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醉翁之意
裴旻、张孝嵩、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王维六人各自在充满酒肉香味的牢房里坐定。
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在这个文人的圈子里,有外人在有些不合适。
香味弥漫的杜康,外加精心烹饪的烤全羊,炖牛肉。
让在坐的人食指大动,尤其是张孝嵩。
这一路坐囚车而来,虽说没人亏待他,尤其是裴旻知道张孝嵩这个人之后,更是让赵颐贞对之好好照顾。
便是如此,路上也吃不到这样丰盛的酒肉,充其量只是伙食好一些而已。
裴旻知道自己不动手,他们是不会吃的,不顾念他们,大口的吃喝起来。
文人是一种非常矛盾的产物,他们以衣冠整洁为荣,又以放荡不羁为风雅,就如暴露狂刘伶,还有不洗澡,扪虱而谈的诸多名士……
究根究底还是在于人!
你要是出名,是大人物,干什么都是对的;你要是一文不值的小人物,即便是有理,也是无礼!
文人,就是这么现实。
裴旻吃喝无忌,也带动了众人的情绪,一并跟着吃喝。
张孝嵩此人跟裴旻有些相像,都是状元郎,也都是好兵事,经史方面造诣非凡,但在诗词一道,无特别出彩之处。因故对于擅于诗赋的诗人,特别敬重。
在他的眼里,在做的诸位都是当世一等一是诗坛俊杰。
这吃喝开来,不住的敬酒,谈诗论文,讨教连连。
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王维自然是应对自如。
裴旻自身功底不行,但装腔作势的本事,当属一流,敷衍过去。
让张孝嵩大呼过瘾,能够与一众诗坛怪杰论诗,只觉得这辈子无憾了。
裴旻满足了张孝嵩的兴致,也问起了他在意的东西,西域的情况。
“孝嵩先生,这些年你漂泊在西域,委实辛苦,却不知现在西域的情况如何?”
张孝嵩原本喝的醉眼迷蒙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明悟,笑道:“国公对西域有意?”
“当然!”裴旻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道:“在做的都是我大唐栋梁,也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申请来河西,为得就是西域。西域是未来,朝廷现在君臣贤德,我大唐定然蒸蒸日上。可继续下去,就会到一个瓶顶。不打破这个瓶顶,结果将会重蹈覆辙。”
这里他的话没有说明白,王昌龄、王之涣、王维他们三人在这方面要逊色一点,似懂非懂有些听不明白。
但是张九龄、张孝嵩却知道,裴旻说的是盛极而衰。
只是这话只能会意,而不能说出口。
一个国家强盛到了一定境界,若开始固步自封,等待这就是灭亡一途。
好比汉朝,汉朝之强,在中国历史上极为罕见。但是他们征服了西域之后,举目无敌,开始了休养生息。
这一休养,就养出了无能的皇帝,内部也就开始自乱了,由盛而衰。
唐朝也是一样,李隆基开始是何等贤明,将他必做秦皇汉武一点也不为过。只是似乎该干的都干完了,开始享乐了,从一个明君,转变成了糊涂蛋,硬是毁掉了自己的一世贤明。
平心而论,李隆基后期要是有他之前的三分之一的英武,他的帝王排位不说能比秦皇汉武,完爆康熙乾隆绝对无压力。
也因如此,裴旻是一直致力于打出去,不仅限于而今拥有的这些土地,打出西域,与阿拉伯、拜占庭这些国家一教高下,让李隆基的眼光变得远一些,别轻易的满足享乐。
“我知道,西域并非是大唐的极限。这天下也不只有我们大唐。我大唐想要昌盛下去,打破西域的囚笼,往西发展是唯一的途径。就如汉朝开创西域一样,若非汉武帝的雄才大略,汉之前,谁知道西域另有天地?前人是标杆,我们后人能不能破,就看陛下是否有魄力,我们这些臣子也是否与卫霍班超那般有能耐了。”
“而且就算我们不打出去,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打过来。不论是防守,还是进攻,未来西域都是我朝重中之重的关键。”
“国公盛名!”张孝嵩看着裴旻,这四个字是有感而发。
他在西域巡视多年,对于西域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了。
西域现在就是一个香饽饽的肥肉,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咬上一口。
只是顾念唐朝目前的强势以及自身的各种原因,没有正面的采取行动,而是不断的以小动作分化参透。
尤其是大食国,大食国原本并不重视天竺。他们攻入印度河流域,征服了印度次大陆西北部的大小邦国之后,只是派遣几支部队留守要地,并没有统治的意思。
如今却不断的开始在要地征兵,相信只要恢复水战失利的元气之后,就会对天竺用兵,从南北两端窥视着西域。
这一点是他近期察觉的东西,却想不到裴旻已经用超凡的远见看到这一步了。
心中只有大写的佩服。
他却不知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别人,正是裴旻。
历史上阿拉伯一直不重视西域,他们将发展的重心放在拜占庭,放在更西方的欧洲大陆。
是后来高仙芝的霸道风格,引起了石国的叛逆,这才将阿拉伯的目光吸引到了东方。
以至于发生了东西方的碰撞,展开了怛罗斯之战。
最终以唐军失败而告终,不过那个时候的阿拉伯自己内部也存在一定的问题,也没有乘胜追击,相互罢兵。
现在历史改了,裴旻的蝴蝶效应,让李隆基对西域倍加重视,陇山道、乌鞘岭的开通,令得丝绸之路更加便捷,加快了东西方的交流,西域这块肥肉,提前了三十年成为虎狼窥视觊觎之地。
历史上东西方的碰撞,阿拉伯并非他最强盛的时期,内部有内乱不服者。唐朝也开始衰弱,不在巅峰。
但现在的阿拉伯帝国无疑是最强的,而唐朝却还未到巅峰,在飞速发展中……
这让裴旻有些忧伤,提前惹到了西方狮子的注意,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他能做的唯有留意那狮子的一举一动,随时跟他展开较量。
如此隆重的对待张孝嵩,他自身的功绩是其一,他这些年在西域的见闻,对西方局势的了解,才是真正的关键。
也是裴旻的醉翁之意。
第六十九章 张孝嵩投效
面对现在已经改变的局势,裴旻凭借这些年研读李靖、苏定方、裴行俭遗留下来的兵书,几乎可以料算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大唐会跟阿拉伯真真正正的干一场。
不是历史上怛罗斯之战那么草率,而是真真正正对决,关乎国运,关乎世上第一强国地位的大战。
而战场就在西域!
掌握西域,等于掌握战场的主动,了解西域等于了解先机。
不管是哪一本兵书,莫不将知己知彼视为第一要务。
这些年的征战,裴旻看多了死亡,心也越来越冷,正是因为知道生命的脆弱不值钱,所以对于生命也越发的重视。
战争每个细节的忽视,都能造成诸多的伤亡,甚至成为胜负的关键。
多注意一些细节,往往能够挽回许多的生命。
裴旻在这方面从来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这也是陇右军战斗力真正强悍的原因所在,几乎每一个兵卒都能感受到裴旻对他们的重视,也因此人人乐意为之效死。
一支真正强大的军队,除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余下的就是悍不畏死,勇于向前的精神。
很多的时候,这股精神,比训练装备更加重要。
面对张孝嵩,裴旻也不介意展现他的远见。
“我们大唐与大食国,将来在西域必有一战。对方一直负责欧非大陆的最强大的狮军团,已经向东方这边撤回。足见他们已经开始筹备,我们再后知后觉,等西域不再属于我们的时候,那就晚了。”
“国公这是与我所见略同!”张孝嵩本就和的有点上头,对上意见一致的知己,忍不住拍起了桌子道:“不只是调来了狮军团,还向天竺增了兵。就天竺那乱局,大食国收拾他们,那就是秋风扫落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届时,他们对于西域将会呈现半包围的姿态。”
裴旻对于这个时期的印度,没有什么印象,几乎不记载于册,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将印度给灭了。
平心而论,王玄策的能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他在历史上的表现也仅限于此。
这一人灭一国,固然了不起,但跟印度太弱也未尝没有关系。
就现在的印度,裴旻实在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能耐挡得住阿拉伯帝国的穆斯林大军。
“对于跟你交手的大食军,有什么感想!”
裴旻追问了一个问题。
张孝嵩摇头笑道:“这个不能说,会混淆视听的。其实在下的战绩打的漂亮,算不得数。一方面大食国未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取西域的只是他们的边军,甚至不是穆斯林军队。另一方面,表面上是吐蕃、大食联军,实际相互猜忌,吐蕃挑唆诸国与我大唐为敌,却又不想给他人做嫁,帮着大食国攻取他们梦寐以求的西域。也是因为看破了这点,我才敢采取长驱直入的打法,直接杀入腹地,让各怀鬼胎的他们措手不及。”
说道这里,他笑道:“要是以我遇上的为标准,定会遭殃。”
裴旻听张孝嵩如此说来,对于这个人越看越是顺眼,援拔汗那国之战是他个人的巅峰。
这常人说道自己最辉煌的时候,难免会志得意满,夸大自己夸大敌人,从而提高自己的英雄事迹。
张孝嵩却没有如此做来,而是坦然的分析着一切,实在难得。
“能够看穿敌人内部矛盾,采用最正确的战术打法!正是一位智将最了不得之处,仲山先生不必厚此薄彼!”
他嘴里夸赞着,看着如此了得的人才,那爱才之心,再次跳动,实在忍不住道:“对于河西的情况,相信以仲山先生的才智,能够猜中一二。河西一地,原来没有节度使的存在,故而有七位都督负责境内七州。如今由我统筹全局,无需那么多都督的存在。我只打算在西州、沙州、伊州这关键的三地设都督,以应变临时突发战事。”
“西州都督崔希逸,沙州都督封常清,原本的伊州都督是乐奇,此人也颇有才干,只是为人太贪权,过贪易误事,我原本打算想个法子将他换掉。却不想他挺有自知之明,见我架空了他,自动告病离职了。伊州都督的位子也有了空缺,有没有兴趣来河西帮我?”
张孝嵩瞬间心动了。
唐朝的文人大多都有从军的抱负念头,张孝嵩自请去西域,也是有着向往边疆建功的雄心壮志。
此番他受人弹劾,即便事后脱罪,短期内也不可能再往西域了。
他的官职并不高,不过是监察御史而已,正八品下,只比九品芝麻官高一点点,八品绿豆官而已。只是因为李隆基给了他机断专行的权利,这才有资格担任三军统帅。不然以他的官职阶级,就是算遥远的西域,也有一票人在他之上,压根就没有资格统兵。
不过依照他在西域出色的战绩,飞跃式晋升也在情理之中。
不想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莫名遇到了弹劾,给下了大狱。
就算得以脱身,功绩也将大打折扣。不说重新开始,至少也没有什么机会一展胸中抱负了。
张孝嵩这里看的很准,历史上他就是因为受到了这次弹劾。而朝中缺乏有力的支持,给贬为灵州兵曹参军。
在灵州混迹了五年,方才凭借功绩提拔为北庭都护,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最终是太原尹,后又出任河东节度使,病死任上。
意味着因为这次弹劾,他平白无故荒废了五年时间。
张孝嵩今年已经快五十了,这人生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荒废?
他望向了张九龄,想咨询一下他的好友。
张九龄笑道:“此事关系仲山前程,理当由你自己决定。也不怕实话说,原本在下是因为与姚相不合,处处受他排挤,气愤不过,想要弃官回乡。来裴帅这里是为了调整心情,增加一些治世经验。而今却发现,都是为朝廷效力,在不在庙堂又有什么关系?在裴帅这里,能一展胸中所学,出了问题,还有他扛着,少了无必要的勾心斗角,更加自在,更是充实。”
张孝嵩闻言,主意已定,坐直了身子,拜道:“国公不嫌弃在下待罪之身,愿在河西,为国公效力!”
第七十章 细雨如丝润无声
“哈哈!”
裴旻得到张孝嵩的首肯,仰首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耳,发自内心的痛快。
手中多了一位张孝嵩这样的人才,未来跟阿拉伯大战,胜算就多了一分。
他相信要是真有机会,将这个时代的名将,都招募麾下,不说召唤个神龙,毁天灭地。但纵横西方,打阿拉伯,揍拜占庭,横行亚欧非应该无大问题。
听裴旻发自内心的痛快大笑,张孝嵩心底也忍不住一阵触动,自己如今还是罪犯,却得如此认可器重,焉能不为之感动?
裴旻畅快笑后,道:“有崔希逸、封常清、仲山先生护着河西西方疆界,河西防线无忧矣。接下来,我就可以不为外力顾念,安安心心的操练河西军了。”
张孝嵩心底实在高兴,当还是忍不住道:“裴帅,别忘了,属下还是待罪之身。”
“这个无妨!”
裴旻听张孝嵩很识趣的改了口,豪气的一挥手道:“我在之前问过九龄,是否相信弹劾之事。他说南阳张孝高,忠亮豪气,内有扶世济民之志,外怀济世之才。博览载籍,雅有文艺,旧典文章,莫不贯综。能得张九龄如此评价,我信得过你的为人。你且在这牢房里读书自娱,其他的事情,我自会打点。最迟一两月,定还先生清白。”
裴旻这话说的异常肯定。
他相信以他现在在朝堂的身份地位,别说张孝嵩是无辜的。就算他真的贪污,只要不弄得天怒人怨,不是和珅那种贪得富可敌国的巨贪,他都有把握保下来,免去他的责罚。
“不过你刚出牢房,此前不过是监察御史,晋升过快,难免会惹人非议。我会先推举你为检校伊州都督,等你干出功绩,然后名正言顺的转正。”
检校也就是代理的意识,通常用于资历不够,或是各种类似的情况。
见裴旻为自己顾虑的面面俱到,张孝嵩再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好了!来日方长!我们继续吃喝,以后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们一并为朝廷效力,辅佐明君,开创一个更胜秦皇汉武,隋文唐宗的盛世!”
裴旻见因为自己突然将话题转道了公务上,气氛多了几分肃然。
作为酒席上的常胜将军,调解酒宴气氛,也是他的拿手好戏,直接见好就收,与一众人继续谈风论雅,畅谈天下事。
他们一行人,吃饱喝足,从死牢出来,以是夜幕降临。
西北这古怪的天气,这夜间有如过冬一般。
他们之前在牢房里喝着热腾腾的烧酒由不觉得,这一出了大牢,晚间的冷风一吹,直接是透心凉,心飞扬。
这一热一冷,即便是裴旻这种练家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看了身后一眼,张九龄、王昌龄、王维三人都缩着身子,赶到有些冷了。
他们迎接张孝嵩的的时候,正值午边,那个时候过的是夏天,众人都穿的有些单薄。
谁也没有想到不知不觉竟过了好几个时辰。
也未王之涣通晓剑术武艺,身强体健,如裴旻一般,适应一冷一热之后,好过了许多。
裴旻脱下了外衣,为难的看了三人一眼道:“这衣服只有一件,我在想给谁比较好!还是给九龄吧,他年事最高,最受不得冻。”
这出于自然的举动,让张九龄、王昌龄、王维三人心底暖乎乎的。
尤其是张九龄赶忙推迟,“裴帅快穿上,这大冷天的,冻着不好。”
裴旻笑道:“你就别顾虑我了,我好歹是习武之人,抗点风寒没事,你们要是冻着了,事情谁来干?”
正说间,远处一个小个子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好几件大衣,带着几分调皮的叫道:“裴帅,裴帅,夫人让我给你们送衣服来了。”
来人叫伍嘉,是都督府门房伍老的孙子,因家人遇难伍老带在身边抚养,在府中担任小家丁,负责跑腿的工作,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了从军,给他当亲卫兵,所以一口一个裴帅的叫着。
娇陈见他激灵,有心让教师先生传授他文化,未来好给小八当书童。
对于小八的培养,娇陈这个当母亲的,可比裴旻这个父亲尽职的多。
见娇陈这点都考虑到了,裴旻心底涌现一股暖流,这种不经意的温暖,最是让人甜到无法自拔。
“哈哈!看来,问题都解决了!”裴旻笑着将外衣穿上,从伍嘉手中接过了厚重的大衣,分别给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王之涣一人一件,见还余下一件,交给可狱卒,让他转交给张孝嵩。
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王之涣穿上暖乎乎的大衣,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名伶,想到裴旻至今一个正妻也没有,对于唯一的小妾疼爱之极,直将她视为正妻对待。
即便是裴母也似乎不急着陪裴旻操办婚事,拒绝了无数达官贵族的说亲,对于一个小妾,婆媳关系融洽到极点。
如今看来,未必没有缘由。
得夫人如此,怎么能够让人不爱煞?
一瞬间,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王之涣皆忍不住赞叹娇陈贤惠,心底还有着小小的羡慕。
裴旻听众人称赞娇陈,心底更是高兴,倍感有面子,笑盈盈的与众人一到回府。
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王之涣这些人都是跟着裴旻刚刚调来凉州姑臧,还没有准备在这里买房定居,住的都是裴旻特别安排的公家府邸。
这些公家府邸都是为了方便办公而统一落座于都督府附近的,几乎都住在一条街上,都是顺道而行。
几人都有些喝的上头,一路说说笑笑,往都督府的方向行去。
他们走在一条叫做神威将军街的街道……
这条街名字怪异,却有着历史底蕴。相传三国时期,西凉锦马超曾在这条街上大展神威,与曹军大将夏侯渊厮杀,并且打赢了曹军,还歼灭了曹军精锐虎豹骑,并以此成名。
王昌龄正是跟着这条街,说着这件历史趣闻。
“相传马超神勇盖世,犹若霸王再世,给羌人称之为神威天将军……”
这些都是野史记载,王昌龄说的是津津有味。
尊卑有别,裴旻自然走在最前头,他见王昌龄装逼,忍不住要跟他说《三国演义》了,回过头去,却意外见到一缕寒光……
第七十一章 黑夜遇袭
马超给尊为神威天将军并非正史中的记载,而是源于《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虽由明朝罗贯中所著,但他是根据各地正史野史的材料,进行夸张、美化、丑化各种修饰加工而成的。
马超作为西凉本地的优秀人物,在姑臧这里有许多关于他们真的假的传说。
这神威将军街显然是出自野史,野史之所以比正史更加吸引人,就是有着让人热血沸腾的英雄主义。
这也是为什么《三国演义》比《三国志》好看精彩的原因。
王昌龄吹嘘着他知道的野史,裴旻就不淡定了。
作为一个文科生,《三国演义》那是看了十数遍了。不说倒背如流,却也熟知每一个英雄事迹。
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如何忍得?
正想来一段“许诸裸衣斗马超”,转头右看却见右侧方的屋檐漆黑处闪着一丝兵器的光影寒芒。
光影很淡,但在这漆黑的夜里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警觉。
宵禁是古代维护夜里治安的最佳手段,寻常百姓乃至达官贵胄,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外出。
即便有特殊情况,也需要向区域负责人报备,得到允许才可外出。
不然让巡夜兵士或者更夫瞧见,都将受到刑事责罚。
夜晚,藏身暗处,还有兵器……
这几个特点综合起来,裴旻瞬间做出了反应,他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还有事情忘记跟张孝嵩说,我们折回去一趟。”
裴旻这话一出口,跟随裴旻多时的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瞬间反应过来。
即便是王维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裴旻向来敬重能人,哪怕是张孝嵩已经答应当他部下,也不可能失礼的直呼其名“张孝嵩”。
称之为孝嵩先生,或者仲山先生,哪怕是孝嵩、仲山皆可,呼其名,是对之一种不敬。
众人心思剔透,纷纷应诺。
便在这时,弓弦震响!
在这漆黑的夜里,弓弦声格外响亮!
裴旻只觉得毛孔悚然。
从弓弦响起的那一刻,他已经听出来了。
那声音不是弓箭,而是劲弩。
这自古以来,东方的弩箭一直引领世界,尤其是他们华夏的强弓劲弩,威力绝不亚于发展初期的火器。
只是因为制作繁杂,不易携带,射速缓慢,价格昂贵等等各种因素,才会渐渐为火器所淘汰。
劲弩威力巨大,古来皆为朝廷禁止,不得私下拥有私藏。
对方竟然用的是强弩,听声音只怕还是臂张弩。
臂张弩是唐朝单兵威力最大的一种硬弩,射程远达二百三十步,近距离的威力更是可怕。
裴旻身子绷紧,早已做好了防备,厉声喝道:“有刺客,护好几位先生!”
正说间劲风直冲他而来,瞬息之间已到裴旻面门。
毫无疑问,对方的目标是他!
电光火石间,裴旻脑中闪过一切后果。
这事先有了整备,他真要避让,还是能闪避开的,只是他身侧是张九龄,他这一闪,张九龄绝对中箭。
局面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就在中箭的瞬间,裴旻的动作同样也是快如闪电,他身体向一边疾闪,同时拔剑猛地向弩矢斜撩过去!
他知道以人力是万万无法撼动劲弩的力量,所以他没有正面硬拼,而是用剑背撩着弩箭,迫使它改变方向。
弩箭与秦皇剑剧烈撞击,裴旻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抖,虎口猛然大痛,全身肌肉都为之一僵。尽管只是侧面触碰,依旧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涌来,如同触电一样,秦皇剑直接脱手而出。
一股炽热的劲风直钻入他的右肩,似乎要破体而出。被他这拼命一撩,弩矢略微偏了方向,刺进了他的右肩。
裴旻担心弩矢破体而出,依旧射中身后的张九龄,身体的自然反应甚至超过了思绪,刚想到这茬,足下已经猛地一瞪,顺着弩矢的力道,整个人向后倒飞了过去,将张九龄撞倒在了马下。后背着地,弩矢刺入地表,劲力消散……
这一连串的事情,只在转瞬间,常人即便是肉眼也无法看清这一切的变故。
只知道裴旻中箭,接着他整个人都给射飞了出去。
登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裴旻是他们的主心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众人都难辞其咎。
兵士反应还算迅捷,他们纷纷聚在了前排,做好了防御准备,在敌我未明之下,并没有贸然的出击。
黑暗中街边巷尾三十余人涌现出来他们一个个手持利刃,一击得手,竟然不退,而是在一人的吆喝下,向裴旻他们这边攻了过来。
那人喊的是“不要放过一个,全部杀了!”
裴旻痛的龇牙咧嘴,但听对方怒喝,心头更是火起。
凉州姑臧是他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遇刺,已经够丢脸了,对方竟然胆大妄为的打算斩尽杀绝?
裴旻咬着牙,伸手折断了后背的弩箭头,扶着勘察他情况的王之涣起了身喝道:“几个蟊贼还奈何不得我,诸位稳住,护好几位先生,等待援兵。”
裴旻的声音一样刚劲有力,周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随即眼中又腾起了火焰,裴旻待他们每一个人如己出,如今因为他们护卫不利,导致受伤,愧疚之余,对于面前之敌是恨之入骨,他们涌现上来,一个个的叫喝着迎了上去,不要命的跟他们搏杀在一起。
贼人有三十余数,皆是凶悍之辈,护卫固然训练有素,但处在人数劣势,并未占得上风。
尤其是对面一人,他手中舞动的一把长刀,左冲右突,竟然在几个呼吸间连杀了三名护卫。
王之涣心叫:“不好!”
他剑术不弱,看得出来,刺客首领武艺抵达了一定境界,训练有素的护卫并非他的对手。若不阻止他,由他发挥下去,护卫兵以少打多,挡不住这伙刺客。
裴旻的护卫并非没有好手,只是好手让他派出去了,以至于现在挡不住对方的高手。
王之涣正想上去挡住他。
却听身旁一人道:“季凌,你负责护着几位先生……”
说话的正是裴旻,他从地上拾了秦皇剑,这右手受伤,改为左手持剑,对着那嚣张的刺客首领冲了过去……
众人还不及阻挡,他已经上前去了。
第七十二章 受伤的剑圣,还是剑圣
裴旻受了剑伤,依旧冲了出去。
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等人皆想不到,也制止不及。
此时此刻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来的正好!”
此刻首领见裴旻非但没死,还向他冲了过来,沙哑着声音道:“没能一箭射死你,看来是兄长让我亲自给他报这个仇!”
裴旻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充斥着刻苦铭心的仇恨。
“原来是漏网之鱼,堂堂一个地方都督,竟然干起了这种勾当!”
裴旻在远处还让不出来,到了近处恍然察觉了对方的身份。
那修长的双臂,外加不高的身形,与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正是勾结马贼,给马贼喂养成瓜州都督的耿侯。
原来耿侯得知瓜州军马场的管事失踪之后,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已经暴露。
他虽不确定是真是假,但也不敢以自己母亲的安危来赌。
果断的带着自己的母亲由密道逃跑了。
为了不让他人察觉,他连妻儿都丢下不顾,当然也少不了派人通知他的兄长。
只是他也不知他兄长在哪儿埋伏张孝嵩,根本来不及知会,得到的只有耿长青给张孝嵩射死这一结果。
耿侯想着兄长惨死,想着自己的妻儿都给唐军关进重刑室,仇恨的火焰冲昏了脑袋,促使了这一次伏击。
他是前任都督,弄一张臂张弩这种违禁品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当初他就送了一张给耿长青,正是他用来射裴旻的那一把……
本来他是打算等裴旻靠近了再射,却不想裴旻直接退了。
他不确定是露了破绽,还是什么原因,机会只有一个,只能仓促的扣动了括机。
耿侯此次前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穿一身夜行衣不过是不想给在行动前发现而已,根本不打算掩盖身份,一扯脸上面巾,狞笑着扑了上前。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他知道凉州姑臧是裴旻的地盘,随时随地都有巡逻兵赶来支援。
他们只有三十余人,对上裴旻的护卫有着人数优势,再加上姑臧巡逻兵,显然不够。
他当然清楚裴旻剑术无双,有剑圣之名,堪称天下一绝,双方公平对决,自己绝无可能获胜。但如今他中了一弩箭,弩箭几乎要射穿他的右肩,整个肩膀没有半年的休养,都别想恢复。
身受重伤,只有一臂,即便他实力再强,也会大打折扣。
面对这样的剑圣,耿侯不觉得自己苦练三十多年的刀法,会输给他。
刀锋卷起了一阵光影,在面前形成一片刀网,甚是凌厉。
裴旻左手同剑,往前一探,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刀网尽数销毁。
刀剑相抵!
耿侯大喝一声,双手猛地抓住刀柄,顶住秦皇剑往前硬劈下去。
裴旻若是双手健在,接下这猛力一击自然不在话下。
而今一手受伤动弹不得,只凭反手,如何接的下猛力一击,借力卸力,向后退了两步。
耿侯见如自己想的一样,下手更是杀招尽出,欲将裴旻杀之后快。
耿侯一刀紧似一刀,忽而窜高,忽而伏低,这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此刻矫健犹胜少年,将灵动二字发挥到极处。
裴旻坦然一笑说道:“让你知道一件事!”
耿侯只以为裴旻是缓兵之计,完全不予理会,吼声连连,连人和刀一并向裴旻扑去。
裴旻长剑出鞘,反刺他前胸。这一剑后发先至,既狠且准,耿侯登时毛孔悚然,眼前一花,面前的长剑竟然消失不见。
裴旻从他身旁掠过,耿侯只觉得喉间一凉。
原来裴旻在出剑的瞬间,将剑反握,长剑藏于他的手臂之下,两人交错的时候,轻转手腕,剑锋轻轻的划过耿侯的喉咙!
一剑封喉!
不想这人凶悍之极,喉咙给开了个口子,竟无丝毫畏惧之意,反身还要再战。
只是他一转身,秦皇剑已经透胸而过……
裴旻这时才徐徐打的道:“我想说的是受了伤的裴旻,还是裴旻!”
是裴旻,就不是杂碎能够对付的!
他早已看穿了耿侯的倚仗,第一剑他的目的是诱敌深入,故意示弱,让对方以为自己如他预料的一样,实力大幅度下降,从而放弃稳扎稳打,只攻不守,从而轻易取胜。
杀死耿侯之后,裴旻冲向了余下刺客。
他为了避免动作过大,而导致体内血液流失过快,用的都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进攻方式。秦皇剑上下腾飞,虽反手使剑,却不见半点生涩,所到之处只见剑影横飞,“啊啊”之声,不断传来。
明明是最直白的剑法,刺客们却无一人接的下他一剑,先后捂着要害翻到在地。
相较耿侯之前,几个呼吸就连斩三名护卫,裴旻这风轻云淡的好似闲庭信步的在街道上穿插,所过之处,贼人莫不倒地哀嚎,更显得可怕。
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等人早已听过自己这位上司的剑法天下无双,但对于个中的概念身为书生,却不慎了解,其中定位。
即便是王之涣剑术不凡,终究不是江湖人,也没有那个真实的概念。
如今他们见裴旻在身受重创的情况下,依旧游刃有余的用一个手将刺客一一制伏,好似天人下凡一般,眼中充满了震撼。
刺客们见裴旻轻而易举的将耿侯杀死,再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他们的同伴一个个打倒在地,又见他向己方走来,莫不魂飞胆丧,直将他视为恶魔一般,无暇顾忌自己的对手,纷纷让护卫刺翻。
三十余刺客,裴旻一人一剑就干倒了一半。
张九龄、王昌龄、王维这些人面面相觑,想着难怪裴旻不喜欢带太多的护卫,就凭这受伤以后的表现,真要是一个完好无损的他,这三十余刺客可够他一人打的?
见街道上已无敌人,裴旻皱着眉头,将秦皇剑丢给了王之涣,道:“将这些活的都压下去审问,他们都应该是马贼的核心人物,应该知道不少秘密,能消灭一些是一些。我受伤的事情,先别传扬出去。先别告诉我夫人,明天再通知她,注意尤其是别让小七小八知道。”
弩箭威力奇大,创伤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一些,先前一番拼杀,虽未运动过激,却也造成了体内血液加速流动,脸色有些惨白。
也让众人意识到,自己的上司真的受伤了。
虽然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伤患……
第七十三章 导火索 将帅不和
如今的裴旻身份地位早已不比以往,本来他就是节度使里的另类。
除了有节度使的权力,还兼任着按察使的身份,掌陇右军政大权。而今更是二镇节度使,手握大西北的边疆安危。
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世人的眼中。
从他以雷霆手段整治河西军务开始,已经有世人开始对之展开了点评。
支持有之,觉得他操之过急有之,反正唐朝开明,不以言语论罪。
不说心系天下的真文士良才,好事好看热闹的假文士,乃至于百姓闲暇之余,都会说上一说,聊以消遣。
裴旻遇刺,如此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天下人的。
如何刺杀,怎么刺杀的,传言描述的绘声绘色,好似亲眼所见一样。
尤其是耿侯这个勾结马贼的前都督以臂张弩近距离对裴旻展开刺杀这一经过传扬出去,了解臂张弩威力的人都有一种裴旻凶多吉少的感觉。
臂张弩的威力太大了,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单兵作战中威力最大的武器。要是配上特制的穿甲弩箭,铁甲都挡不住。
裴旻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以致于传出了裴旻深受重创,危在旦夕的传言。
传言还愈演愈烈,人云亦云之下,衍生了诸多版本。
以至整个河西,人心惶惶。
西州,裴旻遇刺的消息传到了西州。
夏珊听得如此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西州都督崔希逸。
“都督,裴帅遇刺的消息,你可知道?”
崔希逸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地图,脸上一脸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波动道:“听说了!”
夏珊心底来气,她给裴旻调来西州协助崔希逸。
但是他们两人并不合契,崔希逸是个文人,虽懂兵事,却免不了文人的毛病。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句孔夫子的名言,正好对应着他们两人的情况。
崔希逸不是不想跟夏珊弄好关系,只是夏珊是云英未嫁之身,属于黄花大闺女,他担心过于亲近了惹人非议,远了又有隔阂,所以态度不冷也不热,特别纠结……
夏珊是直肠子,以为崔希逸有着文人的臭毛病,看不起他们,也懒得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作为陇右军的一员,夏珊对于裴旻这位上司,还是极其敬重的,甚至超过了她的伯父原陇右节度使郭知运。
见崔希逸一点也不在乎裴旻的生死,夏珊本就满腔怒火,瞬间爆了,喝道:“裴帅待我们如己出,我要回凉州去探望。”
崔希逸怔了怔,恍然道:“夏军使误会了,在下并非不关心裴帅的安危,只是你我非大夫名医,便是有心亦是无力。与其为之乱了心神,不如将裴帅安排下来的事情处理妥当,让他安心休养。在下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裴帅福大命大,区区蟊贼,还要不了他的命。”
夏珊也是久经战阵,听出了崔希逸话中有话,迟疑道:“崔都督此言何意?”
崔希逸沉声道:“我来西州大半月余,特地拜请了前任都督曹英杰,向他了解境内贼寇情况。几乎可以确定西州马贼并非是真的盗贼,而是草原异族,他们打着马贼的幌子劫掠。对付他们,我们不能用对付马贼的手段小打小闹,他们背后有族部的支撑,小规模的损耗,无法伤及他们筋骨。不将他们打伤打疼,要不了多久,必将复来。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前任都督就是吃的这个亏,他能防住两次三次,却防不住四次五次。只有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再来,才能一劳永逸。”
夏珊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紧握着拳头道:“你是说,那群杂碎想趁裴帅遇刺的机会来趁火打劫?”
“不敢确定,却有这个可能!”崔希逸眼中闪着几丝睿智的光芒,说道:“他们不是马贼,无规律,随意而起。他们但凡出击,是经过智者谋士商议后的行动,这样反而能够猜测他们的行踪。我们这边越乱,他们来袭的机会越大,就如突厥利用薛都督的病故奔袭凉州一般。要不是裴都督凑巧在凉州,能够制住杨敬述,凉州会是什么情况,可以想象。”
“岂有此理!”夏珊想着有人居然用裴旻的遇刺做文章,怒火腾腾而起,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崔希逸也有些讶异,想不到裴旻竟如此得军心,灵机一动,突然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提高贼人来袭的几率。”
夏珊对着崔希逸一拜道:“都督请说,在下定然全力配合。您说的不错,我去凉州,改变不了一切,不如留在西州,将来犯之敌杀个干净,让裴帅安心养病。”
崔希逸笑道:“夏军使,觉得我们关系如何?”
夏珊脸上略显尴尬,顿了顿道:“在下之前对于都督却有不敬之处,还望都督谅解。”
崔希逸摆了摆手,道:“这非军使一人问题,也实话说了。在下有一非常贤惠的发妻,在老家侍奉母亲抚养儿女。在下不想有任何的闲言闲语传到家乡,这才与军使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之间的误会一解除,夏珊立刻笑了起来,道:“还以为都督是看不起我这粗人呢,都督原来是性情中人,是我误会你了。”
这一次她是真心的致歉。
崔希逸也认真的回礼,然后道:“我们关系不和,想必对方也知道。我们不如现在将矛盾激化,然后军使去凉州‘探望’裴帅?”
夏珊瞬间会意,明白了过来,双手一合道:“就这么办!”
很快崔希逸、夏珊撕破颜面的消息在西州传开了。
夏珊是陇右军调来西州的,原本直属裴旻,现在换成了西州都督崔希逸,对于这个新上司,缺乏基本的尊重。
而崔希逸原来在肃州混得风生水起,将肃州维护的井然有序,却给调到混乱复杂的西州,心底早有怨言。
一个对于裴旻敬若神明,一个对之心有怨言。
两人一直打着冷战,维护者表面的关系。
裴旻遇袭成了他们矛盾激化的导火索,瞬间燃爆了他们那层薄弱的和平。
夏珊直接无视了崔希逸,擅离职守,往凉州探望裴旻去了……
第七十四章 安家父子
西州,现在规划到了河西,成为河西的一州。
实际上细细算来,西州其实就是西域的一部分。
西州的治所是高昌,不用怀疑,就是后世新疆那个高昌。
当年李世民派遣大将侯君集攻取高昌之后,霸道的将这个原本属于西域古国的地域,强行规划至河西,成为了大唐的一个州。
这也显示出了李世民这个皇帝的高瞻远瞩,西州的存在就如一个钉子契进了西域腹地。
高宗李治能够轻易的攻取西域,在西域建立四镇都护府,西州这个钉子取得了决定性的作用。
即便是现在,西州也有着极高的价值意义。
因为西州百姓多为西域古国遗民,管制起来格外困难。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并不是空话。
在早年的西域,几乎没有什么顺民一说。
那就是典型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地方。
旅人若非结伴而行,讨碗水都会遇到危险。
因为当地百姓会很热情的将你迎入帐中,然后给你一记闷棍。
运气好醒来的时候,光溜溜的躺在荒野里,运气不好就醒不来了。
但随着唐朝的强势入驻,带来了文化管束,西域也日渐富庶,类似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尤其是西州百姓,深受汉化,在行事上有了极大的改变。
不过近年来,西州百姓对于地方官府的无能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屡次失败,令得他们的家园受到劫掠,导致生活困窘。
这里不似陇右,昔年洮州受难,朝廷多次调拨物资支援。
西州天高皇帝远,百姓困苦,朝廷又如何得知?
即便知道,亦不过鞭长莫及而已。
失去了公信力的朝廷,百姓自发组织了护卫联盟。
这里民风彪悍,拿着兵器便是一条汉子。
虽然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能够豁出一切,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还别说,真抵御了几次马贼的袭击。
这日约定联盟的几个村落响起刺耳的骨笛声。
尖锐的声音在草地上空回荡,随即几乎每一个帐篷都响起了类似的骨笛声。
一个个彪悍的百姓,拿着简陋的兵器冲出了帐篷。
他们一如以往的聚在了一起。
“跑,快跑到高昌城里去……”
等待他们的却不是阻止抵御,而是惊慌失措的高喝。
传讯的少年郎安重璋厉声叫道:“父亲,敌人有三千之数,太多太多,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安重璋的父亲安忠敬一听如此人数,脸色也不由得骤变。
这马贼来袭,至多也不过四五百人,怎么来了三千之数。
除非这伙马贼不是真的马贼……
三千兵士,绝对不是他们这些聚在一起的百姓可以对付的。
安忠敬果断听从了自己儿子的建议,厉声道:“快,快撤往高昌,东西都不要了。女人孩子先走,我们留下来,殿后!”
安忠敬是安息王的后代,他的父亲曾经是唐朝的右武侯大将军安兴贵,有了这层身份,安忠敬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也是众人推选出来的首领。
听他如此安排,众人也没有异议,一哄而散,安排自家的媳妇儿女逃命去了。
胆子小的也跟着一并溜了,但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了下来。
好勇斗狠的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比起死,他们更加在乎尊严。
约莫小半个时辰,远处一点痕迹也没有。
安忠敬突然猛拍了安重璋的后脑勺,喝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安重璋叫屈道:“怎么可能,孩儿亲眼所见,决不有错。”
安忠敬也知自己儿子的本事,
他们安息国最擅养马,昔年安息帝国帝国巅峰的时候,甚至叫板东西,与当时的汉朝、罗马、贵霜帝国并列为当时亚欧四大强国之一。
安息国最强大的就是他们的骑兵,论养马的技巧,安息与大宛、乌孙,并称于西域。
安息国灭了很多年了,安重璋作为安氏一族的皇室成员,身怀安息国流传下来的养马、驯马的绝技。
他年纪虽小,却天赋异禀,身怀伯乐之才,只听马蹄音都能大致听出数量,亲眼看见更不会错。
“我去看看!”
安忠敬上马向安重璋所指的方向跑去。
安重璋也不甘寂寞,跟了上去。
父子两人往西北行了约十里左右,远远却见两支部队竟然在草原上相互对峙。
父子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偷偷由右方的一次山丘迂回靠近,他们将坐骑藏在坡下,趴在高处看着战场……
双方数量皆在三千左右,彼此并未开战,而是相互兜着圈儿。
安忠敬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个裴旻还真有本事,这回这群‘马贼’可要吃瘪了。”
安重璋也渐渐看出了门道:“那个是唐军,他们堵住了马贼撤退的道路。”
安忠敬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要是我没猜错,新任的这个崔都督是用我们坐饵了,吸引马贼来袭。他们则直接插对方后路,先堵住他们的退路,逼着马贼一战。这般敢打敢拼的唐军,可不多见。看来,我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走,我们回去,召集兄弟,帮衬一把,出一出恶气。”
父子两人偷偷的溜走了。
两军之前,夏珊一身靓丽的明光铠,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显眼。
瞧着对面带着几分从容的马贼军,清秀的脸上露着几分坚毅,喝道:“兄弟们,都说草原的骑兵来去如风,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都是两条腿骑在四条腿上,他们还能比我们多生一条腿出来不成?就算有,今天也要给老娘砍了去……比逃跑,我承认,我们比不过这般杂碎,但是比冲锋,跟我们镇西军相比,这群家伙,就是刚断奶的娃儿!这也是我们先断了他们的去路的原因……免得他们逃跑!”
镇西军的将士轰然大笑,全然不将眼前之敌看在眼里。
“这一战……”夏珊高举着手中的马刀,厉声道:“此战我军必胜!对付他们不需要任何战术,任何打法,直接撵杀过去,取胜便是!”
没有任何的犹疑,没有半点的犹豫!
夏珊见对方不在想着逃跑,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阵头数以百计的旌旗摇动起来,红胄红甲的镇西军精骑呼啸着迎了上去。
夏珊这个陇右赫赫有名的俏夜叉,迎来了河西的第一战。
第七十五章 如精灵一般的唐军轻骑
看着向自己猛冲而来唐军,马贼首领呼衍颉里骨脸上露着几丝狰狞。
正如崔希逸、曹英杰这些人预料的一样,颉里骨根本就不是什么马贼,而是草原沙陀突厥的兵士。
沙陀突厥是西突厥的一支,居于准噶尔盆地东南﹑天山山脉东部巴里坤一带,那里有一片有大碛﹐名沙陀﹐故号“沙陀突厥”。
西突厥覆灭之后,沙陀突厥就降了大唐,后来还因从征铁勒有功﹐被授予金满州都督。
武则天末期,这个权倾天下的老妇人日渐昏聩,边疆动荡。
沙陀突厥背离了大唐,投奔了突骑施,这些年一直在突骑施、大唐之间游离,就如墙头草一般。
不论大唐还是突骑施,都看穿了沙陀突厥的尿性,不再理会这个墙头草了。
原本沙陀突厥不管跟着大唐、突骑施都会得到一定支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但是双方都断了对沙陀突厥的照顾,沙陀突厥日子难过了起来。
他们不敢明里对付唐朝,只敢佯装成马贼,劫掠物资。
沙陀突厥干的极为小心,一直没有出过差错。
令得西州都督曹英杰焦头烂额之余,也只能往这方面怀疑,却无证据。
裴旻空降来河西,又将崔希逸调到西州担任都督。
沙陀突厥的族长与族中谋臣登时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裴旻连续击败吐蕃、突厥、已经成为大西北不可忽视的大人物,在草原各族心里拥有超凡的威信,半点也不逊色当年的神威天将军马超。
尤其是他的用兵风格,以杀伤为上,每每对战,对手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绝非以往的小打小闹。
沙陀突厥本性贪婪,既不敢惹裴旻这样的大人物,又不舍得放弃财富,一直注意着河西的情况。
河西的一切变化皆在他们的眼里,也意思到如果真让裴旻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劫掠西州了。
不过在他未能掌控之前,还是值得一试的。
尤其是西州将帅不和,都督崔希逸与大将夏珊相处不睦,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接下来似乎老天也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裴旻遇刺,崔希逸、夏珊矛盾激化,无不让西州漏洞百出。
沙陀突厥的族长也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破天荒的动用了三千兵士,为得就是一次吃饱喝足。
呼衍颉里骨是沙陀部落的勇士,多次负责西州的劫掠,轻车熟路的奔向了高昌附近的部落群。
他多次“造访”,对于西州的情况了如指掌。
现在的西州算得上是两极分化,既保留了高昌时期的风格,又有唐朝的汉文化。
高昌城里的汉化严重,与唐朝别的城镇一般无二,但城外依旧是遍地帐篷的景象,并未聚成村落。
城镇他们是劫掠不了的,那分散在高昌城附近的牛羊百姓,才是他的目标。
一路上长驱直入,毫不停歇。
却不想唐军直接奔袭到了他们后方,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呼衍颉里骨也意识到中计,不愿跟唐军纠缠,果断放弃了此次劫掠,意图迂回逃离。
不想他们想放弃,唐军竟然不让,跟着他们迂回而动,就是挡在他们的前面。
这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呼衍颉里骨这草原悍将?
呼衍颉里骨多次击败唐军的追击,对于唐军存着一定的蔑视之心,直接作出了进攻的架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发起攻击,对面已经先一步冲锋了。
势头威势格外凶悍。
呼衍颉里骨顿觉受到了蔑视,高举着狼牙棒,喝道:“草原的狼崽子们,狡猾的唐人脑袋让牛屁股挤了,跟我们马背上长大的勇士在这草原大地上战斗……哈哈,今个儿,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兔子搏狼,什么叫做找死。”
他指挥着麾下三千骑兵缓缓的向前逼近,相比夏珊轻骑兵的全速奔袭,他们的速度却异常缓慢,只是缓缓的提着速度,小跑着前进。
见唐军骑兵即将进入一箭之地,呼衍颉里骨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喝道:“上弓!”
一个个突厥骑兵取出了弓箭,在奔跑中拉弓上弦。
骑射,正是他们草原民族赖以生存的最强利器。
“放箭!”
弓弦震响!
三千箭羽如同蝗虫一样涌向了唐军骑兵!
呼衍颉里骨持着大弓在手,准备聆听凄惨的叫声。
他早已看出来了,对方的骑兵跟他们一样,都是轻骑兵。没有重甲,一身轻装,以机动速度为上。
以他们的冲击速度,迎上从空中落下的箭羽,威力会放大一倍以上。
他对于他们部落的箭法极有信心,这一箭之地,固然做不到必中,但是范围不会偏差一丈间距,面对三千军阵,只要运气不是太差都能射中一个目标,都将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呼衍颉里骨整个人都呆傻住了。
面对漫天飞来的箭羽,夏珊冷静的唿哨了一声,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三千唐军轻骑仿佛空气中舞动的精灵,左右斜刺里分散跑开,露出了一大片空旷的地域,除了十几个稍微慢了一点的骑兵落马外,大多数箭羽都落了空,落在了唐军避让开来的空地上。
呼衍颉里骨目瞪口呆,这种骑术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即便他们突厥,也做不到这点!
唐军的骑术,比他们还要出色?
呼衍颉里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恐惧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射,射击!”
呼衍颉里骨语气都有些乱了!
其余的突厥骑兵也满心震撼,慌慌张张的射出了自己手中的箭羽。
这一下因为慌乱,射的大失水准,箭羽过于分散,反而给唐军骑兵造成了三十余数的伤亡。
但此刻夏珊已经逼到近处,突厥骑兵已经没有机会射第三轮了。
呼衍颉里骨这才警觉过来,他们以轻骑剽悍见长,向来都是远远放箭,敌军一旦逼近就立即后退。
可唐军轻骑的速度灵活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他们的箭羽没有阻挡半点对方进攻的步伐,此刻后撤根本拉不开距离,反而因无法瞬间加速,给追上,造成后背失陷的可怕局面。但如此正面对冲,亦没有多少距离给他们提升速度了。
几乎没有考虑的瞬间,呼衍颉里骨硬着头皮,选择了进攻!
第七十六章 半个时辰解决的战斗
对于草原民族的骑射,裴旻在夏珊训练麾下轻骑兵的时候,跟她做过这方面的对话。
他见夏珊在有模有样的训练轻骑兵的骑射功夫,裴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意见。
他觉得在这骑射上,夏珊再如何的训练,除非个别天赋异禀的,大多数人很难比得上草原游牧民族。
骑射于游牧民族来说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一般六七岁就开始学习骑马,十出头已经能跑马射箭了。而他们华夏人除非身在富户人家,寻常兵士掌握骑术的都不多,更别说高难度的骑射功夫。
在根基上他们农耕民族的兵士在骑射一道,先天性的就会输给游牧民族一筹。
这是民族差异,是很难弥补的东西。
既然比不过,所以裴旻并不建议夏珊着重于骑射方面的训练。
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优势才是真理,将时间耗费在敌人的优势上,付出了努力,还未必是敌人对手,太不值当。
与草原民族相比,唐军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严谨的军纪,执行力,搏杀武技,军阵配合,以及锋利的武器,优秀的衣甲,这一些都不是草原民族能够相比的。
与其训练轻骑兵与游牧民族对射,不如训练如何快速逼近,与他们展开白刃战。
如何躲箭也就成了夏珊主要的训练项目之一,六七年的训练,镇西军已经将变阵躲箭这一技巧掌握的如火纯情,并在这一战中大放异彩。
避开两轮劲射,几下呼吸的功夫,双方狠狠撞击在一处!
唐军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沙陀突厥却还未将速度提升起来。
普一接触,差别以十分明了,唐军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
镇西军的骑兵狠狠地楔入沙陀突厥的骑兵之中,将沙陀骑兵松散的阵势割裂,将他们这些年的训练成果展现了出来。
他们挥砍着锋利的马刀,五六成群,与沙陀突厥的骑兵展开了搏杀,就像割草一般将沙陀人不断从马上斩下来,鲜血大片大片地溅在满是新绿的草地上。
夏珊的表现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她奋力冲击,人马合为一体,手中的百炼刀起手将迎面而来的沙陀骑兵的脑袋挥砍下来,率领镇西军不断向沙陀兵的阵形腹地挺进。
在冲击力的帮助下,夏珊一马当先以摧枯拉朽之势穿透了这股敌兵。
冲出了敌阵,夏珊并没有立刻回头掩杀,而是继续向前加速,向右迂回绕了一个圈,将速度提升起来,从沙陀突厥的右后方再次杀入了敌阵。
呼衍颉里骨想不到自己一个照面就给打的如此狼狈,看了一眼周边的己方兵士,只见遍地的死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是一个照面之下,己方就差不多折损了四百余精锐骑兵。
看着又发动新一轮突击的夏珊,他知道再挡不下这一次突击,真的就玩蛋大吉了。
他大吼一声,率领着百余亲随,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激烈地对撞过去。
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呼衍颉里骨在即将和敌骑撞在一起的瞬间,狼牙棒猛地挥砸而出,直将对方连人带兵器,一并砸飞了出去。
他瞧见了夏珊的存在,知道她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指挥,不由分说向她冲了过去。
他马术极高,竟在瞬间就抢入了位置,跟夏珊打了照面,狼牙棒猛地向夏珊的面门。
夏珊毕竟是女子,腕力不济,不敢硬接这一计,直接仰面平躺在了马背上。
呼衍颉里骨挥了一个空。
夏珊人虽避开,马却依旧保持前冲状态,两人交错而过。
夏珊直起身子,喊了一句,“护我!”
立刻左右骑兵奔袭到了夏珊四周,为她抵挡四面敌人。
夏珊用嘴巴咬住战刀,取下了后背的弓箭,回身开弓瞄准!
呼衍颉里骨一招打空,谩骂了一声“懦夫!”
正想回身去找对方,当前战局,唯有将她斩杀,才能反败为胜。
但他周边皆是唐军,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能够如意的调头转向?
挥动着狼牙棒斩杀了两名唐军,呼衍颉里骨回头寻找着夏珊的踪迹,但回头看见她的那一刹那,一支利箭已经飞跃到了他的咽喉,从颈脖后突出……
“鬼女人竟然放冷箭!”
带着对夏珊的强烈鄙视,呼衍颉里骨失去了所有意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给踩踏成了肉泥!
仗打到这个地步,丧失了指挥的沙陀人已溃不成军,无心恋战,意图逃跑了……
安忠敬、安重璋这对父子回到了部落,纠集了人马,领着五百余百姓赶到的时候,唐军已经开始清理战场。
他们收集首级,捡取散落的衣甲器械……
安忠敬、安重璋面面相觑,他们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半个时辰,唐军已经取得了优胜。
数以千计的马蹄嘈杂纷乱地踏地飞奔,一股千人队瞬间冲到了近处。
安忠敬、安重璋神色骤变,赶忙厉声叫着:“我们是高昌百姓,得知马贼来了,特地来相助的,并无恶意,并无恶意。”
瞬间安忠敬心里有些后悔了,杀良冒功,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何况他们现在还处于战斗状态……
实是沙陀人佯装马贼,给他们带来的太多的仇恨,一时半刻没有顾虑那么多。
而且他也相信陇右军的军纪。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口号,安忠敬还是听过的,他觉得只要他们成功突袭贼兵的大后方,帮了唐军的忙,唐军因不会对自己的子民干出人神共愤之事。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战事结束的那么快!
千余骑兵来到近处,听得对方叫喊,夏珊制止住了军队的进击,来到了阵前,看着安忠敬、安重璋一行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道:“都回去吧,你们是百姓,安逸的生活便是。这打打杀杀的,还是交给我们军人来干。我夏珊今日向你们保证,不敢说这西州以后无贼,但只要有马贼出没的地方,就有我军身影,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直至贼匪尽灭!”
听到夏珊这般霸气的宣言,以及镇西军展现出来的可怕实力。
五百余饱受贼匪祸害的百姓,一个个都欢呼起来。
安重璋原本瞧不起唐军,看着夏珊以及镇西军,突然有了从军的念头。
夏珊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五百百姓的坐骑,竟然皆是难得的良驹!
第七十七章 一石三鸟
凉州姑臧!
裴旻在娇陈的伺候下,带着几分艰难的穿好了衣服。
耿侯的那一弩箭虽未给他带来生命安危,但是弩箭的威力实在太大,他右肩直接给射穿了,整条胳膊都动弹不得,一动就有着刺骨的疼痛。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个小半年,整个胳膊都别想活动自如。
裴旻本想不让小七小八担忧,在外边住上个把月,等情况好了些再回去,免得吓到他们。
只是他住在外边,娇陈就太辛苦了。
这种事情,能瞒小七小八,但是一起祸福与共的娇陈,定是不能瞒着她的。
在第二天,处理好了伤口,拔出了弩箭,样子不那么吓人之后,他就让人通知娇陈了。
娇陈的表现还算淡定,强忍着伤心在一旁照顾他。
为了不让小七小八起疑,还要强颜欢笑的给他们上课,指点他们习文断字。
一来一回,一天要跑个好几趟。
只是一天,裴旻就受不住了,住在外边,娇陈实在太辛苦了。
怎么好的夫人,裴旻岂能忍心让她如此操劳,何况让他躲着个把月不见小七小八也难受的慌。
索性不躲了,直接回了家。
果然!
小七小八见裴旻成了独臂杨过,也不知是真心关心他们的父亲,还是伤心不能骑大马了,两小家伙哭的特别厉害,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
作为家里的宝贝,小七小八除了幼儿未开智时,莫名大哭以外,自开了灵智以后,就未曾这般哭过。
可将裴旻心疼的,夫妇两人劝了老半响才止住两小家伙的泪眼。
看着小七小八红肿的跟樱桃似地眼眶,一度让裴旻后悔这个决定了。
好在小七小八听话,大哭过后,表现的非常听话乖巧,也不早他玩耍了,每天早晚还会固定的给他“呼呼”,吹一吹就不疼了。
为了避免娇陈过于劳累,他提前展开了昔年的设想,让王维、王之涣、王昌龄这三王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指点给小七小八当启蒙老师。
有三王教学,娇陈心底也放心,安心的照顾裴旻一人。
娇陈给裴旻穿好衣服,帮他捏揉着右臂,这也是大夫吩咐的。
弩箭威力过大,伤到了肩膀的筋骨,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大夫并不敢保证,只是吩咐娇陈,让她有事没事搬着捏捏右臂,疏通脉络,免得长时间不动,影响未来。
也是因这一句话,娇陈有事没事的就给他捏揉着右手。
裴旻也不想真跟杨过一样,成为左手特别强大的男人,老老实实的尊者医嘱,即便娇陈自己忙活的时候,也会用左手捏几下。
“公子,王要籍在外求见,说是西州传来消息了!”
一个俏丽的丫鬟过来通报。
王要籍就是王维,身为裴旻的秘书,王维的官职是节度使要籍。
裴旻此刻算的上是伤病告假,极少过问节度使的事情。
他之前的连番出拳,已经对症下药。针对河西的弊端以雷霆手段收权,结果显著。而今河西诸君,以为他一人命令是从。很多事情以无需他出面,张九龄、李林甫、颜杲卿、袁履谦、牛仙客等人又足够出色,事情交给他们处理,也绝对的让人放心。
唯一值得裴旻担忧的只有河西军的训练情况以及西州的匪患了。
河西军的训练裴旻原本打算他自己亲自问过的,如果没有遇刺这一事情,现在他差不多开始处理此事了。
如今此事也只能放一放,由袁履谦这位节度使支使替他监督。
次之就是西州的匪患。
河西的匪患因为马贼首领的死,得到了缓解。
王小白得知自己的“失误”,导致了耿侯的逃脱,裴旻的遇刺,自责之下,将怒火发泄到马贼身上。
他利用从御史台带出来的手段,对付那些给生擒的马贼,强迫他们说出同伙的行踪,藏匿的地点。
连连出击,剿灭了不少据点,夺取了不少的物资。
对于这些物资,裴旻也不贪,分别给了河西诸州的刺史,让他们将这些物资用于百姓的生计上。
余下的四散的虾兵蟹将缺少合理的指挥庇佑,短期内是不成气候的。
唯有西州的马贼,他们来至于游牧民族,并未受到波及,还有遇袭的可能。
王维带着西州的事情来,裴旻还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忙道:“快将他请进来!”
王维精神抖擞的来到了裴府后堂,见裴旻、娇陈皆在,分别向他们问好。
娇陈微微万福还礼,借口有事告辞去了。
裴旻对于公事从不避讳娇陈,娇陈却始终坚守本份,处处避嫌。
裴旻大马金刀的坐着,笑道:“看摩诘的表情,便知是大好事!”
王维开心的应道:“恭喜国公,贺喜国公!前线大捷,在崔都督的谋划下,夏军使以三千对三千,大获全胜,以微弱的代价,斩首两千六百余……”
“太好了!”
裴旻双手一合,笑道:“然后呢,崔都督是如何处理的?”
他不怀疑夏珊与他麾下镇西军的实力,他将夏珊交给崔希逸就是有足够的把握相信夏珊的镇西军能够克制游牧民族的骑射。
将游牧民族引出来,这是本事,但还没有达到裴旻的要求。
都督,这个是有军事自主权的职位,也就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不通过他这个节度使擅自调用兵事。
这种大权,不是一般人,裴旻可不会给他。
封常清、张孝嵩是经过实战考验的,崔希逸在肃州干的不错,却也不能证明什么。
西州才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地方。
王维迟疑了片刻道:“崔都督处理的方式很怪,他没有审问那些伤残投降的贼匪,而是直接让人将所有马贼的首级都砍了,运来记功。然后将那些尸身丢在西州靠近草原的边境上,说是要让所有意图来劫掠的异族贼人知道,敢来西州劫掠,那些尸体就是他们的下场。”
裴旻眼睛一亮,双手一合,笑道:“看来我是所托非人,这崔希逸有两把刷子,当个都督,绰绰有余!”
王维迟疑道:“属下愚钝,看不出来。”
裴旻笑道:“崔希逸这招可是大有名堂,是一石三鸟,高明的很呢……”
第七十八章 所谓的真爱
王维性子仔细较真,裴旻知道今日他不将缘由说出来,以自己这个属下的脾性,只怕是睡不着觉了,解惑道:“其一、杀鸡儆猴!就如他所说的一样,用这三千具尸体,做个榜样。你想三千人都输得那么惨,来少了岂不是找死?来多了,那就是两国交锋了。有这两千多具京观,足可保边境一定时间内无忧。”
“其二、借刀杀人,草原上的弱肉强食,可比我们厉害的多。他们为了争夺草场水源,相互的斗争,是你死我活。一但部落发生了意外,实力大损,等待着他们的必然是让另一部吞并。三千生力军,一个部落,要是突然少了三千生力军,那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大型部落伤筋动骨,不大不小的部落走向衰败,小部落直接灭亡。”
王维心思剔透,听到这里,焉能不知借刀杀人的用意,惊喜道:“崔都督这是打算告诉草原人,有个部落实力大损,正是吞并他的大好机会?”
“然也!”
裴旻点着头,眼中露出了赞许的意思道:“我们若是想草原进军,一方面要筹备大量的物资。对方要是实力强大还好,还有些盼头,若只是一个中小部落,他们往漠北深处一钻,我们去哪里找他们?这就好比用黑火药点木材一样,根本不值得。另一方面,西域局势复杂,我们出兵北方草原会让北方草原人人惧惊,从大局考虑,大是不利。用草原的刀,为受害的百姓报仇,而不费一兵一卒,崔希逸当真走了一步妙棋。”
王维想不到还有更深层的原因,眼中露出一抹佩服。
“还有第三,是投石问路!”
裴旻说道这里,脸上就露出一丝凝重了。
王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带着求知欲望的看着裴旻。
裴旻道:“草原上不是没有真正的强势部落,折损了三千勇士,未必就伤的了他们的筋骨。虽说可能性不大,却也不排除是他们的人。要是草原上风平浪静,那边可以断定,这幕后的黑手就是他……”
裴旻没有说出名字,王维当然知道是谁。
如今在西北草原,唯有突骑施能称得上“强势部落”这四个字。
只是因为拜占庭的关系,唐朝与突骑施的关系还算友好。
此次长安聚会,突骑施也与唐军定了通商友好往来的契约,真要是突骑施,这背后的意义可有的追究了。
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崔希逸做不得主,即便是他裴旻也只能发表看法,将决策权交给李隆基与诸位宰相定夺。
一石三鸟,用最冷静理性的手段,处理的非常妥当。
这也是文士的特长,冷静理性。
“这个崔希逸是个人物,西州,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裴旻对于崔希逸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
一切也如裴旻所说,崔希逸算计的一样。
沙陀突厥莫名少了三千勇士,实力大幅度下降,族中妇女过多,劳力不足等诸多问题,瞬间迸发。
葛逻禄了解各种情况之后,直接纵兵趁势灭了沙陀突厥,将族里车轮以上的男人处死,妇孺幼儿则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等待着他们的不是买卖出去,就是漫长的牧奴生涯。
借刀杀人,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裴旻于姑臧都督府安逸休养的时候,长安也因流言蜚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谣言传到了长安,那就更夸张恐怖了。
有的说裴旻这个剑圣,御赐的天下无双,将成为过去式,他的手臂受了重伤,再也不能握剑了,从此成为了废人。
还有的直接说他给强弩透胸而过,是因为心脏生的偏左的原因,才免去了一死,没有五六个月都下不了床……
更玄幻离谱的还是将他说死了,只是不想引起河西动荡,没有言明……
千奇百怪的流言,应有尽有。
尤其是身在长安的裴母,因得知裴旻受伤的消息后,匆匆忙忙的离开长安,更显得此事的真实性。
李隆基从高力士那里听到了各种传闻,也不免为之担忧,在第一时间派出宫里的御医,不远万里的去凉州,为裴旻医治,还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裴旻的手臂……
同时这位李家三郎最近也为武婕妤的事情烦透了心。
后世人都将杨贵妃视为李隆基的挚爱,或是赞美称颂他们的情感,或是讽刺他为了杨贵妃而失了半壁江山。
实际上从历史的种种来看,李隆基真正宠爱的不是杨玉环,而是武婕妤。
杨玉环更像是武婕妤的替代品……
历史上的武婕妤受李隆基专宠,一宠就是二十年,时间远胜杨玉环。
这二十年里,武婕妤身为武三思的侄女,一直受到文武百官的特别“关照”,但是李隆基却一直护着他,甚至特别给她创了一个惠妃,一个跟在贵妃之上的位子,并且多次想立她为皇后。
只是受到了百官的一致反对而作罢……
武婕妤不同于杨玉环,杨玉环并无野心,她只是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寻常女人。
武婕妤却是武家的后人,拥有者超于常人的野望,为了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她可以干出任何泯灭人性的事情。
她陷害皇后,诬告太子,谋害三王,可谓恶事做绝。
她不像武则天那样,有野心还有高超的手段,做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她手段低劣,导致恶行人尽皆知。
但是李隆基任是站在了武婕妤这边,不管她做了什么,干了什么,都一如既往。哪怕她陷害弄死了自己的儿子,依然对她关怀不改。
最终恶有恶报,武婕妤自从陷害了太子等人之后,害了疑心病,屡次看到他们的鬼魂,竟一病不起。请巫师在夜里作法、为他们改葬,甚至用处死的人来陪葬,各种办法都用尽了。最后,被她还是让自己活活吓死了……
对此李隆基任是不管不顾的追封武婕妤为皇后……
这种包容纵容,几乎到了病态。
相比李隆基两次赶杨玉环出宫,武婕妤的待遇不要好上太多。
而且李隆基宠爱杨玉环的时候,他已经变得昏聩不愿处理朝政,而宠爱武婕妤的时候,却是他最英明的时候……
后世人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真爱!
第七十九章 长安动荡
为了武婕妤,处在最英明时候的李隆基能够为了他,一天之内杀死自己的三个儿子!
也很符合李隆基重情与薄情的设定。
他只关心在乎自己关心之人,对于其他人,有着本性的冷漠,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裴旻恰好是李隆基关心的人物之一:甚至认为裴旻是天命之臣,从最开始的先天政变,一直为他尽心尽力的分忧天下事。
每当朝堂出现困局的时候,裴旻永远是第一个为他站出来的人,甚至还为他放弃了长安的大好前程。
如今最爱的武婕妤给群臣逼得打入了冷宫,他身为一个皇帝,却无力相救,而信任的大臣也出了事,李隆基原本就躁动的心,彻底的狂暴了。
面对文武百官,大发雷霆之怒。
“简直无法无天!”
“一个都督,竟然是贼匪培养起来的,还是马贼王的弟弟。这般可笑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累得我国之栋梁,为臂张弩所伤……”
“我大唐颜面何存?朝廷颜面何在?”
“一个个监察御史怎么巡视?瓜州刺史是干什么的?同僚多年,竟然一无察觉……将负责河西的监察御史,瓜州刺史都给朕撤了。”
“另外还有谁说裴国公在河西手段过激的?”
“河西的情况糜烂至此,一个贼匪的弟弟都能当上都督,不用雷霆手段,如何镇服的了?”
“你们一个个在长安,又哪里知道河西的困难?国公需要的是支持,不是刁难!”
“鉴于河西情况严重,朕决定加封静远为河西按察使,另外陇右一地,也以太平,收回他陇右按察使的职务。”
面对李隆基的勃然大怒,文武百官无人敢辩驳一句。
下朝之后,宋璟、苏颋、张嘉贞、张说、源乾曜,唐朝几位说得上话的宰相聚在了尚书省。
他们个个面带忧色,相顾无言。
苏颋看了一眼众人,带着几分战兢的说道:“陛下似乎有些变了!”
张说长叹道:“许是因为武婕妤的缘故吧!陛下这是指桑骂槐呢!借着裴国公的事情,指着我们掺和他的家事。之前也不是来过一出?”
诸宰相都明白张说说的是裴旻兼任河西节度使一事,李隆基一样是将他们臭骂了一通。
但谁看不出来,李隆基为裴旻说事是一方面,宣泄武婕妤的怒火也是一方面。
宋璟沉声道:“裴国公确实是国之栋梁,虽然荣宠过重,但从未有过不利我大唐的举动,反而有着我等远比不上的功绩。在此事上,我们还是尽量迎合陛下,别事事都忤逆于他。”
“但武婕妤一事,决不能让步!我大唐禁不起再一次受到武家余孽的危害……尤其是现在,哪怕这个相位不要,也绝不退让!”
宋璟是过来人,深知武家人给大唐带来的危害。
他是首相,如此一表态,苏颋、张嘉贞、张说、源乾曜等人都对以看向恭敬的眼神,知道此事过后,不管成与不成,宋璟的相位是保不住了。
不过这也正是文人风骨,为了心中的道义,即便明知自己的未来,也义无反顾。
李隆基在朝堂上发泄了一通,回到后殿,想想在冷宫受罪的武婕妤,又想想在病床上的裴旻,看了一眼身旁的高力士,叹道:“力士,朕现在好累!婕妤出了事,静远也受了伤,现在也只有你陪在朕的身旁了。”
高力士带着几分担忧的道:“陛下放心,老奴会一直陪着陛下左右的。国公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武娘娘,老奴早已安排下去,娘娘不会受到半点的委屈,生活一切如常。”
“如此,朕便放心了!”
李隆基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高力士其实还有话未说,在冷宫的武婕妤并没有认输,而是将一切过错都推卸到了王皇后的身上,表示一切都是王皇后布下的局,针对她所下的局,一切都是王皇后策划的,她只是因为过于在乎而中了计。
高力士知道武婕妤这是在做垂死挣扎,但是他了解李隆基,知道李隆基的性子。
李隆基对于王皇后的薄情,对于武婕妤的专情,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武婕妤的话。
高力士一心向着李隆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从本质上而言,高力士是真正关心在乎李隆基的存在。
也是因此,在历史上李林甫权倾天下的时候,高力士是唯一一个感冒触怒李隆基的风险,劝说李隆基不要放权给李林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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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旻遇刺传的如此轰轰烈烈,自然也传到了公孙幽的耳中。
公孙幽关心则乱,她不像李隆基,确切的得知裴旻只是伤到了胳膊,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听传言知道了此事,惊慌之下,甚至动了前往凉州的念头。
直到从裴母哪里得到消息,才安心下来。
安心,却不等于放心。
公孙幽想着中箭的裴旻,芳心戚戚,直接找上了长寿坊仁德药堂希望孙思邈的大徒弟刘神威,希望他能跑一探凉州。
她相信当今世上论及医术,无人出刘神威左右。
在仁德药坐堂的并非是刘神医,而是孙思邈的的孙子,孙溥。
孙溥现今已经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得知公孙幽的来意,一脸歉意的道:“公孙姑娘,实在抱歉。裴国公与我等有大恩,此行莫说是凉州,即便辽东、岭南,也不会拒绝。只是刘伯上终南山采药去了。此次采摘的药材极为珍稀,唯有人迹罕至之处才能寻得,没有月余功夫,恐怕难以回来。”
公孙幽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邸,将情况告诉了公孙曦。
公孙曦直接道:“老姐你在长安等着,我去山上找刘神医。”
公孙幽心态有些焦躁,怒道:“终南山位于秦岭山脉中段,绵延二百余里,你一个人上山,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公孙曦气道:“总比坐在这里干等要好!万一真的让我找到了呢?师傅,他,他不是能够完全康复?”
公孙幽看着眼圈有些红的公孙曦,暗自一惊,略一沉吟道:“小妹说的在理,你传出消息,就说青羽盟有事急求刘神医的下落,谁能寻得,青羽盟必将感恩在心,并给予重筹,再传授三式越女剑法。另外发动所有成员,上终南山……”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关中武林都轰动了,意图结好青羽盟,或者青羽盟中意图立功的成员还有觊觎越女剑法的人,纷纷往终南山而去,人数竟多达千百人……
第八十章 真实伤情
相比原来的人才相形见拙,现在裴旻麾下可谓人才济济。
文以相才张九龄为首,还有颜杲卿、袁履谦、牛仙客、王昌龄、王之涣、王维这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甚至李林甫这个能够洞察人心擅于借势的鬼才都成了他的手下,而且很得重用。
对于这个历史上独揽朝纲,导致安史之乱的元凶之一,裴旻一直有所提防。
不过李林甫一方面表现的非常出色,另一方面也表现的很知足。
相比他在长安看门,裴旻给他的权力,足以满足他现在的需要。表现的还算安分,裴旻也乐意有这么一个鬼才在身旁,能够在张九龄、颜杲卿、袁履谦这些人不擅长的领域,帮着自己。
只要他不做死,裴旻并不介意满足他的权力欲望。
至于武将阵容更是少见的庞大,封常清、李嗣业、仆固怀恩,还有发展中的第一名将王忠嗣,这些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最近更多了张孝嵩、崔希逸两位儒将,以及未在世上留名,却表现的极为出彩的李翼德、江岳、郭文斌等人,若在算上薛讷留下来的遗产……
有这些文武在,即便裴旻处于养伤状态,河西军的事物依旧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很多事情,只需他个人过目一下,然后吩咐王维以他的名义将事情安排下去便可。
裴旻现在闲暇之余就是练字,练习左手字。
他并非左撇子,右手是他最习惯的手,平时握剑写字都考他,如今受伤了,只能强迫自己改为左手了。
“国公,弩箭威力太大,刺穿了肩骨,不但伤了经脉,还伤了骨头。就算好了,只怕也会留有后遗症!右臂不会如原来那般灵动,灵活自如了……到底能恢复多少,会不会留有暗伤,这个老朽不好定论!”
这是大夫一开始对裴旻箭伤的评价!
裴旻听到这番话,立刻让大夫改变说法,将情况往轻的说。
除了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王维这些在场人员,知道裴旻的情况,其他人并不知晓。
裴旻不想让家人担心,更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时他真要躲是躲避的开的,只是一但他躲了,中箭的将会是张九龄。
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
裴旻这些年一路走来,算不上顺利,也经过不少的风浪。两世为人的他,在心智上有着十足的长进,并未因伤情而沮丧不安,反而报着乐观的态度应对,有心向小说里左手最强大的男人杨过看齐,一边根据大夫的吩咐调理右臂,一边练习着自己的左手。
他并没有着急的练习左手剑,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以左右手一并对敌的,右手剑重攻,左手鞘重防,有着左手剑的功底,也因如此,他才能在那夜用左手剑击败耿侯与一众刺客。
与右手相比,他的左手差的不是技巧,而是力量精度。
他的剑随心所欲,就是因为继承了剑圣裴旻对于剑的控制力,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指哪打哪,哪怕是飘动的竹叶,细小的一刻葡萄,甚至面前飞过的一只苍蝇都能轻易刺中。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想,他的剑就能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任何地方。
但是他的左手却不具备这种微操能力,这种控制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但出现细小的失误都能造成致命的失败。
练字能够陶冶心灵,锻炼他左手对于微末的控制力,他是在以别样的方式,练习自己的左手。
毕竟他是有老婆在身旁的人,终究不能跟杨过一样,那么粗鲁的对待自己的左手。
裴旻的楷书已经有大师风范,但是这左手来写,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灵性,写的不尽如人意。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已经有了一些转变,不在是横竖撇捺都写的揪心。
还是很有成果的……
裴旻正在为自己的左手字沾沾自喜的时候,袁履谦在外头求见。
裴旻将手中的笔放下,亲自前去迎接。
“履谦,快进来说话!”
裴旻直接将袁履谦迎到了书房,指着桌上的字道:“怎么样,我这左手字,还可以看看吧!”
对于袁履谦、颜杲卿这两位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知己,裴旻向来随意,从不在他们面前端什么架子。
袁履谦、颜杲卿除了在正式场合,毕恭毕敬之外,这种私下会面也是随性随意。
袁履谦靠近一瞧,笑道:“还真的有模有样……”他笑着说道,又带着几分关心的问:“恢复的怎么样?”
“还好!”裴旻右手手腕动了动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康复,没那么快!你呢,各地的情况怎么样?”
裴旻不想在这方面多谈,免得设计细节,要瞒着自己这位知己,问起了公事。
一谈到公事,袁履谦面色一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糟糕一些,河西这边普遍有吃空饷的习惯,而且因为马贼横行,兵卒时不时伤亡,又不及时填补,空缺比想象中的更要严重。至于兵器衣甲更是普遍老旧,想要换新与填补兵额,要向朝廷索取的数额,远比当年陇右需求更多更大。”
“相差多少,给我一个实际数字!”
裴旻听到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袁履谦道:“需要补足的兵额数量共计九千八百七十二人,老旧的兵器衣甲共计三万六千一百三十六套,至于兵器,情况要好一些。我们击破了不少马贼巢穴,缴获了不少的兵器镔铁,可以自己维护一部分。不过依旧需要两千三百六十八横刀,三千一百零八把障刀,四千零四十六柄长枪……”
裴旻听到这里,笑道:“你做事永远怎么认真,这都精确到个位数了。数字我记下了,回头我让摩诘修书向兵部申请,再给他们的尚书、侍郎写封私信,让他们帮帮忙,将兵器衣甲什么的,尽可能的满足。至于兵源,这个问题还得让陛下帮忙,我回头亲自给陛下写份信,聊聊家常,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真的坐实亲儿子的说法了。”
顿了顿,他又自个笑了起来道:“管他呢,当亲儿子,总比当一个没娘的孩子强……”
第八十一章 东北边帅 张守珪
裴旻说干就干,叫来自己的文秘王维,让他代笔给兵部的几位大佬写信,卖个情面。
这节度使向来都是大老粗,极少如裴旻这般文武双全的。
因故在内部还有一个时尚,就是招募当世英杰做代笔文书,哪个文书文采好,谁就有面子。
这方面裴旻在天下诸节度使中也无人能比,不论是张九龄还是王昌龄,还是王之涣、王维都是文才风流之辈。其中张九龄、王昌龄、王维三人皆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麾下幕府三状元,可谓拉风一时。
不过给李隆基的信,就不能让王维代笔了。
对于李隆基这个皇帝,裴旻还是很敬重的,若没有他对自己的支持,裴旻知道自己的仕途决计不会如此顺畅。
于情于理,这封信他都得自己亲笔来写。
他并没有炫耀自己的文笔,将信写的文绉绉的,而是带着几分亲密的聊天样式,写了一封超长的书信,足足好几页纸。
王维那边一个兵部尚书,两个兵部侍郎的信都写好了,裴旻这一封还不过一半。
在王维诧异的目光下,裴旻将自己的目的写上,让人将一并将四封信送往长安。
而此刻在长安的李隆基接见了来至东北的后起之秀张守珪。
张守珪此人说他是后起之秀,以不尽然,他从军的资历比裴旻老得多。
不过他缺乏的是裴旻的平台,裴旻的传奇是不可复制的,如他这般无家世无背景的人,要短时间内爬上他今日的地位,需要莫大的机缘。
他就是所谓的历史弄潮儿,凭借文武状元,赶上了先天政变,又遇上了李隆基这样敢于放权用人的君王,才有今日的成就。
没有这个机缘,也就只能一步步的来。
就如张守珪一样。
张守珪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基层人物,他早年跟随父辈流落边塞,养成了性格豪爽大气,充满正气义感的品行,并在边陲之地,习得了奔骑猎射之术。
开元初,他在瓜州平乐府任别将,后随有从北庭都护府右饶卫将军郭虔瑾门下镇守北庭。
有一次奉命领兵援救,在半路上与敌军相遇。当时敌众我寡,他身先士卒,奋力苦战,杀敌千余人,生擒敌军统领一人。因骁勇善战,受到了当地州府官吏的重视。
当时吐蕃、突厥、契丹等部族屡犯北庭、瓜州一带,虔瑾派张守珪入京奏事,他向朝廷上书,面陈利害,自请领兵,从蒲昌、轮台两翼进攻,又一次击败了突厥军的入侵,在每次战斗中由于发挥了独立作战的组织指挥才能,因功特加济南将军。
不久之后,他调往幽州良社府任果毅,受到幽州刺史卢齐卿的敬重。后又因战功升为左金吾员外将军、卢龙军军使。
西方因为裴旻的参与,薛讷收复了辽东,制伏了奚族、契丹,确保了东北的稳定。
但是蝴蝶效应也因此产生,因为奚族、契丹的臣服,东北的稳定,令得渤海国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渤海国的缔造者是大祚荣,是依附高句丽的粟末靺鞨部的族长。
粟末靺鞨是生活于粟末水流域的一个强大部落集团,与当时的东北亚强国高句丽关系很深。
总章元年,唐高宗派兵与新罗联合灭掉了高句丽,此后为了防止高句丽政权复辟并有效控制高句丽遗民与临近的靺鞨、契丹、奚等少数民族,强行将粟末靺鞨附高丽的诸多部落徙居辽西营州,而大祚荣的父亲乞乞仲象就在这部分粟末靺鞨人当中。
大祚荣一家人在辽西营州生活了近乎三十年。
武则天一朝军事本就不行,尤其是她越老越昏聩,对于东北的局面处置适当,造成了营州之乱。
靺鞨人首领乞四比羽与乞乞仲象举旗反武周,率营州靺鞨部众东奔辽东。善于用兵的大祚荣借助天门岭的复杂地形,合高句丽、靺鞨之众,痛击武周大军,带着以靺鞨人为主,高句丽人次之,并夹杂有少量的汉人、契丹人抵达了渤海,在东牟山建立的政权,自创其姓大氏,自称“震国王”,建立震国。
大祚荣在建国之后立即遣使与突厥结盟,而且又通好南面的新罗,巧妙地在强权林立的四邻之间斡旋,在数年之间,势力得到了迅速发展,所属人民囊括了了靺鞨、高句丽、汉、契丹、奚、突厥、室韦等民族成为东北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唐中宗复位,派侍御史张行岌招抚大祚荣。大祚荣接受招抚,向唐朝称臣,并遣次子大门艺随张行岌入侍,留为宿卫。
李隆基即位后,遣郎将崔忻摄鸿胪寺卿,前往震国,拜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并且以其所统之地为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此后“渤海”成为震国的新国号,也就是渤海国。
渤海王大祚荣手段老练和平,而太子大武艺性子激进,更重视自主权。
唐朝东北和平,周边小部落都开始依附唐朝,而不愿意跟随渤海国,直接影响了渤海的利益。
国与国之间,一但利益有了冲突,就算关系再铁,也将步入兵戎相见的局面。
双方也渐渐有了摩擦,乃至于兵戎相见。
渤海国国王大祚荣、太子大武艺皆是一世人杰,幽州长史赵含章、薛楚玉等人皆不是对手。
张守珪到任后,整顿军政,激励将士,伺机主动出击渤海国,频频取得胜利。
时势造英雄,天下自然不会围绕裴旻一人而转动。
就在裴旻与吐蕃、突厥博弈,谋划西域的时候,张守珪也一步步走下级军官走到了营州都督,平卢节度使兼御史中丞的高位,成为大唐在东北方的擎天玉柱。
李隆基也曾笑说:“西有静远,东北有元宝,朕高枕无忧!”
静远是裴旻的字,元宝自然是张守珪的字。也许是张守珪家里穷,也有了这个喜庆的字。
就算李隆基的心情极差,面对张守珪这样战功不菲的边帅入京,还是隆重的亲自接待的,亲自设宴,命文武作陪。
在为张守珪,李隆基歌功颂德之际,张守珪也在宴会上向李隆基提了一个请求。
“陛下,平卢驻军连连备战,兵卒难免折损,兵器也耗损过快,臣申请补充兵额,更换淘汰军备。”
李隆基不想在宴会上说着扫兴的事情,直接让兵部去办了。
第八十二章 投其所好
这一日,李隆基下得朝来。
有气无力的在武德殿发呆。
以往这个时候,李隆基通常是佳人在侧,梨园的乐师欢歌悦舞,以祝贺盛唐诗篇。
但现在李隆基却一个人在发呆,神色有些木然。
周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见到这种情况,无不小心翼翼的。
他们都知道最近这位大唐皇帝有些喜怒无常,这个时候惹怒到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也只有高力士一人能够在一旁陪伴着……
但即便是高力士,也不敢随意出声,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眼中露着一抹担忧。
这时殿外有一太监冲着高力士招了招手。
高力士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原来是裴旻的私信到了。
裴旻是李隆基少有许可的几位能够以书信直达天听的人物,高力士自不敢有半点怠慢。
“陛下!这是裴国公寄来的信……”
李隆基回了回神,听到“裴国公”三个字,空洞的眼神露出了一些神采,伸手接过了密信,撕开了印泥,看了一眼足足四页的数,表情有些讶异。
认真的看了个开头,发现写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先是介绍一下自己的病情,谢他不远千里的安排京中御医往河西为他治伤,唧唧歪歪,啰里啰嗦的写了一大推。
然后又介绍了河西这里的情况,总之事无巨细,不管大事小事都写了上去。
李隆基非但不觉得啰嗦,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裴旻能够深得李隆基欢心,亦不是没有道理的。
官场学问,投其所好。
裴旻对于李隆基这个皇帝不说了如指掌,但是对于他的爱好习惯,还是知之甚详。
李隆基在感情这方面很细腻,将一个人视为自己人,心底也希望对方也将自己视为自己人。
就如梨园里的一众乐曲好手,在梨园里,李隆基很反感叫他“陛下”,对于叫他陛下的人,往往不假以辞色,反而对于那些敢叫他“崖公”的人非常器重。
崖公,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男老鸨。
但是李隆基在梨园就爱这个称呼……
正是因为他喜欢音乐,真心希望在梨园这一亩三分地,乐伶们不要将他视为皇帝来看,而是一个喜欢音乐的艺术狂人。
裴旻要是在信中毕恭毕敬的,反而让李隆基觉得生分。
这也是投其所好的一种方式。
李隆基一张一张的看,看到最后,裴旻在最后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说着,申请补充兵源这一事情,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
高力士在一旁一脸讶异,自从武婕妤给打入冷宫之后,自己这位主子就没有露出这种笑脸了。
将信往桌上一丢,李隆基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对着高力士道:“静远这啰里啰嗦的东扯西扯说了那么一大推,真正有价值的也就是最后几句。总结一下,就是河西兵源不足,让朕补上!就这点事情,说了这么一大堆,你说,好不好笑。”
高力士极会说话,此时道:“老奴觉得国公八成是有些念着陛下了,他此去河西事出突然。原本只是想去见薛都督最后一面,却不想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以至于招呼也未能好好打一个。现在国公在河西为陛下效力,而河西局面复杂,连他那般厉害的人物都难免受伤,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是啊!”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朕也有些想他了……静远此次走的实在太仓促,他这些年先是洮州,后又为了河西九曲地与吐蕃博弈,紧接着是陇右与天灾对抗,一直也没有好好歇息。本想着趁着这个诸国来贺,天下太平之际,让他在长安休息休息,好好享受享受。顺便促成他与玉真的美事,免得一个姑娘家,不是对着神像就是研究危险的黑火药……却不想西北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看了静远这信,朕才知道,河西的情况是何等的不堪!七个都督,凉州都督纸上谈兵,累的边境失守,万余将士丧命。瓜州都督干脆就是由贼匪养起来的,是贼首的亲弟弟,西州都督德高无能,伊州都督越权,沙州都督贪财,还有一个都督平庸,唯有肃州都督可以大用……是朕用人失当。”
高力士立刻为李隆基辩解道:“河西万里之遥,陛下远在长安,又哪里知道的如此清楚?怎么能说是您的错?”
李隆基颇为自恋,也认可这个说法,道:“话是如此说不假,但留着他们,终究是祸害。好在静远察觉的早,快刀斩乱麻,扫平了河西之乱。朕真的想不到,有人大胆至此,吃空饷,这个朕也略知一二。只要不过分,朕也不去计较这些,水至清无鱼,这个道理,朕焉能不明白?”
“但这个沙州都督实在可恨,八千兵额的玉门军,实际人数竟然只有五千两百余人,他一人吃了近乎三千人的军饷,贪婪至此,实在可恶。闯营门而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顿了顿,李隆基问道:“朝廷的预备兵额还有多少?”
高力士略微沉吟了片刻,道:“应该不多了,万余上下吧。”
李隆基登时有些头疼了,他当然记得先前不久张守珪也向申请补充兵源,但是府兵制到了现在已经是彻底崩坏,而募兵制也要考虑国家的生计,不能无度的招募,导致地方人口流失,无壮丁耕作。
这些年朝廷在各处展开募兵,边境原来的府兵兵士,都换成了长征健儿,边防实力大涨。
但任何高明的制度,都有一个底线,过激失当。
以目前的情况分析,朝廷不易再开新一论的招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恢复。
剩余这万人是朝廷手中最后的一点兵源。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的,李隆基道:“就给静远吧,辽东渤海国那边终究是小打小闹,实在不行,从幽州调拨一军过去协助即可。静远那里才是真不容易,他的对手可不是渤海国这种举国之力,不过几万兵马的国家。不论是突骑施、拂菻国都是能拿出十万以上兵力的大国,至于大食国更是在三十万开外,不容忽视。”
李隆基几乎想也没想,就拍板钉钉了。
至于原因是真如他所说,还是别的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