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狼(下)
这几天对于林夫人来说是噩梦般的几天,等到这天早上的时候,她的下面已经变得红肿溃烂,甚至不能够再进行那种行为。
汉儿军们把她糟蹋够了,因而也不再强奸他,转而在肉体上进行虐待,用刀尖割她的**,甚至在她身上撒尿排泄。
这一切左金玉都清清楚楚,他好久没有睡觉了,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默默的等待着敌人的大将上钩。
这天早上,一阵急促的登楼梯的声音让左金玉警觉起来,一名汉儿军惊慌的说:“快快把这里收拾干净,者勒蔑将军要来了。”
一众汉儿军立刻骂骂咧咧起来,甚至有人提出把这婆娘杀了一走了之,不要管这里,反正到处都是尸体,也不差这一两具。
但是究竟谁也不敢让者勒蔑将军不开心,几个人嘟嘟囔囔的先下楼去了,只有林夫人在低声抽噎,左金玉突然很想对林夫人说上几句话,至少也要为她重新点燃一两个柔情的火花,但是此时阁楼上是否还留着汉儿军呢?是不是有一个小厮还在林夫人身边监视她呢?
林夫人也想把心中的话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把她对左金玉的心意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但是她同样不敢,她也不知道这阁楼上是否有人,不想让自己的感情被这些禽兽听去当做笑话。所以她尽可能的摸到了窗台的栏杆。
正当蒙古传令兵向汉儿军们交代事情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从阁楼上面对内城跳了下去,她重重地摔在石路上。
林夫人早就被摧残得不成了样子,这一跳,已然香消玉殒。
内城的人也惊呼起来,不少还有力气的壮丁立刻趴在床头上看着。
奚氏也听到了消息,强撑着一把力气站起来,远远的望着自己的好姐妹趴在路上一动不动。
眼泪划过,她用力抹去,会让蒙古人看到,助长他们的气焰。
左金玉虽然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但他能够想象发生了什么,他空空的眼窝里面蓄满了眼泪。
者勒蔑一下子就明白汉儿军们在里面搞了些什么小把戏,这虽然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但是搞得现在这样人尽皆知,也说明了这帮汉儿军的无能和猥琐。他有些不屑,这让郭宝玉和耶律阿海都不好受。
从将领的层面来说,郭宝玉和耶律阿海都是人杰,都是大蒙古国的将才,但是从军队上来说,汉儿军们是河北人渣集结体。此时大蒙古国的威望还远远不足以让一群良家子们参加蒙古军队,汉儿军们不是金军道德败坏的部分,要么就是接受了蒙古封号的盗贼,食材的限制影响了厨师的发挥,汉儿军们过低的战斗力也让这两位将军无计可施。
那名汉儿军讪笑着,讨好的看着者勒蔑,刚才的事情真是丢了大人,他心里暗暗叫苦,寻思着回头要将这干手下一一惩罚到骨头都哆嗦。幸运的是眼前的蒙古大将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示,这让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郭宝玉首先发话了:“还不上去再检查一下,难道里面还有活人吗?”
这名小校得了命令,立刻点头哈腰地回到阁楼上,者勒蔑看着周围的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十三翼之战的时候,我们甚至悲惨到直接踏着尸体行进;可现如今阁楼上的一具尸体却能让我们心惊肉跳半天。”
“我们都是为了者勒蔑将军的安全着想。”
“现在大名府城内少说也有几万具尸体,我的安全不会被他们威胁的。”者勒蔑说着,踩着摇摇晃晃的扶梯走了上去。
左金玉的弦立刻紧绷起来,汉儿军们在上面像没头老鼠一样到处走马观花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楼下已经传来蒙古语的交谈声,这份气度显然不是寻常士兵。
郭宝玉在和者勒蔑交谈,经由翻译才能听得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左金玉听在耳中,他们在交谈如何处置剩下的大名府百姓;怎么攻破内城,杀掉所有抵抗的人;将整座城市有计划地焚毁;摧毁大名府外的农田;消灭那些敢于抵抗的人;彻底抽干金朝的血液……
他能够想象出者勒蔑现在所处的位置,仔细盘算了一下,他大概有了些把握。
深呼吸了四次,他已经做好准备,这个时候,就在近旁,突然听到有人惊讶的发问:“这里怎么还躺着一个人?”
正当者勒蔑准备换个地方继续观察的时候,突然听到脑后一声爆响,然后是推动桌椅的声音,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顿时胸口一痛。
左金玉挤开了那个刚刚发现他的汉儿军士兵,一声暴喝,一个箭步蹿到了阁楼旁边,凝聚着数不清的冤仇的刀尖不可阻挡,捅进了者勒蔑的胸口。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左金玉抽出刀来又向旁边劈开,他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但多砍几刀总是没有问题的,第一下砍到了郭宝玉的右胳膊上,而第二下砍中了者勒蔑身边的侍从。也就在这个时候,者勒蔑忍痛拔出刀来砍伤了左金玉。
“快上来,把这个人杀掉!”郭宝玉负痛大喊着,指挥人马上来,耶律阿海也吼起来,这是由于激动,他用刀从背后砍伤了左金玉。
剩下的蒙古侍卫一拥而上,左金玉身披六创,而且也不知道敌人的方位,知道大事已经了结。
“在我死前有个要求,我刚才刺中的都是谁?”他喷着血沫像狼嚎一样发问。
者勒蔑的眼皮都在抽搐,倒在地上,两名蒙古士兵扶起他,正在急切的叫军医过来,郭宝玉浑身颤抖,跪在者勒篾脚边。
者勒蔑虽然痛苦,但依旧不失大将风度,听完翻译之后,要翻译传话给这个汉子。
“勇士,你潜伏在这里刺杀的是成吉思陛下忠诚的獒犬者勒蔑。”
左金玉心满意足的狂笑起来,几天的压抑一扫而空,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的举起刀,用力的压紧自己的胸里。
全书大结局(迫真)
没想到能够如此轻易的赢得胜利,高俊不由得仰天长啸:“果然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小军将也都不失时宜的拍马溜须:“高郎君神机妙算,古今无双,宜为天子,掌控四海。”
高俊当即下令暗造法服、銮驾,私刻印章,准备扯开旗号,自称皇帝。
当年三月末,高俊宣布反对金朝,攻占东平府
当年春天四月一日,高俊与东平府内登基,建号大光,上尊号德佑神圣皇帝。以殷去寒为皇后,何志也为丞相,潘正为枢密使,大小将军各自镇守周线,山东一时间浓烟滚滚,阴云密布,都知道高俊反了。
听说高俊反了,南宋即刻派贾涉来招抚,没想到高俊已然称帝,将贾涉痛打20棍,逐出境外并让他带信给南宋皇帝,说如果南宋早日倒戈卸甲来降,尚不失重重昏侯之位。
高俊当了皇帝之后,不思修整内政外御敌人,反而穷奢极欲建造宫殿,广纳美女充实后宫,先后封了4个妃子,都是当世绝色。
枢密使潘正的夫人白卉,长得花容月貌,被那高俊看在眼里,留在宫中不准出去,封为九嫔之一。
此外还有27世妇,81御妻,360天魔女,让高俊夜夜做新郎。
何志也浑然不理朝政,整日里钻在钱眼中,下令赋税增加10倍,商税增加5倍,就连屋后种菜也要交钱。
潘正率军将辖区内富人坟墓尽皆发掘,得了无数财宝。
终于,四周居然出现了10个传送门,十路大军分别进攻高家军。
西夏三千铁鹞子一马当先,进攻汶阳县,守将张大春哪里抵抗得住,被三千铁骑一战击溃,逃跑的时候被敌人追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大理军马三千攻打范县,守将蒲察勇有勇无谋中了埋伏,身中毒箭,当即口吐白沫身死,全军覆灭,大理军马攻下县城,也向东平府进发。
西辽契丹军一千,别以花剌子模骑兵五百、东西喀喇汗骑兵各五百、葛罗禄骑兵五百、高昌步卒一千攻打邹县,守将郭延嗣与敌军弓骑兵对射,毕竟双拳难敌4手,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倒毙马下,全军登时崩溃。
日军三千,在资政大夫率领下乘船进攻泗水县,守将路哲被文月儿美人计刺杀,守军不战而降。
高丽军两千余人攻打朝城县,守将范有田杀死县令鲁家齐,出城相迎。
吐蕃部族五千攻打阳谷县,守将楼升坚守十二天,但是高俊拒不派援兵,只顾每日在后宫淫乐,楼升兵败身死。
越军五千攻打泰安州,守将温迪罕僧虔连胜越军三场,然而越军使用象阵,僧虔直接被踩成肉泥。
宋军三万,攻打沂州,冯达率军苦战,结果在城楼上观察敌情的时候,被宋军的床子弩钉在了城墙上,宋军趁势猛攻,阿虎等人先后死于乱军。
金军无需传送门,驸马安贞亲率大军攻打寿张县,守将孙庭力不能支,投井而死。
蒙军围住梁山,再战一场,李铭饿毙山上。
各路大军齐聚东平府,随即开始猛烈攻城。守将裴真反水,打开城门,高俊叫苦无奈,亲手杀了殷去寒诸人,即刻逃离东平府,却偏偏在城门口遇见吕仲骐,三回合被打翻,送往开封千刀万剐。
潘正翻城头逃走,却在城墙上被蒙军活捉,夫妻二人惨遭菊花开。
唯有何志也逃出生天,却在城外遇见了女侠喻侠,不由得大喜过望,展示了自己带来的金银器软,准备和喻侠二人隐姓埋名,双宿双飞。
喻侠柳眉倒竖,大喝一声:“无耻叛贼,搜刮民脂民膏,还敢有此非分之想!”说罢一剑斩下了何志也的狗头。
全书完
第二十一章 马(上)
也古率领2000人马日夜兼程,然而却在寿张县附近遇到了扯儿必的残兵败将,得知盟军5000人在梁山上遭遇埋伏,现在生死未卜的消息,即刻率军全速向梁山奔去。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点,在距离梁山60里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个败兵,就是豁儿亦怜真。当初在河北的芦苇荡里,此人曾经和高家军见过阵。
“现在情形怎么样?”
“全完了。”这名蒙古士兵悲痛的说:“汉人冲进了我们的阵地里,两名百户都死了,整支军队彻底溃散,我在树林里藏了一天,脱掉盔甲后想办法游了出来。”
所有的蒙古军将都沉默了,仅仅三天就能将四千人彻底歼灭,这在蒙军的战史上也是可怕的对手。
正当也古考虑是否还要率军继续前进,找一找高俊的晦气时,后面又有人前来报告:“王爷,潘正率军偷偷出了寿张,将我军好不容易找来的补给给抢了。”
也古登时勃然大怒,但是也无计可施,此时潘正肯定已经撤回了城内,再回去也无济于事。
整支蒙古军队左右为难,不知往何处去更好,此时第三个坏消息来到了。
这名使者骑着快马,连马鞍子都没带,一路卷着风到了蒙军面前,腰肋上还中了一支箭,这是他经过受伤现场的时候,潘正送给他的礼物。
“无比尊敬的黄金家族的也古王爷,请您快回大名府去吧,者勒蔑千户被一个汉人刺成重伤,也许很快就要蒙长生天召唤而去了。
这消息顿时让也古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寒颤:“奴才,你这舌头里面崩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者勒蔑千户到底怎么了?”
“王爷,千真万确,请您快些回去!”
也古立刻星夜返回大名府,两千名蒙古军队也随即撤退,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高俊已经开始布置消灭这些人的计划。
此时的河北大名府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少部分还活着的人蜷缩在城北的一小片空地上。也古直接打马进城,在一座布置还算可以的院落内找到了者勒蔑,十几名郎中忙进忙出,然而人人的脸色都比死了还难看。
“我的者勒蔑爸爸,您这是怎么了?”
“啊,也古王爷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猜扯儿必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也古犹豫了一下。
“在病人面前说一些不吉祥的话是不道德的,但是,者勒蔑千户,如果我对您有所隐瞒更加有罪。所以我选择实话实说,扯儿必千户马上就回来,但他的军队一个人都回不来了,将近五千人被杀死在梁山上的战场上,高俊在那里,不在大名府内。”
“是啊,我们都中了他的计策了,他把我们吸引到大名府,然后趁机消灭我军的一翼。”者勒蔑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一定还有别的动作,眼下我已经无法指挥军队,诸位将领之间互不相能,不能再战。也古王爷,请你宣布我最后的命令,立刻率军撤走。”
“是的,我们会撤走的,但是这是在蒙古人报完仇之后才会做。”也古急切的拉住者勒蔑的手:“我的仇可以放一放,但是,者勒蔑爸爸,在您去长生天那里之前还能享受到这片刻时间内,我会把大名府城内的人杀得一干二净,让他们一路上服侍您去见最伟大的苍天。”
“孩子,别说傻话了,大名府的内城很难攻破。你这有仇必报的性子是蒙古男儿的风范,但是蒙古人也懂得隐忍和坚韧不拔,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隐藏住自己的身躯,就像可汗一样。
可汗与女真人一起消灭了塔塔尔部,接受了札兀惕忽里的称号,但可汗依旧是可汗,依旧是伟大的人。你瞧,现在他就不在向女真人施以复仇之手吗?这并不矛盾。”
但是也古并没有听进去这些话,此刻他面目狰狞的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众军将:“那么,这起刺杀是怎么造成的呢?”
郭宝玉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耶律阿海作证,于是,也可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了那名汉军小校一眼,那个人顿时颤抖的跪在地上。
“用铁钩穿过他的脚踝,把这个蠢货倒着挂在那棵树上,让全大名府内的人都知道,不忠于主子的人是什么下场。”
尽管那名汉军小校的根本不懂蒙古语,但他清楚也古说的一定是什么可怕的刑罚,他立刻大声嚎叫起来,请求也古王爷看在他始终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
他激动的扯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身上的伤口,这都是一刀一枪为大蒙古国打天下的时候留下来的。
但是也古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几名蒙古士兵把他拖了出去,不一会儿从那边传来了渗人的惨叫声。
这个人惨叫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在满腹惶恐中死去了,随后,蒙军最激烈的攻城作战开始了,戴庆率领已经断粮几日的军兵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肩并肩站在城墙上,前赴后继的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蒙古人的进攻是强有力的,但是高家军并没有溃败,他们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希望,即使饿得手脚发软,他们也没有松下手中的刀枪。
内城布置有弩机,可以连续发射弩箭,这为高家军赢得了不少优势,民夫们已经可以熟练的操作这些机械了,城内的弩箭越打越少,但是蒙古人也经受不住这种强烈的“问候”,在持续进攻了一个下午之后,蒙古人损失了四百多人,不得不再次退却休整。
也古气得连耳朵都哆嗦开了,万万没有想到,大名府外城能够攻破,这个小小的内城却始终拿不下来!
郭宝玉和耶律阿海同样面色凝重,这一仗损失不小,虽然得到了大名府,但是却是一个烧焦的大名府,什么东西都没有抢到,也没有战俘可以利用,算得上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仗。
最重要的是者勒蔑千户在此受重伤,如果让可涵知道,必然会心生不满,虽然者勒蔑为人公正,不会怪罪自己,但是两人的前途也堪忧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制定了一个堪称疯狂的方案:重现可汗攻打三州的办法,倒土跑马上城!
说白了,就是让骑兵们每人都带着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泥土,他们要冒着敌人的锋矢跑到城下,将泥土倒在地上,然后转身回来,接过下一袋泥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在城墙旁边堆出一个土坡,让骑兵可以顺着土坡直接攻到城上。
虽然在很多情况下这是一个笨办法,但是在特殊条件下反而是可以选择的选项。
原因在于内城的守军以刀枪为主,弓箭决然不多,纵然是有几个弓手,也早已经饿得拉不开弓,所以不必担心敌军的箭雨杀伤。
内城虽然有弩机和灰瓶,但这些东西只能面对固定的方位,使用缓慢,如果是爬梯子的话,敌军自然可以从容调整瞄准,但对于来去如风的骑兵来说,这些东西永远只会砸在他们身后。
这就是蒙军的方案。
第二十二章 马(下)
左绫呆呆的坐在内城中央的空地上,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她的身体已经与土地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任何知觉,这是死的前兆。
现在在内层的平民大部分都是这种状态,因为他们已经数日粒米未进,很多人已经撑不住了。
士兵们何尝不是如此?戴庆鼓起最后一丝力气转动脑袋左右观察,一名士兵手持炭笔在城墙的内壁上写着字。
这是鼓舞士气的办法,一开始大部分人写的都是城在人在的决心,但是很多人也直观的描写了自己的感受,那就是饿,还有些人写满了各种各样食物的名字,然而起不到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作用,反而让大家的心更加冷落。
而此时,在城外,阿阑豁阿轻轻拍了拍胯下的战马,这只矫健的马儿嘶鸣着,似乎也对即将进行的任务很有信心,这个强健的乃蛮勇士手里捏着一只大大的布袋,里面装满了泥土,少说也有二十斤,但是在他手中似乎就像棉花一样。
“阿阑豁阿,我的那可儿,你知道,我把你都派上去是为了向全体蒙古战士证明这一战必将胜利,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蒙古王孙失望。”也古当然不会参加这种突击,但他派出了自己的那可儿,他走到阿阑豁阿身边,叮嘱他这些话。
片刻之后,蒙古勇士们催动战马,他们像天空急速的流云一般向内城靠近过来。
“果然是天之骄子的军队。”郭宝玉忍不住赞叹一声,蒙古骑兵们技巧娴熟,变换自如,而城上的敌人惶恐而无可奈何,这些蒙古骑兵跑到城下,倒尽泥土之后转身回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矫健的战马们嘶鸣着,似乎不太懂他们为何要这样跑来跑去,这些强健的战马既有蒙古人自己的产品,也有来自于对金朝的缴获。
“数百匹战马在城市内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郭宝玉忍不住对也古说。
“是啊,中原人在城市里是不会骑马射箭的,而且据我所知,金国内地的居民已经很少见到马了。”
“金国的战马全部都提供给了边疆,但是它们全都为大蒙古国所有了,现在金朝没有战马。”郭宝玉向也古解释:“那几匹高大的骏马,我想就来源于金国的群牧所。”
“是的,缴获的马匹非常高大,简直可以和蒙古的骏马相比,仅仅依靠这批缴获,就能让全体士兵们都骑上最矫健的战马。”
在印象中,人们往往认为蒙古战马体型小,耐力强,但是蒙古人也饲养各种不同的马,东部的山只昆等部落驯养的小鞑子马耐虫病、耐粗饲,确实体型狭小,是这些人进山打猎的助手。
而西部草原的战马高大强壮,适宜冲锋,和汗血马有亲缘关系,就连铁木真也赞不绝口,蒙古本身也出产良马。
不过最好的马来源于青海,来源于那些吐蕃部落,无论是金朝、南宋还是西夏,都把这种马视为上品。至少从眼下而言,除了知道金国从陕西买到部分这类马之外,蒙古人对西马还并不了解。
然而此时无需挑选马的种类,因为无论是怎样的战马都能完成眼下的任务,骑兵们来去自如,而内城壁上无计可施。
骑兵们换了一批战马,继续从事刚才的工作,土坡已经渐渐成型,再来个三四轮,也许就能发动袭击了。
也古满意的看着骑兵们的操作,虽然费了不少马力,但是成功的避免了伤亡,眼下内城只是一轮冲锋的事情。
“叫士兵们筑好这道土坡之后就停手稍微休整一下,等到今天黄昏的时候再发动进攻。”
城内陷入了巨大的绝望气氛之中,敌人居然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修筑好了一道倾斜的土坡,敌人的骑兵可以踩着土坡冲上来。
戴庆找到了奚氏,此时两个人面对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戴庆才说:“这堵城墙是守卫不住的。”
这堵城墙确实不可能守卫住了,奚氏给戴庆指了一下大名府衙门的院子,那里也有相对高厚的墙,然而这种墙阻挡不了蒙古人哪怕半个小时。
“到那里也是晚死一会而已。”
“绝对不能放弃希望,那里怎么也能容纳下二三百号人吧。”奚氏对戴庆说:“你要记得把我的女儿带进去。”
戴庆点点头。
奚氏深呼吸了一口,转过身子背对着戴庆:“准确一点。”
戴庆缓缓的抽出了刀,冲着奚氏心脏的位置快速捅了过去。奚氏只是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血来,立刻倒在地上。
类似的场景在各处上演着,约有三四百人选择了自尽,他们包括未成年的孩子,妇女以及老人。大名府毕竟不是高家军,他们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全体灭亡之前再和蒙古人战上一场。所以即便孩子们是大家所珍爱的,此时也必须为这个目的而让道。
蒙古骑兵踏着土坡向上前进,士兵们在进行最后的阻挡,甚至于躲进城里的难民们也组成了人墙,抵挡蒙古骑兵,弩机再一次狂吼起来,但是弩箭很快就用完了。
难民们徒劳的被一个一个砍倒在地,蒙古人进城了。
城内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声以及怒骂之声,很快,内城的城门也被打开,汉儿军们也随即冲了进去,哭叫声更厉害了。
等到也古进城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即便蒙古军人也为之胆寒的地狱景象。
整个城内都是红红的,地上是残肢断臂和碎肉屑,已经看不出人的踪影,墙上抹的全是淋漓的黑血,在黑血当中透露出黑色的用炭笔写上的诅咒蒙古的文字。
也古用手按住胸前,此时他感到了巨大的震撼。从厮杀中清醒过来的蒙古骑兵看到周围的景象后,胆子小的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上万人死在内城的废墟里,仅仅有两三百人躲进了大名府衙门的院子中,这是第三道墙,但是蒙古人暂时还不想去碰它。
“北城那边不是还有一批大名府居民吗,让他们过来收拾。”也古下达这个命令之后迅速离开了内城,这里面的场景实在是太刺激人心了。
但是蒙古骑兵还得硬着头皮面对这种景象,牢牢的包围大名府衙门,向里面喊话:“如果立刻投降,还能够死得痛快些,反正蒙古人是一定可以攻破这不高的墙的。”
戴庆紧咬牙关,拒不投降,这里面只剩下十几名军兵以及两百号平民了,其中还有六十个孩子。
蒙古人没有攻城,他们已经受不了内城的景象,前来攻打内墙的是汉儿军,戴庆他们拼尽力气将这些人从墙上驱逐出去,但随即他饿得两眼发昏,晕倒在地。
第二十三章 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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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汉儿军们也拒绝继续进攻,反正现在敌人只是躲在宅院里已然不碍事了,他们还打算抓紧时间继续对内城的搜捕杀戮。所以这两三百人暂时逃过一劫,得以度过一个不安的夜晚。
大概是天放亮的时候,戴庆幽幽转醒,此时他全身麻木,但是却觉得脸上似乎有些痒。
但他现在没有力气管脸上的情形了,他就这样躺着,一直躺到中午,那个痒痒的东西爬到了嘴边,他这时才用力气将那点小东西扒下来,原来是一条白白的蛆虫。
戴庆看着那条蛆虫,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间他似乎明白这只蛆虫意味着什么了,于是伸出像铁条一样的手指,把蛆虫抓起来送进嘴里。
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此时其他的军兵也已经麻木的或坐或卧,几乎失去了生机,戴庆摇摇晃晃的走到几步看向墙边,果不其然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无数细小的、洁白的、蠕动的虫子,正源源不断的向墙内爬来。
他立刻抽出刀来,将这些小虫刮到一起,然后全都送到嘴里。
片刻之后,高家军的士兵们似乎全部都活了之后连续两天,他们以此为生,并且时不时的继续向外面释放冷枪冷箭,汉儿军们组织过两次进攻,也被他们所击退。
蛆虫越来越多,并且开始散发出臭气。
戴庆把收集到的虫子给左绫,但是左绫摇摇头,戴庆不依不饶的把虫子碾碎,摊着手送到左绫面前,但是左绫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戴庆知道这个小女孩恨她,因为是他杀了左琳的妈妈。
“咬吧,咬吧,你要是能把它吃下去更好。”
但是左绫终究不会把戴庆的手指咬下来,那天下午,左绫被他逼着仰起脖子,敞开喉咙,把这些蛋白质全部灌到肚子里。
野谷依旧惦记着这些墙内的人,准备在当天下午再组织一次进攻,城内城外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杀完了,幸运的是,也许这些血液为者勒蔑注入了力量,郎中说,现在好转已经有了五成的几率。
“伟大的长生天啊,我们如此恭敬的侍奉您,求您让者勒蔑千户继续辅佐伟大的可汗。”也古喃喃自语。
当感觉到外面的敌军再次列队的时候,戴庆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蛆已经基本吃完了,而敌人的准备愈发完整,守卫这墙是不可能的。
几名军兵站到了孩子们身后,等待着戴庆的指示,只要他一声令下,孩子们就可以免除遭受蒙古人蹂躏之苦,尤其是像左绫这样的年轻女子。
当刀尖碰到左绫的脖子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有些发抖。
但是戴庆良久也没有下达命令,所有的军兵都在看着他。
外面的敌军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只听铛铛两声,几架梯子架到了墙头。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戴庆闭上眼睛:“不要杀,咱们再试一试。”
就在这时,城外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墙外面的队伍有些慌乱。
这给戴庆带来了希望,他急忙下令:“趴在墙头上看一看。”
两名还有点力气的士兵搭起了人梯,把一个年轻军兵拖了上去,这名军兵立刻大喊起来:“敌人在撤退,他们走了!”
说的不错,所有的人都在惊慌的撤退,因为高俊率领主力来了。
蒙古人仅仅注重大名府内,而在东线略微有些失策,这位高俊带来的机会,他急速的击溃蒙军外围警戒的汉儿军们,随即一路向大名府突进。
而在大名府内被折磨的精神错乱的蒙古人根本无心抵抗,他们纷纷跳上马鞍,就要赶紧离开这块让他们伤心透了的土地。
“怎么回事?高俊还会来大名府吗?他和大名府那究竟是什么关系?”也古愤恨不已,叫嚷着让士兵们去抵抗,但是蒙古士兵们再也不愿意在大名府作战了,他们已经彻底害怕这个地方。
大群大群的骑兵穿过大名府的北门,向河北退去。
也古当机立断,下令那可儿们立即杀掉所有的郎中,绝对不能让者勒蔑的病情外露。随即命令士兵们将者勒蔑抬起来装到车里,即刻向城北突围。
郭宝玉与耶律阿海二人还在率领军马死扛,这二人都是军中良将,尽管汉儿军们都是些庸碌之辈,但在这两位人才的指挥下暂时拖延住了高俊,为也古争取到了时机。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当高峻的正兵们冲上来的时候,汉儿军转瞬即溃,两位将军也不得不顺着北城出去逃命。
正当也古率军飞奔的时候,远远的一群高家军的骑兵冲了过来。
梁山上缴获了上千匹战马之后,高家军终于能够临时凑出一支骑兵了,眼下的指挥官正是李铭。
“阿拉!”一看到敌军的骑兵过来,也鼓励克率军与之交战,眼下只要突破这群骑兵,就能抵达安全的区域。
高家军的骑兵们毕竟不如蒙古骑兵战技娴熟,已经开始节节后退,然而他们毕竟也是身披重铠,在李铭的率领下,猛力向前一攻,居然突破了蒙古骑兵的阵线,打到了敌军中军附近。但是蒙古骑兵随即前后包抄,形势对高家军骑兵极为不利。
一名高家军骑兵发觉勒勒车上躺着一个人,立刻举刀砍了下去,然而在关键时刻,阿阑豁阿挺刀向前,这名高家军骑兵的刀砍偏了,重重地砸在车板上,者勒蔑顿时痛苦的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者勒蔑爸爸!”也古惊讶痛苦的喊了一声,即刻命令所有的士兵:“什么都不要管了,立刻撤退!”
蒙古骑兵像是风一样掩护着者勒蔑而去,只留下大口喘着粗气的高家军骑兵。
败退的蒙古人一直逃到明州附近才重新安营扎寨,者勒蔑的状态已经非常之差,而当地找不着任何郎中,在之前就已经被蒙古人杀完了。
也古痛苦的也跪在者勒蔑脚下:“是我错了,我应该遵守您的命令率军撤退,而不是逞强斗勇,导致了一场蒙古前所未有的失败,造成了您的耻辱。”
“也古王爷,蒙古人不必畏惧这些,蒙古人生性是豁达的。长生天垂怜我,让我不必和你们在一起经受战争的磨练,而可以悠闲的与长生天一起观看你们的征程。”者勒蔑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是那句话,学会隐忍,这是蒙古人以往生存的不二秘诀。”
燕子飞回来了,虽然没有了人家,但是也可以在林木中栖息,林子里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从中流出一道潺潺的溪水,不时有一两只野鸭懒洋洋的游在这里面。
春天来了,者勒蔑死了。
第二十四章 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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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家军冲进大名府的时候,在衙门里的高家军们也一起冲了出来,戴庆率领人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砍杀了数名汉儿军,而敌军还在仓皇逃跑之中。
但是等追到街上的时候,戴庆的脚步一下停滞下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靠近大名府的时候,高俊的心情非常沉重,他已经得知大名府沦陷的消息,如此的话,戴庆他们凶多吉少,大名府城内数万人也凶多吉少。
等他抵达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冯达牢牢控制住,但是他的表情苍白,请求高俊不要即刻进城。
“我必须去看一看。”高峻勒住战马的缰绳,选择步行进城,城门洞里特别的阴暗潮湿,让人惊异。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几只细小的白色的虫子,高俊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好,举头望去,城门上尽是这种白白的东西,一只一只的奋力蠕动着,无意识的爬行着。
不时有一两只会掉下来,高进感到头晕目眩,立刻把脚冲了进去,当走进城门的时候,当看见大名府内的景象时,高俊也彻底惊呆了。
大名府曾经欢笑热闹的街道已经不复存在,神采飞扬的大名居民现在就躺在高俊的脚下,有的肠穿肚烂,有的头断腰折,残肢断臂杂处其间,五脏六腑分散左右。
城墙上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而在上面爬行蠕动的正是白色的蛆虫。从女墙的豁口处一直到墙根下,到处都是这样成片的血迹。
有一些居民没能逃离火场,在大名府大火的时候就已经被烧死了,人虽然灰飞烟灭,但是烤出来的油渗入地下,成了苍蝇们繁殖的场所,地上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跳动的白色的人的轮廓,那也是有蛆虫构成的。周俊能够清楚的看出这些人死前的痕迹,有的痛苦的扼住自己的脖子,有的似乎还怀抱着什么东西。
到处都是这种可怕的小东西,他们依旧在食腐嗜血。
几只蛆虫顺着高俊的鞋底往上爬,一直爬到脚面上,似乎还要往里钻。
高俊感觉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头皮炸开,毛发根根直立,太阳穴狂跳,耳边似乎有上万面锣在敲响。
跟着高俊冲进来的军兵也都惊呆了,恐惧摄住了所有人的内心。
就在大街上,高俊看到了戴庆他们。
戴庆都只剩下了四个人,衣衫褴褛,盔甲歪斜,饿的皮包骨头,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就是戴庆,他拄着枪杆,望着高俊,突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在南城和西城,战斗还在继续,失去指挥的蒙古人完全不是对手,高家军迅速封锁了四门,来了个瓮中捉鳖,剩余的蒙军士兵全都跪地投降。
幸存者们含着眼泪向高俊,述说蒙古人破城之后的景象。
“不要说,不要光说,全都记下来。军中的军典在哪里?教导队?我的书手在哪里?全都过来!把这些一字一字的都给我记下来。”高俊咬牙切齿,几乎语无伦次的说:“传我的命令,所有的军兵都要进城来看看,看看蒙古人破城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大名府的居民只剩下了三百六十人,而这仅存的人都是蒙古人为了防止瘟疫,收拾尸体而留下来的。他们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戴了一个白帽子,上面用汉蒙双语写着:“此人不可杀戮。”
高俊走进了内城,这里抵抗的最久,除去一地的尸体之外,最让人心碎的是墙上高家军用碳笔写下的话语,有的语法混乱,还有不少错别字,但表达的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饥渴甚!”
“腹饥,犹需战他一战!”
“我家女儿十二岁。”
“当年曾糟蹋一碗饭,报应来也。”
“腹中饥渴难耐。”
“全家安康。”
“饿。”
“虽死,不向黑达下跪。”
“红焖好猪肉,四样烩鲜鱼。”
“虽饥渴,绝不投敌。”
“甚渴。”
“腹饥。”
“腹饥甚。”
高俊在内城的墙壁下久久徘徊,终于在一个小小的手印前停留下来,这是一个血手印,那只手小小的,看样子还是个孩子。旁边用炭笔写着一句话“大郎今日七岁了。”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被抓的战俘有蒙古人也有汉儿军,共计千人,此事被凶神恶煞的高家军团团绑住,跪在高俊面前。
“大人饶命,求您饶命啊!”这些人止不住的哀求起来。
“我们真的没想杀人,我们真的没想杀这么多人。”有汉儿军膝行想要到高俊面前,但随即就被秦宁一脚踹了回去。看着这群人还不安静,高家军们抄起长枪,没命的往人群里面打去。
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高俊仿佛头痛似的摩挲了一下额头。
“你们听着,我并不想杀你们。”高俊一句话就让这些俘虏安静下来,他们都满含期待的看着高俊。
“就像你们不想杀大名府的居民一样。”高俊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部分人没有马上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多人立刻反应下来,他们像杀猪一样嚎叫着,请求高俊网开一面,但是军法队的成员已经跟了上来,以十人一组的方式迅速高效的砍杀俘虏。
大名府剩余的居民红着眼睛扑上来,军兵们也纷纷抄起长枪,高俊没有制止,鲜血染的流动着,浸湿了高俊的脚。
清理尸体的工作足足进行了三天,在最初的泄愤之后,高俊也十分注意传染病的问题,到处都撒上了生石灰,并且强行命令军队执行严苛的卫生标准,幸运的是,并没有大规模的流行病爆发。
所有的和平居民都被集中在一起火化,分别装在12个骨灰坛中,贴军们在城南挖掘了大型坟墓,用于安葬这些人。
一开始,高俊想要把左金玉特殊安葬,但后来想了想,还是让左金玉的骨灰和他一直为之骄傲的大名府在一起,和他一直保卫的大名府人民在一起。
祭奠仪式由信德法师主持,高俊主祭,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参加了。
左绫摇摇晃晃的抱着小虎娘,在这里又看到了钟行。
“钟队正。”左绫哑着嗓子喊出名字,之后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把手中的小猫微微举了举。
“我都知道了,左绫,你要坚强些。”钟行立刻走上来安慰左绫,但是左绫又微微举了举那只猫。
“这只猫怎么了?是你养的吗?是左千户留下来的吗?”钟行觉得这只猫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哪见过。
左绫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她颤抖着放走了小虎娘:“没,没什么,谢谢钟队正教我踢球。”
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来,左绫转身走到河边,想在这里洗把脸,但她随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河边放声痛哭起来,在这一刻,她终于长大了。
第一章 一片山河好气象(上)
在处死俘虏的时候,潘正是极少数保持清醒的人,从中挑选了二十四名似乎有些身份,而且愿意合作的俘虏供高俊审问。
这些人果然十分配合,把蒙军的近期动向全部供了出来,作为交换,他们也免除了立即被处死的命运,送到战俘营采石头去了。
蒙军的动向倒是不出高俊的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在河间地区停留,继续和山东金军对峙。但是却有蒙古军官提到,也古王爷特意命令他们探了探前往山东东部的道路,尤其是前往登州一带的。
“怎么了?难道蒙古人还要进攻胶东半岛吗?”高俊有些拿捏不准这件事,顺口向何志也问了一句。
后者正围着小炉烧热水,听到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突然把扇风的扇子扔到地上:“我可真傻,高俊你也是,你难道忘了某位知名人物了?”
一开始高俊一头雾水,但是看着何志也急切的面容,仔细思索了一下,猛的一拍几案:“丘处机!”
长春真人丘处机,据传有长生不老之道,因而被铁木真派人求访,为了全真教的前途,丘处机决心跨越整个大陆与铁木真相见于中亚,并且传授给铁木真卫生之道,并劝其少作杀业,在中原建立傀儡政权,为铁木真夺取天下出谋划策。
看来这次也古前来山东的任务之一就是营访丘处机。
“据我所知,这个丘处机是被蒙古人请到西域和铁木真会面的,而不是强行带走,既然如此的话,咱们不妨也派使者去请他一下。”何志也分析了一下:“据我所知,山东这边对于全真教还是很崇信的,丘处机在咱们根据地的民众心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如果能将此人请来,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只怕这个长春神仙又要装模作样。”高俊心中是有些不屑的,对于宗教人物,高俊的看法向来苛刻。
即便是高俊并不信奉道教,也清楚丘处机确实是一位有影响力的宗教领袖,而且从他在金、蒙、宋各方的取舍来看,很有战略眼光,并非等闲之辈。
在这样的想法催促下,高俊派孙邦佐率领十名军士,护送赵昉前去拜访长春真人丘处机,名义是希望丘处机来鲁南讲道。
潘正率军前往滕州,这批军队是在滕州募集的新兵与高家军老兵的混合,数量只有一个旗,这是潘政的亲领军队,与此同时他依旧兼任高家军的指挥副使。
没有人把完颜珣的命令看得重,包括潘正自己。尽管完颜珣在圣旨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希望潘正能够与高俊分庭抗礼,但对于潘正来说,高俊是远比完颜寻值得追随的领导。
也正因为如此,高俊现在事实上占据着六府州之地,除了东平府城墙是完颜弼的地盘、大名府已然一空之外,东平、大名、泰安、兖、沂、滕六州司县都为高俊所有。在短短几年间,高俊已经膨胀成为山东最大的力量。
在新根据地,高俊的兵马每开到一处,往往留下一个都在当地守卫,军使称“都尉兼提控某县”,暂时主持大局,随即何志也会从民政系统中挑选一人前往该县主持政局,称为行县令事。
县令从当地愿意配合的父老耆宿当中选出一人,协助自己施政,缓和高家军与本地人的关系,称为行县丞事。
都尉即刻遣散当地的女真军户建制,从解放的驱口当中募集民壮,又从民壮之中挑选忠勇敢战者作为首领,为县尉;
这些官属都已具备之后,则在各管各社实行土改,限制大地主庄园扩张,开辟荒地作为官地租赁,减免赋税,一切税法都按高家军在寿张县的办法来。高俊又派出一人监督这些事项,称为行主簿事。
随即把解放的各乡村编为管社,推选管领、社正,也按照高俊的方法来,军队不惜动用强硬手段维持当地的秩序,抑制大户的需求。
不到一个月之内,新收复各县已经建制完整,各乡镇都听从高俊的号令,此时都尉就可以率军撤回,重新编入高家军的建制之中,运用这种办法,高家军迅速掌握了周边各县。
翟呈信的巡回法庭也在各县轮转,眼下老翟已经有了四个学生,然而并不设课堂,也不进行课程教学,这四个人整天跟着翟呈信,观察老师如何断案,并且抄写法条文书,以这种方式进行教学。
工商业的触角也迅速蔓延,家里人丁多而地少的人可以进入寿张县的工坊去干活。
然而让高俊想不到的是,比这所有的一切扩散更快的是彩票,现在根据地的彩票发售工作转而由太学生张思彝负责,周妙儿反而成了打下手的。根据他的统计,各县刚刚选派完县尉,还没有进行各项改造工作的时候,已经累计在两个旬日之内售出彩票十二万三千多枚,这一百二十三贯钱中,二十贯贯作为发售人员工资,七十二贯作为彩票奖金,剩下的被高俊拨给各县,协助财政。
除此之外,还有酒、盐、茶的专卖收入,可以说各县进行改革的压仓费用都是这些钱撑起来的。
在各县的基础上,高俊终于设立了六个州的建制。
各州均设行防御使事、行副防御使事,又设黜置判官,掌管礼、户、吏三案,设防御判官,掌兵、刑、工三案。
州城内设一录事司,职责与县公廨等同,就相当于现在地级市的市辖区一样,这是金朝才有的设置,被高俊所沿用。
录事司的规模扩大了,有录事、佐事、巡尉、主簿四名官员,还有不少吏员。
此外还设有管理民兵的兵马钤辖一人、掌管监牢、劳改营的司狱一人。掌管州学(正在逐步转变为中学)的教授一人、掌管仓库的司仓一人、掌管榷货(茶、酒、盐、彩票)发卖的提举榷货一人。
东平府防御使办公地点在寿张县,赵汝凡担任,尽管高俊军中的赵昉、陈秉彝都被完颜珣授予更高的官资,但是此时他“高何以下文官第一”的身份依旧稳固。
大名府行防御使事为鲁家齐,兖州为张成武,泰安州为吴广亭,沂州、滕州分别由高俊、潘正亲领。
贺老万(由于特殊原因后,文中的史老万都改成贺老万)带领盐帮弟兄在寿张县痛痛快快玩了两天,买了不少新奇产品,对高俊的创造力赞不绝口。双方签订了长期的供货合同之后,贺老万就带人回日照去了。
没过多久,花靥谢家的人也来了。
第二章 一片山河好气象(下)
谢传风先到的大名府,此时大名府城内的清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但是城内的白地和清理出来的废墟依旧吓了他一跳,当他得知蒙古人破大名府时杀了八万人之后,更是惊得半舌不展。
此番来见高俊,还是商谈从海路走私的事,自他回去之后,花靥谢家的人进行了连续两三天的争论,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跟高俊搭上线,完成这个走私航线的搭建。
谢家倾尽全力在淮东寻找可以帮忙的对象,还真让他们搭上了一条关系,可以从东海海路将南宋的粮食运到山东来。
“倒还真是了不起,不知你们搭上了谁的关系,我如何与他交接呢?”高俊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谢家的活儿办得这么利索,由于鲁南战役、救援中都之战和大名府之战接二连三,高俊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走私的事情,眼下根据地连一个可用的外海港口都没有。
“此人乃是浙东的一个大富商,在官府中也颇有能量,此人有海船,经常办这些走私交易,此次我们三方分成,咱们双方备货,而这位先生负责送货。”
“好极了,不过你就不怕我跟这位先生达成协议,把你们谢家撇下不管吗?”
“我们谢家也并不是无能之辈,如果高郎君言而无信,我们自然有计较,但是我看高郎君是光明磊落的人,必然不会这么做。而这位先生虽然干的是不法生意,但为人却有些意思,自号是读圣贤书之辈,从不骗人。”
“那可就有意思了,真不知此人是何人。”
“这位先生姓刁,双名光斗。”
高俊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这名字起得很雅,看样子确实是家世不凡,虽然做的是走私生意,但是却是个儒商,这等个性鲜明的人物,高俊很有结识的兴趣。
“现在贵家可以备货了,我要的各类货品的清单都在这里,一时间也筹集不完,所以希望贵门早做准备。”谈得很痛快,高俊拿上了采购清单,谢传风接了过去,略微扫了一眼。
“高郎君真是大手笔,不过,我们谢家倒是能备齐这些货物,只是我们想问,高郎君如今连一个港口都没有,究竟是要在哪里搞海上走私呢?”
“我想这些货品在两三个月内才能筹集,到时候我们会商谈好港口的。”其实谢传风的话正问到了高俊的软肋,但是高进却显得云淡风轻,似乎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以我们高家军的实力,周边的港口并不在话下,有必要的话我们也会与盘踞在山东沿海的各方合作,共同分享利益,有钱大家赚。”
高俊很重视对南宋的走私,想要战胜蒙古人,仅凭北方的力量并不够,如果能够调用南宋的资源为抗蒙战争服务的话,战胜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而且,日后,如果高俊真的梦想成真的话,在南宋的关系网也十分重要,那个隐秘的梦想,高俊自己现在都不大敢说出来。
大概是大名府之战结束一个月之后,高俊的领地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是燕宁率领的数百残兵。
听说燕宁来到之后,高俊亲自出城相迎,在之前的鲁南战役期间,两人虽然素未谋面,但是燕宁也采取了配合措施,这让高俊心怀感激。既然友军有难,高俊不能坐视不理。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留着长长的髯须,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儒将之风,作为莒州的大户,燕宁在当地举兵,以保境安民的名义驱除红袄军,当地人无不景从。但是就在高俊忙于和蒙古人作战之际,燕宁被杨妙真所击败,地盘和军队均为其所夺,只能率领少数残兵来投奔高俊。
“好一个杨妙真,趁着我和蒙古人作战的时候搞突然袭击,倒也是个眼光准确的人。”高俊摩挲了一下下巴。
“高郎君,小弟此番就是来投奔您的,高郎君能战之名,在咱们山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次战败我也想清楚了,想恢复原有的声势,靠我自己怕是不能,只求高郎君能够援我一臂,解救我家乡父老,此后我必然鞍前马后相随,为高郎君帐下一将。”看着高俊没有立刻表态,燕宁突然说出了这些话。
无论是忠于金朝的义军还是红袄军,在战败之后互相投奔也是常有之事。高俊答应了燕宁的要求,并且给了他一个贴军旗指挥的职务。并且准备出征莒州。
眼下高家军又经过一轮扩张,编有冯达、李铭、楼升、僧虔、郭延嗣、路哲六个正军旗,裴真、范有田、张大春、燕宁四个贴军旗,此外,潘正独领一旗,已经有了十一旗,近五千兵力,还有数万民兵可用。
但是和何志也商讨的时候,何志也却说:“根据地连番大战,困苦不堪,且彭义斌与李全二人在苏北休养生息,日渐恢复,需要防备此二人。所以此番不能出动大军了,依我看最多出动2~3个旗的兵力。”
高俊可不愿意:“我当然知道根据地困苦,但是据我所知,杨妙真枪法无双,手下的人马少说也有万人,此番夺了莒州,必然又要招兵买马。红袄军固然以流民居多,但是杨妙真可非等闲之辈,在这个年代,以区区一女子之身能成为众多豪杰之领袖,可并非仅有一身好武艺就行。”
何志也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也是目前根据地的极限了。”
高俊沉默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想办法请四方援兵了。”
何志也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高俊:“你是说黄掴阿鲁带他们?”
“一个是山东东路都总管黄掴阿鲁带,另一个是山东路统军使蒙古纲。”
“想得美,这都是你的上级啊。”
“莒州真正的占据者燕宁不是在我这里吗,我就以协助燕宁为名起兵,夺了莒州之后,另派军将管辖,而燕宁可做我手下之将。”高俊把热水稍微吹凉一些,缓缓啜饮:“想要做大,不仅仅是要从本体系培养军队,也要接受外来人员的投靠了,当初咱们收编陕西勇敢和阿里哲孛人,现在已经起了效果,燕宁前来投靠是件要紧事,而且此人也并非无能之辈,可以助我镇守一方。”
针对杨妙真用兵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高俊迅速草拟了文书,分别送往济南府和益都府。
眼下河北行省草拟,侯挚还没时间管理这些州县,高俊眼下能抢到多少地盘,未来就能掌控多少地盘。从这方面来讲,高俊倒是有些感谢红袄军了,如若不是这帮人冲州撞府,自己哪来机会扩展到如此之大。
第三章 独骑能当百万兵(上)
根据侦查来看,杨妙真在夺取莒州之后一直按兵不动,在当地招兵买马。似乎还在犹豫,不知道是应该北上与张林会合,还是南下与李全、彭义斌会合。
与张林会合容易些,但是正处于高俊、蒙古纲与黄掴阿鲁带三人的包夹之下,势单力孤。而且据说张林最近态度暧昧,似乎是要被招降了。南下到淮北与李全等人汇合固然好,但是两者中间横亘着高俊这个惹不起的魔头,红袄军想在高俊的地盘上安然通过,怕是不大可能。
还没等杨妙真想明白这里的关节,高俊已经悄然出动了,这次他仅仅带了三旗一都的人马:冯达旗、路哲旗、燕宁旗、主计运输都。
高家军目前依旧没有正式的骑兵编制,但是李铭自愿带领二十名擅长骑马的士兵助阵,高俊对此欣然同意,编成了一个临时骑兵队,而李铭也由堂堂起指挥降为队正,但是他不以为意,反而为自己终于能够率领大股骑兵而高兴。
李铭对骑兵的这种热爱让高俊打心里高兴,一个真正热爱自己事业的人,才有可能将这种事业做到极致,与蒙古人打仗,不可能不需要一支强大的骑兵,有李铭这样视战马如生命的人,这个过程也许会容易一些。
在春耕工作进行的时候,高俊率领部队开拔了。上千名军兵沿着田埂小路一字前进,高俊的命令很明确,敢践踏禾苗者,大军法伺候。
如今高俊也学会了骑马,胯下这批乌龙马是段景柱挑选的,据说是一批罕见的驯服的良马。这战马确实很乖巧,没让高俊闹出什么割发代首的笑话,率领军兵安安稳稳的离开了梁山,向沂州开拔。
理论上,沂州由高俊亲自治理,但是高俊当然不会在这里,而是留在根据地中心一带,暂代他负责这里的是佐史陈秉彝。而负责这里民兵的兵马钤辖是纤夫起家的程威孚。
“这几日来莒州那边有动静吗?”
“杨妙真整日价招兵买马,有不少人为了躲避兵役,已经逃到咱们这边来了。”陈秉彝无不得意的说。
“依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他们的间谍,我来到沂州的消息,估计她已经知道了。”高俊却如此回答,让陈秉彝等人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高俊勉励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说此事眼下无足轻重,随即开始了解杨妙真的具体情况,据说此人已经募兵上万,加上原有的一万人,真是旗帜蔽天。
“虽然有两万兵马,野战也未必抵挡得住在座的诸位。”高俊对此很有信心:“我倒是担心她占据城墙不肯出来,那样的话,咱们就不得不攻城了,这也是我请蒙古纲等人来的原因。”
诸位将领也都微微点头,以高家军现在的实力,对付红袄军完全可以做到以一当十,但这是在出城野战的前提下,所以高俊的第一步动作就是想办法把杨妙真骗出来。
“早就听说杨妙真枪术无双,这次有机会见识,大家不要堕了高家军的名头。”高俊显得很轻松。
既然杨妙真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沂州,那么使用欺骗的手段就不怎么好使了,高俊干脆采取阳谋,下令民兵做好准备向莒州各地全线推进。
莒州三县:莒县、日照、沂水,莒县是莒州的附郭县,所以高家军先把南北两边的沂水、日照占据,随即全军向莒州进发。
两三天之内,各县都已经被高俊所占据,民兵迅速维持当地治安,按照高家军的办法处理当地事务,而高俊团团围住莒州,等到杨妙真粮食耗尽,自然会出战。
在高俊经历的大小数战当中,此番算是最为容易的一战了,这让他心情颇为得意,根据燕宁的说法,莒州城内所囤积的粮食并不算多,如果杨妙真真的有上万兵力的话,也就个把月的功夫就要吃完了。
就在这一个月之内,民兵整肃莒州的治安,军兵展示高家军的武力维护人心,顺手再把杨妙真给做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莒州自然落入腹中,真是太美了。
就在第二天,高俊发觉不仅仅是事情美,人也美,当杨妙真突然大开城门,率领军马出城野战的时候,高家军的所有将士们都忍不住在心里喝彩一声:“好一个妙娘子!”
“这不科学呀,按理来说习武之人即使不是五大三粗,也得是身强体壮啊,杨妙真为何如此妖娆美丽!”高俊在心里怒吼,杨妙真面容白皙、身材婀娜,身穿一身不大的烂银连环甲,带了两片小披膊,外面罩着的是一块锦绣红战袍,黑色吐鹘带,手捏一根缠铁长枪,腰上还挂着一对鸳鸯刀。
这个女子并没有戴头盔,而是挽了个髻,小小的脸,虽然未施粉黛,但是一双眸子深邃,在战场上扫了一眼,几乎所有的高家军军兵都觉得她看的是自己。
如果硬要在高俊前生见过的女人中做个比喻的话,有些像老版水浒传的扈三娘,但是却比郑爽要白很多,那两汪秋水看向高俊的时候,高俊差点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都说杨妙真武功无双,靠的是枪法还是媚眼儿?”努力的定了定神,高俊发觉自己居然有些口干舌燥,急忙攥住了衣服,这是殷去寒当年为他绣的双凤百花战袍,一看到这件战袍,他就想到,当年在运河冰冷的水中,在燃烧的船上,去寒是如何在危难之中舍身救他的,一下子心情镇定了不少。
“诸位看到对面那个女人了吗?谁去跟他过两招,让咱们看看所谓的杨家枪法如何。”高俊询问自己的什将们。
“卑职愿往!”一个操着陕西口音的汉子冲了上去,此人骑着一匹黄骠马,手执一杆长马枪,背后挂的是铁胎弓和二十四支羽箭,看得出来是一位弓马娴熟的好汉,此人乃是高俊手下的什将董敬。
杨妙真一看到有人过来,眼神立刻变化了,似乎对厮杀还有些欣喜,立刻策马过来挺枪相迎,双方开始交兵。
“咦!呀!”杨妙声呼喝两声,长枪果真犹如梨花片片,突然间一枪挑飞了对手的头盔。董敬大惊,光着头赶紧策马回奔,对面传来了大声的嬉笑声。
第四章 独骑能当百万兵(下)
高俊吃了一惊,纵然是杨妙真枪法无双,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别也是客观事实,居然能够在马上打翻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这让他简直不能相信。
立刻又有两人策马而去左右夹攻,但是那杨妙真浑然不惧,将一杆枪耍得虎虎生风,突然间杨妙珍卖了个破绽,左边那人一枪捅来,却恰好露出腋下,被杨妙真刺了一枪,登时鲜血横流,两个人赶紧策马跑回来。
“龚成!你怎么又愣神儿了?”高峻寄希望于手下的第一高手,然而这时才发觉龚成不知为何半张着嘴,已经成了离线状态。
“龚成!你给我注意点!”高俊忍不住低声责备他,斡脱赶紧拉拉龚成的衣角,后者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看入迷了吧,看入迷你就上啊!”毕竟是在全军面前,高俊不能大声责备,但怒气值很明显极高,这让龚成惭愧不已,赶紧扶好头盔,策马而上。
龚成投军的时候,枪法已然乃是一绝,再加上温迪罕僧虔传授的神出鬼没的铁链,竟然让杨妙真一时之间有些不支,高家军顿时大声喝彩起来。
在杨妙真的军中还有三十多个女兵,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一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叫嚷开了:
“高家军好生欺负人,先是左右夹攻就算了,这次还拿着邪门歪道的铁链,不公!不公!”
龚成,微微一笑将铁链扔了出去,高家军们顿时一阵欢呼,为龚成这一番帅气的举动而振奋不已。高俊也微微点头,阵前相斗,主要还是为了振奋三军气势,再说了,没了铁链,龚成身上还有僧虔传授的锥子和铁钉……
杨妙真此时脸颊绯红,而且有些气喘,毕竟是女性,纵然枪法精妙,体力也是跟不上的。但是看见龚成扔下铁链,顿时嘴角不经意的一笑,两人再次交锋,不过三五回合,杨妙真突然扔下长枪。
战场上一片惊呼,高俊在马上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仔细观看,只见杨妙真突然抽出镔铁长刀来,只一招,晃过了龚成,重重地砍在龚成胸前。
龚成身上穿的乃是硬甲,中了一刀倒也无所谓,但是他的脸色猛然一变,又支架了两招之后便策马回来。
高家军不由得为之夺气,这让高俊也后悔了,眼下这种情况就应该大军掩杀过去嘛,纵然杨妙真有三头六臂,难不成还能一人阻挡上千人吗?
正当高俊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情形突然起了变化。
到目前为止,高家军在阵前单挑中已经全败,然而正当高俊满地找缝的时候,只听一声娇喝:“金狗哪里走!”一个年方二八的年轻女子,骑着一匹白马,从对方阵中跃出,追杀正在败回的龚成。
“妹子快回来,此人不是你对付得了的!”杨妙真到现在才第一次张口说话,声音是沙哑的甜,听上去很是受用,然而那个年轻女子却不管不顾,抽出一支长剑就作势要向龚成后背砍去。
刚才还在仓皇撤退的龚成,突然间反过身来,还没等那女子反应过来,龚成就用大大的披膊甲格开长剑,伸出右手来抓住这女子的衣领,喊了一声“起!”,将这年轻女子从马上直接提了起来,夹在腋下,向阵中跑去。
全军轰然大笑,高俊嘴角也微微翘起,在关键时刻,敌军突然跑出来一个送人头的,为我方增添了士气。
“吹号角,擂战鼓!”高俊下达命令,刘德立刻开始奏乐。
号角就是命令,高家军们收起了刚才看戏一般的神态,长枪往前猛的一放:“虎!”
军兵压上去的时候,高俊还是非常有信心的,高家军盔甲精良,并非寻常之人马可比,眼前红袄军那怂怂的样子,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看见高家军单挑不过,直接大队人马逼上来,杨妙真微微冷笑,一挥手,后面的鼓手立刻会意,咚咚的战鼓敲响,红袄军即刻变阵,原本站在前排的枪手们纷纷后退,倒是有上百名身穿铠甲的亲军凑了上来。
“这大概就是杨妙真的硬军吧。”高俊猜测,杨妙真的军队组成方式大概和其他红袄军类似,都是由少数装备精良的亲军和大量的杂兵组成。
然而有些意思的是,这些人居然没有长兵器,都使用的是盾牌和单刀,个别人甚至用的是双刀。他们也没有站成整齐的方阵,而是三四个一组站成一团,是灵活的小阵。
高俊眉头略微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刚刚回到阵中的龚成回头一望,顿时惊呼一声不好。
敌人以高家军军兵难以想象的勇气,竟然以单刀冲击长枪,而且,居然几乎人人都架开了高家军的枪头,冲到近处。
缺乏保护的长枪手们被对手连连攻击,虽然有厚实的铠甲保护,也个个胆战心惊,而当对手放弃双刀,转而掏出骨朵的时候,高家军阵线开始后退。
军兵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大部分普通士兵对武艺并不精通,只是机械的练习长枪术,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对手是怎么架开枪头的,而当敌军的刀手们近身时,这些朴实的大兵们就无计可施了,后排的长枪手们徒劳的看着前排节节后退,但是敌人始终近身,后排也难以进攻,他们只能徒劳的挥舞枪头,指望吓一吓对手。
关键时刻,李铭率领马队上前,而杨妙真只是冷哼一声,驾起四蹄,向李铭的马队杀来。好一个杨妙真,不仅枪术非凡,骑术也相当了得,居然与李铭的骑兵战成一团,二十人的马队,被她拖延住至少十人。
但剩下的骑兵还是忠实的履行了任务,开始袭击敌人的侧后方,毕竟杨妙真的硬军也不是很多,眼看着后面阵型要乱,杨妙真得了个空子冲出来,即刻收起长枪,指挥部队后撤,直到撤回城内去,城头上的守军弓箭劈头盖脸的射来,高家军也只好后退。
这一战高军损失不小,足足有三十多人阵亡,而击杀的对手不超过百人。
最重要的是,长枪手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就以往而言,长枪方阵几乎是所向无敌,敌军的步兵都难以阻挡,而现如今却被对手所克制,这让他们对下一场战斗异常担忧。
高俊也脸色铁青,虽然高俊的武学造诣也不高,但究竟也受到过启蒙教育,比大兵们更容易看清问题,对手的刀术确实不一般,似乎是专门为了克制长枪而来。虽然高俊看不懂里面的名头,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如果高家军下次战斗时还使用一成不变的长枪术的话,只会继续给对手交学费。这不是勇气、训练或者运气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技术问题。
就在城外扎营的时候,高俊倒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朋友——孔元政。
第五章 迷雾隐隐凶徒手(上)
“共之,你不照顾你家的庄园,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高俊有些错愕,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带来什么消息。
孔元政看上去瘦了不少——高俊执政兖州以来,一直没有去拜会孔家,这让孔家上下极为不满,而第一次负责接待的孔元政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高郎君,山东路蒙古统军派人向您传递消息,刚好在我庄上歇脚,我听说是高郎君的消息,有些放心不过,就一块跟来了。”
“真是辛苦贤弟了。”高俊对孔元政印象很好,连忙招待他坐下,听取使者的消息。但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山东登州、宁海州一带爆发了郝仪的起义,这位郝仪当初是杨安儿的部将,如今延续了大齐政权,自称皇帝。
众所周知,红袄军攻破几座州城也未必有事,但是如果他们敢于造什么正朔,称孤道寡,那就是反复的拍老虎屁股,果不其然,这番举动立刻引起了山东东路金军的关注,蒙古纲和黄掴阿鲁带都要率军先去讨伐郝仪,不能前来相助了。
高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让孔元政好生奇怪:“郎君的战势不顺?”
“确实是我技不如人。”在孔元政面前,高俊倒是很坦诚:“杨妙真虽然一介女流,但确实巾帼不让须眉,我今日吃了一亏,想攻克莒州,怕是很难。”
孔元政神情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垂下头去。
接待了孔元政之后,高俊开始提审今天俘虏的那名少女,此人是个女将,又是杨妙真口呼妹子,看样子一定也是莒州红袄军的中高层,既然如此的话,从她身上一定能套出不少秘密。
十几名高家军将张牙舞爪、夹枪带棒的站在大帐里,努力营造出“金狗”的感觉,吃人肉的那种,高俊小人得志般的坐在案前,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拿上来!”
两名军兵将那女子捆好之后解送大帐,就要踹她跪下,那女子怒目圆睁,岿然不动。
“算了算了。”高俊一下子觉得有些残忍,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魔。而在下面摆出一副凶神恶煞姿态的军兵们则一下子都泄了气,在残念中默默的想:“高郎君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
“兀那小婆娘,我乃山东宣抚副使、明威将军、沂州安抚使温敦俊,你姓甚名谁?在贼中官居何职,速速报上来,尚可饶你一命,否则的话,嘿嘿。”高俊狠狠一拍惊堂木:“大刑伺候!”
如果这个时候龚成或者斡脱能拿个烙铁、皮鞭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只可惜高家军军内并不推崇酷刑,只有大军法,小军法两样而已。
那女子昂起头来,对高俊不屑一顾:“恨我学艺不精,不能杀尽尔等金狗,你等无需知道我的名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高俊心里暗暗赞了一声,眉头一转:“我知道了,我听说贼军中有个叫三眼王八刘老六的,为人最是贪财好色,在密州的妓院当龟公,盘上了里面一个妓女,绰号叫‘万人骑’,两个人狼狈为奸,投奔了奸党,据说这三眼王八就在军中。看这女子的火泼样,也不像是个良家妇人,想必就是那个万人骑了。左右!把这个牌子给我挂到她脖子上,即刻推出处斩,把锣都敲起来,让周围百姓都来看看万人骑长什么样。”
这番话连高俊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果不其然,那女子涨红了脸皮,气的牙齿直打颤:“你,你少血,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万人骑,你全家都万人骑!”
高俊忍俊不禁,军将们一开始有些生气,看见高俊自己都乐了,也忍不住笑出声。那女子更气愤了,看到旁边捉来自己的龚成还在笑,不由得火冒三丈:”笑什么!我看你才像三眼王八呢!”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高俊挥挥手,两名军兵立刻作势就要把这女子推出去。“你要是再不说,我们的监斩牌上就这么写了。”
这女子气苦不已,委屈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但还是要装作高傲的样子:“本姑娘姓喻名侠,来自淮东苏州,你们这些金狗可听清楚了?”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是震惊的表情,高俊诧异的端详眼前这个小姑娘,跟喻侠长得并不像,而且年纪也比喻侠小很多。
高俊给龚成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这女子的功夫如何?
龚成回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女子只不过是骑过两天马耍过两天剑而已,身手差的很。
看着大家都安静下来,这女子似乎还有些高傲:“你们怕了吧,我就是当初火烧东平府吕家的那个喻侠,你们若是怕时节,早些将我放回去,饶你们的性命!”
一开始,高俊以为这是这个小姑娘的胡诌,但是当天晚上,杨妙真居然也来了信,意思是说如果高俊愿意放走喻侠的话,杨妙真也可以选择不与高俊为敌。
杨妙真在信中说,她与高俊素来无怨仇,也丝毫没有相互侵犯过,双方应该维持和平,杨妙真愿意将日照县割让给高俊,但希望高俊不要得寸进尺,双方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高俊当然不会让出莒州,而且他也想将杨妙真这样的人收服,至于这个假冒喻侠的女子,看得出来心机不深,高俊揣测这可能也是喻侠的同乡,听说过女侠的名头,一时羡慕,也出来闯江湖。
“冒用江湖前辈的名义可不是个好习惯,把她带回寿张县去吧,让何志也好生调教一下。”高俊的意见如此,希望这个女孩儿能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何志也内心的思念。
孔元政自告奋勇办成此事,高俊总觉得此人这次来有些心事,于是乎吩咐了随同的军兵,回去时要让何志也关照一下。
与此同时,写完信的杨妙真坐在藤椅上,正在往脸上抹擦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梳妆台上都是瓶瓶罐罐。
“妙真姐姐,这些都是什么呀?”
“别动,这是草本精华,前些日子我遇上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卖与我的,看,效果不错吧。”此时的杨妙真完全没有战场上的英姿飒爽,反而有些小女儿态,尽管在身后的女子看来,摸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今天出去晒了太久,还得用这个,别动我的遮瑕。”杨妙真仔仔细细的抹抹搽搽,身后的女子也不禁苦笑,外人只看见杨妙真面若梨花、枪法无双,谁知道这姑娘每日练武三个时辰、对着梳妆台也要一个时辰。
“杨姐姐年轻漂亮,而且武艺如此高强,今天居然把高俊杀的落花流水真是前所未见,姐姐真是红袄军中第一人。后面那个女孩忍不住夸赞。
这个年轻女子体型瘦弱,但是眼神之中却有不该有的成熟——正是文月儿,她成功的在梁山包围战中逃脱,又开始了反对高俊的阴谋。
第六章 迷雾隐隐凶徒手(下)
杨妙真却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和高俊打仗,你也看出来,这人兵强马壮,手下也都是不凡之辈,而咱们莒州的红袄军呢?姐姐是个女儿身,手下那帮军将哪个真心服我?如果不是我武艺超群,如果我不是杨安儿的妹妹,他们早就将我推翻了。”杨妙真说着狠狠把草本精华往桌子上一摔:“一帮混账,一点本事也没有,却总喜欢搬弄是非。”
不愧是第一美女,就连摔东西的姿态也这么迷人,文月儿站在后面不说话,杨妙真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把文月儿拉过来:“这次还要多谢妹妹述说的有关高俊的情况,我才能对症下药,今日胜他一阵,妹妹总说与高俊有仇,究竟是何等深仇呢?”
文玉儿眼神悲愤:“是破家杀父之仇。”
这下轮到杨妙真惊讶了:“竟然有这种事,我还道那高俊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妹妹的家人如何开罪了此人,竟遭得此等大祸?”
文月儿没有立刻回答,准确的说,是她突然间觉得不能回答。
这段时间他也听说过,杨妙真固然痛恨女真人,想推翻大金政权,可是对蒙古人也不假辞色。文月儿也知道了大名府的惨祸,如今在山东河北,提起黑鞑,何人不是咬牙切齿?何人不是捶胸顿足?
自己与蒙古人的关系自不待言,而自己的父亲呢?据说当年也跟蒙古人有些关系,文月儿不太相信这种传言,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杨妙真解释。
这让文月儿一瞬间错愕了,她不知道如何对杨妙真说,这一瞬间的恐慌,比过去几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都来得可怕。
见她不回答,杨妙真也不追问,思忖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便和高俊斗上一斗。”
文月儿好生惊讶:“姐姐刚才还说不愿意和高俊打仗。”
“我当然不愿意,不过妹妹不是和高俊有仇吗?此番我与你报仇。”
文月儿真的被感动了:“姐姐,这是为什么?”
“我杨妙真自小习枪弄棒,事事都不比我兄长弱,然而却始终难以施展拳脚,皆因天下都轻视我等女儿身。妹妹为了报仇,居然能够纵横捭阖,今日让他高俊都吃了一亏,乃是天下女子的榜样。”
杨妙真站了起来:“我就是要让我手下那帮军将看看,我杨妙真乃是世间奇女子,此番,就算是打完这一仗莒州红袄军就此散伙也罢,我也要给妹妹报这个仇。”
“妙真姐姐!你真好!”文月儿忍不住擦了擦眼泪,紧紧的抱住杨妙真,既是因为感叹杨妙真对她的好,但也愧于自己不能对杨妙真和盘托出,这种愧悔让她无言以对。
杨妙真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好啦,好啦,赶快休息吧,我们还得等高俊的回信呢,不知此番能否将喻侠妹妹救出来。”
此番将这个假喻侠送回寿张县,孔元政自告奋勇去带路,高俊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却苦于说不出口,一方面有些担心,但有时候,他也不无得意的想,也许孔元政已经被自己的王者之气所慑服,准备对自己纳头便拜。
那样的话倒也好,根据他的了解,孔元政不仅对心学有所涉猎,而且对财用之道颇有讲究,在管理农庄的这些日子里积攒了不少实际经验,而高俊眼下正缺少一位能够统筹财务的人。
孔元政将这个冒牌的喻侠送到寿张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何志也亲自接待孔元政,虽然两人素未谋面,但何志也早就听高俊介绍过这位孔圣后裔,在此时就能精通理学之人,在北方是不多见的。
看着寿张县城内的热闹景象,孔元政却显得很是阴郁,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却烦躁不堪。
大约是整整一天之后的晚上,孔元政敲开了何志也的房门,和盘托出了他知道的事。
“曲阜孔家邹城孟家已经联合起来,上告山东各路,准备对高郎君下手。”
何志野的双手颤抖起来,眼下高家军占据六州,推行如此激烈的政策,对于到来的反扑也略有预感。
“你也知道我们孔家是褒圣家族,家主现在正在开封任太常博士,与朝廷诸位相公皆有交集,而高俊夺取我门祀田,已然引起我家上下愤怒,此番我家一方面在开封活动,准备将高郎君调往陕西,此外还交接山东诸军之将,不来救援高郎君。”
“救援?你是说高俊现在有危险?”
“恐怕确实如此,对于此事我也知之不详,你也知道我毕竟不是孔府内的亲近之人。”孔元政对此很是惭愧。
何志也沉默了片刻,却突然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事情?”
“我固然是孔家人,但何尝不是读圣贤书的人呢?”孔元政有些痛苦的摩挲额头。“我们孔家的人想干什么我最清楚,他们不是恼恨高郎君对他们傲慢无礼,而是切切实实感到肉痛,感到自家的钱粮被高郎君给夺去了!”
“你是说高俊的限田政策?”
“当然包括这个,而且还不仅于此,孔家世代名门,本朝世袭曲阜县令,再加上朝廷赏赐的祭祀田地,向来是呼风唤雨。以往兖州区府的官吏想要做些事情,总免不了要与我们孔家打招呼,上下打点好方可实行,不然的话,如若孔家之人阳奉阴违,什么事情都干不成,而眼下高郎君的军兵完全与孔家无涉,只以自身之武力为保障,强行推行各种事项,孔家权威大损,曲阜之民世代苦于我家,因而此番高郎君来到,大家都视高郎君为救星,纷纷投奔高家军来。”
“那孔家这些人打算干什么?”
“毁掉高郎君苦心经营的一切!”孔元政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这就是我和盘托出的原因,我不想看到寿张县这大好景象让我们家的人给毁掉了,何先生也未必能想象我们家的人现在是何等仇恨高郎君,他们恨不得把这个人整个抹掉,最好知道高郎君的人都通通杀掉为好!”
何志也没有马上说话,还乡团的厉害,当年山东人民可是见过的,过去几个月之内,高家军确实操之过急,反对的力量现在已经联合起来,很可能要采取大行动。
但眼下根据地终究保持有较强的军事力量,只要军兵们坚定的跟高、何二人走,根据地的稳定大局就不会变。更何况争取到了孔元政这样的人,一个真正的十二月党人、有良心的知识分子、忧国忧民的士大夫,粉碎敌人的反扑也就不为难了。
计较已定,何志也即刻派人星夜去取孔元政的家眷,并且命令寿张县城内的民兵做好准备。
按照目前编制的民兵法令,上番民兵有三分之二留在县中,而另外三分之一会聚集在州城之中,寿张县眼下是东平府的临时府治,所以足足有上万民兵,绝大部分人正在何志也的指挥下疏通河渠,从事百业,但只要命令一下,他们就会立刻捡起武器准备作战。
民兵们的盔甲不多,但是号令整齐,组织严密,足以和孔家豢养的那些庄丁打手相抗衡。
第七章 再动旌旗催阵鼓(上)
眼看着夫人和二子一女都被平平安安的送来寿张县,孔元政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何志也说,孔家内部等级分明,像他这样的旁支子弟毫无地位,因为自己苦读诗书,在宗族之内算是杰出之人,才勉强落得个管理农庄的差事。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孔家的人发现孔元政背叛他们,那他的夫人和儿女如果落在家族首脑的手中,所遭受的命运是难以想象的。
何志也一度以为,浸猪笼、石枷、幽闭这些变态酷刑是明清时期理学日渐僵化的年代才发明出来的,没想到孔家现在就已经制定了一套对家里人员的严格的行为限定,轻则杖责,重则私刑处死。
“真是好一群胆大包天的恶徒。”何志也责成赵汝凡立刻督促民兵做好准备,抓紧训练,随时准备对付曲阜来的人,同时又快马通知张成武在兖州小心防御,但凡有风吹草动立即报告。
之后又去信给高俊说明这一情况,让他在前线自行斟酌,最好赶紧率军回来。
与此同时,潘正在滕州也感觉到了点风吹草动,已经休养生息了很久的彭义斌等人似乎又有动作。
有传言说,彭义斌已经打造战舰渡海,前往胶东一带,支援郝仪,而李全则厉兵秣马,近日进犯了济州,等于已经打到了根据地的家门口,潘正立刻让军队在峄山一带布置好防线,观察李全的动向。
高俊虽然接到了信,但是没有撤军。
这两日,高俊对于杨妙真的来信采取了“默杀”的态度,命令各军紧守营垒不得出战,敌军来则弓弩伺候。准备把杨妙真的粮草耗尽。
与此同时,莒州各县的工作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展,这熊熊大火烧到了日照,以至于贺老万再次前来,在莒州城下与高俊会面,有些强硬的问高俊为何占领日照县城之后搞那么多改革。
高俊知道他来的意思,日照盐帮的苦力全都是各地淘来的难民,眼下高俊又是分地又是免税,这些人纷纷回原籍领地耕种,日照盐帮开始缺少劳力了。
对于合作伙伴,高俊不打算过河拆桥,目前的形势要求高俊必须重视自己的政治信誉。因而高俊主动抛出一个方案:“日照盐帮全方位为高俊提供盐,高俊为其洗白身份,并且双方合作进行走私生意。”
贺老万对此不可置否,在公开谈判的时候,两个人有些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但是私下场合里贺老万对高俊倒是越发亲近,还说过不少盐帮里的牢骚话,尤其是好多兄弟想一辈子靠私盐过活,而贺老万却觉得这不是正路。
高俊对于盐帮的公开态度如此,但私底下的政策是:渗透、控制、合并。这种不属于高俊,却偏偏捏着高俊命门的势力,还是早些收服为好。所以对于贺老万,高俊采取了怀柔政策,多讲道理,总之要论证一点:私盐盐帮这种东西不可能长久。
正值春耕抢种的季节,高家军和民兵们绝不破坏农业生产,高俊巡视周边乡村,亲自监督分立的情况,务必使没有一块地撂荒。看着周边村镇已经恢复生机,解放出来的人对高俊顶礼膜拜,高俊心里很是高兴——莒州民心易矣。
在工作中,大家抱怨最多的还是干部不足,熟悉高家军的运作方式、同时又愿意为高俊效力的知识分子太少了。各县都缺少人才,管学的小学生们都成了宝贝疙瘩,第4届小学生才刚刚入学,毕业分配就已经被预订一空。
何志也的来信,让高俊心里有些吃不住了,看上去一切大好,但这本身就是问题。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高俊的根据地从六、七个县扩张到眼下六州二十一县,出现了严重的消化问题。
但是向来乐观的高俊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只要高家军的武力还在,对手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而文月儿在与高俊作对的几年里,已经目光大为长进,已经意识到了高俊的症结所在。眼下高俊将力量铺得太开,机动兵力严重不足,此次只能出动一千人来攻打杨妙真就是明证。
此时的高俊看上去强大无比,但是实际上实力不足,正是虚弱之际,如果不能在此有利时机给予他致命一击,让他消化了新扩张的地盘,那么真的就再难翻盘了。
既然如此的话,就要煽动根据地的全面叛乱,让高家军疲于奔命;发动孔、孟、吕家的势力,让山东诸将不得来援助高俊;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杨妙真有希望正面击败高俊这一千人,甚至取下高俊的人头。
在之前的作战中,双方本身就是旗鼓相当,再加上杨妙真本人的枪法,如果拼一把命的话,在战场上直取高俊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文月儿在默默祈祷,希望这次能够杀死高俊。
她曾经寄希望于契丹人,但是那群人在寿张县外数十万难民用生命筑起来的防线前溃退了。
她曾经寄希望于红袄军,然而红袄军转瞬间灰飞烟灭,在鲁南战役期间被高俊消灭殆尽。
她也曾寄希望于蒙古人,但是蒙古人却在大名城内被高俊杀掠一空,他们能征善战的威名被高俊头一个破解。
而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高俊仅仅带了一千人就主动出击作战,这时他力量前所未有的弱小。
这次文月儿寄希望的,是杨妙真个人的武艺,希望杨妙真能够在战场上一举击杀高俊。
然而连日来高俊都闭门不出,各营垒只是谨慎防御,加紧莒州各地的改造,丝毫没有出战的意思,高俊收到了何志也的第二封来信,在这封信里,何志也详细叙述了根据地的准备情况,以及对叛乱的预估,谨慎地指出,乡间小地主和读书人大部分都支持孔家,他们都拥有号召力,民兵中也出现了动摇情绪。
外部的军事压力也日渐增大,滕州那边,李全已经开始小规模试探,而根据地内兵力不足的窘境凸显。
尽管知道根据地内部正酝酿着叛乱的因素,但是高俊在仔细衡量之后,还是决心让留守的部队们去处理这些事,而他继续牢牢包围着莒州。
多年以后大家也曾争论过这一举动的对错,某些当事人立刻羞红了脸,让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人就是龚成,这几日留守营中,他眉头越皱越深,终于找到了高俊:“高郎君,敌人所用的破阵之术,我似乎有了点眉目。”
第八章 再动旌旗催阵鼓(下)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长枪兵是最简单也最可靠的兵种,长枪方阵也被认为是最具适应性的战斗阵型,但这并不意味着长枪兵就能淘汰其他兵种。刀盾兵,巨盾兵,弓箭兵都各司其职,各有其用,如果单纯的打算暴力使用长枪方阵推平一切,结果很显然是会被某些能够克制长枪方阵的兵种吊打。
对于这一点高俊心知肚明,高家军在成立之初,由于装备器械、缺乏兵员,素质也很一般,所以采取严格呆板的长枪方阵队形,但是在最近几次作战中,高俊已经有意识的调换武器,增加了短兵器的数量,尤其是在大名府战役期间,充分使用了骨朵等钝兵器的破甲效应,形成了以长枪为基础,多种兵器并存的局面。
尽管如此,长枪依旧是军队的基础,是高家军唯一可长期依靠的武器,就目前来看,除非能够开发出带套筒刺刀的火枪,长枪都会是高家军的主力兵器。
对古典军事学有些研究的爱好者们往往将古典军队分为花装系、勇士系和琼斯系三类,而高俊所计划的建军目标就是琼斯系军队——在小方阵内使用同一种武器,要有成熟可靠的军官,相对有军事素质的军兵、适应性非常之强。所以,长枪的作用几乎无可替代,长枪兵是高家军的主要杀伤手段。
然而长枪在这里吃了瘪,被对手打的一塌糊涂!
这也是龚成找高俊的原因,根据他所说,杨妙真的硬军们所使用的是一种以刀破枪的招式,这几天他已经逐渐琢磨了出来。
兵器之间彼此的克制一直是让武术家们着迷的事情,虽然长枪在战场上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但这并不代表长枪兵不会被别的兵种所伤害,使用长刀来破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仅仅是龚成,僧虔、李铭等人也都听说过以刀破枪的办法。
龚成眉头紧皱,把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发呆的情况一点点交代出来。
“高郎君是否还记得在去年的鲁南战役时,我军在兖州城外迎战郝定,那时候我一马当先去夺郝定的帅旗,与两名红袄军骑兵交战。我一枪刺死其中一人,然而挺枪去刺另一人时,他用了一个我看不出来的招式,躲过我的长枪,还一刀砍在了我的要害上,所幸我全身都有盔甲保护,并未受伤,但那一招让我又惊又惧,绝非寻常招式可比。”
“你的意思是说,他使用的就是以刀破枪的办法?”
“现在来看确实如此,当时我十分惊讶,之后也经常想起这种招式,我多次演练过,但总是达不到人家行云流水的程度,也没有那变幻多端的技法。我一直想一睹以刀破枪式的全貌,也访问过咱们高家军中几个练家子,大家都也听说过以刀破枪的传说,但谁也没见过这一招式的真面目。”龚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高俊脸色严肃,示意龚成继续说下去。
“直到此番大战,我看到杨妙真手下的招式时,才终于理解了以刀破枪是怎么回事,确实是一个灵验的招数,虽说没什么玄奇,但是却很生实用。”
高俊听明白了:“如果我们依旧以现在的编制和武器去挑战杨妙真,那他手下的那群硬军还是有办法对付我们。”
龚成点点头。
高俊还是不死心:“不过你也从对手的招式中大概领悟出了以刀破枪的办法?”
“虽然没有完全参透,但是其主旨要义已经理会的差不多了,果真是个好办法,咱们现在练习的长枪术很容易被他们破了,但这刀术练起来究竟比枪术难的多,一刀破枪也是个危险的活计,所以敌军中会此术的人应该也不多。”
高俊面容严峻,成立以来,高家军一直以长枪为第一,如果长枪失效了,高家军将被彻底动摇。高俊对武术了解不深,但也知道,长枪直到清末都是主要冷兵器,也就是说,以刀破枪是可解的,只要改进枪法。
“虽然不多,也够咱们高家军受的了,既然你已经基本掌握了以刀破枪的要领,那么能不能想出专门克制的办法,提升我军的枪术?”
这下龚成又丧了气:“眼下还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我觉得杨妙真应该精通此法。”
“这你怎么知道?”
“我与她交手的时候,感受到了此人枪法所长,虽然未看仔细,但似乎是可以破除刀法的。”龚成苦恼的挠了挠头发:“这算是我们练外家功夫的眼力,个中道理,我也说不明白。”
“杨妙真手下的刀法可以破我们的长枪,而他本人的枪术又可以破刀法。”高俊差不多快被这件事气笑了:“到头来咱们还是什么事都做不了。还是等待杨妙真粮尽出城吧,我军有精良的盔甲,又有成熟的调度,对手会破枪的人才有多少?我们总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而此时此刻的莒州城内,杨妙真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垛一垛的粮食,忍不住出声问文月儿:“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这样大一个粮仓?”
这个粮仓事实上也是吕家的财产,吕家在全山东有四个这样的粮仓,不过文月儿根本不会去珍惜,他只是轻松的告诉杨妙真:“这粮仓本来是本地一个大户的,他的不义之财都藏在这里,我只是有幸从我父亲那里听说过。”
这座粮仓颇为巨大,里面的存粮足以让杨妙真的军马多支持两月有余,所以还在外面傻等的高俊彻底失算了。
文月儿的期待是对的,她之前已经看到高俊力量分散,扩张过快的恶果,就像她预料的那样,高俊的根据地爆发了大规模的内乱。
引爆的节点在泰安州,三月初一,当地的豪强们组织子弟截杀了高俊的工作人员,攻占了县衙,并且以残酷手段杀害了刚刚派进当地的教员。
随即,北到泰安州,南到滕州,东起沂州,西至大名府,整个高俊的控制区内,敌人的反扑浪潮一下子涌了起来。
高、何虽然对于根据地内可能的叛乱有所预感,虽然何志也已经做了布置,虽然民兵已经发放武器分驻各地,虽然留守的高家军各部都已经重新集结起来待命,但是叛乱的规模和协调一致性还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三月初一至三月初四,是根据地的“至暗时刻”。
第九章 帘卷西山硝烟盛(上)
在核心的六个县内情况还算好,但是只要出了这个范围,到处都是敌人,传令兵和公使们被杀死在路上。
叛军的主体力量是各地世家大族以及他们豢养的家丁,一些落魄而没有被高俊所吸纳的乡村知识分子和迷信忠于孔家的人。这些人联合起来形成一只只形同土匪的队伍,到处杀害干部,抢夺官家财产。
东平府是老根据地,情形一切都好,大名府被蒙古人糟蹋的野无噍类,根本也不存在叛军。
兖州曲阜县和滕州邹城县是孔孟二家的大本营,叛军力量强大,但是这两处也是高、何事前重点布防的地带,双方厮杀的难解难分。
形势最糟糕的是泰安州和沂州,由于孔家的有意阻挡,高家军的民兵很难向东开进,这两个州山高水远,反对力量又强大,已经难以抑制,先后攻破了两三个县。
高俊这一千多人在莒州吃喝拉撒,主要依靠的是从根据地腹地途经沂州费县到达前线的运输线。但是在三月初一,二百多名凶徒打进了县城内,县尉叛变,县令和县丞都不幸战死,而只有行主簿事顾墨南逃脱出来,但是乡间到处都是叛军,他也难以立足。
高俊与何志也断了联系。
黄承旧等人都参加了叛乱,他们被高俊救下来之后,一度对高俊有所感激,但是当他们意识到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根据地内没有地位之后,对高俊那点不多的感激再次化为满腔怨恨。
蒙古是指望不上了,历史发明家不由得感叹:“我可能生错了时代,我应该生活在宋朝,那才是真正对文人士大夫优待的地方。”
高俊的部署中并不缺乏知识分子,很多根据地的青年文人抱着爱国热情和对高俊政策的欣赏,加入了何志也的机关,但是却有些人一定希望建立起文人掌握全部话语权的世界,对于高俊充满看法。
在这些人看来,理想的世界,顶端是应该有一群互相吹捧的人(他们自己)组成,这些人既不劳心也不劳力,只是万事商量着来。位于他们下面的是一群为他们办事的小官吏,在下面则是辛苦工作的农民,百工匠人和打仗的兵士。他们不用对这些下贱的人负任何责任,只承担传播文化的作用,而这种文化只有他们能创造,也只有他们能欣赏,定义权也由他们解释,其他人为他们干活都是应该的,而他们要是为别人说一句话,那可是天大的恩惠——这群人总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话珍贵无比,比干什么实事来的都重要。
所以,当他们发觉在高俊的世界里,士农工商在人格上平等,只有老老实实办事才能做官的时候,内心是惊诧而愤怒的,这也是他们参加这次叛乱的直接动机。
这也是高俊始料未及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这次反腐主体应该是豪强和他们的子弟,但是由于孔孟两家的加入,根据地内不少失意落魄的知识分子也参与了这次叛乱,有精神指导的叛军,无论如何也难对付得多。
在这些失意文人的带领下,被分掉田地的豪强子弟和村子里的无赖流氓们结合起来,组成了一支土匪一般的叛军。
这些穷措大们既自矜于读书人的身份,自觉高人一等,与此同时又本事低微,没有被高俊的体系所吸纳,他们率领的农民自然也不可能有坚强的纪律和明确的纲领,只能通过不断的抢劫来刺激这些人继续作战。
但是与此同时,这些犯了狂热症的文人们又把自己想象成卫道士,宣称自己所做的事是为了维护伦理纲常,为了维护名教。要是让何志也看,那真是活脱脱的一只儒哈比圣军。
事实上一切狂热分子能做的事他们都做了,尽管这些人一个个不通孔孟之学,但并不妨碍这些人按照自己的理解曲解经典,并且在里面加入煽动性的因素。这支军队一路烧杀抢掠,并且相信这才是符合孔孟之道,尤其是对于妇女,他们手段残忍。那些失意的穷书生们把自己的不得意全部发泄出来,宣称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蹂躏那些听从高俊号召,准备去工场做工的女性,残忍的吊死高俊派来的教师。
莱芜县白头管,一名失意文人因为一直不满对面那家做豆腐的人,觉得他们有辱斯文,因而号召暴民将那家完全踏平,当着夫妻二人的面摔死了他们两岁的儿子和三个月大的女儿,之后又用石碾将夫妻二人活活碾死。
黄承旧早就恋慕李员外家的小女儿,李员外作为开明士绅,与高俊采取了合作态度,并且担任了社正,还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高俊即将开办的女学去读书。黄承旧号召暴民前去攻打李员外家,但是员外平时人缘极好,村里的人加以护卫,抵挡住了这群流氓的攻势,等到民兵援军开到,黄承旧不得不落荒而逃。
然而民众自发团结起来,保卫获得的成果,民兵们也即刻作出了反应。
激战爆发于曲阜,在孔圣的故乡,一群自居读圣贤书的人指使叛军先后杀害了七名干部、医员和教员,又烧毁了十余个村庄,他们随意指称别人是高俊的走狗,因而敲诈勒索的钱财数不胜数,而被他们残害的老人、蹂躏的妇女更是永远无法统计。
曲阜县城内的形势也非常紧张,孔家自己人自不必言,还有豢养的庄丁上千人,这些人都准备在县城内发动叛乱,趁乱打开城门,盲从于他们的各地农民将近三千将会趁机进入。
然而他们必须感叹于自己的命运,曲阜县的民兵头领是这次叛乱前刚刚空降过来的,正是“昭和”青年王僧奴,尽管被逐出了军队,但是他又参加了民兵组织,现在已经是根据地民兵的骨干。当他有叛乱的预感时,就毫不留情的下手了。
由于何志也事先已经发过通知,所以王僧奴对于可能的叛乱一直十分关注,当他得知街上有不正常的人流聚集、城外孔家庄园的庄丁们成批进城、孔府的家奴似乎正在集中时,立刻果断的宣布对孔家实施禁足令,并且要求街道立刻戒严。
孔家的庄丁们当然进行了反抗,但是由于他们并没有集结起来,在城内各处都处于劣势,很快就被扫荡一空。到了当天晚上,孔家无可奈何的关上大门,被民兵重重包围看守,在之后连续十几天的叛乱期内,孔家彻底丧失了与外界的联系,叛乱失去了它的中枢与指挥。
随即,王僧奴又与外部的叛军作战,并且成功的杀了这群儒哈比,看到被解救的妇女孩子、看到被挂在树上的一颗颗乡村干部的人头后,作为昭和青年,王僧奴毫不留情的公开进行处决仪式,将那些大头巾头目们砍头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