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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是慈禧全文阅读

作者:因顾惜朝     重生之我是慈禧txt下载     重生之我是慈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六、战争爆发(四)

    十一月,虽然已经是冬季,但是广州湾依然是波涛汹涌,水汽弥漫,巴夏礼在英军的旗舰上用望远镜仔细地看着屹立在珠江边的广州雄城,他要亲眼看军舰上第一发大炮射到广州城的城头上。

    英军舰队的船舷上,乌黑的大炮对准了广州城,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火炮兵,用火把点燃了火炮上的引线,引线冒着火星嘶嘶作响,轰的一声,炮口冒出一阵白烟,一个巨大的火花在广州城上炸起,炮声震动地巴夏礼脚下的船舰都抖了几次,“啧啧啧,”巴夏礼眯着眼睛打量着砖块火花四溅的广州城,“多么美的烟火,这让我想起了女王陛下登基时候放的烟火,和伯,你知道吗,那时候最贵的烟火还是出自我们现在炮击的这个地方,中国,英国最好的烟火匠人都比不上中国一个小小作坊的学徒工,”巴夏礼放下了望远镜,满意地看着英法联合舰队的火炮雨点般地倾泻在广州城上,对着英军舰队司令和伯说道,“可笑的中国人,我们拿火药来做子药和枪炮,他们用火药来做烟火,所以,当我们用火药来攻打这个发明了火药的古老腐朽的东方国度,和伯,你说,想想看,是不是特别的喜悦呢?”

    “巴夏礼先生,你说的很对,想到学生打败了老师,在下的确是喜悦无比,”和伯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红头发中年男子,据他自己介绍,红头发是源自自己的曾祖父,一个维京海盗,时代流传的海盗血液让自己在英国皇家海军里面如鱼得水,虽然彪悍,但是和伯并不糊涂,附和了巴夏礼的言语之后,和伯又转了话题,说了自己另外一个担心的事情来,“巴夏礼先生。我听说中国前一个皇帝的时候,我们大英帝国也想进入广州城,可是那时候中国人都站在珠江边上抗议我们,因此我们打消了进城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这次我们进攻广州城,怎么没看见激动的中国人群?”

    “哈哈,和伯先生,”巴夏礼哈哈一笑,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文明棍,“这你就不了解中国人了。中国人喜欢用四个字来组成一个词语。和伯先生。不知道吗?没关系,我也不太知道中国人的那些字面上的勾当,有一个四字词语大概的意思是表面上很凶狠,但是内心却是很害怕。”巴夏礼用文明棍指着空无一人的广州城外,“形容的就是中国人,只要我们大英帝国掏出了火枪弹炮,他们就会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巴,浑身发抖地呆在家里,祭拜他们的神仙呢。”

    大炮持续地朝着广州城轰去,和伯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就这么继续保持火力。巴夏礼先生,我在香港买了一对很漂亮的瓷器,我们进船舱一起看看?”

    “好的,您是联合舰队的司令官,我也当然要听从您的派遣。”巴夏礼瞥了一眼在猛烈的火炮攻击下瑟瑟发抖的广州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子,跟着和伯进了船舱。

    郭嵩焘策马奔到两广总督行辕前,还没来得及下马,就大声对着两广总督的门房喝道:“我要见总督大人!”

    伴着异常有规律远处传来的炮火声,那个门房在这种情况下还算敬业的紧,战战兢兢地躲在朱红色的大门里头回道:“大帅在长春仙馆,不在府里。”叶名琛父叶志诜笃信道教、爱好扶乩,叶名琛深受其父影响,特建了一座“长春仙馆”来供奉吕洞宾和李太白两位仙人。

    “这时候了!”郭嵩焘原本下了马,听到门房的答话,跺了跺脚,翻身上马,朝着远处奔去,这时候还去问吕洞宾,难道让吕祖下凡来剿灭洋人不成!

    “无妨的,伯琛,本官已经在吕洞宾驾前求得好签,签文说的清清楚楚,”叶名琛不骄不躁,丝毫不把远处传来的炮声放在心上,“只要过了十五日便是无碍,洋人自会退去。”

    郭嵩焘几乎要跳了起来,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这些东西,“总督大人,就算十五日之后无碍,咱们也要准备好炮台和城防啊!”

    “准备?我拿什么准备?”叶名琛昏暗的眼色中透露出无奈的神色,郭嵩焘呆在地下,瞧着这个天南大吏终于不再是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神色,露出了一种惨淡的笑容,“两广的兵力都去剿灭天地会的叛逆了,些许的团练能抵上什么用处?自从上次英军攻入广州城,老百姓们烧了十三行,原本那些商人办的团练全部解散了,他们不愿意跟着本官这个烧了他们自个产业的人!”

    叶名琛跌坐在蒲团之上,声音断断续续,但是郭嵩焘已然在断断续续的火炮声中听得清清楚楚,“如今老夫手里无兵无法抵抗洋人的炮火,又不愿意对着洋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做那卖国议和之事,不祈求于仙人,我还能如何?”叶名琛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郭嵩焘,“伯琛,你去吧,本官守土有责,必然不能离开广州城的,你好自为之,凡事小心。十五日之后必然就是无恙的。”

    郭嵩焘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长春仙馆,边上的亲随扶住了郭嵩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当差,就遇到了这样天破了一般的大事!亲随的双手似乎给了郭嵩焘力量,郭嵩焘抬起头来,眼神转为坚决,“总督大人说的是,他守土有责,我却是不用,走,我们出广州城,这里不安全了!”

    “是!”

    11月8日清晨时分,英法联军开始进攻。一支5500多人联军部队(法军约900人)连同20艘军舰迅速登陆逼近城下,联军炮兵对广州展开了连续27小时的炮轰,英国某位战地记者这样描述:“缓慢而连续,沉闷而单调,好像隔一分钟一放的葬礼炮...。炮轰持续著,没有排炮,没有快放,没有激动。每一炮都在许多分钟的瞄准之后准确地打中城墙上的目标。...广州南门完全毁了,火烧房屋蔓延到市中心,叶名琛的衙门仅余一片废墟,它的后墙也被打破了,每一个屋顶都满布弹孔。”

    就在叶名琛求得上上签说十五日之后便无事的第十四天, 11月14日,联军占领广州,叶名琛在副督统双喜的衙署内被擒获,解往停泊在香港的军舰“无畏号”。

    广州道候补道台郭嵩焘前往佛山镇成立团练局,集合数万人,号召全广军民一体杀贼,御侮杀敌。“杀一夷人者奖赏三十两。”

    ps:

    鸦片战争爆发了,意味着主角要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同志们,没有你们的月票,怎么办?主角还没有潜力爆发啊!

二十七、两江总督(上)

    “哼!”咸丰皇帝看完了手里的战报,恼怒地冷哼了一声,跪在地上的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纷纷抬起头来窥视皇帝脸色,毫无疑问,正是铁青的状态,这是接到广州来的战报之后,咸丰皇帝第一时间就叫了起,“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哼哼,真是古之所无,今亦罕有!”右手狠狠地拍在御案上,咸丰脸上闪过厉色,“真是朕的好臣子!”

    彭蕴章依旧是首席领班军机大臣,只见彭蕴章一叩首,“皇上切勿动怒,洋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不过是为了钱,微臣想着,不如,”彭蕴章悄悄抬头打量皇帝的脸色,想了个稳妥的主意儿,“不如宣一得力之人前往广州,和洋人商谈,毕竟边事要边臣解决才是。”

    “若是钱能解决问题,那朕不吝千金之赏!只怕是洋人不仅要钱,更要得寸进尺!”咸丰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彭蕴章的话头,“还想进京换约,可笑,京师重地,岂能让洋人进京!”

    “皇上所言甚是,”肃顺接话道,“如今广州措不及防,被洋人攻破,但是民心可用,应该马上整饬军务,浙闽山东直隶沿海都要戒严,修缮炮台,洋人北上!”

    “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哼,不给他们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是纸老虎!就按照你的意思办,跪安吧。”咸丰皇帝起身进了东暖阁,杏贞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杏贞亲自给皇帝换了衣服。又给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皇帝原本烦躁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如意送上了茶,喝了一杯参茶,皇帝细细的把刚才和军机们商议的决策和杏贞说了,虽然杏贞方才在暖阁里头侧耳听得**不离十,却也耐着性子听完了皇帝的转述,心里却是风车一般地转起想法来。

    话说自从道光皇帝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每次战争统治者们都是强硬对外,但是。这都是刚开始的时候。等到吃了几次败仗,就开始当缩头乌龟了,色厉内荏,真是贴贴切切的形容。最为杰出著名的当然是自己了。向万国宣战。怂恿义和团攻打东交民巷,最后导致八国联军侵华,逃到西安之后。得知外国人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大喜过望,说出了那句臭名昭著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然后被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持久力不够,不能强硬到底,这就是缺陷。杏贞胡思乱想了一番,皇帝刚刚说完,问杏贞,“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说的极是,咱们就是对外过宽了,”杏贞奉承了一句,“可是若是洋人离了广州,一路北上,到了渤海湾,那咱们该怎么办?”

    咸丰皇帝眼神微微一凝,“皇后觉得他们会来北边?会在什么时候来?”

    “若是洋人肯在广州谈判,那就不会对着叶名琛大动干戈了,”杏贞冷静地分析,其中虽然有着叶名琛脑残,还顽固地用天朝上国的身份,不与洋人接触,导致英人大为光火,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借口和理由而已,实际上还要迫不及待地打开中国庞大的市场,打破中国自古以来的朝贡外交体系,争取到和中国对等的外交关系,所以英国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扩大鸦片贸易,使节进京这两点,要是能顺带着从中国人这里讹诈点钱,那更是锦上添花的事儿了。

    “恕臣妾直言,英法两国人的想法,恐怕是和道光爷那时候一样,要北上要挟咱们了!”

    清和英国因港脚商人以飞剪船在广东沿海武装公开贩运鸦片爆发的战争。战争的直接导火线是清钦差大臣林则徐奉道光皇帝圣旨于1839年6月3日在广东虎门销烟,英国远征舰队炮击广东九龙。战争最后以中国失败签订《南京条约》告终。为什么道光皇帝会这么快妥协,原因之一就是英国舰队炮击大沽炮台,本来主张战争的道光帝,眼见英舰迫近,慑于兵威,开始动摇。

    “朕也不是没准备,军机下令,已经叫在山东的胜保赶紧平定好黄河决口引发的民乱,速速在山东布防,”咸丰皇帝喝完了杯中的参茶,“僧格林沁的兵马恰好平定河淮的捻贼,原本上奏说要西进陕甘剿灭余孽,如今朕的意思,让他直接北上,固守天津一带,皇后以为如何?”

    杏贞点了点头,“倒是也可以,臣妾原本以为如今首要大事就是剿灭发逆,其次才是和英国人打交道,所以想着和皇上进言,让僧王南下汇合曾国藩荣禄四下合围,务必要将发逆困死在江宁一带——眼下也只能让曾国藩单枪匹马去了。”

    “曾国藩倒也不是无能之辈,”同道堂里面放满了最近皇帝认为是好消息的折子,打开了曾国藩的奏章,皇帝点了点头,这才有了一丝笑脸,“先克铜陵,又复芜湖,现在已经包围当涂了,金陵近在尺咫!干的漂亮。”

    “那安徽无忧,王锦绣亦可从安庆城出兵,望着合围金陵了!虽然江南大营还是败了,可是发逆的军势也被削弱了不少,对了,皇上,何桂清已经锁拿进京了?”杏贞问道。

    “哼,不错,朕已经下旨免了他的两江总督职位,进京付有司问罪,再命江苏巡抚署理两江事务,真是无用的很!倒是便宜了和春那厮,吃鸦片烟自尽?省了菜市口上那一刀!”皇帝丢掉了手里的折子,一脸的愠色。

    “倒也不能全怪他,手里无兵,江南江北大营均有督办军务的钦差大臣,人家手里有兵,不听命于你,也是寻常事。”

    “这话极是,朕瞧着曾国藩军功尚可,资历也够,重要的还是读书人,皇后,你觉得让曾国藩就任两江,如何?”皇帝原本属意胡林翼,还是肃顺建议让曾国藩试试看,“皇上,曾国藩善于军事,如今的两江可是军务第一要紧。”

    这就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啊,“皇上明见万里,曾国藩倒是担得起,不过臣妾思来想去,江南江北大营为何两次被破,除了南边八旗绿营糜烂,战斗力不中用之外,也是各自为战,才被发逆各个击破,”杏贞抚了抚旗袍上不存在的褶子,“何桂清这个空桶子总督统筹不住下面的人,无论皇上要谁来当这个两江总督,都要在军队里面说话算数!”

    “恩,”皇帝见到自己外面最信任的臣子和内廷最敬重的女人都保持同一个观点,十分的高兴,“那朕就任命曾国藩为两江总督,督办三省军务,并命湖广、浙闽帮衬着军饷吧。”

    “是,”两个人轻轻松松定下了疆臣第一的位置,复又谈起了和英法两国的战事,“可笑叶名琛,六不总督,成为天下笑柄!”

    “皇上别动怒,叶名琛的确糊涂,可到底是咱们大清的臣子,自然由咱们的大清律来治他的罪,新上任的两广总督一定要和英国人交涉,把叶名琛要回来,不能失了国体。”

    “唔,只能如此了。”皇帝点了点头,又说起了僧格林沁,“若不是京畿空虚,朕真想让僧格林沁在南边给我平定了发逆再班师回朝。”

    “如今先回来也是好的,”杏贞安慰皇帝,“照例是要献俘的,到时候皇上办的声势浩大些,军民士绅们也能感受到天威赫赫,如今和英法两国交战,士气是最要紧的。”挟大胜归来,杏贞就只希望僧格林沁不要被大胜冲昏了头脑。(未完待续。。)

二十七、两江总督(中)

    “令曾国藩为两江总督,钦此。”宣召的天使拉长了调子,铿锵有力地宣完了圣旨,曾国藩领着一群湘军将领山呼万岁,叩首谢恩。

    等送走了宣旨的官员,曾国荃等一干湘军将领连忙再次拜倒,无人不喜气洋洋,喧闹震天,自己的大帅坐到了总督这个疆臣里面最高的职位,谁能不高兴?自己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了,“标下(卑职)参见总督大人!”

    “闹什么虚礼,快起来吧。”曾国藩点了点头。

    “请大人更衣,升帐!”

    曾国藩换了一品的仙鹤补服,鲜红的顶戴,官靴铮亮,威严地升了帅帐,手边就放着紫色的两江总督关防大印,曾国藩环视四周,只觉得人才济济,满意地点了点头,发布了自己上任两江总督之后第一个命令。

    “命李鸿章主持江北军务,命左宗棠主持浙江军务,命王锦绣出安庆,自宣城出击太湖溧水!其余各部,跟着本帅行辕,一同东进!”

    “喳!”

    江南大营被攻破,对清廷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不仅没让清廷受到损失,反而让太平军陷入了更加艰难的境地。因为两江的军政大权终于统一到了一个人杰的手上,靠着皇帝的信任,上司的照拂,自己的才干,同仁的帮助之下,终于到了地方大吏的权位之巅。

    。。。。。。。。

    今年的除夕,皇帝终于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圆明园了,腊月十三日的时候回銮紫禁城,倒是把杏贞忙得不可开交,一应的过年,年礼、祭祀、赏赐都要一一周全完毕,还好皇帝没什么长辈,太后也离世多年,加上杏贞执掌六宫依旧有了四五年,还有贞妃丽妃等人帮衬着。又把这一年的年关给过了。

    年初一皇帝依旧在乾清宫赐宴王公大臣,杏贞吃了碗糖蒸酥酪,被室内温暖的地龙熏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个午觉补眠,皇帝正在乾清宫大宴群臣,没有后宫女子可以搀和的什么事,自己乐地偷个懒,躺一会,横竖现在没有婆婆在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真心爽啊。

    帆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杏贞欲睡未睡。双眼稀松。恍惚间只看到帆儿穿着天青色的旗装,头上梳了两把刀,袖口上绣着枚红色的滚边,鬓边插了一支山茶花。整个人清秀可人,但是,蹦蹦跳跳的帆儿破坏了这个甜美的造型,杏贞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突然想到了云嫔的托付,就来了精神,精神抖擞地和拿着新摘的红梅花准备插瓶的帆儿说道:“帆儿,今年几岁了?”

    “娘娘记性真差,昨个才问过。今天又来问我,我今年十七了。”帆儿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鄙视地说道。、

    额......我这不是随口问问么,谁会记住你的年纪......“那十七岁了。是应该找个婆家了,”杏贞奸笑地看着帆儿说道,“怎么样?有没有自己中意的?”

    帆儿把梅枝插到玉色的瓷瓶里,听到皇后的话,险些把瓶子打翻了,只见帆儿脸上红的比手里的红梅更要娇艳,帆儿跺了跺脚,“我才几岁啊,还想陪着娘娘多呆几年呢。”

    “话当然是不错,我也想让你多陪我几年,不过呢,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挑挑,有没有看中什么侍卫,还是武官?”杏贞直起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帆儿。“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和我直说,就算是什么黄带子也不在话下,咱们也学着皇上,来一次翻牌子选秀,一个个地挑过去!”

    帆儿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主子的豪放言语,面红耳赤捂住耳朵夺门而出。

    杏贞哈哈大笑,懒散的精神状态一扫而空,腊月时候,僧格林沁的大军班师回朝,合京军民百姓出迎,据外出看热闹的安德海说,场面宏大,最近几年都没有这等热闹,军机大臣全部出迎,皇帝亲自在午门上检阅三军,大军三呼万岁,皇帝布下圣旨,让僧格林沁亲王爵位世袭罔替,并亲自给僧格林沁穿上御赐黄马褂,戴上三眼花翎,余部各有封赏。

    僧格林沁的军容齐整带给了皇帝无比的信心,皇帝回宫之后兴奋地来到杏贞的寝殿,双手搓掌,说有此雄军,何惧洋人来犯,必然能横扫千军,将妖氛一扫而空,杏贞不欲在这个时候对皇帝泼冷水,只能是哼哼哈哈附和过去,心中的忧惧却丝毫未减。

    贞妃昨日送来了她在宁波府主持军火购买父亲的亲笔信,果然,英国的军火商人不欲失去中国这个庞大的军火市场,已经表示“只要中国承诺购买军火只用于对付国内评判的战争,英*火工厂会一如既往的给清国提供有力的支持。”

    嘿嘿,果然,资本家们眼里只看到利润,要是利润可观,就连自己的国家利益也敢抛在脑后,不过杏贞从来不做这种放下碗骂娘的事情,写亲笔信指示穆杨阿不计成本地囤积和收购军火,虽然现在英国的商人还敢售卖军火,可要是英国下了行政令,恐怕军火贩子们也不敢明面上对抗国家政策太久。

    杏贞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叫安茜,“把帆儿那个死丫头给我叫回来,把送出宫的年礼给承恩公府送去,还有封信叫她送出去。”

    “是,娘娘。”安茜应下,又开口道:“玉贵人临产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太医说玉贵人身子羸弱,恐怕......”

    “恐怕要早产,是吧?”杏贞淡然接话。

    “是。”

    “早一个月倒也不算什么早产,只是,安茜,”杏贞说道,“玉贵人的胎生下来,保得住吗?”

    “太医院的话都是云山雾罩的,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我找御药房的小太监打听,玉贵人的药都是用药性强的安胎药,更听说早就烧艾保胎了,恐怕真的是情况不太好......”

    “那咱们小心点,别着了别人的道儿,”杏贞吩咐,“最近宫里怎么样?”

    “倒也平静的很,贞妃帮衬着娘娘料理六宫,丽妃一心只围着皇上,文妃听了您的吩咐,一心只扑在编纂字典的事儿上,倒是不怎么眷顾皇上的恩泽了,一干小主们也紧着皇上的心思争风吃醋的,娘娘不在意皇上的恩宠,倒是把这些嫔妃们的嫉妒心转到了别人身上。”安茜算是皇后在六宫之中的重要耳目,听到皇后问话,把宫里各人的动向一一细说给皇后听。

    “恩,云嫔呢?”

    “她不是一直跟着娘娘么,最近看着娘娘忙,倒是没敢来打扰娘娘,只是时不时地在我耳边念叨,说是武守备回京了,什么时候把帆儿姑娘嫁出去,这储秀宫里外大家都知道了,大概也就帆儿这个傻丫头不清楚了。”

    “哈,我就说嘛,照着武云迪的性子,估计这时候已经天天逼着云嫔了,难怪她要在这里絮叨。”

    “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笑一会,杏贞又想起了一个差点要遗忘掉的人,“德龄在哪里?”

    “他呆在后殿里,和以往一样,只是教导着新来的小太监,别的时候,娘娘叫咱们不许拘着他,只让他随便逛逛便是,他也时常出去遛弯,也不知道去哪里悠闲。”

    “恩,”杏贞这会已经被帆儿逗笑地不想睡觉了,“咱们悄悄地去瞧瞧他。”

    安茜扶起了杏贞,绕到了储秀宫正殿的后头,今天是咸丰八年的年初一,紫禁城外头的鞭炮声远远地传进宫墙里面,声音闷闷的,杏贞到了东偏殿之外的一座小小报厦,墙上红漆斑驳,前头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正值隆冬,大雪把大门的铜把手装饰地素净无比,安茜上前敲了一下门,门咿呀一声,门缝中露出了一个干瘦的人头,正是德龄。

    德龄眯着眼看清了雪地之中的杏贞安茜主仆二人,连忙开门,跪下请安,“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杏贞双手虚扶,走进了德龄所居的住所,虽然外头显得有些破败,内里倒是干净的紧,杏贞打量了一会,点了点头,储秀宫里没有亏待这个老头子。

    “德公公在储秀宫住的还习惯吗?”杏贞坐在一个乌木的椅子上,瞧着屋内点的暖炉,悄然开口。

    “托娘娘的福,老奴在储秀宫呆的很是舒坦,平日里空闲的紧,”德龄抬头,晶亮的眼睛瞧了杏贞一眼,又低头表示恭敬,“只是看娘娘有些忙碌,还请娘娘少些操劳才好。”

    杏贞听到德龄的话,似乎其中还有别的深意,心下一动,便开口和安茜说道,“你去小厨房瞧瞧本宫的参汤好了没有,”等到安茜转身离开,便示意德龄坐下,“德公公有话直说,在本宫这里,言者向来是无罪的。”

    德龄的耳朵听到“言者无罪”这四个字的时候无人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视若无物,微微鞠躬,安然坐在了另外一只椅子上,这么一个干瘦的老太监,干巴巴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让杏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二十七、两江总督(下)

    “娘娘素来大心性,这奴才原本在太后娘娘跟前是知道的,没想到娘娘胆子如此之大,如今除了帮着皇上批朱,倒是干预起朝政来了。”德龄的声音低缓,似乎没有语调起伏。

    杏贞不以为意,“这话从太后娘娘身前,本宫就听到无数次了,那时候记得本宫就已经插手南边的平叛之事了,德公公想必不是想说这个,有话你就直说吧。”批朱的事情是皇帝同意的,甚至说,自己每件干预朝政的事儿都是皇帝点头过的,这个谁都不能拿来攻击自己。

    德龄眯起了眼睛,对着皇后的话语貌似颇为满意,只是闲闲地又抛出了一句话,“皇上可没让娘娘结交外臣,对了,还把家中的子弟送到南边去,好像是送入团练中了?”

    德龄低沉的话语宛如黄钟大吕,在杏贞心中反复震动,杏贞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直视这个存在感极为微弱的前任慈宁宫总管太监,如今蜗居在这小小的偏殿之中,居然说出了杏贞最为隐秘的一些事情。

    窗外北风呜咽,德龄淡然看着皇后,一脸平静,“大清祖制并无王爷亲贵自领军队的,更何况皇后您了,就算干涉政务,也是在六宫之中稳稳当当地当您的天下人之母,为何要在外头准备这些犯忌讳的事儿呢?老奴思来想去,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内宫和外朝相互支援,想来是后宫嫔妃的生存之道。本宫想着在外面未雨绸缪,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今个若是皇上闻起来,本宫也是这么说。”杏贞从起初的震惊之中跳了出来,复又坐了下去,平静地说道。

    “可那自然也是外朝的文官,而不是结交武将了,老奴以前在园子里不小心瞧见过皇后娘娘和僧王碰过面……”

    “只不过闲谈几句在南边的事物罢了,本宫有心出力,但又怕有人会闲言碎语。所以只能是悄悄地见上一面僧王。提一点自己的拙见。”

    德龄缓缓摇头,“恐怕不是什么拙见,倒是极好的妙计呢。”

    “德公公就爱说笑,”杏贞心里转过了无数个想法。这个死太监到底几个意思啊。把自己的行踪摸的如此清楚。这是谁的意思?想必不是皇帝的意思,按照皇帝的性子,知道了自己这些事。肯定要怒气冲冲地来质问自己,不会隐忍到现在,还敬重有加,继续给自己批折子的权利。

    “本宫做这些不过也是为了大阿哥罢了,”杏贞想着措辞,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现在抓紧先准备好一切可以准备的事物吧?杏贞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德龄公公是从小服侍皇上的老人了,我也不怕忌讳,你觉得皇上的身子骨如何?”

    德龄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直视皇后,说了一段宫廷秘辛,“皇上是早产的,当初他的母亲孝全皇后为了和五爷的生母争一个长子的名头,用了催产药,母子两个人的身子都受到了一定的损害,不过皇后娘娘说起了这个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杏贞是知道皇帝只活了三十多岁,因为印象之中,咸丰纪年只到了十一年就结束了,“皇上原本的底子就不甚好,加上自从咸丰一年开始,发逆就开始闹腾,之后捻贼,黄河水患,如今又加上了洋人攻占广州,要向我中国宣战!这内外交困,再加上,皇上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夜夜召幸嫔妃,本宫不免要为大阿哥着想,万一有不忍言之事,手里有着些兵权和认识些人,总是能将江山社稷延续下去。”

    “娘娘担心的是?”德龄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把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翘起,剩下三指蜷曲,比出了一个“六”的姿势。

    “本宫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本宫指的是另外一个老六,如今他尚未入军机,便已经是权倾朝野,百官侧目,加上深受皇上喜爱,办事利落,却对着本宫十分的不满,不是说他有着什么谋反之心,但若是他以臣凌主,那便是肯定的事儿!忧虑至此,本宫不得不早作准备。”好吧,这个是自己唯一能想出来的解释理由了。

    德龄的眼睛半合,“自从太后归天之后,老奴除了还要想着皇后照拂六爷,别的事情已经了无牵挂了,皇后当年猜中皇上只是夺了六爷的差事,老奴佩服得紧,因此对着皇后娘娘十分的信任,如今皇后娘娘说清了事情,解了老奴的困惑,从今以后,老奴自当是一心侍奉皇后娘娘,娘娘有什么差事请吩咐便是。”

    怎么有点像特务头子的风范,杏贞点了点头,“德公公先后服侍过太后和皇帝,怎么好劳动你?”

    “体力活怕是干不了,若是打探些消息,想必还是能的。”

    果然,杏贞了然于胸,点了点头,“那本宫要做什么。”

    “皇上的确是仁君,想必六爷以后也是无碍了,老奴只想着要娘娘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现在还不到时候,”德龄站了起来,慢慢地打了个千,“什么时候娘娘能一言九鼎时候,老奴就会和娘娘要这个承诺的。”

    这个老货,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且看将来吧。”杏贞转身准备走出了德龄的住所,打开大门,室外的北风夹杂着片片雪花蜂拥卷入室内,吹着冷风,杏贞的精神为之一振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瞧着继续跪在地上打千的德龄开口问道:“德龄公公是站在那一边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以前站在别的人那边,如今自然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德龄低着头,杏贞完全瞧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来说,极为恭顺。

    杏贞点点头,走了出去,德龄慢慢地抬起头来,神色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杏贞走到门外,发现安茜已经撑着雨伞在外面等自个了,从雨伞上的积雪来看,安茜等的已经有段时间了,安茜担忧的上来叫了一声“娘娘”就不再言语,杏贞搭着安茜的手,“安茜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

    “没听到什么,外头风大得紧,只不过娘娘既然有话和德公公说,我也不方便进来,只管在外头候着便是了。”

    “嗯,日后对着德公公尊敬些,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杏贞叮嘱道,“你把我的意思告诉整个储秀宫,听明白了没?”

    “是。”

    杏贞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今天虽然是年初一,可养心殿里头的折子还没批,叫上小安子,咱们去养心殿!”杏贞的斗志昂然,丝毫不为了德龄窥破自己的心事而担心,叫上了安德海并几个抬轿辇的小太监,冒着咸丰八年的初雪,径直朝着养心殿去了。(未完待续。。)

二十七、群英荟萃(上)

    芜湖县城外,湘军军营之中,一面杏黄色军旗迎着凌冽的江风烈烈起舞,上头的那个斗大的“曾”字赫然在目,新上任的曾国藩没有在中军大营里面端坐,而是率领着全部的湘军将领来到营门外,四五成堆地站在地上交谈,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边上拱卫的士兵神色彪悍,散成队形,时刻保护着湘军的将领们。

    不远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杨树声和身边的曾国荃说道,“老九,人来了。”

    曾国藩侧耳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再瞧见不远处的官道扬起的尘土,脸上不禁透出了一股喜悦,吩咐左右,“擂鼓!要喜庆些!”

    远处扬起的尘土越来越近,一行和湘军同样服饰的骑兵车马赶了过来,那行人瞧见围在大营前的曾国藩等人,连忙收紧缰绳,纷纷从马上下来,为首的正是荣禄,他正从溧水赶来。

    荣禄穿着绣着狮子的补服,疾步走到曾国藩前面,甩了马蹄袖,单腿下跪行礼,“卑职荣禄叩见大帅!”

    “哈哈哈,仲华何须多礼也?快快起来,”曾国藩十分地高兴,亲手扶起了恭敬有礼的荣禄,眼里的笑意都要收不住了,“仲华在江南大营打的极好,打出来我们湘军的气势,还把兄弟们都带回芜湖了,实在是我们湘军中的悍将!”

    曾国荃也挤了上来,如今的曾国荃已经是江西提督了,他也连连点头。“是啊,我老九都佩服你,江南大营局势危若孵卵,你凭着火炮火枪死死地守住了大营数日,真是太厉害了,我是瞧着你身后的那些火枪兵,可全是金蛋啊,我老九都忍不住流口水要在你的火枪营里动手抢人去了!”

    荣禄摇了摇头,神色惨淡,“卑职无能。不少的兄弟们死在了长江边。我没能把他们带回来。”

    曾国藩拍了拍荣禄的肩膀,“战士难免阵上死,无妨,我们湖南人从来就是不畏死的。仲华无需自责。走。你陪本帅进帐中,仔细说说这江南大战,要知道。仲华你可是炮轰过江宁城的,江南局势如何,还是要你这个眼见为实的人来仔细说说。”

    “是,大帅请!”

    几个人进了帅帐,恰好是午饭的时间,火头夫们送上了午饭,是芜湖当地的著名吃食——虾子小刀面,是采用长江中青虾的籽,配以多种佐料,制成膏汤,再加手工揉制的小刀面,煮制而成。面有韧性,虾子弹牙,味极鲜美。荣禄用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只有曾国荃在大吃,吃了一碗,又让火头夫去再拿,不多会,曾国藩就已经吃完,用了茶,曾国藩思索了一番,便朝着荣禄开口了。

    “仲华,依你在江宁的见闻,这发逆之乱,什么时候能平定?”

    荣禄放下了茶碗,“依卑职之见,发逆不能速破。”

    “哦?”曾国藩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其实卑职在江南所见甚多,也细细地和江南大营的人打过交道,咸丰六年,江宁之变,发逆军心动摇,确实是朝廷大军剿灭发逆的极好机会,那时候杨秀清韦昌辉身死,石达开出走,洪秀全日夜思虑焦躁不安,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瞅准了时机,倒是做了些夺城掠地的事情,可是,没有有效地剿灭发逆,只是拿了些空城上奏报功,让发逆从石达开出走的愁云惨雾之中缓过劲来,让陈玉成和李秀成打了好几次胜仗,极快地掌控了发逆的兵权,眼下又再破了江南大营,张国梁身死,江南一带所向披靡,李秀成眼下又去攻打杭州了!如今这军事一道,发逆的声势不输给咱们。”荣禄实话实说。

    曾国藩最清楚当年刚刚起义北上一路攻破湖广两江诸多城市,直到定都南京的太平军气焰是何等的猖狂,更是敢于分兵北伐西征,可过了没几年,太平军的气势衰落,可又过了一两年,这发逆的军心又上来了。

    正应了那句古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起去年在芜湖铜陵一带感受到李秀成和陈玉成的猛烈攻击,曾国藩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点了点头,曾国藩继续问荣禄,“老夫意欲稳扎稳打,以芜湖为根据,背靠江西安徽湖广四省之地,让老九沿江东进,再让少荃自滁州南下,以图江北;左宗棠去了湖州,上次杭州攻陷之战恰好就是他出了大力。如此遥相呼应,仲华以为如何?”

    “大帅的策略必是妥当的,”荣禄奉承了一句,“两江一盘棋,尽在大帅掌控,如此何愁发逆不灭,只不过,卑职最近收到了京里的来信,”曾国藩凝视荣禄,两人虽未明说,均知是储秀宫里的那位写来的信,只见荣禄不慌不忙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李鸿章随时待命北上。”

    曾国藩放下了手里的盖碗,微微思索,“淮军北上?是要防着英法两**队吗?”

    “正是,如今僧王虽然已经在北京城,可毕竟不如咱们南边的团练,装备优良,火器犀利,若是僧王对付发逆捻贼那样,迟早要栽跟头的,所以要让李鸿章早作准备,若是北边有变,可随时北上。”

    “可如今英法联军还在广州,皇后娘娘怎么知他们会北上?”

    “因为洋人必然要换约的,如今他们船坚炮利,由不得我们不换约,可地方督抚并无签约之权,只能是朝廷派出的全权特使方能签约,为了消息畅通,是只能选在北边了,况且,”荣禄微微冷笑,“英人们在道光年间就靠着进军大沽口恐吓了先帝爷,尝到了那么大的甜头,免不得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进攻渤海湾。”

    曾国藩皱眉,“若是真是如此,国势又要艰难了,内外相继交战,银饷吃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说不得要向洋人让步,先把发逆剿灭了再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复又问曾国荃,“老九,宁波那里过来的火枪火炮最近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减少?”

    “没有,宁波府那边来的货没有减少,反而比往日多了二成。”曾国荃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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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群英荟萃(中)

    “哦?这倒是奇怪了,”曾国藩喃喃,“别的国家也就罢了,可英法两国是断不会卖这些利器给咱们的,难道,”曾国藩睁大了三角眼,捻须的手停下来,眼中精光四射,“难不成是他们国中也是异议颇多?”

    “大帅所说极为可能,”曾国荃点了点头,“听闻宁波府过来的人说,英夷的商人不要命地向宁波府衙门兜售,前提是只能将武器用于中国国内的平叛,不许用于对英国的战争。”

    帐内一干湘军将领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起来,这样掩人耳目的方法做的可不地道,曾国藩也微笑,“那必然是,中国向来是礼仪之邦,这承诺咱们还是要牢牢遵守的。”

    众人说笑一番,曾国藩又说起了江南这边的局势,“若是北方有变,少荃前去支援,那恐怕东北角就少了一个可依靠的,若是被发逆北上再次夺取扬州等地,漕运就难以为续了,”曾国藩环视众将,“仲华刚刚回营,总不能再让他出征,那位愿意去借江北这个摊子?”

    “末将愿往!”首先跳出来的当然是战争狂人曾国荃,只见他跳了起来,拱手抱拳请命,“我老九早就想去前线,再会一会李秀成和陈玉成两个反贼!”

    “大帅,末将愿往!”边上一个红脸的三十多岁大将也连忙请命,荣禄凝神一看,原来是彭玉麟。

    “末将愿往,哥,你不许和我抢!”

    帐内吵成了一锅粥,众将纷纷请命,要去江北。曾国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自己军内的士气十分的满意,一摆手,“好了,这事儿眼前不算太急,日后再慢慢商议便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曾国藩肃声说道。“那便是进攻!守住芜湖,东进南下,务必要将发逆死死咬住!”

    “是!”帐内众人轰然应是,就在此时,外头的一个亲兵进来打千行礼,“禀告大帅。安徽巡抚到了!”

    “哦,是常儒到了,快快迎接。”曾国藩叫着江忠源的字。对着帐内众人说道,“本官请了左近各省的巡抚前来,是要好好商议如何对付发逆,这会子,估计润芝也要到了。”

    “大帅,湖北布政使到了,已经下了船。”

    “大帅,安徽提督王大人到了!”

    “好,大家和我一起去迎接各位抚台、藩台吧,要知道这些可都是财神爷啊。手指间里漏出来一点点,就够咱们几万大军好几天的嚼用了。可千万得罪不得。”

    “是!”

    玉贵人在咸丰七年正月的时候,哀叫了三天,终于生下一个弱小的男胎,是为皇次子,不过到底是玉贵人养胎养的不够仔细,母体羸弱。生下来不到一天,随即夭折,玉贵人哭地泪人一般,皇帝悲痛之余,也是物伤其类,加封玉贵人进位玉嫔,又温言宽慰,这才稍稍缓解玉嫔的丧子之痛。

    杏贞自诩从来没有在六宫之中的女人身上动过手脚,便除了惯例地在玉嫔的住所看望了几次之外,倒是也没有多去注意一个低位分的嫔妃,用帆儿的话说,“咱们娘娘日理万机的,每天要陪着皇上,照看大阿哥,还要去养心殿批折子,怎么有闲工夫去瞧玉嫔。”

    这一日正是年初三,寻常百姓家是走亲戚的好日子,只有在深宫之内的天家,从未有走亲戚拜年的地方可去,所以杏贞也就是在储秀宫里面瞧着一本书,围着暖炉,喝几口奶茶,享受难得的安逸。

    帆儿终于知道了以前在圆明园就见过一面的武家少爷,如今的健锐营守备大人武云迪对自己有意思,还托了云嫔来皇后这里问杏贞的意思,对着杏贞的诡笑倒是躲了好几天,杏贞命安德海把帆儿死命拉过来,亲自问帆儿是什么意思,帆儿红着脸问:“娘娘我嫁过去,是不是正室?”

    “当然是正室,你们情同姐妹,我是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杏贞开怀笑道,“况且也不是立刻嫁出去,总要再留你几年,先定亲就好。”

    “那我,我,”帆儿低着头,脸上的红晕渗到了后颈,猛的点点头,抬起头,看见室内的人满是笑意地瞧着自己,羞不可耐,一跺脚,摔开帘子又跑出去了。

    看来自己还真有做媒婆的本事,撮合了妹妹和醇郡王的婚事,眼下又有一桩好事要成了,杏贞得意地歪在抱枕上,用手闲闲地拈了一个马奶葡萄吃了,这些日子日日担心朝政,难得有些个好消息来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

    帆儿又跑了进来,神色古怪地朝着杏贞说道:“娘娘,德公公说让娘娘去北五所,他有事在那里向娘娘禀告。”

    “哦?”杏贞一挑眉毛,德龄这是想做什么?还没等杏贞发话,帆儿就愤愤地嘟囔了起来,“德公公好不懂事,娘娘仁德,他倒是爬到娘娘头上来了,有事儿不来向娘娘禀告,倒是叫娘娘去那冷宫之中!那冷宫是皇后娘娘该去的地方吗!”

    “多嘴!”杏贞假意呵斥了一下帆儿,帆儿见杏贞没有恼怒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北五所就是宫人们所说的冷宫,除了一些得罪皇帝失宠的嫔妃之外,就是一些前朝的太妃太嫔们晚年居住之处,冷宫人迹罕至,寻常的宫人们宁愿走远路,也不愿意穿过冷宫,有关于冷宫里有鬼怪传言,杏贞虽然入宫才几年,却也早就听腻了,德龄选在冷宫,想必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杏贞想到此处,便随即起身,“帆儿,带上小安子,咱们走,去冷宫瞧瞧!”去瞧瞧德龄耍什么花样!

    “是。”

    杏贞一行人绕过坤宁门前的宫巷,匆匆到了北五所,只见断壁残垣,风声呜咽,若不是杏贞亲至,定然不相信处处华美锦绣绝伦的紫禁城还有这等衰败之地,小安子瑟瑟发抖,哆嗦着打开了一处虚掩着门的殿阁,只见干瘦的德龄站在地上,瞧见皇后一行人,跪下打千请安。

    杏贞草草点头,让德龄起来,刚刚从外面进入室内,视线有些不明朗,杏贞转头开始打量起这殿阁起来,殿角的蛛丝都要挂在了地上,布幔破烂颓然垂地,正中间似乎供奉着一个不知名的塑像,香案前头还有几根残香,帆儿用力地拉了拉杏贞的袖子,杏贞转过头问面孔发白的帆儿,“怎么了。”

    帆儿用颤抖的手指着香案下的一团蜷缩着的事物,杏贞有些看不清楚,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杏贞心中砰砰急跳,原来是一个浑身血迹的小太监!

    杏贞险些惊呼出声,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对着德龄木然开口,“德公公,此人是谁,要本宫来见他,所为何事?”

    德龄不以皇后的神态变化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依旧平静地低头,恭声答话:“这是营造司专门做家具小物件的小太监,大家都叫他小曹子,算是营造司里面最低调的人,咸丰六年到咸丰七年,他每次料理茶几、绣凳的上漆工序时,都会往里面加一丝半点的白麝香。”

    白麝香是麝香里面最强药效的麝香,除了药性极强之外,味道却是极淡,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杏贞脸色大变,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他做的这些都送到玉嫔的宫里去了?”

    “正是,”德龄点点头,“按照老奴审问出来的,大概是送了十来件含有白麝香小物件,这大概就是玉嫔生出来的皇次子早夭的原因。”

    “好恶毒的心思!”杏贞大怒,忍不住就呵斥出声,这营造司是自己分给丽妃管着的,后来丽妃瞧着那些账本头痛,又哀求自己,自己见不得美人皱眉,就揽了回来,这就是去年的事情,若是有人把这个死太监在怀着孩子的玉嫔用的家具中加上有害胎儿的的白麝香事情揭发出来,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不会是丽妃,丽妃只是受宠,但没有儿子,备受怀疑的正是自己这个六宫之主,眼下唯一有着嫡子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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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章的章节号错了,不过内容对的,不影响订阅哈。

二十八、群英荟萃(下)

    试问若是皇帝知道自己,或者是以为自己为了把持住唯一的子嗣,而生出坏心思来毒害别人的小孩,自己就算不会被废,也将可预见地失去统辖六宫,批折之权,说不定,自己的载淳都要交给别人抚养了,因为亲生的母亲失德!

    杏贞想到此处,忍不住在这隆冬时间冷汗淋淋起来,她定了定神,不怕不怕,万幸的是还好被德龄这个死太监提早发现了,“想必这个小曹子定然是指认本宫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小曹子口口声声说是娘娘亲自嘱咐的。”德龄恭顺地回答。

    “哼,那德公公以为是不是本宫指使他的?”杏贞冷哼一声,前朝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后宫自以为是太平祥和之地,没想到出了这种烂事,若是玉嫔知道了,岂能和自己善罢甘休。

    “老奴自然不会觉得是娘娘干的,且不说老奴在储秀宫从未见过此人,单单从娘娘素日做事的风格来说,娘娘向来是用光明正大的阳谋,这些诡计娘娘是不屑用的。”

    “好好好,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没想到德公公才是本宫的知音,”杏贞心情变得舒畅起来了,“可问出什么来了吗?”

    “这奴才嘴硬的很,”德龄摇摇头,“老奴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是隐隐约约猜到他大概是和宫外的人联系。”

    杏贞点了点头,“如今万幸是被公公提前发现了,若是这厮跪到皇上面前去揭发本宫,那本宫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杏贞朝着德龄福了一福,“本宫在这里多谢公公了。”

    “娘娘过誉,老奴不敢当。”德龄身子一偏,避过了皇后的答谢,“敢问娘娘,此人如何处置?”

    杏贞厌恶地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小曹子,只见满脸血迹的脸上,虽然还有着刚强之色,却也忍不住流露出恐慌起来,杏贞走前了几步。看着这半大的小孩子,大概和安德海差不多年纪吧,原来想说的“杖毙”却忍不住说出口,虽然之前内务府被自己杖杀了许多人,毕竟没有在眼前,对于上位者来说。死的人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

    “交给公公处置吧,”杏贞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虽然没明说,可相比较皇帝知道了小曹子谋害龙胎的手段,可能还是德龄无声无息地结果了他比较好,杏贞转过头,“你若不死,本宫就得死,安心上路吧,德龄,给他一个痛快的。”说完,毫不眷恋地和帆儿安德海一起离开了。

    “喳。”德龄恭声送走了皇后。转过身子,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小曹子。双手一拍,佛像后头出现了几道黑影,“给他一杯毒酒,等断了气,就说暴毙,拿破草席卷起来送出神武门去。”

    “喳!”

    杏贞也不坐轿。就这样在雪地里蹒跚着前行,安德海和帆儿都不敢说话,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杏贞,没想到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自己这个新时代的青年,整日里自诩公正和法律的化身,也会滥用私刑,“帆儿,”杏贞默然开口。

    “娘娘怎么了,可是要叫轿子。”

    杏贞摇了摇头,双手拢在袖子里,“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冷血了?”

    “怎么会呢,”帆儿连忙宽慰,“六宫上下,太嫔太妃,下到洒扫的小太监,谁不说娘娘是最仁德的!那死太监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被谁教唆来陷害咱们,死有余辜!”安德海也在边上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帆儿的话。

    “呵呵,希望吧,以后不会再冷血下去,”杏贞想来是极为想得开的,睁大了眼睛,下了决心,表情变得坚定了起来,一扬头,“传轿,去养心殿,德龄把这事料理了,咱们把尾巴也给扫干净咯!”

    “是。”

    咸丰八年正月初三,皇后向咸丰皇帝进言,言及玉嫔在建福宫怕是睹物思人,感伤过度伤身,还是换一个新住所叫好,咸丰皇帝同意,于是玉嫔移宫至延禧宫。

    正月初四,皇后命德龄清查内务府各司各院。

    众将众督抚在芜湖湘军大营,曾国藩的行辕处,大礼参拜了新上任的两江总督,曾国藩肃穆端坐,受了众人的跪拜,边上的中军官高声喝道:“起!”这才纷纷站了起来,曾国藩让众人坐下,大家相互见礼,比如江忠源和王锦绣以前便是见过,今个见面又是寒暄,荣禄一向在湘军之中,除了江南大营的人之外少见,于是曾国荃又帮着介绍了一遍,荣禄也是长袖善舞之辈,丝毫不以自己的旗人身份和战功夸耀,低调谦和,和帐内众人打的熟络无比。

    曾国藩捻须微笑,“如今粮饷丰厚,人才济济,今日之会,堪称群英会了!”

    胡林翼拱手,“那总督大人可是周郎否?”

    众人大笑,曾国藩连连摇头,“老夫不同音律,怎么自称周郎,不过和周郎一样的报国之心却是毋庸置疑的,眼下各位大人前来相投,可见剿灭发逆,就在眼前!”

    “各位大人,蒙皇上信任,圣恩浩荡,授老夫两江总督之责,诚惶诚恐之余,越发感激涕零,定要灭此朝食!”曾国藩正了正面容,“大家或许也知道,如今洋人已经攻占了广州,说不得要北上继续骚扰京畿,若万一有不忍言之事,咱们江南这边将又不是军机处拨银子的第一优先了。”

    “为今之计,只有死命缠住发逆,将发逆的威胁控制在江宁一带,不许让猛虎出了笼子,如此,皇上和军机们能一心对付洋人,咱们也能慢慢耗死发逆!”

    “谨遵大帅军令!”

    众将轰然应是,就在此时,帐外一个亲兵进了来,单膝跪下,呈上一封书信,“大帅,江苏急报!”

    中军官将那封书信拿到曾国藩面前,曾国前瞧见那血迹斑斑的封皮就知事情大为不妙,稳一稳心神,接过了信,打开一看,曾国藩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帐内众人均看着曾国藩,曾国藩看完了书信,半响才苦涩地说道:“正月初三午时三刻,苏州,陷落了。”

    ps:

    苏州陷落,江南膏腴之地开始沦陷。

二十九、东征苏福(上)

    太平军甚至不过春节,腊月二十四日,在天父生日的当天,从香港回来的洪仁轩立刻受到了洪秀全的热情欢迎,交谈一番,便即刻被封为“干王”,并让其参与朝政,洪秀全自宠臣蒙承恩死后,丝毫不相信忠英二王,两人只有在军事上大展拳脚,而在政治上,全部被洪秀全一手把握,洪秀全素无才干,只有装神弄鬼,太平天国在军事上如日中天,但是在政事上却是一塌糊涂,正好自己的本家兄弟远道归来,洪秀全别人不信,倒是极为相信自己的亲眷,在二十五日,北京城里过小年的这一天,御前就召开了军事的会议,决定下一步的军事策略。

    洪仁玕、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刘官芳等在天京朝贺天王,庆贺解围作战的胜利,并商议下一步进兵之策。陈玉成主张救援安徽。李世贤主张南取闽浙。

    洪仁玕和李秀成则主张先取长江下游,李秀成侃侃而谈,“为今之计,自天京而论,西距川、陕,北距长城,南距云、贵、两粤,俱有五六千里之遥。惟东距苏、杭、上海,不及千里之远。厚薄之势既殊,而乘胜下取,其功易成。一俟下路既得,即取百万买置火轮二十个,沿长江上取。另发兵一支,由南进江西,发兵一支,由北进蕲、黄,合取湖北。则长江两岸俱为我有,则根本可久大矣。”

    回顾江南江北两大营的“建立—摧毁—再建立—再摧毁”这一模式,不难发现:天京以东那片土地。是围京清军最理想宿营地,若不将其纳入天朝版图,二破后,清方未尝不能在丹阳重整枪旗,再围天京。当时,张国梁死了,张玉良没死;和春自杀了,何桂清残喘于常州。大营溃卒麕集苏常,复建第三版江南大营实非难事。如此恶性循环,天京解围战了无终期。

    围困天京的清兵之所以驱之不散。全在于饷出东南;人贫地瘠的安徽作为天京的供给地。早已难负重担,哪堪与丰饶的苏常相比?换言之,清方若是失去了东南财赋之地,对他们的军政不啻于一个重大打击。

    原来历史之中李秀成攻破江南大营之后。即刻挥师南下。数日之间连克丹阳、句容、常州、无锡、苏州。江南富户无一脱逃,如今亏得张国梁等人阻了一阻,江南富户十之**早已逃得精光。江南一亩上好的水田已经跌到没人要的价钱了。

    在咸丰八年年初一的时候,李秀成率领两万人马经过原本早已攻占的常州,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年初二晚上天刚刚黑,就顺风顺水抵达了苏州城。

    江苏巡抚徐有壬正和署理按察使朱均登上了苏州城头,瞭望军情,瞧见外面生火做饭的太平军,徐有壬默默地数了燃起的灶火,心好像就提到了嗓子眼,转过头,对着同样脸色苍白的朱均开口道:“发逆的大军大约在二万人之数。”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苏州虽是大城,可到底没有多说绿营八旗,就靠着抚台召集的几千团练恐怕不济事啊。”朱均满头大汗,跺脚直跳。

    “臬台勿慌,张玉良所部还在寒山上驻扎,虽然发逆气焰滔天,可咱们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徐有壬宽慰朱钧。

    “可是抚台大人,这张玉良原本就是败军之将,何谈其勇?”朱钧倒不是十分乐观,“要知道,张玉良原来就在江南大营被李秀成打败的,如今,想着他再奋力厮杀?下官实在是有些担心。”

    徐有壬皱起了眉头,朱钧的话正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这也是自己所担心的,抬头望着寒山寺的方向,暮色中的寒山寺只有一个高耸的塔影留在天际,似乎只有一点半点的灯火之光在寒山寺中闪烁,徐有壬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时候,就算熄灯以避免发逆找准目标攻击,也总要生火做饭吧?徐有壬想到刚才朱钧的话,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不会是?

    朱钧看见巡抚的脸色不太对劲,朝着巡抚的视线望去,瞧见了寒山寺那边漆黑一片,连忙叫上自己的亲兵,“快快,你去寒山寺看看,张将军那边怎么了?”

    那个亲兵有些胆怯,叫了一下“大人?”

    “你怕什么!这时候发逆正在生火做饭,无暇攻城,从南门出,快去!”朱钧呵斥道。

    徐有壬的头发有些花白,几根白发伴着北风吹了起来,徐有壬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咱们苏州城自己先守好,不能乱了心思,臬台,咱们一同去巡城!”

    朱钧苦笑起来,“大人,这苏州城还有什么好巡的,富户们早就人去楼空了,若不是守土有责,咱们也该学着何总督大人他们那样,往南边逃去的。”

    “吾等封疆大吏,守土有责,岂能弃城而逃!”徐有壬目光炯炯,“何况,苏州城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富户们走了最好,传本官的令,把他们园子的山石梁木都拆掉防城!”

    “喳!”

    李秀成用完了晚饭,晚饭是丹阳出的御稻田的碧粳米,自从天京之围被打破,又连续南下攻城略地,江南稻米之乡尽为天国所有,不仅天京城中粮食用度宽泛了起来,连李秀成这样的大军在外,都是就地取食,粮食充裕无比。这也是李秀成建议攻打苏常一带被洪秀全批准的原因。

    李世贤是李秀成的族弟,虽然他的目标是去浙江,但目前还在李秀成的军中,李世贤朝着李秀成说道:“忠王,为何不一鼓作气,今夜就攻下苏州城。”

    李秀成摆摆手,“无需如此匆忙,大军远道而来,原本就是疲倦,今日先休息好,胞弟你安排好守夜的兄弟,清妖不敢来夜袭,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做好防备总没错。”

    “是。”李世贤拱手称是。

    “还要注意寒山寺的张玉良,倒是一员虎将,”李秀成喝了口茶,黄巾金冠之下的双眼光芒四射,“也不惧他,且等明日,就有人给本王送上这苏州的城门!”(未完待续。。)

二十九、东征苏福(中)

    “哦?”李世贤颇有兴趣地追问,“大王在城中有埋伏?”

    李秀成不置可否,哈哈大笑,“哈哈哈,胞弟你且看明日吧。”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在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路的枫桥镇上,建于六朝时间的梁代天监年间,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间,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主持,故改名寒山寺,唐代诗人张继题了《枫桥夜泊》之后,寒山寺就天下闻名,不遑金山寺多让。

    自从张玉良驻扎寒山寺之后,方丈就把自己的禅院让了出来,径直只在观音殿参禅念佛,这日的夜半时分,仿佛已经二更天,方丈已然还没有休息,打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拈着佛珠,嘴里念着经,供桌上的檀香燃起的青烟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直线。

    夜半静谧之中,哗的一声,观音殿的殿门被用力地推开,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进来,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看到方丈,上前跪在方丈身后,颤声说道:“方丈,官兵,官兵,刚才全部撤退了!”

    室外的冷风呜呜地吹了进来,把檀香上升起的青烟吹得不见踪影,老方丈长叹一声,“哎,我就知道,这些大头兵靠不住,”方丈合十朝着端坐莲台之上低眉顺目的白衣大士行礼,“南无阿弥陀佛!”

    小沙弥也跟着行礼,“方丈。咱们可怎么办?那些逆贼看见出家人第一个就要杀的!不如咱们逃走吧!”

    “逃?往哪里逃?世间之大,没有一处是净土,我佛慈悲啊……”方丈站了起来,黄色的僧衣直裰不染灰尘,“前几日我在佛前起了一课,卦象乃是蹇卦,水山蹇,险阻在前,我犹不死心,又起了一课。乃是涣卦。风水涣,拯救涣散,均是易经中的下下签,”方丈给佛前的长明灯拨了拨灯芯。那灯芯在风中飘摇。险些要被风吹灭。“可见本寺的大难就在眼前了。”

    “那怎么办?方丈,您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咱们寺里可是有好几百号人呢。” 那个小沙弥拉着方丈的袖子。苦苦哀求,“您和菩萨说啊,菩萨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您和菩萨说,把咱们都运到南海普陀山去不就得了?”

    “痴儿,”方丈摇了摇头,抚摸着小沙弥的青皮脑袋,“如今谁都救不了我们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听着,我以寒山寺第三十六任主持的身份,命令你带着我的度牒和寒山寺的地契,连夜出发,去松江,去上海,等到江南平定,发逆被朝廷的部队荡平,你寻到时机再来重建寒山寺,”方丈从案上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了小沙弥,“快去快去!”

    小沙弥懵懂含泪跪下磕头,接过方丈手里的包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观音殿,殿前的长明灯终于被冷风吹灭,殿内一片漆黑,方丈长吁一口气,走出了殿门,对着外面惶恐不安的僧人们冷然开口,“拿棍子,咱们和那些叛逆拼了。”

    “方丈,”一个中年僧人迟疑地开口。

    “有慈悲菩萨普度众生,亦有怒目金刚扫荡群邪,整日里打坐念经吃素不杀生,如今也该学一学护法金刚的本事了!”方丈从低眉善目的垂垂老者变成一个气宇轩昂斗士,丝毫不弱于寻常武将,“敲钟,全寺的小沙弥都送出去,让他们自求多福,咱们,”双眉竖了起来,环视群僧,“咱们和长毛贼拼了!”

    钟声当当当响起,殿前众僧齐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李秀成在睡梦中听到了当当当的钟声,翻了个身子,稍微清醒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叫亲兵,“哪里来的钟声?”

    亲兵出去了一会,又进帐来报,这时候李秀成已经穿好盔甲,“忠王千岁,是寒山寺方向传来的钟声,李将军派了一队兄弟去打探,发现原本驻扎在寒山寺的清妖趁着夜色偷偷溜走了,李将军请忠王示下,要不要继续追?”

    李秀成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过度紧张了,“罢了,张玉良已经胆碎,想必也不敢玩什么反攻,晚上看不清,叫李将军回来吧。”李秀成解开了扣子,“如今城外的依仗去了,城里的人也该死心,不要再和天国对抗了,”翻身躺下,“你也去休息吧,今夜在这里先受累一夜,明日就带你进苏州城潇洒!”

    “是。”

    徐有壬的脸色苍白,跌坐在了太师椅上,地上的亲兵满脸汗水,室内孤灯如豆,寒山寺的钟声悠扬地响起,让江苏巡抚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血越来越冷。

    那个亲兵瘫跪在地上等着徐有壬发话,过了许久,徐有壬长叹一声,“你去请朱臬台过来。”

    等到朱均匆匆赶到之后,徐有壬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原状,见到朱均已经穿戴好了整副朝服衣冠,不由得微微惊讶,随即也不发问,只是直接告诉了朱均这个坏消息:“张玉良悄悄走了!”

    朱均愕然,却也没有过多惊讶,“下官这张嘴还真是灵啊,”朱均对着徐有壬苦笑道:“那眼下可就没有援兵,只能靠咱们苏州自己了。”

    “正是如此,”徐有壬点点头,“请臬台过来,是想请臬台坐镇城中,明日我就亲上城头督阵。”

    “应当效命,”朱均拱手应下,城外的钟声终于停了下来,“反正夜里也睡不着,大人把湖州家中带来的好酒拿出来请下官喝一杯吧,往日不得喝,今个是要好好尝尝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还有心情喝酒,”徐有壬苦笑,挥手让老仆去布置酒和吃食,“不过也好,过了今日,谁知道日后什么时候喝的到咯。”

    老仆送上来湖州的三白酒和一碟虾干,两个人碰了个杯,徐有壬饮尽杯中酒,满足地喟叹一声,“呼,到底是家乡的酒最是解馋,”又请朱均用湖州带来的白虾干,两人无言喝了几杯,徐有壬复又说道,“老弟,我们是封疆大吏,一省高官,深受皇恩,自然守土有责,要与城偕亡,,只是我们的家人,却是无需捐躯赴国难啊,可怜我的一双儿女,女儿如今才五岁,哎......”

    朱均再也忍不住,偏过头,眼中滑下两行清泪来。(未完待续。。)

二十九、东征苏福(下)

    李秀成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打了套拳,神采奕奕地巡视太平军阵地,用了早饭之后,亲兵来报,“阊门上挂了一条红色的布条。”李秀成大喜,“不枉费本王等了一日,看来苏州城今日可下!诸军收拾好,随时攻城!”

    “是!”

    徐有壬和朱均两人一夜未睡,就这样枯坐到了鸡鸣时分,徐有壬转身进内,不一会,换了官服出来,拱手和朱均说道:“城内平安就交给你了。”

    “抚台请自去。”朱均也起身拱手。“只要下官在一日,苏州城自然平安一日。”

    徐有壬点点头,簇拥着亲随出门,走到巡抚行辕,徐有壬翻身上马,准备到苏州的每个城门巡视一番,到了阊门前头,徐有壬下马,准备上城头瞧瞧,刚刚走进女墙边上的小巷子里,一队绿营清兵就朝着徐有壬一行人走来,零零散散,等到那伙人瞧见了巡抚的旗帜也不跪下回避,还径直走来,徐有壬的巡标觉得不对劲,大喝:“什么人,看到巡抚大人还不跪下行礼!”

    “动手!”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那伙绿营之中响起,绿营兵纷纷从腰间抽出武器,对着毫无防备的巡标大肆厮杀起来,噗噗是刀看到骨头和肉的声音,徐有壬突遭变故,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随即冷静下来,“慌什么,这些是奸细,杀了本官重重有赏!”

    措不及防的巡标亲兵来不及抵挡,让几个人杀到了徐有壬前面。一个粗鲁的汉子狞笑地一刀挥上徐有壬的头部,被边上的巡标亲兵拼死一挡,这才让刀势偏了一偏,把徐有壬的顶戴砍落,连带地削去了一块头皮和几缕头发。

    徐有壬血流满面,来不及抹去血迹,身边的巡标已经被砍翻在地,徐有壬临死不惧。朝着挥刀砍向自己的太平军内应怒喝道:“奸贼!卖城给发逆,城中父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报,阊门已经打开,请千岁示下!”

    “好!”在闭目养神的李秀成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得苏州大城,实在是赏心悦事也!速速进城,我怕那些内应支撑不了多久!”亏得自己在二破江南大营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派遣人进入江南各城,之前气势如虹。无需攻城便已经弃城逃往,如今留的后手终于在这姑苏城下用上了!

    朱均走出了巡抚衙门,这时候街上已经乱糟糟。人们惊慌手足无措地四处奔跑。除了自己的亲兵,再也没有人注意站在巡抚大门口的按察使大人,朱均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对着边上的亲随说道,“你们都散了吧。这时候出城还来得及。”

    “大人!”侍卫长跪下,“跟着属下一起走吧!”

    “糊涂,本官乃是一省臬台,如何能做这弃城之事,快走!”朱均转过头。用力地关上巡抚衙门的大门,往着花厅去了。

    那些侍卫拿眼瞧着侍卫长。侍卫长咬了咬牙,一跺脚,“走,把大人的女儿带上,我们杀出去!”

    花厅上雕梁画栋,孤零零地只有一条随风摆动的白绫,朱均踩上了圆凳,把白绫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死结,闭上了眼睛,双脚轻轻一蹬,整个身子就挂在了半空中,把自己应尽的责任尽到了。

    咸丰八年正月初三日,李秀成利用内应在阊门伏击江苏巡抚徐有壬,徐有壬至死大骂不绝,随即献出城门,李秀成攻陷苏州,署理按察使朱均自尽殉国,其女不知所踪,徐有壬妾遇难,子殉国。

    曾国藩木着脸,在帐中默然不语,“本官刚刚上任,就有一座大城陷落,自然是本督这个两江总督失职,等会我会写折子和皇上请罪。”

    “大人刚刚上任才不足半月,这苏州城之事怎么能和大人相干?”胡林翼劝慰道。

    曾国藩缓缓摇了摇头,“本官自然有应尽之责,不过咱们也不能再如此等下去了!”如今趁着发逆主力均在东边——陈玉成也在攻打扬州,“传本官的令,王锦绣!”

    安徽提督站了起来,拱手听命,“末将在!”

    “命你率领本部,沿江北而上,二月之前务必要到江浦!”

    “喳!”

    曾国藩站了起来,“荣禄、曾国荃!”

    “末将在!”两人出列。

    “你二人江南一线出军,沿当涂,升阳,溧水一带,扫清江宁城外围,不拘泥于一城之失,定要杀的发逆心惊胆寒!”

    “喳!”

    “彭玉麟!”

    “末将在!”如今的长江水师总兵,彭玉麟出列听命。

    “你率水师,沿江而下,见船就烧,见舟就炮轰,我要发逆片甲下不了长江!”

    “喳!”

    “胡林翼,本官命你绸缪军中粮草,支付大军之需!”

    “此外本官还要行文命左宗棠李鸿章分别解苏杭之厄,若是事成,本官会向皇上请赏!”曾国藩这时候终于有了第一封疆大吏威风凛凛的气派,只见他刷的站了起来,目光炯炯,“本座要让发逆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正月初九日,李秀成率领精锐悄然南下,试图偷袭杭州,不曾想被驻扎杭州的左宗棠提前发现,左宗棠率领楚军牢牢守住杭州,李秀成攻打三日无果,调转马头,攻占嘉兴府,至此,杭州以北,江宁以南,除了上海之外,尽数为太平天国所有,洪秀全大喜过望,亲自写下天王诗褒奖忠王李秀成,并在江南之地设立“苏福省”,省治苏州,由李秀成管辖。

    杏贞在养心殿和皇帝看到了苏州沦陷的消息,原本淡然的心里,也不由得恼怒起来,这太平军特么的也太生猛了,还是攻下了苏州,明摆着欺负江南无兵么,还好左宗棠给力,挡住了李秀成的攻势,保下了杭州,要是苏杭两地都失去,就算曾国藩才当上两江总督,这烂账算不到他头上,他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为苏杭两地沦陷负责。

    “好一个无能的张玉良!”皇帝被这些年的坏消息弄得麻木了,可看到苏州沦陷,还是忍不住跳脚起来,在养心殿里来回踱步,“传旨,罢了张玉良的提督,让他滚回家吃自己去!”咸丰皇帝又想了一想,“不,抹了他的提督,给他守备,让他继续在军前效力!”

    皇帝坐到了炕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曾国藩的请罪折子也就罢了,他也是刚上任,无需对着苏州负责,不过申饬还是要的!皇后你无妨措辞严厉些,朕听曾国藩的折子里说他的进军调度,甚好,如此两江浙闽一盘棋,不怕发逆不败!”

    杏贞点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粮饷又要流水般地出去了。”

    “这也无法,幸好之前肃顺的意思,再让皇后你修改了一番,发了新币,如今国库倒是还好,肃顺又说要少发八旗的丁银,原先我怕八旗议论纷纷,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只能饮鸩止渴了,”这时候杨庆喜进来打千,“万岁爷,军机们都到了。”

    “肃顺可否来了?”

    “也来了,一同等着叫起呢。”

    “叫他进来!”皇帝对着杏贞说道,“如今就先开起来吧,”杏贞给皇帝整了整衣服,又帮着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咸丰满足地长叹,“若是小事皇后你办了也就罢了,这等大事,朕不和肃顺商议过,总是不放心,皇上若是男子便好了,”咸丰笑道,“那你便可去前殿和他们议事,朕愈发轻松自在了。”

    杏贞笑了笑,“皇上就爱说笑,臣妾怎么能面见军机大臣,那皇上叫起吧,臣妾先把无关紧要的折子批了,在这里等着皇上。”

    “好,”皇帝握了握杏贞的柔荑,“且等着朕。”杨庆喜掀开帘子,皇帝走到了正殿叫军机大臣议事了。

    杏贞突然想到,忘了问皇帝,僧格林沁是如何在天津布的防,不过想到过些日子武云迪要入宫朝见云嫔,也就罢了,到时候问武云迪自然也就知道了,如今帆儿在自己边上,武云迪不敢不说的。

三十、柏贵委员(上)

    二月的广州,已经失去了旧年被英法夷攻破的惨淡景象,这里是广州外城,因地近码头,自然形成横亘东西弯弯曲曲一条长街。将近二月二,正是龙抬头的日子,各店铺小吃都收摊了,家家房檐下吊着腊肉,馒头铺蒸的雪白点洋红的盘龙馒头一格一格叠得老高,家家户户捣杵似的传出打糕的声音,烧松盆、燃香,满街弥漫着的酒香肉香檀松香交织在一处……若不留心各家院中略显红瘦绿稀的棕榈、芭蕉、香蕉、美人蕉,挂在门首的冬青柏枝间夹着各色玫瑰月季西着莲,这里的年景和直隶山东也相去不远,只是透过被雨打得湿重的垂柳掩映、西边远处灰蒙蒙死气沉沉的教堂上矗着的十字架和黯黑的雪松林,带着几分诡异的异国情调。满街乌烟瘴气中零星煤球炉中,匆匆走着面目木然的人们,成群结队的叫花子打着莲花落,有的扮了女鬼,有的扮了灶公、灶婆、钟馗、财神……手掣竹技木锏沿门乞钱,口中齐叫:

    残领破帽旧衣裳,万两黄金进士香。

    宝剑新磨堪驱鬼,护国保家祝安康。

    主人家不耐聒噪,隔门一把制钱撒出去,牛鬼蛇神们便欢呼雀跃而去,一群总角小童子起着哄尾随着。

    那个人家里的女主人不满地瞪了一眼撒钱的男主人,“老爷,如今光景不同,花钱不能大手大脚的咯。”

    “我岂能不知,”那个男主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只是这些小孩在这里聒噪,我心里实在是难受,给几个钱打发了事。”

    女主人侧着耳朵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那些洋人实在是可恼,霸占了咱们大清朝的广州城不说,那些妇人还实在不要脸,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女主人啐了一口。“真是伤风败俗!”

    “这就罢了,整日里在城里耀武扬威,什么时候朝廷的大军才能过来?”男主人明显是读过几年书的,对政事还算知晓,“也不要僧王南下,只要两江总督的兵分一派下来就能解决这些鬼夷了!”

    “罢了,”女主人不懂这些,“如今广州城里就是多了碍眼的洋人,别的倒是没什么变化,这柏总督爷爷不是还在吗。大事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只要过好自己个的日子就罢了。要是朝廷的大军过来攻打,咱们又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这话也是。”

    “当家的,你要不要去十三行寻摸个差事?听邻居的阿泽媳妇说,那边在招账房先生呢。”

    “哼,我辈读书人岂能为蛮夷做事,”男主人十分地不满,冷哼了一声。

    “别犯倔了。老爷。”女主人放缓了语气,柔声劝说,“如今什么世道,就算是柏总督不也要听洋人的!咱们也不丢人!”

    男主人沉吟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缓,似乎心动了,“那且等等看吧。”

    十里之外的两广总督府,原来高耸的“叶”字旗帜,被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和蓝色纵横交错的英国人旗帜,广州人不认识是英国的国旗,只把唤作“米字旗”,门前原来留着鞭子的督标也换成了金发碧眼的洋人,原本就是威严甚重因此门前无人走动的总督府,更是人烟罕至了,有孩子的人都抱着孩子宁愿绕道,“那些洋鬼子可是会生吃小孩子心的!”

    一个八抬绿呢大轿慢慢地从转角处转出来,缓缓到了总督府大门前停下,几个轿夫战战兢兢地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站在门口的洋人,轿子内出来了一个穿着仙鹤补服的老年男子,约莫六十多岁,大饼脸,小眼睛,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他下了轿子,满脸堆笑地对着台阶上的几个带着红色高帽的英国兵讪笑着,守着总督门口的几个英军士兵,看不明白来着一行人的意思,拿住火枪指着台阶下的一行人,穿着仙鹤补服的官员边上的通译连忙出来,摆着手用英语解释,“别激动,我们总督大人是前来求见巴夏礼先生的。”

    为首的英军士兵傲慢地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告巴夏礼先生,”瞧见那个官员想走上台阶,“停下,不许再往前!”看到那个官员讪讪地停下脚,这才如同骄傲的公鸡一般转过身子,进入总督府禀告巴夏礼去了。

    那个通译瞧见自己的大人脸上红一道青一道,正在尴尬,连忙朝着大门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帮着自家大人解围,“什么狗日的玩意东西!不过是我们总督大人大度,把总督行辕让了出来,给这些夷人住,如今倒是和主人摆起架子了起来!”

    “好了,”那个被通译称作“总督”的官员终于缓和了脸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咱们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自然不需要和这些,”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还偷偷瞥了一眼台阶上的英军,“和这些蛮夷计较。”

    那个通译的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两人在两广总督府前等了一会,那个进去通传的英军士兵出来,懒洋洋地指着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通译侧耳听完,弯着腰和那官员说道,“总督大人,巴夏礼先生现在让咱们进去。”

    “好。”那个官员正了正衣冠,连同通译进入了两广总督府,原来的两广总督叶名琛素来喜爱江南园林,行辕之中的假山、梅树堪称广州一绝,如今的梅树已经被巴夏礼下令砍断,种上了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西方园艺数目,假山也被捣毁,按上了一个巴洛克风格的亭子。那官员无暇去悲风伤月,一心想着等会见到巴夏礼要如何措辞,如此绕了几个厅堂,到了巴夏礼的住所,那官员抬头一看,原来是叶名琛以前的签押房。

    通译和守在门口的英军说了几句话,带着自家的大人进了签押房,只见当庭坐在罗汉床上的满脸络腮胡,拿着一杯红酒正在低头浅尝的淡黄褐色头发英国男子,便是攻下广州城,威名赫赫的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

    巴夏礼身材中等,面容白皙而微微偏黄,淡黄色的头发,留着沙色柔润的小胡子,真是仪表堂堂,但是,他的鼻子和嘴部却使人感到他的行为有些神经质,而不具有一种决断的性格,巴夏礼饮了一口红酒,对着那官员的拱手行礼不以为意,点点头,“柏总督大人,这时候来在下这里,有何贵干?”巴夏礼久呆中国,说的颇为流利的中国话,只是带着一点点的广东腔。

    被巴夏礼称为“柏总督”的正是叶名琛被朝廷革职之后署理两广总督的原广东巡抚柏贵,柏贵字雨田,蒙古正黄旗人,额哲忒氏。嘉庆二十四年中举,曾任甘肃陇西,广东普宁、龙门、东莞等县知县,南雄直隶州知州,河南巡抚。咸丰三年初,授广东巡抚,疏请雇用广州红单商船充实水师,并购买多尊外国火炮运往水师各营,以镇压太平军。

    柏贵恭敬地站在地上,丝毫不为巴夏礼的无礼而在意,“巴夏礼大人,下官这次来,是送来了要布告广州老百姓的行文,请大人检阅。”

    巴夏礼点了点头,柏贵见状连忙从马蹄袖子里抽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双手奉给了高踞于上的巴夏礼,巴夏礼接过了那张纸,又指了指站在柏贵边上的通译,“下流的黄皮猴子,你过来给我翻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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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柏贵委员(下)

    那个通译含恨上前,吭哧吭哧地将布告翻译给巴夏礼听 ,巴夏礼不耐烦地听完,一把夺过通译手里的布告,揉成了一团,丢在了柏贵的脚下,“这是什么破玩意!这样的布告不符合大英帝国的利益,坦率地讲,我和法兰西的代表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布告出现在广州城的大街小巷的。”

    柏贵低头瞧了瞧丢在地上被揉成一团的布告,不敢啃声,等到巴夏礼说完,这才再次拱手行礼道:“大人请勿动怒,若是不合适,下官再回去改好便是,切勿动怒,那巴夏礼大人的意思是?”态度之卑微,身段之低下,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天南封疆一品大吏的身份了。

    巴夏礼满意地偷窥着柏贵的姿态,虽然自己装出了那么不绅士的样子来接待这大清国的总督,可这个两广总督完全不似他的前任叶名琛那么又臭又硬,亲切地很嘛,想必自己接下来的意思,柏贵总督大人也能很好的领会了吧?想到此处,巴夏礼险些笑出了声,转眼看到柏贵正谦卑地瞧着自己,巴夏礼清了清嗓子掩饰一下,“关于给广州城居民的布告,我这里已经给总督你准备好了,”巴夏礼放下盛满鲜血一般红葡萄酒的酒杯,在边上拿起了一个册子,“总督大人你拿回去再抄一遍,盖上你的大印贴出去就好。”

    柏贵接过了那个册子,翻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腿软地就要倒下去!

    柏贵失魂落魄地走出原本应该是自己住所的两广总督行辕。边上那个通译满脸大汗地扶着柏贵出了大门,连忙招呼轿夫“快快快,回府,大人身子不爽利。”

    轿夫连忙抬起轿子,摇摇摆摆地把署理两广总督、从一品大员柏贵大人迅速地送回自己原来的巡抚府邸。

    那个通译扶着轿子疾步往前,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轿子里面的动静,过了半响,轿子里传出来了一声长叹声。那个通译连忙靠近轿帘,低声说道,“大人?”

    “你去请广州将军过来。”柏贵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喳。”

    柏贵被亲随扶到巡抚后衙的花厅里坐下,才喝了一口甜汤,外头就奔进来了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带着六合帽,穿着红褐色的长褂,边上服侍的丫鬟连忙屈膝行礼,并叫道:“将军大人万福。”

    那个干瘦的中年人到了柏贵跟前。拱手行礼,柏贵拿着碗正在发呆,被这个人的行礼惊醒。便放下碗。点点头,挥手让他坐下,待到丫鬟奉上了甜汤,柏贵开口让佣人们退下,这才对着和自己一同还留在广州城之中的穆克德讷苦笑地说道,“年兄。如今咱们的祸事来了。”

    穆克德讷和柏贵应该调换一下,这样干瘦满脸皱纹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老头子,居然是掌管省府一城武力起居八座的满洲将军。

    “巴夏礼说要成立一个治安委员会,”柏贵把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递给了穆克德讷。整个人瘫倒在黄花梨的官帽椅靠背上,“英国人命老夫进入这个所谓的治安委员会。担任其中的委员之一。”

    穆克德讷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原本甘甜爽口的荔枝陈皮炖银耳甜汤在口中变得苦涩无比,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充满着颓废衰败气息的柏贵,“大人,这事咱们可不能做啊。广州失陷,犹可说是叶名琛他老顽固,处理不当,反正他也被英国人押到澳门去,没有对证,将来官司打到军机去,也是不惧。”英国人极为厌恶叶名琛的高傲态度,攻打广州之后,便将叶名琛俘获至澳门,严加看管,穆克德讷放下甜汤,才二月,他的额头就已经冒出密密的细汗,继续说道,“可若是大人您进了这英国人搞的委员会,这可实在是,实在是……”穆克德讷说了几个实在是,到底说不出来实在是什么。

    “这些无礼的英国人,不仅将皇上和军机下达的旨意一并先收走,还要老夫将折子上奏之前都要进行审阅,”穆克德讷悚然而惊,这岂不是私通外国的叛国之臣了?皇帝的命令,广州的变化,尽在英国人的掌握之中,自己虽然是同柏贵一同投降了英人,廉耻已然荡然无存,到底也不想再做里通外国、侵害朝廷的事情,想到此处,穆克德讷脸上的冷汗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有辱斯文?”柏贵无奈地接了穆克德讷的话头,在柏贵看来,接受英国人在广州的管理,甚至说参与英国人在广州的管理,大不了只是有辱斯文而已。柏贵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皇帝的诏令和自己上奏的折子要预先被巴夏礼审阅,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也就是一小部分人知道的事儿,远称不上众人皆知,可若是接受了拔下来组建联军委员会的要求——布告全城,这岂不是贻笑天下?说自己这个学富五车的进士接受蛮夷的指挥。可若是布告一出,天下人皆知自己摇头摆尾居于洋人之下,供洋人驱策,这面子可丢的大发了。

    穆克德讷长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嘴里残留的甜汤又甜蜜了起来,自己不用参加这劳什子的委员会,想必日后北京算账起来也算不到头上,就算总督和自己能在广州城一手遮天,闭塞消息,可还有郭嵩焘在佛山虎视眈眈呢,这买卖不划算。

    柏贵瞧了一眼突然放松下来,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的穆克德讷,心里涌起一阵恶作剧的心情,“巴夏礼那厮说你也要进这个委员会,要仰仗穆大人你手里的精兵来维持地方治安,弹压民乱呢。”

    穆克德讷闻言身子巨震,抖动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咸丰八年,二月初三,广州城贴出布告,巴夏礼联合法国领事,署理两广总督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等人一共在广州城成立“联军治安委员会”,此事开启了近代中国官员投降外敌的先河。

    日后执掌中国税务总司长达几十年之久的赫德就在联军攻占广州之后来到五羊城,咸丰八年二月六日,赫德进入围城。当晚,“广州总督”巴夏礼为他设宴接风。、巴夏礼极具办事能力,但性格暴躁,不时会做出一些失常的举动。譬如,与联军紧密合作的中方人员,除了柏贵、穆克德讷,就属怡和行的伍崇曜了,巴夏礼却在一次会议上狠狠抽了伍崇曜的耳光。这不仅令柏贵诸人有兔死狐悲之感,也让包括赫德在内的外邦人士深感遗憾。随后,赫德见到了总督与将军。将军穆克德讷 “他是个最无关紧要的人物”。二月十八日,穆克德讷对联军两位司令官进行“礼节性拜访”,会见完毕,赫德请他摄影留念,“鞑靼将军和他的扈从们看到照相机,似乎有些怀疑,但他还是勇敢地坐在那里,尽量做出庄重的样子”。巡抚柏贵“自幼在首都生活,言谈举止皆合乎宫廷中的礼仪规范”,“为人精明强干,外貌坚强果断”,“一见而知,他在任何方面都比那位武职官员(穆克德讷)高超得多”。只是,在赫德看来,柏贵仍不够“精明”,至少,他不擅说谎,偶一尝试,立即为人识破。

    三月十五日下午,赫德作为柯露辉与马殿邦两位委员的翻译,随同拜访柏贵。柏贵提出,他想出城拜谒新到不久的钦差黄宗汉,越快越好。为了突显尽早会晤的重要性,柏贵透露了广东官场微妙而复杂的情形。布政使江国霖与按察使周起滨“与他为敌”,“对他毫不尊重,完全无视他现在是钦命署理广东巡抚”,甚至番禺、南海二县的知县也不尊重他,未经请示,便擅离治所,去佛山联络“乱党”———是的,柏贵此时不得不称义军为乱党。柏贵深恐这些人与钦差见了面,会说动钦差“参加反英与反柏贵集团”,因此他不得不“棋先一着”,尽快向钦差“陈情”,希望能将钦差拉到“中外和好”阵营这一边来。

三十一、海上苏武(上)

    咸丰皇帝刚开始还觉得广州的柏贵等人和洋人交涉的不错,至少洋人目前没有北上的行迹,自己在养心殿里还能睡的安稳,除了下旨叫柏贵组织团练驱逐英法联军此事被柏贵上奏叫穷无法实施之外,别的事宜咸丰还是相当满意的,不止一次地对着皇后说起过,“这柏贵难得是旗人里的干将,世人皆知洋人难惹,他到底把在广州城的洋人安抚的极好,听折子上说,地方受到的流毒也不算甚,可见他的能力还是尽有的。”

    杏贞虽然没接触过几个官员,但是按照后世的经验,对于官员欺上瞒下的套路知之甚多,谁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咸丰皇帝兴致勃勃地要把柏贵的署理两广总督转正,杏贞眼珠子一转,含笑说道,“皇上何需着急,臣妾觉得柏贵这个署理还是暂时就这么当着就好。”

    “哦?”皇帝放下了朱笔,抬头瞧着端坐在对面的杏贞说道,“皇后的意思是?”

    “这几日在京中有人传言,”杏贞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主要是几个南边的商人带来的消息,那些穷酸秀才传的特别厉害,说是柏贵在广州,”杏贞看了一眼皇帝,“在广州行的是张邦昌、刘豫之事......”

    这可算是诛心之论了,公元一一二七年三月七日,金国册立原北宋太宰张邦昌为皇帝,国号“大楚”,定都金陵,并与金国以黄河故道为界,史称“伪楚”。 公元一一三零年七月,金朝册立宋朝降臣、原济南知府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定都北京大名府,管辖黄河故道以南的河南、陕西地区,史称“伪齐”。这两个人都是典型的外敌入侵之后建立的伪政权。

    皇帝这时候显然忽略了金国和如今的大清都是出自女真族的事实,重重地一拍桌子,震的边上服饰的小太监们连忙低下了头,把身子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巴不得皇帝发现不了自己。

    “这话可是真的?”咸丰厉声问道。

    “目前尚不清楚。皇上别动怒,那郭嵩焘可是肃顺亲点去广州的,他眼下在佛山,这几日请安的折子应该也要到了,皆听则明,皇上何不等上几日瞧瞧郭嵩焘的说法?”

    “唔,”皇帝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朕已经让僧王先去天津布防,如此若是英法联军北上。想必咱们也不会手足无措。”

    如今的大清国正是左右摇摆的时候,一方面企图幻想外国侵略者良心发现。能大度地放中国人一马;另外一方面还顽固地保持着天朝上国的架势,外国人稍微一挑衅便是暴跳如雷,认为丢了泱泱中央之国的体面,要不计成本的予以打击,但是稍微一受挫,又立马软了下来,又在幻想国际友人的调解。或者是割地赔款来了事,这个左右摇摆、目标不明的政策方向,导致从道光皇帝开始,一直到光绪皇帝,鸦片战争,中法战争,中日战争,八国联军战争,无一不是如此。现是硬着腰板做出死战的架势,但凡稍微一受挫,便是颓废到底,再做出那样割地赔款的无能模样,清朝在历朝历代之中被人诟病最深,就是源于这点,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想到原来的总督,咸丰皇帝又郁闷了起来,“外头也说着叶名琛的光辉事迹,说他是六不总督!朕素来到底还是仰仗着他的,没想到如今诸多事情传来,是如此的不堪。”

    第二次鸦片战争开始后,叶名琛一方面表现得非常镇定。当英军三艘军舰越过虎门、攻占广州东郊的猎德等炮台时,叶名琛正在阅看武乡试。他闻讯后微笑着说:“必无事,日暮自走耳。”次日,英军攻占省城对岸河南凤凰冈等处炮台,叶名琛闻报后仍不动声色,继续阅看武乡试的马箭比武,断言十五日无事。叶名琛的镇定,首先来自他的巫术活动。原来他在总督衙门里建了一个“长春仙馆”,里面祭祀吕洞宾、李太白二仙,一切军机进止都取决于占语。其过十五日无事,就是两个大仙告知的。

    但是,另一方面,叶名琛还是作了积极迎战准备的。除了发布告示悬赏杀敌外,他还下令整备团练两万余人。各地民团积极响应,“城厢内外,各榜长红,约剿杀外人,同仇敌忾”。广东水师也发动了袭击。

    如此看来,叶名琛得名“六不总督”,实在是冤枉。叶名琛当时能够动用的兵力非常有限,因为南方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调到镇压太平天国的前线去了,英军趁虚而入,动用民团是不得已的办法。在有限的条件下,叶名琛是战了的,只是战而不胜。同时,他拒绝讲和,也无可厚非;如果讲和,无异于投降。因此,他没有和,没有降,也没有逃跑。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是扶乩求仙实在是愚昧至极。叶名琛有着很多的无奈,但何尝不是帝国的无奈呢。在应对外国侵略的问题上,无论主战还是主和的官员,都难以在统治者和外国侵略者之间寻求平衡。咸丰朝的内外形势更为严峻,最高统治者的态度也更加飘忽不定。

    “叶名琛糊涂透顶,确实该罚,”杏贞先是摆明了自己的观点,当然该罚,若是众人平时都不修政事,只会扶乩问卦,到了战时只会一死报君王,这些所谓的清官也就是比那些狗官强上一点半点。“不过英人无礼,就算叶名琛有天大的罪行,也轮不到英国人来掠了叶名琛去处置,叶名琛乃是天朝官员,堂堂总督,岂能流落番邦,受外人欺凌?”

    “皇后说的在理,朕还未发话,轮不到英国人来嚼舌头,”咸丰皇帝心里虽然对着叶名琛极为恼怒,但是杏贞的话挠中了自己的痒痒肉,一通“天朝上国”的话说下来,说的皇帝龙颜颇为喜悦,“定然叫南边的人好好与洋人交涉,叶名琛定然要要回来的。”

    “皇上圣明。”杏贞恭维了几句话,皇帝恢复了好心情,和杏贞在养心殿里头说好一会子闲话,才准备用午膳,室外原本是莺飞草长的晴天突然就变了天色,淅淅沥沥地春雨就连绵地下了起来。

    最近因为英军入侵,皇帝下令减膳,因此午膳之中最名贵的也不过是一味太子参炖雪鸡汤,别的都是家常的菜,不过杏贞尝到了一味用江南的冬笋和口外的口蘑一同烩制的“烩南北”,冬笋爽嫩,口蘑鲜香,两个素食居然烧出了类似肉类的口感,杏贞不由大快朵颐,用了一整碗饭才停下筷子,咸丰最近身子不太爽快,不过瞧见杏贞胃口极好的样子,也备受感染,多用了半碗汤才放下,还对着杏贞笑道,“瞧见皇后在这里用的极香,朕也胃口大开了。”

    “皇上取笑臣妾,”杏贞有些害羞,“这不是变着法子笑臣妾太能吃了么。”

    “哪里的话,皇后日后多来陪陪朕,”皇帝摇了摇头,“朕瞧着你陪着朕用膳,朕也能多吃几口。”春来天气巨变,皇帝在冬天失了调养,染上风寒,缠绵病榻十数天,最近才稍微好转,皇帝咳嗽了一声,杨庆喜连忙给皇帝披上大衣,杏贞关切地问要不要宣太医,皇帝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就如此娇贵了,不碍事,不过是下雨的缘故罢了,”杏贞到底不放心,叫杨庆喜连忙升起火笼来。

    火笼生起,原本有些阴冷的东暖阁开始温暖起来,皇帝饱餐之余,加上病体困乏,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杏贞给皇帝铺了一床软被,皇帝就坐在炕上倚着靠背打起了盹,杏贞整理了一会折子,把刚才和皇帝商议的事情用朱笔写到折子上,再分批次叫小太监送到内奏事处去,小太监抱着折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东暖阁,杏贞稍微有些空暇,喝了口茶,正准备趁着皇帝在打盹,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刚刚站了起来,没成想就在这时候,小太监捧着一封新到的折子奉到杏贞的面前,杏贞漫不经心地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眼神为之一凝,站在地上许久不说话,杨庆喜窥见皇后的脸色有些起了波澜,连忙上前招呼,“娘娘?”

    杏贞回过了神,放下手里的折子,突然觉得室内的火笼点的有些太旺了,热的自己冒汗,脸上的脂粉有些模糊了起来,杏贞缓步走到另外一边,慢慢推醒了皇帝,“皇上,皇上,”咸丰骤然惊醒,睁开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杏贞,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怎么了?皇后。”

    “郭嵩焘的折子来了,”杏贞把折子递给皇帝,“柏贵,穆克德讷在广州和英国人巴夏礼成立了联军治安委员会,两人在其中担任委员。”

    许是还未清醒,皇帝没有动怒,只是情绪有些低落,听到如此坏的消息,也只是冷哼一声,“哼,真是一蟹不如一蟹,这起子奴才委身洋人,还不如叶名琛!”

    ps:

    小故事:左宗棠好谋略,崇步诸葛武侯,乃自号“老亮”。麾下有将,心窃慕之,而不敢比肩诸葛,知明初刘基,诸葛之亚也,遂自号“老基”。伯仲之间见基亮,感觉自己萌萌哒,哈哈哈。

三十一、海上苏武(下)

    香港,阴有雨。

    香港山岛峙立,若即若离与大陆相连,起伏的山峦峭岩绝壁,从岛西太平山绵延直到岛东的柏架山,仿佛一道翡翠屏风横亘全岛。一带香江碧水幽幽蜿蜒环绕,椰林竹树婆娑掩映……铁锚长索探不到底的深水湾,海天相连幽深黯蓝;金沙碧海波澜涌动的浅水湾,世世代代都是捕鱼采珠的风水宝地。千帆万舸泊港冲海,从这里运出多少丝绸瓷器莞香珍珠玉器,运回多少金银、洋货、洋药,是谁也说不清了。

    罂粟花叶名琛都见过,那是多么美的花卉!他弄不明白,就是这种花打败了“抚有万方”的煌煌“天朝”,夺走了世代生息的香港,作为传统的文人,叶名琛实在不知道前因后果,这其中的秘密是太玄奥了。

    英军的“无畏号”上,船舷边上,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官员,痴痴地对着香港岛贪看不已,边上除了几名穿着马褂的亲随之外,就是围着一圈的带着红帽子的英军士兵,包围着这个中国官员,一半是保护,一半是监视。

    这个中国官员正是前两广总督、体仁阁大学士叶名琛,叶名琛久在广州城,也没有能到香港岛上瞧一瞧,如今趁着无畏号停驻香港补给,刚好多看几眼。

    “果然是极好的地方,可惜啊,给英国人占了去了。”叶名琛久久不语,香港和澳门不同,是在先帝爷手里条约割出去的,首次割地,首次赔款,那时候叶名琛还未到广东就任,但是已经在京中翰林院供职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脑子一热上书要求强硬对外,以致被罚俸,但是从此之后名扬天下。先帝对着自己的文笔也大为激赏,38岁作巡抚。43岁作总督,46岁时便已经官居极品。恍惚过了二十多年,自己又来到了算是发迹的地方。

    到底什么原因让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样圆滑世故的人?

    边上一名亲随,是叶名琛从溧水老家带出来的老家人,唤作蓝忠的,似乎从哪里得到了新的消息,原本愁眉苦脸的他变得决绝了起来。走到叶名琛的边上,“老爷,洋人的舰长说,要带咱们去印度。”

    “印度?那可不是好地方!”边上另一个唤作胡福的亲随大吃一惊。“哪里天气极为炎热——就看船舱里的阿三们就知道!”

    蓝忠没有理会胡福的话,只是用眼盯着自家老爷,“老爷,这要是去了印度,可真的没活路了。”蓝忠瞧见叶名琛没有反应。咬一咬牙,不顾主仆位份,走到和叶名琛并排,用手指了指船舷之外碧涛汹涌的零丁洋,“大人!”

    胡福瞧见了蓝忠的手势。浑身震了一震,正想上前拦住两人,叶名琛摆了摆手,让胡福别动,转过头朝着蓝忠说道,“老蓝,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叶名琛转身准备走进船舱,边上走过来的英军无畏号指挥官脱帽向叶名琛行礼,叶名琛也脱官帽回礼,“英国人要想带我去印度,那老夫就去印度,去了印度再去英吉利,本官要向英国女王面陈!”

    蓝忠呆在当地,傻傻地瞧着叶名琛离去的身影,胡福和几个亲随围上来,七嘴八舌说道,“老蓝你疯了啊,指着海里头,想叫大人做什么!”

    “就是,大人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

    “都别说了!”蓝忠大喝一声,让亲随们闭嘴,蓝忠咬牙,“大人既然要去英吉利,咱们当然要一力跟随!胡福,咱们的银子还有多少?罢了,不管多少,都去香港岛上买米面去!你也瞧见了,大人是不吃洋人的东西的!此去英国千万里之远,千万不能断了饭食!”

    胡福等人来不及继续责骂蓝忠,连忙几个人凑了身上的银子,又央求了通译,等到无畏号停靠港岛的时候,和英国人解释下船买粮食。

    清廷幻想依靠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力挽狂澜,任命柏贵暂署两广总督,指示“柏贵等当联络绅民,激其公忿,使之同仇敌忾,将该夷逐出内河,再与讲理。该将军署督等,办理此事,固不可失之太刚,如叶名琛之激成事变,亦不可失之太柔,致生该夷轻视中国之心……”。诸如此类圣谕一篇又一篇飞往广东。咸丰帝不知柏贵、穆克德讷等人早已对英法联军伏首听命,还一厢情愿地发号施令,极为可笑。最后,咸丰帝才有所醒悟,“今柏贵等既不能抽身出城,带兵决战,尚不思激励绅团,助威致讨,自取坐困,毫无措施,其畏葸无能,殊出意外”,也只能表现一下无奈的情绪而已。

    咸丰八年二月初,署理两广总督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加入英国人组织的所谓“联军治安委员会”担任委员,广州地方大哗,不少原本对广州官方保有幻想的士绅对柏贵为首的广州政府失去信心,连夜逃出广州城,更有热血之人前往佛山镇投奔郭嵩焘率领的团练,准备反攻广州。前户部罗侍郎,在广州城陷数月后,上奏朝廷,初步描绘了当时广东的“群奸图”。“暂署巡抚江国霖,素性贪巧,失去库项,不知愧惧,犹复首鼠两端,每月逢一之期,率各官与夷人会面,受其约束”;“署按察使蔡振武,谄媚夷人,事事迎合……该夷视为大员,挟以弹压百姓”;“署总督柏贵,屡出告示晓谕商民……夷人反轻侮之,与将军、都统同被拘管” ,舆论不容于叶名琛,讥其“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亦罕有”。实际上,更该受到鞭挞的,应是上述汉奸群丑。

    二月初三日,攻克广州长达数月之久的英法联军终于离开了广州城,离开了新上任的两广总督黄宗汉,沿着海岸线北上,那时候无畏号正在广州准备前往印度,站在船头的叶名琛听到英军指挥官得意洋洋地炫耀英法联军要北上去讨说法,叶名琛没有动怒,如今的他身为阶下囚,也没有资格动怒了,只是看着北去的白帆船,忍不住潸然泪下,在经历过道光年间英国人封锁长江入海口封锁漕运迫使朝廷就范的叶名琛看来,中国的国势又到了危若累卵的时候了。

    ps:

    左宗棠一生剿发匪,镇回乱,收新疆,开洋务,百战功高,见识卓绝。后以七十岁高龄入军机,每每敢与朝臣争锋相对。左宗棠为湖南湘阴人,湖南人吃苦耐劳,倔犟直率,坚韧不屈,常被外省人称为“湖南骡子”,左宗棠便是湖南骡子的典型代表。朝臣因为他的倔犟而送他一个外号——左骡。

三十二、公使北上(一)

    芜湖,多云转晴。

    坐镇芜湖,正在全力攻打当涂的两江总督曾国藩接到了上海传过来的文书,曾国藩眯着眼睛看完了文书,捻须沉吟许久,边上的胡林翼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出言询问,曾国藩摇了摇头,长吁一声,“本来以为老夫只要管着江南发逆的战事便罢了,没想到洋人的事情还闹到我的头上了!”

    “大人,此话怎讲?”

    “英法美三国公使前往上海,投书于老夫,说要商谈事物。”曾国藩放下了文书,淡然答道。

    “英法两国也就罢了,如今的事儿怎么还干系美国了?”胡林翼好奇地问道。

    “哼,”曾国藩冷笑一声,“不过是想浑水摸鱼,狐假虎威罢了,瞧着中国如今闹着发逆捻贼,以为有机可趁,想捞几把好处,和英法两国一样。”都是来吸中国的血的!

    “如今总督大人的要务是要平定发逆,这洋人的事儿,还是退给别人比较好。”

    “正是,本官不比两广总督,有五口通商大臣的差遣,洋人的事物本官管不着,这就让文书回复,让他们找黄宗汉去,让老黄头疼,这些官司我可不去打,虽然洋人可恶,老夫也是恨不得灭了他们,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紧要的是发逆的事儿!”曾国藩放下此事,“再者说他们也可以去宁波府找穆杨阿么,他也是通商协办大臣!”

    “总督大人明知故问,还在这里说笑,”胡林翼也诡笑,“如今宁波府可是有一半的洋人商人在哪里,若是公使们到了宁波府,万一那些军船吓到了穆杨阿这个洋人眼里的财神爷,提不起购买的兴趣。让今年宁波府购买火枪火炮少了许多,那些商人可要吃了自己国家的公使们了,为了此事。如今的洋人可是识趣的很,就别说宁波。从广州过来,就直接到了上海,浙江一步都没踏进去!”

    “这样算是花钱买平安了,到底比白白赔什么军费钱要好!咱们还能用买来的火器平叛!”曾国藩摆摆手,“彭玉麟的水师都按上火炮了吗?”

    “都按上了,按照大帅的意思,轻巧的火炮都按到了水师上。为防着安装不便,又重金请了洋人的工匠来协助安装,此外荣禄将军的火枪火炮也配备整齐。”

    “好!如今咱们水师势大,长江左右发逆片甲下不了船。非是如此,老夫还不敢全力攻击!”曾国藩颇为满意,“就等着王锦绣、曾国荃、李鸿章、左宗棠全面出击,四下合围,灭此朝食!”

    上海。阴雨。

    各国公使北上也是无奈之举,如今郭嵩焘在佛山声势浩大,除了团练屡屡进击广州之外,他更是号召广东军民捕杀落单的洋人,一个人头五十两。妇女小孩减半,整的巴夏礼在广州城头行走的时候,无数人红着眼睛瞧着这个实际上的广州总督,随之而来的是港澳两地的华工大罢工,两地商务全部停顿,巴夏礼虽然有火枪在手,但是也敌不过汹汹民意,如今趁着美国公使华若翰怂恿着联军北上理论,巴夏礼呆在广州城之中也是顺水推舟,离开广州城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火药桶,北上去了。

    过了福建,巴夏礼雄心勃勃,正想仿效二十年前的前辈们炮轰镇海,发泄一下心头之气,没想到方一开口,就遭到了法国公使和法国公使葛洛的强烈反对,“领事先生,我个人认为炮轰镇海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这时候英法两国语言还未有什么区别,只是美国公使华若翰的平民用词让巴夏礼微微有些皱眉,“要知道我们美国,相当部分的淘汰火枪都是靠着宁波这个地方来处理掉的,也有不少的军火商人在宁波,要是在这里造成了骚动,那我回国之后能难向众议院参议院两院交代。”

    “我也是一样的意思,领事先生,”法国公使葛洛也开口附和美国公使华若翰的意见,“皇帝要准备筹集军费,中国这里的火器生意很值得丞相和财政大臣关注,巴夏礼先生想要解解闷,完全可以去再北的地方嘛。”

    巴夏礼虽然是英国首相巴麦尊的同乡,也是主张对华强硬的纺织业代表,但是也不能不顾虑国内军火商的声音,那些下议院的老头子们,对着巴麦尊无计可施,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小领事,要是自己让他们的利益受损,他们可以让自己永远地回不了英国本土,巴夏礼又不得不从善如流,带着两国两军部队掠过紧张万分的宁波府,到了上海。

    如今的上海在小刀会起义失败之后,已然是列国的乐园,上海道道台丝毫不能管辖上海这个城市,除了自己的道台府衙,巴夏礼在这里如同在香港一般自由自在,更是没有理由没有机会发飙了,法美两国公使都很乐意听从巴夏礼的意见,先是派了火轮船驶过南京到芜湖投书给新任的两江总督,然后几个人就在巴夏礼这个中国通的带领下,优哉游哉地坐着中国人抬着的软轿子,游历起这个远东城市起来。

    上海,阴有阵雨,西风。

    几个人正去了城隍庙回来,葛洛对蟹黄灌汤小笼包十分激赏,回来的路上还在感叹不已,“这和法兰西的鹅肝一样,是绝世的美味!”巴夏礼微微瘪嘴,要是葛洛知道是最为丑陋的螃蟹中挖出来的东西造就的美味,估计他会吐地稀里哗啦的,不过巴夏礼一路同行和葛洛相处的极好,也就不去拆台子了,几个人到了葛洛的住所,倒了上好的白兰地,美国公使华若翰还拆了一盒正宗的古巴雪茄,准备把这个坏天气的下午消磨过去,三个人说到广东的ji女时候,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出来。

    酒到半酣,门外进来了巴夏礼的亲随,微微鞠躬,“领事先生,曾大人的回信到了。”

    “约翰,拿给我,谢谢。”巴夏礼放下了酒杯,接过了中国在东南地区最有权势人的回信,打开看了起来,信很简短,不多会,巴夏礼就看完了,只见原来得意洋洋红光满脸的表情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变得极差了。

    ps:

    尹望山做两江总督(管辖江苏、安徽、江西等地)时,曾对下属开玩笑地问:“诸位平

    日最怕什么东西?”有的说怕虎狼,有的说怕蛇蝎。尹望山说:“这些都不怕,只怕糊涂人

    啊!”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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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是慈禧介绍:
人总是必须在和社会生活在一起,而不能脱离这个时代。杏贞放下珠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闭上眼睛默默的闪回着自己高中历史书上学到的那些清朝耻辱史:两次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香港!台湾!琉球!外兴安岭!库页岛!朝鲜!越南!......双手紧紧蜷缩,银镶猫眼石的护甲硌地手心发疼。一幕一幕的场景在杏贞的脑子里滤过,其中大半都是自己这个身体造的孽!你愿意就这样醉生梦死,然后留几千年的骂名下去吗!杏贞!你真的要这样丢脸吗?!!?!?然后死后没几年就被掘了陵墓,还被天下人拍手称快吗!杏贞睁开眼,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那特别长的生命线,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
既然我是慈禧,就不能再受那样的耻辱!
重生之我是慈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我是慈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我是慈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