很漂亮，可从来没有见过。”
苏辰绽开一个笑容，如天边的明月一般清朗。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莲儿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张泽和陈虎则是走在莲儿后面。
走不多远，前面一家茶楼，挂出了许多灯笼，那灯笼下面挂着一张张红纸，不少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
顾翡也停住脚步，去看那红纸，原来是灯谜。
她仰头看着上面的字，谜面“镜中人”，旁边一行小字写着打一字。
是个什么字呢？
顾翡一时想不出来，皱着眉在那里苦思。
旁边苏辰楞了下，他不知道顾翡还识字！
在他的印象里，农家女子就没有识字的。
简单的识得几个字也不算什么，但是猜谜，是文人玩的一种文字游戏，这只能说明，她不仅仅只识得几个字！
顾翡想不出来，求助苏辰，“我猜不出来，你说这是个什么字？”
苏辰一时也想不出，主要他心思也不在那灯谜上面。
他两眼发光看着顾翡，不知道她还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顾翡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我知道了！”
苏辰笑道：“是什么字？”
顾翡带着点小得意，“是个入！”
她见苏辰愣愣的看着她，像是没听明白一样，她伸手比划着入字，“你想，那镜子照出来，左右是反的，人字照镜子，不就是个入么？”
这就是个脑筋急转弯嘛！
苏辰只觉得那小手白嫩嫩的在她眼前晃动，指尖如春葱一般又尖又细，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只手还能握刀。
顾翡见他像是入了神，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苏公子，你还没想明白么？”
苏辰回神，点点头，温柔的笑着，“想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小翡姑娘竟然如此冰雪聪明。”
顾翡心底欢腾的奔过一只小鹿，被小哥哥夸奖了心情好好哦。
苏辰忽然抬头看另一个灯谜，“我也猜一个。”
顾翡也仰头看那个谜面，“一箭穿心”打一字。
这个太简单，顾翡略想了想就猜出来了，苏辰与她对望一眼，两人眸子里都带着笑意，知道对方肯定猜了出来。
顾翡眉眼弯弯，“我们一起说。”
“必”两人异口同声说着，一起笑了起来。
旁边一个大叔好心的提醒，“这灯谜猜了出来，可以把那红纸揭下来，去里面找掌柜的拿彩头。”
顾翡和苏辰同时摆了摆手，“不用了。”
两人忍不住又相视一笑。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顾翡提着琉璃灯往前走，苏辰走在她的外侧，为她挡住过往的行人。
走了不多远，顾翡看到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
那上面摆的成品，有小动物，有小人儿，一个个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摆摊的老汉正照着一个小姑娘在捏面人儿。
不一会儿，就捏成了一个小人儿。
那面人儿身上的衣裙与姑娘身上的仿佛，就是那小人儿的眉眼，看着也有五六分像。
顾翡站住不走了，“大爷，能给我捏一个么？”
大爷将捏好的面人交给那小姑娘，抬头看了顾翡一眼，又看一眼她旁边的苏辰，不由得赞叹一声，“好一对璧人。”
“不如公子小姐一人捏一个吧。”
苏辰听到一对璧人，耳尖微微泛红，笑着点头。
大爷取了桃红色的面开始捏了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一个小小的，有点Q有点萌穿着桃色衣裳的顾翡就成型了，连衣褶都有。
面人儿下面插了一根竹签，便于用手拿着。
顾翡接过来拿在手里，刚要掏银子，苏辰快她一步，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了大爷。
大爷笑眯眯的接过，又开始捏苏辰。
大爷花了更多时间，才将苏辰的面人儿捏好，就连他头上银冠的上的明珠都还原了出来。
苏辰拿着这个小面人儿，再看看顾翡手里的面人儿，嘴唇微动。
他想跟顾翡换。
他想要那个小小的顾翡，也想把手里这个小小的苏辰送给她。
可顾翡已经往前走了。
苏辰跟上去，一时迟疑没开口，顾翡很快又被路边一个小摊上摆的葫芦灯吸引住了。
这葫芦灯就是用葫芦镂空雕刻出花纹，里面点了一小根蜡烛，但是真的十分精致又好看。
她将手里的面人儿交给莲儿拿着，自己挑了许久，挑了一个蝴蝶的，给了铜钱，提在手里美滋滋。
苏辰眼巴巴的看着莲儿手里的面人儿，莲儿见他盯着那面人儿，忙将手背在背后，警惕的看着苏辰。
苏辰露出一个苦笑，罢了，还是走吧。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脚步，招手叫来张泽，低低的吩咐了几句。
张泽点点头，飞快的往来时的路跑了。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到金水河边。
顾翡看着这条鼎鼎大名的金水河，一时看呆了。
那河上花船画舫无数，每只船上都装点着各色花灯，水波倒映着五彩的灯光，整条河流光溢彩，丝竹之声带着水汽与些许香味飘来，简直如天上人间一般。
隔得近的花船上，还能看到船上的花娘。
花娘披着洒金的披帛，头上的金钗与灯光相映成辉。
难怪人说江南是人间一等富贵地，什么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不过如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萧煜骑在马上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不远处顾翡的侧颜，心脏仿佛擂鼓一般跳个不停。
石头见世子爷突然停住，愣愣的看着一个方向，也随之看了过去。
他盯着顾翡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的道：“是小翡姑娘，小翡姑娘今儿打扮得真好看，我差点没认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生面熟
萧煜脸忽然一红，回头狠狠的瞪了石头一眼，小翡姑娘也是你叫的？
石头莫名其妙，怎么了，小翡姑娘就是好看嘛！
萧煜催马朝顾翡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顾翡已经转身走了，她的手里提着一盏五彩琉璃灯，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少年公子。
那背影，萧煜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苏辰！
萧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死死的盯着两人的背影，看着苏辰不时扭头偷瞄顾翡，或是转头与她低声说话。
萧煜忽然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子，那马飞跑起来。
石头和柱子赶紧也调转马头跟上。
石头见萧煜速度太快，有些慌了，扯着嗓子喊了声，“世子爷，人多，千万控制着些，别跑太快，怕撞着人！”
萧煜跑了一段，听到石头的喊声，勒了下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石头追上来，喘着气问道：“世子爷，不是说咱们往明月桥上去的么，您这是往哪儿走啊？”
萧煜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回府！”
石头都要哭了，我的爷，这一年就一个元宵节，好不容易满街都是漂亮的小娘子，我还想大饱眼福呢，怎么就要回去！
马儿往前走了一段，萧煜忽然又勒住了缰绳。
他猛地又调转马头，走了一段，转上另一条路。
转了几个弯，萧煜终于再次拐上了金水河边的那条路，不过跟先前是反方向。
他放慢马速，往前看去，就看到远处那一对少年男女慢慢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石头见世子爷不跑了，也有心思盯着道上的小娘子们瞧了。
瞧着瞧着，石头忽然道：“咦，表公子怎么和小翡姑娘在一起？”
萧煜冷笑一声，“那瞧瞧去。”
三匹马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行人们纷纷闪避开。
顾翡突然见前面来了几匹马，一边往路边避开，一边看了过去。
就见头前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少年，剑眉星目，头戴紫金冠，内里穿着一身缂丝锦袍，外罩一件玄色貂皮大氅，虽则年轻，可一身气势逼人。
好俊的公子！怎么那么面熟呢？
顾翡怔了一下，赶紧偏过头去，提起琉璃灯遮住脸，惨了惨了，这不是那个非要买她血滴子的公子爷吗！
她现在转身跑来得及吗？
萧煜原本就盯着顾翡，看到她的动作，心里越发憋了一股气。
他催马快步走近两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辰，冷冷的道：“表弟好兴致，伤还没好全，就陪着小娘子出来看灯。”
顾翡震惊于苏辰跟这位不知名公子居然是认得的，不，不仅仅是认得，这还是一对表兄弟！
苏辰没料到会遇到萧煜，只得打了个拱手，“煜哥也来看灯？”
萧煜盯着顾翡，冷笑一声，“这位小娘子，看着好生面熟啊。”
听到萧煜的话，顾翡只得把那灯拿开，对着萧煜一福，干笑一声，“公子万福。”
萧煜仿佛这才看清了顾翡一样，眉眼稍稍柔和下来，“原来是小翡姑娘。”
苏辰愣了下，“煜哥认识小翡？”
萧煜这才从马上下来，淡淡的道：“不但认识，缘分还不浅呢，你说是吧小翡姑娘。”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准走
顾翡除了干笑也只能干笑。
萧煜这时一眼瞥见了莲儿手里的面人儿。
那面人儿穿着桃色的衣裳，梳着跟顾翡一样的发式，看眉眼还有几分像顾翡。
再看看苏辰的手里也拿着一个面人儿，看那衣裳打扮，就是苏辰无疑。
萧煜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有些酸，还有点闷。
他忽然一伸手，将莲儿手里的面人儿夺了过来，“这东西不错，我拿回去给我小侄儿玩玩。”
苏辰皱眉，你有小侄儿？我怎么不知道？
莲儿急了，“公子，你还我，这东西不能给你。”
萧煜不理她，将面人儿递给石头。
苏辰看着顾翡的面人儿落到了萧煜手里，皱着眉头，“煜哥，这是照着小翡姑娘捏的，你拿去不大好。”
煜哥一个男子，拿着这东西，等于是拿着小翡的小像，这也太不像样了。
萧煜轻笑一声，“我说怎么这么丑，原来是这个丫头。”
顾翡愤怒的瞪着他，你抢我东西就算了，你还要诋毁我的美貌！
萧煜见顾翡气呼呼的样子，语气瞬间软下来，“不是说你丑，是面人儿丑。”
“那你还我！”顾翡瞪着他。
萧煜一挑眉，“不还。”
瞬间又放低声音，“你想要，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顾翡觉得萧煜就是故意在跟她作对，她瞪了萧煜几眼，闷声道：“不打扰你们表兄弟看灯了，我往那边逛逛去。”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小翡姑娘——”
“不准走！”
苏辰和萧煜同时开口。
苏辰皱眉看着萧煜，表哥什么意思，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还有，他跟小翡又是怎么认识的？
萧煜则是有些不自在的道：“我还有事找你。”
顾翡想了想，他找她无非也就是血滴子的事，她叹了口气，“这位公子，那件事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求你放过我好吗。”
萧煜怔了一下才明白顾翡说的什么事，他方才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一个借口而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听到顾翡这么说，萧煜模棱两可的哼了一声。
苏辰在旁边听到顾翡的话，忍不住问道：“煜哥，你让小翡姑娘答应你什么事？”
萧煜淡淡的道，“这是我跟她的事，你不用管。”
他忽然瞥见顾翡手里的琉璃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灯他也有一盏，只不过形状不大一样。
毫无疑问，这一盏灯是苏辰给她的。
想到她拿着苏辰送的东西，萧煜只觉得胸口越发闷闷的。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二哥哥，辰哥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几人都转头看过去。
顾翡就见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二三岁，穿着一件海棠红的织金妆花缎狐皮大氅，小脸被白色的风毛包裹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脸上满满的婴儿肥，看起来特别可爱，小姑娘身后跟着一大堆丫鬟婆子还有侍卫。
顾翡眼珠子一转，见一时没人注意她，忙拉着莲儿悄悄的往后退。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看不见我
退了几步，顾翡见旁边不远处一条小巷，拉着莲儿就跑了进去。
两人沿着巷子跑了一会儿，并没见什么人追来，顾翡这才松了口气。
这边萧煜皱眉看着那小姑娘，“你怎么也跑出来了，母妃竟然放心让你出来。”
萧晴吐了吐舌头，“二哥哥，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母妃。”
萧煜轻哼一声，只有这个傻丫头才认为自己是偷跑，偷跑能跟着这么多丫头婆子还有侍卫？
母妃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萧晴歪着头，“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对了，刚才还有个好看的小姐姐站在这里的，哪儿去了？”
萧煜忙回头，哪里还有顾翡的身影！
苏辰也赶紧回头，金水河边人来人往，只是没有了伊人的倩影。
萧煜剑眉拧起，这丫头，就是一眼没看住，她就跑了！
萧晴眨眨眼，“是我把小姐姐吓跑了么？”
苏辰在旁边冷笑一声，“不怪你，是煜哥把人吓跑的。”
萧煜眉头微皱没有出声，那丫头或许真是被他吓跑的，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该说什么，我找你有事了。
萧晴忽然一眼瞥见石头手里举着的面人儿，眼睛睁大：“这是个面人儿？好可爱，给我看看。”
石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转头看着萧煜，萧煜冷着脸一把拿过那个面人儿，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就走了。
苏辰看着萧煜的背影，眸子眯起，表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张泽这时走过来，低声道：“公子，我们回去吧，今儿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我怕你的腿受不住。”
苏辰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
张泽朝远处招招手，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就赶过来了。
这马车原本就一直远远的跟着，就是方便苏辰随时上车歇息。
萧晴撅着嘴站在那里，自己莫非是瘟神吗？
她一来，好看的小姐姐跑了，二哥哥跑了，现在连表哥也要跑了。
“哼，不理你们了！”萧晴一跺脚，带着丫头婆子走了。
苏辰上了车，不一会儿掀开帘子，对着张泽伸出手，“拿来。”
张泽递过一个小布袋。
苏辰接过，放下帘子，小心的将布袋打开。
里面是个面人儿，拿出来看看，跟方才顾翡的面人儿一模一样。
这是苏辰悄悄打发张泽让那捏面人儿的老头再做的一个。
苏辰将面人儿拿在手里，凝神注视着，看了许久，他才将自己的那个面人儿和这个一起小心的放进了布袋子里，然后轻轻的放在膝上，神色柔和的看着。
这边顾翡和莲儿已经从那巷子里走出来了，巷子这头连着另一条街。
走了这一路，吃的那碗馉饳儿早就消化完了，这巷口正有一家卖汤团的，顾翡要了两碗汤团，和莲儿坐下来慢慢吃。
汤团是黑芝麻馅儿的，又香又甜，才吃了几口，顾翡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剑眉星目不知名的公子。
顾翡赶紧低下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