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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名动长安

    长安城皇宫!

    李隆基正在处理着军务,这战事一起,诸多事情,需要他来调配。

    粮草军饷,还有凯旋后的嘉奖,对于阵亡者的抚恤,甚至于战败后的影响这一些都要考虑进去。

    尽管李隆基对裴旻信心十足,却也不能不防止如此意外发生。

    各种物资的调配都需要他这位皇帝的定夺,迄今为止,李隆基还是极其遵守昔日与裴旻的承诺的。

    在有公务的时候,绝不因梨园而分心,自裴旻出征的那一日起,他便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梨园中人,不以自己的私人兴趣而耽误国家大事。

    “陛下!”宋璟大步走进了殿内。

    姚崇这位开元第一名相终究没坚持下来,在裴旻出征后不久,李隆基便受不了姚崇毫无道理的排挤宋璟,让高力士示意御史台对付姚崇。

    姚崇虽是一代贤相,但却教子无方。其子姚彝、姚异广交宾客,招权纳贿。尤其是两人竟然同时喜好男风,胁迫帅气文雅的官员与之欢乐。

    男风古往今来并不少见,春秋战国以及秦汉时期,最为频繁,帝王将相的同性恋活动屡见史书,其中汉武帝、汉文帝甚至大将军卫青皆是如此。汉代之后,男风时盛时衰,唐朝男女风气开放,但恰是反男风最为严重的时代。认为男风颠倒伦常,有伤风化。

    也因如此,当年李世民得知长子李承乾喜好男风,气得直接将他的男宠称心杀了。

    姚彝、姚异本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却莫名酷爱男风,实是一大奇事,遭到舆论的非议。

    总之一代名相姚崇让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坑了,让教子无方的罪套死。

    姚崇也是聪明人,发现李隆基没有如以往那般保他,以知君心何意,数次请辞相位,并推荐宋璟接任他首相。

    姚崇终究避免不了退出朝堂的下场,这也怪不得李隆基卸磨杀驴,实在是姚崇个人因素过于严重。

    对于去了相位的姚崇,李隆基并没有将之无视,对他仍极为尊崇,许他五日上朝一次,遇到重大政事也专门征询他的意见。只是不让他掌权管事了。

    继承了姚崇位子的宋璟,也在相位上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他行政不及姚崇灵活,但比之更加稳重老成,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更不怕得罪人。接任相位不过一个半月,正好接手裴旻后勤的重任,对于其中贪墨,懒散不严谨的官员毫不讲情面的将之罢免,令朝中风气为之一震。

    “入春的物资已经筹备好了!运送的劳役兵卒也以准备妥当,只等前方传来消息,我们好按时运达,只是至今节度使、国公前线还未有传来消息,却不知为何?”姚崇带着几分忧心的说着。

    他们运送的是六万大军的粮草,外加战马使用的上等食料,再加上沿途役夫、兵卒来回消耗的物资,几乎等于运送一探要筹备十五六万人的口粮,近乎百车粮草。

    长路漫漫,这百车粮食的前行速度极慢,此刻出发运至前线,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正好赶上来年的开春,以补足前线军队的粮饷。

    因为战线相隔太远,依照惯例,前线领军的统帅应当时时刻刻与后方保持联系,以确保粮食能够安全准确的送达。

    但近来十余日,不论是郭知运还是裴旻皆没有传回消息,这让宋璟心底有些拿捏不定。

    李隆基皱了皱眉道:“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不急。朕与凉国公相识几载,他从未让朕失望过,没有联系,自有他的道理。”

    宋璟瞧着李隆基有些无语,这军国大事,哪能这么感情用事?

    这大将领兵在外,哪有说胜就胜的道理?

    正当宋璟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高力士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纸筒,递给了李隆基道:“陛下,这是前线传来的飞鸽传书,似乎是裴国公亲自写的。”

    李隆基精神振奋,笑道:“离八个月的期限,都过去一大半,总该来好消息了。”

    他迫不及待的打来纸筒,但见上面写道:“石堡城已取,河西九曲地如囊中之物,形势大好。臣打算进兵青海,取一城之地,为长远计。未得陛下准许,擅自做主,先行请罪。”

    刚劲有力的楷体字,正是裴旻手书无疑。

    “太好了!哈哈!”李隆基兴奋的昂首大笑,即便他对裴旻信心十足,此刻得知战报,一样欣喜若狂。

    这防守时击退吐蕃与收复失地夺取领土,虽同是胜战,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原先他李隆基做的在多,不过是守成之君,但有了如此军功,他将如汉武帝、汉宣帝一样,位列中兴之主,意义不言而喻。

    “裴卿已经拿下了石堡城,所有粮食都无需准备,直接命陇右军调用地方存粮,由石堡城运达前线。”李隆基虽不通晓军事,也知石堡城的意义价值。

    宋璟也是欣喜若狂,兴奋的舞着拳头,连忙作揖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直接从陇右运粮,不但可以免去大部分劳役还能节省半数粮食消耗,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朕就知道,裴卿不会让朕失望!”李隆基性子好大喜功,已经想着应该如何筹划迎接庆功了。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事,望向高力士道:“力士,你不是说长安城内对裴卿很不看好?说他年少得志,不分轻重,为了逞一时之能,定下八月之约,大话连天,无计可施?”

    高力士颔首道:“是有这种传言。”

    宋璟亦道:“臣也听说过,无稽之谈,不足为信。”

    李隆基哼道:“无稽之谈也轮不到他们来中伤我大唐功臣,力士,你立刻让人将消息传出去,要在一日之内,让整个长安都知道我军大胜的消息!看谁还有胆子在背后嚼舌根。”

    “是!”高力士作揖领命。

    高力士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没到一日,整个长安都知道裴旻大胜的消息了。

    瞬间长安城沸腾起来,在长安百姓眼中大唐、吐蕃交战百年,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让他们感受到压力的异族,说声宿敌毫不为过。如今大唐的勇士从吐蕃手中收复了失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裴旻、郭知运、论弓仁三将名动长安!

    李隆基中兴之主的贤明也不胫而走。

第二十一章 求计李林甫

    长安裴府!

    娇陈在怀孕一月之后给检查出了有了身孕,离裴旻出兵河西九曲地已经有四个半月了。近六个月的肚子,小腹已经明显鼓了起来。

    对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裴家上下极为重视,长安城最有名的稳婆早已在府中住下,李隆基也让高力士送来了宫中安胎的补药。

    一妾侍产子,闹得人尽皆知,劳师动众,娇陈也算是独一份。

    裴旻大胜的消息传到裴府,娇陈正在裴母、稳婆得引领下于府中渡步,以锻炼身子,得知裴旻大胜的消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知道她郎君是为她打的,要以一份天大的战功,来迎接孩子出世。

    隔壁公孙幽正在跟一位精于音律的妇人学习音律,经过四个月的用功,兼之裴旻赠给她的剑舞舞谱,仿佛打开了一道全新的大门,让公孙幽自身的音乐素养有了一定的提高之余,更多的感受到宫廷剑舞特有的魅力,对她帮助极大,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疏于了对公孙曦的看管。

    “老姐!”公孙曦神采飞扬的回到了屋里,喜滋滋的道:“师傅他赢了呢!整个长安都夸他厉害,真是一群出尔反尔的小人,也不想想是谁的师傅,吐蕃小儿,哪里会是对手。”

    公孙幽闻言,脸上也浮现一抹笑意,道:“知道了。”

    公孙曦意外道:“咦,老姐你笑了呢!”

    公孙幽道:“笑有什么奇怪的?”

    公孙曦认真的道:“笑不奇怪,四个多月都绷着脸,突然笑了,就奇怪了。”

    公孙幽看了自己妹妹一眼,道:“明天开始,跟我一同跟着慕姨学音律。”

    公孙曦神色大变,哀嚎连天。

    卢府!

    裴云、卢玉两个少年郎,一对好基友再度聚在了一起。

    大眼瞪着小眼,卢玉一脸愤愤道:“吐蕃人都是一群蠢猪嘛!裴旻都打不赢,还让他轻易取胜。”想着之前的嘲讽,他便觉得脸颊超疼。

    裴云也想不到吐蕃败得竟然如此快,念及当前情况,也知情况不妙:裴旻又获大功,声威更胜往昔,只怕库狄氏的心思再度动起来,愁眉不展。

    “云哥,你说现在如何是好?”卢玉心中想着裴旻的成绩,心底又急又恨,偏生无可奈何。

    裴云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对了……”他突然猛拍了一下大腿道:“我识得一人,他智计无双,或许能给我们出个主意。”

    “是谁?”

    “李林甫!”裴云带着几分兴奋的道:“千牛直长李林甫,他是我师兄,早年在一起跟着大儒孔惠元习文,我们同睡一榻,亲如兄弟,怎么将他给忘记了!也许,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口中念道如此,他霍然起身道:“我这就去找他!”

    此时此刻李林甫正在舅父姜皎的府中坐立不安的呆着,脸色有些焦急。

    李林甫严苛的说是皇室宗亲,但他这个宗亲太遥远了一些,他是唐高祖李渊堂弟长平肃王李叔良曾孙,并非皇室一脉,只是皇室的宗亲。

    大唐立国至今,已近乎百年,李家宗亲细细算来千八百个,哪可能一一照顾得了。

    李林甫这个皇室宗亲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李林甫今年以三十三岁,如今不过是小小的千牛直长,无权无势的七品小官。他的亲朋好友,成就几乎个个都在他之上。

    作为一个官迷,李林甫如何忍受的了?

    不得已李林甫找到了自己的舅父姜皎,让他给自己求个一官半职。

    姜皎是太常卿,兼秘书监,监修国史也算是从龙之臣,受封为楚国公。之所以是也算,因为姜皎此人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会玩,能陪李隆基一起玩耍。李隆基将之视为玩伴,直呼其为“姜七”,先天政变他就陪着李隆基在一旁看戏,便得了楚国公的爵位。

    姜皎对于李林甫这个外甥极为喜欢,亲自去找侍中源乾曜为李林甫求取个官位。

    姜皎这一去多时,直将李林甫急得坐立不安。

    等了许久,姜皎才气冲冲的走进了大堂。

    李林甫察言观色,已知事情多半黄了,笑道:“舅父辛苦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直接深深作揖,以表感谢。

    姜皎脸上显露尴尬之色,惭愧道:“哥奴如此,羞煞舅父。”他跟宰相源乾曜是姻亲,原以为源乾曜会卖他一个面子,却不想源乾曜直言不讳的道:“郎官应有才干声望,哥奴岂能当郎官?”

    哥奴正是李林甫的小名。

    源乾曜一句话便堵住了姜皎的嘴,言语中还透露着对李林甫的轻视鄙夷。

    姜皎将源府的经过细说,叹道:“非舅父不出力,实在是源乾曜欺人太甚。”

    李林甫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厉色,抬头时却是笑容满面道:“舅父无须自责,是哥奴无能,反而累得舅父失了面子。”

    姜皎见李林甫如此懂事,对于源乾曜之事,更为恼怒,道:“哥奴放心,舅父定然给你寻个好职位。”

    李林甫离开了姜府,回到了李府,看着祖上留下的偌大府邸,想着李府已经有五年未有客人临门了,呆立府前,思量道:“在不久的将来,定要让李府门庭若市,让送礼巴结的人,从街头排至街尾。”

    入得府中,李林甫方才得知昔年同窗前来拜访。

    李林甫心中却是一动,当年他看中裴云背后的家世,与之如若兄弟,即便分别后也多有书信往来,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到了长安。

    前往客厅,李林甫、裴云同述旧情,不胜唏嘘。

    “云弟,怎么来长安了?”李林甫是何许人物,早已看出裴云心中有事。

    裴云愁然道:“弟此来长安是参加明年春闱的。”

    李林甫愕然道:“云弟好歹也是裴家长房嫡孙,以你裴家的人脉,何至于参加科考?”

    裴云摇头道:“兄长有所不知,裴家现在不比以往。裴旻的父亲当年自甘堕落与最低贱的歌姬私奔。祖父念及同为裴家血脉,没有将之逐出门庭,还许裴旻就读我裴家燕云书院。可恨裴旻一朝得势,图谋裴家家主之位。祖父为了拉拢人心,不得已将属于弟的名额让给了他人,弟只能自求出路。”

    李林甫看着裴云道:“云弟是想让我出个主意?”

    裴云忙道:“不敢奢望,只是希望兄长能够教我,如何才能让裴旻与裴家断绝关系,只要兄长愿意相助,裴家愿以司门郎中相赠!”

    李林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第二十二章 决战莫离驿

    莫离驿!

    作为唐蕃百年古道,此刻的莫离驿繁华不在,有的只是一片荒芜。

    自大唐、吐蕃敌对以后,这条连接两国的要道便给断绝了,只能依稀可见昔年的点滴痕迹。

    郭知运、裴旻、论弓仁领着兵马抵达此处后,还未来得及安下营寨,便得知了悉末朗率兵出大莫门城的消息,他直接放弃了河西九曲地的金天桥、大莫门城、树墩城三要塞,率着残余的三万五千兵马杀向了莫离驿。

    对于悉末朗这孤注一掷的决定,裴旻还是极为高兴的。

    或许悉末朗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吐蕃上下誓死奋战,能够激发他们最后的余勇,但只要将他们歼灭,意味着此次征伐大功告成。

    大唐将士早已今非昔比,又何惧正面一仗?

    只是?

    裴旻想着悉末朗的性格,只觉得其中有些猫腻。

    论弓仁闻讯也找上了裴旻,直言道:“国公,您说悉末朗此次出兵会不会有诈?”

    裴旻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察觉了?”

    论弓仁点了点头。

    裴旻看着远处道:“我从不怀疑你们吐蕃人的彪悍,也不怀疑悉末朗的效死决心。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吐蕃现在青黄不接,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军事实力大不如前。但在我心底,吐蕃始终是不可小觑的宿敌之一。悉末朗此人可为大将,却不适合为帅。作为主帅,他极不合格,可是为大将,他的沉稳坚毅却是够格的。他们新败不久,需要时间整顿军备恢复士气。以道理而言,应当在士气有所提升之后,方才出兵才是道理。现在出兵,未免操之过急。”

    论弓仁道:“以悉末朗的性格,用兵断然不会如此急躁,应该另有图谋。有可能是青海湖这边已经有吐蕃将领与他们联系了,打算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集合两地的军力,前后夹击我们。”

    裴旻赞同道:“所以我打算留一支军队备用,真有奇兵从后面袭击,可以在第一时间出兵将之截住。只要给我们争取一定时间,便能大获全功。”

    “交给末将吧!”论弓仁笑道:“这破敌之功,便不与你们争了。”

    裴旻点头笑道:“好!”他看着论弓仁的背影,也知他的心思,他以获得了取石堡城的大功,剩下河西九曲的战役就不参合了。

    这位吐蕃归顺的大将处事先公后私,不贪功冒进,真乃洁身自好的奇男子,兼之军事经验丰富,此番出征功劳极大。若吐蕃不自毁长城,换做对手是他,此次征伐,未必会有如此顺利。

    不再多想,裴旻找上郭知运商讨着最后的决战。

    裴旻没有给悉末朗停军休整的机会,在悉末朗逼近莫离驿的时候,裴旻直接下令主动出击。

    四万兵马压向了悉末朗的吐蕃大军。

    **********

    在悉末朗的鼓舞下,吐蕃兵卒恢复了点点士气,尤其是他们得知援兵已达,只待两军胶着之际,从唐军的后面掩杀过来,与之前后夹击,更是生出了求生的欲望。

    悉末朗站在三军阵前,看着一个个骁勇的吐蕃勇士,心中大是惭愧,若非自己无能,吐蕃勇士焉能陷入今日绝境?

    看着一个个兵士,悉末朗直言不讳的高声道:“将士们,当前的情况你们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让唐军包围,给断了去路,又无食物来源,陷入死地,可谓九死一生。猛虎也有装死的时候,团结的狼群,遇到了威胁同样会四散逃避。怕死是天性,不只是你们心生恐惧,我也一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但是弱小的兔子,也会咬人,温顺的绵羊,急了也敢攻击饿狼。何况我们是吐蕃勇士,高原上的雄鹰!”

    他厉声咆哮着:“现在青海湖的勇士们在尽力支援我们,我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是在这一战中跟唐军后方的援兵的配合,前后夹击唐军,撕裂一道缺口回我们自己的家!”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将吐蕃的士气提升了起来。

    气氛也达到了顶点,“回家”、“跟唐贼决一死战”在场数万人群的怒吼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悉末朗挥手制止了呼喊,下达了军事命令:“术刺夫长率本部骑兵列于阵头中央,分为前锋军和前护军;前锋军负责中路突破敌阵,前护军负责支援前锋,并总领前六军。伍千夫长率领步兵列于前锋军左,是为左前伏;须卜千夫长率骑兵列于阵头左翼,是为左前锋。呼衍千夫长、折千夫长你二人比照左翼列于阵头右翼,是为右前伏与右前锋军。一旦万夫长的前锋军与敌接战,左右前锋便自两翼出击,对敌形成包抄之势,左右前伏军则配合诸路前锋,对敌两翼进攻,时机成熟就纵深割裂。本帅坐镇中军,指挥协调支援诸路兵马。此役不设后军,无退路可退!”

    诸将齐声领命!

    马蹄踏地那沉重杂乱的声响,战马的喘息和喷鼻声也越来越近。

    四万唐军屹立在寒风之中,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巨大的军阵遍布原野人和马呼出的气息,汇集在一处,好似平地升起的白云。

    瞧着吐蕃的布阵,裴旻笑道:“还是这么老套!”

    “但真的实用!”郭知运在一旁说着,吐蕃这套阵型有一个叫法,叫做“中央突破,两翼齐飞”!

    这是吐蕃根据大唐的特点,特别研究的战法。

    他们以重骑冲锋,以撼动中军,再以灵动的轻骑左右包围,或分割或游击,将骑兵的优势发挥最大。

    尤其是限制住了强弩的伤害,唐军强弩天下无双,但射速慢,只能平行直射是一大弊端。

    重骑防不住强劲的弩箭,但却能将弩箭的伤害限制最低,让弩箭不足以贯穿好几人,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近身而战,可谓万试万灵。

    裴旻双手一合,笑道:“既是老战术,没有什么好说的,针尖对麦芒,来一场兵对兵,将对将的对决。郭公,你领骑兵负责吐蕃的右翼军,翼德,你领骑兵对付吐蕃的左翼军,吐蕃的前军就交给我们前、中军了。各安其职,各守本份,看谁先一步破局!”

第二十三章 陌刀撼重骑(上)

    郭知运瞧着远处吐蕃军严整的军容,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裴旻道:“吐蕃重骑兵可不容小觑!中军皆是步卒,当真能撑得住重骑兵的突击?”

    吐蕃重骑兵远近闻名,唐朝除了唐初李世民时期拥有大规模的重骑兵之外,极少配备这种奢侈的骑兵队了。

    但是重骑兵这一兵种在吐蕃手上却发扬光大,吐蕃拥有优秀的战马资源,高原上的铁矿资源也极其丰富,拥有制造重骑兵的先决条件。

    他们的重骑兵集合了东方具装甲骑以及西方重装甲骑兵的特点,形成了吐蕃特有的重骑兵,全身覆盖铁甲,不论兵卒还是战马都武装到头脚,只留下眼睛视物,格外凶悍,可谓远近闻名。

    裴旻慎重道:“就算有,至多也不过三千之数。我有两千陌刀军,又何惧他们的重骑兵?郭公放心便是,此番定让吐蕃讨不得好。”

    郭知运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心中的担忧不减。

    陌刀军确实是大唐利器,但是除了唐初李靖,还没有几人真能发挥陌刀的威力,对付一般骑兵陌刀或许尚可,真要对付吐蕃重骑兵,未必扛得住。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以裴旻中军的实力,就算挡不住重骑,也足以将之消耗干净,能够坚持到他与李翼德打破僵局,只不过多折损些兵马而已。

    作为军中宿将,对于生死,郭知运早已看淡了。

    裴旻眯着眼,手搭凉棚挡着侧面刮来的风雪,向前望去,视线之内,吐蕃前军重骑兵已经拿着滕盾开始做冲刺的准备了。

    他也跟着下达了命令:“传令给李嗣业,就说今日一战,关键就看他们的了!”顿了顿又道:“告诉他,养兵千日,就用在这一时,让他好好表现,配合江岳的强弩手出击!”

    咚咚咚!

    随着沉闷密集的战鼓声急促地响起,阵头数以百计的旌旗摇动起来。

    江岳率领的强弩手,李嗣业率领的陌刀兵同时出阵而去。

    强弩手呈现方形阵势,陌刀兵分作左右两队,护卫在强弩手的左右侧。

    速度渐渐提升起来的吐蕃重骑兵已经考近劲弩的射程,唐军强弩的优势威力在这个距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射马,不射人,放箭!”

    面对吐蕃重骑兵,江岳表现的很理智冷静。

    吐蕃重骑手外套坚甲内着锁子铠,手中还有滕盾护着要害,即便弩箭再如何厉害,伤人亦是有限。射马却不一样,只要射倒一匹马,将会造成连锁反应,严重影响后面的骑兵速度。至于马上的骑手,根本逃不开战马的践踏,会给自己人踩成肉泥。

    第一波弩箭倾泻而出,密密麻麻的弩矢破空而过,首当其冲的第一排重骑兵无一侥幸,先后栽倒在了地上,将马背上的骑手甩飞出去丈余远。

    后面技术出色的骑手,在第一时间超控战马避让开来。个别反应不及时的,直接撞了上去栽倒于地。

    不管是否避让开的重骑兵,毫无例外都会为之影响自身的速度,发挥不出十成的力量。

    江岳用的是三段连射战术,强大的压制力,直接在两军尚未接触的时候,已然给吐蕃造成了五百以上的伤亡,阵容零散近乎崩溃!

    悉末朗心头滴血,重骑兵的造价极高,他是升任了元帅,才得以配备两千五百的重骑兵,如今还是第一次调用他们冲阵,却不想一人未杀,已经折损了五百。

    心疼之下,却也无可奈何。这唐军的强弩优势,他们望尘莫及。

    即便他们花费无数心思也无法从唐人手上取得伏远弩、擘张弩的设计图纸。

    现在惟有迅速接近唐军,才有扳回的机会!强弩手一但近战,将无用武之地!

    无需他下令指挥,前军万夫长术刺已经下了继续冲锋的命令。

    重骑兵显然训练有素,在奔袭中渐渐有恢复了建制,继续发动着冲刺。

    这个时候陌刀军已经跟强弩手形成了对换,两千陌刀手组成了人墙挡在了重骑兵的面前。

    “布阵!”

    李嗣业一声喝令!

    陌刀手面对吐蕃重骑兵的威势竟然毫不为所动,肩并着肩脚顶着脚,将手中的陌刀长长地伸出,形成如同刺猬一般的防线,浑身都是刺,让人无处下口。

    骑兵号称古代的装甲坦克,有着野战王者的美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骑兵等于无敌。

    历史上以步克骑的战例不在少数。

    只因骑兵也存在着致命硬伤,只要能够消去骑兵可怕的冲击力,骑兵未必就比步卒更加实用。

    这里也涉及到一个前提。

    需要有步卒能够抵达骑兵那潮水海啸一般的冲击力。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但如果这点做不到,一切都是空话屁话。

    面对骑兵的冲击,列阵的步卒不能有半点胆怯之心。

    要有不动如山的意志,要有死也不能移动脚步的决心,要将自己视为血肉长城,敢用生命捍卫防线的勇气。只有如此,才能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下骑兵如同海啸一般的力量。

    否则以步卒硬抗骑兵,只有阵型撕裂一个下场。

    神策陌刀营只是成立一年的新军,依照道理而言是很难拥有如此胆气意志的。

    不过凡事皆有万一,陌刀营的统帅是李嗣业。

    将是军中胆!

    将帅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兵卒的表现。

    两千陌刀营组成了刺猬一样的方阵,而李嗣业独自一人位于两千人的面前,就如一座山一道岭一样立在那里,将前面的骑兵视为土鸡瓦犬。

    为将如此,兵卒又有何可惧!

    最关键的时刻来临!

    短兵血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中军的裴旻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战场,只觉得心脏都要“噗通,噗通!”的跳出了口腔!

    尽管吐蕃重骑兵的速度冲击力让强弩兵干涉了,尽管他相信李嗣业,相信历史上那个勇力绝伦的神通大将。相信诗圣杜甫诗句中的“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的无双陌刀将!

    可真到这步骑即将撞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有些担忧……

第二十四章 陌刀撼重骑(下)

    裴旻的担忧,让他觉得五十步的间距特别缓慢!

    但在战场上这点距离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吐蕃的重骑兵完全无视刺猬一般的陌刀军阵,以大无畏的勇气撞了上去。

    双方最先接触的是独自站在陌刀阵正前方的李嗣业与一位重骑兵队将。

    李嗣业位于陌刀军阵的正前方,独自一人,无人支援,无人策应,最好欺负。

    重骑兵队将见李嗣业衣甲鲜明较之身后兵卒衣甲华丽许多,身份非同一般,有心抢这头功,人借马势,挺枪直接冲了上去。

    李嗣业不为所动,陌刀由上而下,闪电挥击!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特别的动作,有的只是坚不可摧的力量。

    陌刀与铁枪交错,重骑兵队将双臂顿时没了知觉,他还未反应过来,陌刀以劈砍在了他的胸口,人瞬间毙命。马在同一瞬间,四蹄跪伏在地,还没有来得及嘶鸣,巨力已经将它的胸骨压裂,惨死当场!

    冲刺中的重骑兵,在李嗣业的刀下,人马直接原地毙命!

    一刀之威,竟大于斯。

    裴旻眼中除了震撼,没有别的想法。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史书里记载李嗣业的一句话来“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若此刻吐蕃不是重骑兵,没有身披重甲,也许,不,是一定!李嗣业真能一刀将对方人马斩成两段。

    也唯有大唐,方有如此猛士。

    这一幕让大唐、吐蕃双方在一旁掠阵待命的将士都看傻了眼。

    唐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反之对面吐蕃一方静寂无声,有些给吓到了。

    在唐军右翼的郭知运也一股见鬼的模样,突然想起裴旻那自信的话,恍然明白裴旻的底气何在,忍不住心道:“国公麾下竟然有如此猛将!此人神力只怕不亚于霸王项籍!”

    突然他想起李嗣业的来历,好像当初是准备往陇右投军的,是给裴旻截下来了,登时有种怒火上头的感觉。转念一想,此战过后,他便告病休养,陇右一切交给裴旻,心底也安了许多。

    就在李嗣业一刀立威的同一时间,吐蕃的重骑兵狠狠地楔入陌刀军中,似乎以他们的方式向神策军陌刀营宣战。

    血花飞溅之中,马匹撞上了伸出来的陌刀。铁甲片不足以阻挡如此巨力变了形。陌刀的刀尖滑离铁片,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力量是相互的,在那股恐力量的加持下,陌刀由马匹的颈部刺入,一直刺入身躯,最后由战马的肩上穿透而过,刺入马上骑士的胸膛。

    至于最前排的陌刀兵更为凄惨:那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以及身后的两人一同撞倒在了地上,趁着陌刀阵动荡的时候,后面赶上的吐蕃重骑兵驱使着战马踏在了他的胸口,直接将胸口踩凹了进去,将他的脏腑都给踏碎了。

    陌刀兵并不能完全挡住吐蕃重骑兵的可怕冲击,前头部队有些动荡,但是他们的表现并不逊色他们的统帅李嗣业。

    后方的陌刀营兵士并未因战友的死而恐惧,也未因阵型的动荡而混乱,而是前仆后继的补上了袍泽留下的缺口。

    他们一人挡不住吐蕃重骑兵冲锋的力量,便来两人,三人、四人、五人,用他们的生命捍卫住了陌刀阵。

    随着一个个陌刀兵卒的阵亡,吐蕃重骑兵的攻势越来越弱,他们的冲击力在由陌刀军组成的防线面前,失去了应有的优势。

    李嗣业心在滴血,吐蕃重骑兵确实厉害,陌刀营付出的代价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陌刀墙!”

    手中陌刀左右回旋飞舞,又有三人三马惨死他刀下。

    陌刀营中将士听到李嗣业的大喝,个个咆哮了起来,重新整队,不再是刺猬一般的刀阵而是叠行穿插而立,好似穿插在一起的人墙。

    “杀!”

    李嗣业一声大喝。

    所有陌刀营的将士叫吼着前迈一步,适才饱受攻击的怒气,同僚战死的悲愤,一下子全发泄了出来,手中的陌刀凶狠的挥舞而下。

    “杀!”

    “杀!”

    “杀!”

    ……

    每喊一句“杀”,陌刀营所有将士便前迈一步,挥出一刀,如墙推进。

    陌刀的前身其实是斩马剑,它的出现可以追溯到西汉。当时,为了抵御匈奴骑兵,出现了一种在双刃大型剑上安上长柄称为“斩马剑”的新式兵器。最后经过不断地改良发展,在唐朝时期,斩马剑已经演变成了更为可怕的陌刀。

    完全可以说一句,陌刀是为了克制骑兵而出现的凶器。

    在李嗣业的指挥下,陌刀发挥了他最大的功效。

    失去了冲击力的重骑兵,在马上战斗,灵活力远逊色于步卒。

    他们竟然被陌刀军撵着杀,陌刀军每进一步,吐蕃重骑兵便给逼得退后一步,竟是完全压制。

    依照重骑兵的战术战法,他们在突击过后应该立刻迂回撤退,凝聚力量展开第二波的冲击。但是陌刀兵却完全不给他们撤退的机会,步步逼近,将一个个的重骑兵斩杀刀下。

    “漂亮,打得好,好一个陌刀墙,如墙推进,势不可挡!”

    裴旻为李嗣业喝彩,为陌刀军赞颂。

    相比裴旻的兴奋,吐蕃阵头带着谜一样的死寂。

    吐蕃重骑兵是他们横行天下的筹码,与大唐几战都是为了最求速度以突袭奇袭为上,重骑兵并未投之战场。他们一直相信若有重骑兵的加入,战局结果绝不一样。

    如今横行于世的吐蕃重骑竟然让步卒撵着打,实在让他们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暗思:“唐人厉害如此,他们真的不可战胜嘛!”

    原本恢复的士气,再度有回落的迹象。

    “不能如此下去了!”

    悉末朗吹响了总攻的号角,左右翼一同出击,前护军支援前锋军,前军一并压上,除了他的中军,吐蕃一口气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三万人马横列开来,黑压压的看不到边。宛如自万仞高山滚下的巨石,一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一面向唐军此地疾掠而来。

    万计以上的马蹄嘈杂纷乱地踏地飞奔,令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裴旻见悉末朗终于按耐不住,令旗一挥,左右翼郭知运、李翼德跟着出击!

    前军也由江岳、肯德里克领着步卒支援李嗣业。

    大战真真正正的拉开了序幕!

第二十五章 突生变故

    裴旻看着拼杀激烈的战场,有些心痒难耐,只是他深知自己的责任,老实的坐镇中军,以应对任何变故。

    陌刀军压制了吐蕃重骑,让他长出了一口气,悉末朗麾下的重骑兵无疑是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也是“中央突破,两翼齐飞”战术执行的关键。

    压制击溃甚至歼灭吐蕃重骑,对吐蕃的士气而言,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就连重骑兵都无法撼动陌刀军,何况是前护军的轻骑兵?

    显然现在已不用为他们操心了。

    他将心神放在了左右两翼上,唐蕃的左右翼骑兵正在快速的接近,双方都做好了正面硬刚的准备。

    不过战场之上只有战术而无道义一说。

    最先出手的并非是唐蕃的左右翼骑兵,而是前军江岳的强弩兵。

    有陌刀墙的隔绝,位于陌刀墙背后的强弩兵有了安全的保障,江岳手中的强弩也再次发挥了他们的威力。

    强弩确实有着只能平射的弊端,陌刀阻挡了他们往前射击的路线,但并不妨碍他们斜刺里射向左右翼的吐蕃骑兵。

    伏远弩的射程可达三百步,吐蕃左右翼的骑兵意图分割唐军前军,离前军不过两百步的距离,正好在最有效的射程之内。

    刹那间,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马。左右翼骑兵可不是一身重甲的重骑兵,凌厉无比的劲弩,往往一箭就能洞穿了两三人,吐蕃左右翼骑兵登时人马悲嘶,阵头顿时一片混乱。

    而这时的唐军左右翼骑兵,趁着吐蕃左右翼混乱之际,毫不容情的与之撞击在了一起!

    这骑兵的突击对撞,没有半点的道理可言,直接伴随着死亡,血肉横飞。

    论骑术半马背上的民族吐蕃确实要胜过唐军骑兵一些,但如今有了弩箭的相助,形势逆转。

    以严整的骑兵阵冲击散乱的骑兵队,各中优势,不言而喻。

    唐骑即便稍逊吐蕃骑兵一筹,依旧稳稳的占据了战局的主动。

    郭知运、王君毚、李翼德皆是从军多年的大将,高声咆哮着,舞动着手中的兵刃收割着吐蕃兵士的性命,意图趁吐蕃回神过来之前,取得更多更大的优势。

    裴旻见唐军前军左右翼皆占据优势,心底大安,不由自主的向身后望了过去。

    吐蕃的士气是强行激发起来的,这种孤注一掷的士气盈不可久。与唐军连战连捷培养出来的斗志信念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在这种情况下唐军只会越战越勇,而吐蕃军则恰恰相反,禁不起久战,尤其是多方面的压制,更容易造成兵将心态的失衡斗志崩溃。

    不敢说胜券在握,至少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唐军无疑。

    当前的局势,最大的变故只有来至于后方的神秘敌人,论弓仁似乎已经发现了敌军的动向,率兵追击去了。

    不知为何,裴旻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

    论弓仁站在莫离驿西面一处较高的丘陵,向远处俯视,神情肃然,眼中留过一丝怀念。

    眼前这一片丘陵,叫做大非岭,再往前就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大非川。

    大非川是他父亲真正扬名之处,而大非岭恰是他父亲被逼着自尽之地。

    而今他以唐将的身份故地重游,心底不免感慨世事无常。

    “弓仁副将!”

    山丘中远来一人,亲昵的叫着他当年的官职。

    这个副将并非是书面意义上的副将,吐蕃将全国分为四个“如”,每如分为上下两个分如。每个分如有元帅一人,副将一人,判官一人,副将地位极高,相当于副元帅。

    论弓仁皱了皱眉头,他发现了吐蕃的踪迹,追击而来未见吐蕃大军的踪影,却遇到这种情况,盯着来人,依稀记起对方的身份,恩兰·腊云,是吐蕃贵族恩兰家的掌权者。恩兰家并非豪门贵族,但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算的上是他父亲旧部之一,高声道:“某现在是大唐左骁骑将军,早已不是什么弓仁副将。”

    他当即表明了身份,自归唐之后,大唐几代皇帝都待他极好,已经找到了归属感,再无回吐蕃的道理。

    恩兰·腊云道:“在腊云心中,弓仁副将永远是弓仁副将,不知方便借一步说话?”

    论弓仁二话不说的取出了弓箭,箭头对着恩兰·腊云道:“再说这种挑拨的话,休怪我不念旧情。”

    恩兰·腊云长叹道:“昔年之事,确实是先赞普愧对噶尔家,如今他以病故,现任赞普极为还念令尊功绩,以王侯之礼厚葬……”他似乎是来充当说客,喋喋不休的说着。

    论弓仁神色突然大变,这一带已接近大非岭,地势北低南高,丘陵沟壑纵横交错,环境十分复杂。

    吐蕃军将他引诱至此,只道是存了诱敌深入意思,打算先将之歼灭在去支援悉末朗。

    论弓仁不敢贸然深入,本打算派些斥候入丘陵打探情况,恩兰·腊云却在这时孤身出来与之叙旧,还说着各种挑拨鼓动的话,着实令他起疑。

    论弓仁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片丘陵沟壑中或许根本没有吐蕃军,一切都是虚张声势的假象,恩兰·腊云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为得是不想过早的泄露情况,将他拖延在这里。

    青海湖的吐蕃军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

    想起悉末朗这一次贸然的出击,论弓仁惊觉问题所在。

    诱饵!

    悉末朗的三万五千吐蕃兵竟然是诱饵!

    青海湖的吐蕃军目的根本不是支援悉末朗,而是趁着唐军与悉末朗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奇袭唐军的大本营,劫掠唐军的粮草。

    用三万五千吐蕃兵的性命,换取青海湖的安全!

    好大的手笔!

    好狠毒的心思!

    论弓仁手中的弓箭,毫不留情的射了出去。

    恩兰·腊云吓得趴在了马背上,掉头就跑。

    论弓仁不在恩兰·腊云这诱饵上浪费功夫,惊慌失措的厚道:“快,立刻撤军,赶往营地!”

    一但让青海湖的吐蕃军得手,唐军士气必然大跌,只能退回河西九曲地。

    机会可一不可二,唐军想要再次兵临青海湖,跟吐蕃抢青海湖的利益,就不如今日这般容易了。

    到时必将是大唐、吐蕃两国的终极对决。

第二十六章 自杀式出击

    震天的战鼓不知第几次被擂响,凄厉的号角也不知响了几回。

    飘扬的旌旗下,万夫长术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毫无生气。

    他早劝说过悉末朗,让他别将希望寄托于青海湖的援兵。休养生息,真正恢复士气斗志之后,再寻唐军一决生死,方是完全之策。

    只是悉末朗一意孤行!

    战局果然如预料的一般,他的前部军几乎给拼杀光了,什么狗屁援兵依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此时手头剩下的可战之兵还不足六百,兵力已经濒临枯竭。

    喊杀声在不断迫近。

    就在不远处,唐军节节逼近,他们已有溃败之势。

    看着那一步一进的陌刀军,术刺心中不由泛起无力感觉,手心出汗心头抽紧:早听过昔年大唐军神李靖麾下有一支强悍的陌刀军,能覆三军之众,冲阵夺城,势不可挡。只是陌刀军如昙花一现,空有神话而无实例,只道是唐人吹嘘,今日一见,骇然发觉,名不虚传。

    陌刀军似乎不知后退和畏惧为何物,只知步步突进,招法简单无比,着实难以抵挡。感觉就像一堵墙在向他推进,墙走一步,他们便给逼得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他用尽一切办法,始终无法突破陌刀的刀阵。

    只是陌刀阵还好说,最让他难受的是陌刀阵的后边是一群弓箭手,他们不断的向天下射着箭雨,在陌刀的庇佑下,他麾下的吐蕃兵卒就如移动靶子一般。

    他曾想过拉开距离,利用陌刀军移动缓慢的特点,避开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

    结果更是让他郁闷的吐血:在他骑兵后撤八十步的时候,陌刀军、弓箭手在第一时间蹲了下来。

    弓箭手之后是强弩手,八十步的间距,强弩的威力再次让他们见识了唐朝劲弩的可怕。

    几方交手,唐军都处在明显的优势,原本强行激励起来的斗志,面对迟迟不来的援兵,莫说是兵卒,即便身为大将的他,都有撤军的念头。

    几乎是同一瞬间,术刺自己就推翻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一但一方撤退,将会引起连锁反应,造成全线大溃败。

    此时纵然是守不住,也决不能退缩!

    术刺咬牙咆哮,打算再次安排为数不多的兵卒压上去,却发现士兵们正向后撤退,开始是一个两个,然后越来越多,最后成百上千!

    长时间的被压制,那股求生的欲望转为了绝望,从心理上首先崩溃了。

    看着部下们如鸟兽散……

    “胆敢临阵退缩,杀无赦!”

    术刺正想领着督战队想要斩杀几个兵卒立威,却发现连督战队都受到了影响,准备溃逃了。

    “天佑吐蕃!”

    术刺厉声高喊着,顶着溃逃的兵士,冲向了唐军!

    英勇阵亡!

    前军的溃败,出乎悉末朗的意料。

    他本以为能够多支撑一会儿,不想败的竟然如此迅速。

    唐军的战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尤其是相互间的配合,比他们吐蕃要纯熟的多。

    相比其他人为了一线生机而战,悉末朗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这一战的真正意义。

    所谓回家,背水一战,都是哄人的话!

    他们打这一战的目的是诱饵!

    吸引唐军与之决一死战的诱饵!

    在败退至大莫门城的时候,悉末朗收到了一封来至于青海湖的密信,信中细表此次作战计划。

    用三万五千兵卒做诱饵,吸引唐军主力于战,他们假意配合,实则奇袭唐军大营,摧毁粮草!

    大胆、疯狂、残忍,出人意料,可行性极大……

    悉末朗是一个极度保守的人物,密信中的计划,让他震撼的无以复加。若在寻常的时候,悉末朗第一件事便会派人将出谋之人擒到跟前,给他十个耳刮子出气。

    因为出谋之人仅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身为元帅的他,就算青海湖不在他管制之内,也有权利出手严惩。

    只是形势严峻,他被裴旻逼得走投无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拥有悉末朗这种性格的人,往往行事极端偏执。他不将自己的生死看在眼底,将为吐蕃战死视为一种荣耀,自然也不会在乎其他兵士的死。

    只是略作犹豫,悉末朗便回了一封信给了青海湖,同意诱敌计。

    前军的溃败,没有动摇悉末朗已死报效吐蕃的决心,反而下达了突击的命令,将中军也一并压了上去,亲临战阵。

    唐军旌旗之下,裴旻见吐蕃前军溃败,悉末朗亲自率中军来战,又见左右翼的郭知运、李翼德已经取得了优势,击溃吐蕃的左右翼军不过是时间问题,在第一时间,喝令道:“速度传我将命,命前军转攻为守。通知郭节度使、李翼德,让他们尽快击破吐蕃左右翼,迅速完成包围圈。务必要将吐蕃中军一口吞下,若出意外,军法从事!”

    若说之前,唐军虽占据上风,但胜负犹未可知,悉末朗这一次全军压上,却意味着唐军胜券在握了。

    他中军还未动,有足够的兵卒支援李嗣业、江岳,抵挡住悉末朗的中军。

    只要郭知运、李翼德击溃了吐蕃的左右翼,便可形成包围切割之势。

    吐蕃本就士气不高,给切割包围,焉有不败的道理。

    只是悉末朗此次全军压上实在是无谋之极,就仿若送死一样!

    忽然间!

    裴旻脑中电光闪过,眼中露出一丝惊骇,之前又青海湖吐蕃的动向,现在怎么没有半点痕迹?

    他们要来支援悉末朗,没理由远离战场,去一个远离自己的地方与论弓仁战斗!

    “悉末朗就是在送死!”

    得出这个结论,裴旻瞬间反应过来吐蕃真正的目的在什么地方!

    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吐蕃竟然以三万五千兵卒做诱饵,无视三万多性命……

    这一计当真其狠其绝,为了守护青海湖,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

    裴旻意识到失算,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闪过,将心一横,道:“既然用三万五千兵卒做诱饵,那先笑纳了!想将裴爷逼走,就凭这点伎俩还不够。”

    事已至此,裴旻明白自己回军以是无用,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面前的三万多人一口吃掉,另作谋划。

第二十七章 瞧得见,带不走

    虽失了先手,没有及时察觉吐蕃诡计,裴旻依旧冷静理智的做出了决断,完全不去考虑营盘之事,将心神用在对付面前之敌。

    在他的调配下,陌刀军再次以陌刀守阵抵挡住了悉末朗中军的进攻。

    没有任何犹疑,裴旻下令让肯德里克领长矛手接替了陌刀军的位置。

    裴旻没有忘记此刻他们身处高原,有着高原反应,将士体力的消耗过快这一弊端。

    陌刀军激战至今,可谓功高卓绝,损失也是极大,是时候让他们退下来休息了。

    长矛手固然比不上陌刀手那般克制骑兵,他们所组成的枪阵却也能给骑兵造成极大的威胁,足以应对此刻士气低落的吐蕃轻骑。

    悉末朗的孤注一掷并没有挽回吐蕃的败事,只是苟延残喘了一阵而已。

    面对这种局面即使孙武复生,孔明再世,也回天乏力。

    在裴旻的调派下,唐军前军变中军,一直休整待命的中军变成了前军,与悉末朗的中军战在了一起。

    而左右两翼的唐军在接到裴旻的将令之后,也知战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开始不计伤亡的向前突进。

    原本就苦苦支撑的吐蕃左右翼骑军,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没过多久,郭知运、王君毚的左翼军先一步击溃了吐蕃的右翼军,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李翼德见左翼军抢在了前头,眼睛都绿了,挥动长达丈八长的蛇矛枪,左右盘旋飞舞,巨大的铁枪在他手中竟然轻盈快捷仿佛雷电,砍瓜切菜一样的将周边十余吐蕃兵士,一一击毙。

    吐蕃右翼军的士兵见李翼德悍若雄狮的杀来,无不魂飞魄散,纷纷让开。被他冲出一条血路,笔直地杀到吐蕃千夫长的马前。

    吐蕃千夫长看得目瞪口呆,见李翼德杀神一般冲到,只吓得手脚冰冷,拨马便逃。

    李翼德气恼的在后面紧紧追赶。

    吐蕃左翼军兵士见主将逃走,登时四散溃逃,郭文斌趁机而动,仿佛张网捕鸟一样将这些溃兵兜住屠杀。

    李翼德也完成了任务,完成了对吐蕃军的包围。

    郭知运没有说话,只是一副你慢了的表情。

    李翼德郁闷若死,咆哮着将一肚子的火气发泄到了吐蕃军的身上。

    两支骑兵又后面夹击,喊杀震天。

    裴旻见状大笑,吼道:“吐蕃以被我军包围,胜负在此一举,全军突击!”

    随着命令被传令兵迅速传达全军,严整平静的军阵逐渐沸腾起来。

    战鼓狂响,三军齐动,对包围圈里的吐蕃军展开了最后的围杀。

    战至这个地步,半点援兵的迹象也没有,吐蕃军再也没有死磕下去的勇气决心,已进入像瘟疫蔓延传播般的恐慌里,他们见四面八方皆有敌军,更是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再挡不住愈战愈勇,气势如虹的唐军劲旅。

    裴旻也终于过了一把冲锋陷阵的瘾,尤其他心中憋着一团给算计的火,更需要宣泄,手中秦皇剑幻出千万道剑影,气芒嗤嗤,有如狂风巨浪般向周边的吐蕃军攻去。左挥右斩,如披瓜斩菜一般,周边几个人拿着只剩下半截的兵器惨叫着掉下马去。

    面对大唐三军的猛冲狠杀,吐蕃军最后仅余的一点斗志,终于土崩瓦解,开始全面大溃败。

    这一刻完全没有穷寇莫追的顾虑,裴旻心底只有痛打落水狗这一个想法,喝令道:“继续向东追击,不过五十里,不许停。”

    追杀溃兵五十里,跟斩尽杀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原野上死伤密布,充份显示出战争的残酷,鲜血把草丛坡地染出一片片的血红,触目惊心。

    这一仗的大胜,意味着唐军完成此次征伐的任务,成功夺回了石堡城以及收复属于大唐的河西九曲地。

    “痛快,痛快!”郭知运原本病恹恹的身体,拼杀的面色红润,好似从来没有生病一般。

    见裴旻在安排兵士收集战马的尸体,不免道:“国公这是怎么了?”

    裴旻苦着脸将情况细说,“这长年打鹰,却让雁啄了眼,实在羞煞。”

    郭知运肃然道:“以三万将士做诱饵,这般毒辣的计策料想不到也在情理之中,国公何需自责?此役拿下石堡城,攻取河西九曲,以是天大的功劳了。”

    裴旻摇头道:“肉以入口,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可不会吐出来。”

    郭知运迟疑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裴旻知他问的是营寨的情况,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有论将军在。权衡利弊,我也没有派兵支援。估计凶多吉少,营盘里的千余兵卒护着封常清是无问题,粮食干草,未必防得住。不过也说不准,常清才智过人,许他守住也不一定。就算没守住也不要紧,这一地的马尸都是粮食,实在不行,杀马充饥。通知陇右提前准备粮草,想要将我逼走,那是痴人说梦。”

    裴旻让人王君毚、郭文斌整理战场,方才与郭知运一道返回了营寨。

    果然后方营寨一片狼藉。

    裴旻脸色有些阴沉。

    封常清、论弓仁一并前来迎接。

    论弓仁惭愧请罪道:“末将无人,中了吐蕃虚张声势的诡计,连累营寨遭袭。”

    裴旻下马上前道:“论将军此话羞煞我了,这连战连捷,令我起了骄矜之气,未能洞察贼人诡计,有过也是我来背,与论将军无大关系。”说着看向了封常清道:“损失统计出来了没?”

    封常清点头道:“营寨毁了大半,将士折损了三百,粮食少了一成不到些,其他倒没什么大的损失。也幸亏论将军回援的及时……”

    裴旻惊喜道:“粮食干草没有折损?你只有千人,怎么守下来的?”

    封常清道:“末将只守了干草,粮食就没去管他。”

    原来封常清察觉敌踪也反应过来吐蕃人的用意,在第一时间封常清决定放弃营寨的防守,派人用拒马将喂马的干草围起来死守。

    至于粮食,他用了极其聪慧的法子,命百名士兵将所有装盛粟米的袋子给割烂了。

    吐蕃军冲进了仓库,他们哪里想得到要事先准备袋子,粟米又非易燃物,想烧也点不燃,只能看着干瞪眼,贪心的往兜里塞几把,又能取走多少?

第二十八章 未来的吐蕃第一名将

    封常清将他的应对方式细说,道:“末将手上兵卒有限,干草、粮食只能选择其一。干草易燃,只要一把火,便能毁的干净。军马无干草不堪久战,与我军大是不利,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择干草而弃粟米。”

    “妙妙妙!”裴旻抚掌大笑:“弃的好,弃的好!常清无愧是我军智将。现在正值冬季,漫天大雪大风,水气极重。粟米耐火,他们想放火烧也烧不了。除非使用燃油相助,哈哈,吐蕃不盛产火油,他们的食用油也是从牛羊身上提取的动物油,一到冬天必然结块,使用不了。想想就痛快,费劲千方思量,甚至不惜以三万吐蕃军为诱饵,结果对着满仓米粮干瞪眼,换做是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敢保证,这出谋之人,必定气得吐血,谁叫他袭营自己不带麻袋……”

    裴旻笑的肚子疼,扶着小栗毛险些栽倒。

    封常清也莞尔笑道:“谁说不是,吐蕃的领军将领气得拆毁了防火皮帐,派兵士战马踩踏我们的粮食,算是恶心我们吧。深处的米粮到无影响,边沿的却充满了泥沙,吃起来怕是不太干净。”

    裴旻沉吟道:“将那些米粮都单独存起来,至退兵之前,我每餐所食粮食,皆由当中取用。这一次能够避免损耗,全靠常清才智,方才维持我军优势。我失算在前,理当以此为戒。”

    他并没有小觑吐蕃,但是连战连捷,将吐蕃玩弄于掌骨之间,确实让他心声了些许骄矜之气,自视过高,过于相信自的判断,以至于在这最后阶段棋差一招,险些误事。

    这行军作战,果然半点都马虎不得,策谋用计更当慎重又慎重,不能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此错可放其一,决不能再放。

    听裴旻如此说来,郭知运心中大赞,能够正面面对自身不足,方是英雄所为,道:“算某一份,身为主帅,难辞其咎!”

    封常清亦道:“未能及时看破吐蕃毒计,到了吐蕃兵马袭来,方才后知后觉,理当一同领罪。”

    论弓仁也表露相同的意思。

    裴旻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望向论弓仁、封常清道:“可知对方是谁?能够将我们都算倒,本事不小!”

    封常清道:“尚不清楚,只知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将军,看着年岁与裴帅相当。他们只有八千余众,数量不多。但看得出来皆是精锐之士,拥有极强的纪律性。一察觉论将军回军救援的迹象,立刻撤退,毫不迟疑,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

    封常清干略非凡,能得他如此赞颂,也足见对手确实有着一定的能力。

    论弓仁道:“或许是恩兰家的后人,他们当年是我父亲的旧部,在青海湖有着一定的名望,掌握着不到八千左右的兵马。末将还未醒悟过来之前,也是恩兰家的恩兰·腊云意图拖延时间。在我父亲麾下的时候,他表现中规中矩,应该不是他。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叫恩兰·达扎路恭,那时他才十岁,有意让我父亲传授他军学。父亲对他印象极好,真动了收徒的心思。细细算来,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

    裴旻双手一合,道:“应该就是他,错不了了。”

    恩兰·达扎路恭!

    裴旻在穿越前去过西藏旅游,在西藏拉萨市布达拉宫前有一座高八米,呈方柱形,下宽上收的千年的纪念碑,虽经千余年风雨剥蚀,字迹大部分仍然清晰可辨。

    纪念碑几纪念的主人就是达扎路恭!

    当时导游还介绍了达扎路恭的功绩,说他为吐蕃立下了赫赫功劳,是那一时期的吐蕃第一名将,威名仅次于吐蕃军神。

    裴旻对历史特别感兴趣,当时好奇,用手机百度了一下达扎路恭这个人物,详细的经历他忘记了,但有一点他现在都还记得,便是达扎路恭率领二十万吐蕃军攻陷了大唐国都长安,嚣张的拥立金城公主的兄弟广武王李承宏为皇帝。

    是以论弓仁一说达扎路恭,裴旻立刻想起他来了。

    未来的吐蕃第一名将,果然有些水平!

    这一次他小输一筹,想要找回面子,短期内是不可能了。

    当然他很希望达扎路恭会自不量力的再来一次,给他报仇的机会。若真如此,吐蕃未来的第一名将,也不过如此。

    见诸将惊疑的看着他,裴旻打了一个马虎眼,敷衍了过去,安排兵卒重新选择一处要地安营,这一次他们不是要搭建营盘,而是修葺堡垒,把尖刀伸到了吐蕃军的眼皮子底下。

    *******

    正如裴旻、论弓仁怀疑的那样,大胆冷酷的计策来至于吐蕃未来的第一名将达扎路恭。

    达扎路恭现今二十六岁,从年岁上讲还担不起如此美誉,可已经初露狰狞了。

    “可恶!”达扎路恭一拳击在地上,发泄心中的不满。

    唐军入侵青海湖,对于境内诸多将官是个灾难,可在达扎路恭眼中却是一个机会。

    乱世出英雄,唯有战乱来临,才会有英雄崛起的契机。

    为此他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亲自给悉末朗写密信献计。

    为得就是将唐军逼出青海湖,只要他做到,必将一战成名,从此青云直上。

    很显然!

    他做到了,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成功蒙骗了裴旻、郭知运、论弓仁、封常清这一群名将,计策得以顺利进行。

    然而!

    憋屈!

    达扎路恭心底有的只是憋屈,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唐军的将校狡猾至此,居然想出如此诡异的主意,让他的完美计策有了一个狗屎一样的结果。

    现在他依旧后悔,为什么出征前没有给每个兵卒发放一个麻袋。

    不然也不至于对着满地散落的粮食,只能往兜里可怜兮兮的塞两把。

    “算啦!”恩兰·腊云劝慰道:“我儿已经尽力,相信你的表现,赞普会知道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达扎路恭握着拳头道:“什么也不能干,什么也干不了。现在唐军的士气,不是我们八千人能够撼动的。我能计成,很大因素在于唐军不知我这号人物,让我占了便宜。机会一失,没有第二次。这一次我吐蕃当真损失惨重,需要好好休养,要不了多久,应该会再起和议,事不可为……”

第二十九章 我们长安见

    新城的建立如火如荼,达扎路恭完全没有了声息。

    这让裴旻不由高看了他一眼,知进懂退,才有名将之气。从这点上便可看出不论是悉末朗还是尚赞婆都不及达扎路恭理性理智。

    裴旻原本想得寸进尺一些,直接将新堡垒建造在青海湖边上。

    但现实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让他理智的没有多贪那么一点点。

    莫离驿之战,唐军大获全胜。

    战果不言而明,经过战后统计,吐蕃阵亡兵卒高达一万五千余数,一万六千吐蕃兵成为了阶下囚。

    唐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其中最伤的是陌刀军,阵亡高达半数,还有两百余重伤的,两千陌刀军现今只有八百能战。

    莫离驿之战陌刀军先扛吐蕃重骑兵,再刚中军轻骑兵,他们的功劳有目共睹,裴旻已经表好了功劳簿,将头等功表给了他们,这也是众望所归的。

    其他兵士折损加起来也有四千之数,至于重轻伤患者,更不用说。

    双方加起来近乎八万兵马的血拼,只要是参战者几乎人人带伤。

    如今的唐军皆是募兵制挑选出来的体格健壮者,以他们的体魄面对青海湖这边的高原反应影响极小,至多是体力消耗加剧。

    可是受了伤,情况便不同了。

    伤者抵抗力会有所下降,面对高原反应,许多受伤的兵卒隐隐有了头晕、呕吐等迹象。

    即便是郭知运也出现了类似的高原反应,裴旻知他本就抱病在身,让他率兵下高原去接收金天桥、大莫门城、树墩城,正式将河西九曲地纳入手中。

    在这种情况下,裴旻清楚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的办法。过于贪心,反而会导致大好的形势毁于一旦。

    面对唐军劳师动众的修葺堡垒,吐蕃上下也没有任何动静,双方似乎默契的达成了和平,当彼此不存在,相互不干涉。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堡垒渐渐有了雏形。

    这日裴旻正在研究青海湖的价值,发现青海湖当真是风水宝地。其土地之肥沃,资源之富足,几乎聚集一处,即便是大唐也找不出青海湖这样物产丰富的宝地。

    “早晚有一天,要将青海湖夺来!”

    裴旻带着几分贪婪的想着。

    “裴帅!”郭文斌特来求见,道:“末将游弋巡察的时候,遇到了一队吐蕃人,他们并未携带兵器,说是要求见裴帅。”

    裴旻听了一怔,笑道:“让他们过来,许是老朋友了。”

    不一会儿,郭文斌领着一人走进了大帐。

    不出裴旻所料,正是老朋友吐蕃名臣隆朗赤。

    隆朗赤擅于舌辩又多次出使大唐,熟悉大唐情况,正是使者的不二人选。

    “隆朗赤使者,欢迎欢迎,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裴旻如同跟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笑道:“怎么不见艾雪特使者?长安一别,甚是怀念。”

    隆朗赤嘴角抽了抽,上次出使艾雪特无寸土之功,反而丢了吐蕃的颜面。尽管吐蕃赞普未有多加怪罪责罚,他本人却也无颜面继续充当外交使节,直接辞退了职位。

    这个中细节裴旻就算猜不到,却也知道只要自己存在一天,艾雪特便不可能再次出使大唐,如此说来,纯粹是为了恶心隆朗赤。

    在吐蕃使节面前,裴旻向来不吝啬过过嘴瘾。

    隆朗赤城府涵养极高,也不生气,笑道:“艾雪特另有工作,此次出使,由老夫一人,全权负责。”说着,他长叹了口气道:“裴国公当真是年少有为!如你这般年岁,便有如此功绩,古往今来,在你们华夏也只有汉时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可以相比。”

    裴旻眯眼笑道:“多谢谬赞,使者与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知我最喜欢真诚。少一些套路,多一点真诚,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会因之提升。”

    隆朗赤自然想起了当初裴旻的那句霸道的言辞,当时他真的让那句话给镇住了,从裴旻的语气态度看出了他并非虚张声势,甚至有一种将河西九曲地让给大唐,以修两国友好才是最好选择的念头。

    回到吐蕃在向赞普汇报情况的时候,婉转的表了一个态度,觉得大唐崛起势不可挡,吐蕃却青黄不接,还未出现能扛大局的名臣良将。不如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他这一表态,登时引起了号称吐蕃武则天赤玛伦的不悦,甚至引起了政敌的嘲讽,笑他出使了唐朝几次,对唐朝心生敬仰畏惧,说出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隆朗赤满腹的无奈与委屈,只能闷着心底。

    即便是他也想不到裴旻行动的如此迅速,在短短的五六个月就收复了河西九曲地,还将触手伸到了青海湖,伸到了吐蕃的经济资源命脉。

    这一下吐蕃上下当真慌了,连番战败,吐蕃国力大损。

    尽管他们全民皆兵,真要强征,依旧能够征召足够的兵力与大唐一决生死。

    可是拼完了根基,只剩一个落魄的空盒子,又有何用?

    直到这个时候,赤玛伦才后悔没有听隆朗赤的金玉良言。

    面对如今的局面,赤玛伦再一次与隆朗赤做了交流,也再一次动了求和的念头,重新任命隆朗赤为使者。

    这一次赤玛伦还动用了嫁到吐蕃的金城公主,让她修书给李隆基说情,希望重新缔结甥舅盟约,并且愿意年年上贡,以表诚心。

    隆朗赤先来裴旻军中,也是为了说和而来。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直说了,希望……”

    “等等!”裴旻突然打断了隆朗赤的话道:“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在下提前说一句。你说过的,吃到嘴里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有本事,你们大可以从我手中抢回去,但是要让我自己吐出来,那我们之间的友谊可就到尽头了。”

    隆朗赤笑道:“老朽是真心相交国公这个朋友,哪能说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今日来见国公,只为叙旧,不为其他。”他知裴旻是不会松口的,干脆就直接不说,去长安找好欺负的谈,避开裴旻这难缠的家伙。

    裴旻看着他真诚的道:“不日之后,我要赶回去等待孩子的诞生,我们长安见!”

第三十章 回师途中

    隆朗赤的到来,表明了他吐蕃认怂的态度。

    裴旻也没有如长安那次不留半点余地。这情况不同,应对的方式也要跟着改变。

    之前是吐蕃强占着大唐的疆域,明明是战败国,却毫无廉耻的占着不还。

    这一次却是不同,他们不但收复了失地,还将钉子嵌入青海湖,已经有了决定性的优势。

    面对别的国家,裴旻会采取痛打落水狗的办法,可吐蕃不一样。

    高原反应对于唐军威胁太大,这个问题一日不克服,大唐极难杀上吐蕃都城,攻占布达拉宫。

    而高原反应唯一的克服方式是习惯,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

    面对这种情况,暂时的和平是有必要的。

    当然还有一点也极为重要,而今的唐朝还属于飞速发展状态,与吐蕃无意义的消耗下去,只能造成劳民伤财的下场。

    既然吐蕃愿意服软,向大唐进贡,裴旻也想不出理由不同意。

    不过身为战败国,代价嘛!还是要付出一些的。

    这个裴旻这里没得商量,因故在送走隆朗赤之后,为防万一,特地给李隆基修书了一封,表明青海湖的富裕,无论如何也要趁此机会分杯羹来。

    确认了吐蕃的态度,裴旻加快了新城的建造。

    耗费一个月的时间,莫离城的四面垒墙终于搭建好了。

    不过说莫离城是城,其实就是一座便捷的堡垒,就如军镇跟大莫门、树墩、宛秀三城一样,只住兵士或者愿意迁来此地的兵士家眷,是不安置百姓的。其存在的意义价值以防御吐蕃入侵为上,城内空空如野,连像样的屋子都没有搭建,城里的兵士目前还是住在帐篷里。

    当然屋舍什么的设备日后肯定会有,但这一切都要等朝廷调拨军费、材料,才能一步步来,不能急于这一时。就算现在的垒墙,日后也会重新大修。

    这日裴旻得到了长安飞鸽传来的消息。

    经过数日的商讨,大唐、吐蕃初步达成了协议,唐蕃之间定下停战之约,至于是否重新开启舅甥之盟,细节方面没有谈拢,依旧有着一定的异议,处于僵持状态。

    停战即定,裴旻也做撤军准备。

    现今这种情况,吐蕃短时间内出尔反尔的几率不大。为防万一,裴旻还是找上了封常清:“吐蕃小儿性如豺狼,无信无义,唯利是图。我大军一撤,他们未必就真不会窥视莫离城,在确保莫离城安全之前,我需要你护着莫离城的安危。军中上下,你的才智干略,最让我放心。”

    封常清正步道:“裴帅如此器重,末将以性命担保,人在城在,人亡城不亡!”

    裴旻锤了锤他的前胸笑道:“别那么死板,区区莫离城,不值得换一个封常清。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封常清的价值,就算拿整个青海湖也换不了一个封常清。”

    “裴帅……”封常清感动的看着裴旻,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若是在春秋、三国这种皇权如粪土的时代,保管誓死效忠了。

    封常清的才略没人比裴旻更了解,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彻底印证了人不可貌相这个词语,拥有者超凡的军事水平。将莫离城交给他,除非是吐蕃调动十数倍以上的兵力,不然休想在他手中讨得好处。

    留下四千兵卒给封常清,裴旻放心的领着剩余的部队下了高原。

    在大莫门城跟郭知运汇合,两人合兵一处。

    裴旻心急回长安迎接自己的孩子降世,选择了过石堡城至鄯州,再经由官道直达关中。而不是走河西九曲地,由他们进攻的路线赶往洮州。

    一路来到蒙赤岭,登上了他们夺回来的石堡城。

    天以黄昏,下山的道路崎岖难行,便决定在石堡城中休整一夜。

    闲来无事,裴旻意图逛逛石堡城,看一看这一座令无数唐军埋骨于此的要塞,到底如何,顺道叫上了江岳、李翼德、李嗣业诸将,一同闲聊谈说,促进彼此感情。

    来到北门城楼,裴旻由城楼向远出眺望,瞬间明白过来。

    为什么历史上王忠嗣会拒绝李隆基攻打石堡城的提议,为什么哥舒翰攻打一座不到千人防守的石堡城,却付出了三万将士的生命!

    他们走的是蒙赤岭后山,还不觉得。为了便于增援,吐蕃特地在山道处做了修葺,只觉得是险地,却也当不上天险。

    可如今往鄯州前山眺望,一切皆明白了:

    这石堡城压根就不是一座小小的城堡那么简单,整一座山皆是天然的防线,小小的山道,蜿蜒曲折,左右无立足之地。

    尤其是石堡城正前门一百二十步外,有一个类似于一线天的石缝山道,别说上万大军就连五人都伸展不开,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地。真要强攻,每逼近一步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江岳惊叹道:“这石堡城的险峻可毫不逊色潼关、剑门关。”

    “不错!”郭知运、论弓仁并肩也走了过来,前者道:“论其雄,石堡城要逊色潼关、剑门关三分,但比及险,要更胜一筹。”

    他走到城墙上,看着险峻的山道,脸上有些伤感,他继任陇右节度使后,这石堡城就是他的心病,多次派兵奇袭强攻,皆无效果,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兵士。这山谷下,至少埋藏了他五千兵士,“若非国公用计,将军用谋,这石堡城真不好取。”

    裴旻也到近处,伸手撑着城墙,想看一看城墙距地有多高,却意外见城墙正中间的几个大字竟然给划去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串吐蕃文字。

    “这是什么?”裴旻望向论弓仁。

    论弓仁瞧了一眼道:“用你们的话翻译过来就是铁刃城的意思。石堡城在吐蕃给叫做铁刃城。”

    “真不要脸!”郭知运怒道:“这石堡城三字,当年还是杨广题的。吐蕃抢了去,改个名就当自己的了!”

    论弓仁尴尬一笑。

    裴旻也来了火气道:“石堡城,就是石堡城,什么铁刃城,立刻将它改了!”

    郭知运立刻:“国公文武全才,不如你写个字,让人表上去?”

    裴旻心中大为意动,这种流传千年的美事,怎么能让给他人?

    “去!找一条粗长结实的绳索来!”

第三十一章 题字 悟剑

    众人皆不明白裴旻用意,这题字不准备笔墨,准备绳索有何用?但对于他的命令,亲卫们还是无条件遵从的。

    “难道?”

    郭知运去过长安,当然也游玩了长安十景。

    现在的长安十景中最出名的无疑是雁塔题名,与裴旻当年的剑书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只是!

    郭知运看了看城楼离地至少四丈,城楼的匾额正对地下石桥不假,但是石桥宽一丈不到,左右皆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万一有个不测掉下去,只要稍稍往边上一滚,立刻呜呼哀哉,尸骸都找不到。一瞬间,他肠子都悔青了,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嘴欠。

    不多时已有亲卫找来了粗长结实的绳索,他们大军在外捆绑粮草拉运军备用的最多,随处都能找来。

    裴旻试了试结实,并无任何问题,将一头丢给李嗣业道:“抓好了,我若掉下去,你得跟着赔命。”

    李嗣业吓的额上冷汗直流,便是他对自己的力气信心十足,也不免吞了口唾沫,扎稳了马步,还将尾部塞给了李翼德。

    裴旻将绳索的另一头绑在腰上,捆了一个登山结。

    到了此刻,周边人焉能不知裴旻打算?

    论弓仁只觉得有些发蒙道:“裴帅,这个只要留封手书,自有匠师负责,何必亲自动手。”

    江岳道:“裴帅,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郭知运也道:“这石堡城百年来反复易主,左右山谷不知葬了多少我唐军英烈,一但有失,绝无生还可能。”

    他想用事实吓唬裴旻。

    裴旻听得此话,更是肃然道:“如此,我必需亲自动手了。”

    李翼德是大汗淋漓,在战场上如若张飞在世的他,有着小小的恐高症离得远远的,颤声道:“裴,裴帅……啊……”

    他突然惊叫一声。

    原来他话没说完,裴旻已经双手一撑,就好似经过特别训练的特种兵一样,帅气的向后一荡,双脚稳稳当当的落在城楼上。

    李嗣业的马步膂力已不用说,绳索在手中,好似捆绑在石柱上一样,比石柱还要稳当一些。

    裴旻看着如同蝌蚪一样的吐蕃文,大是不快,手中秦皇剑左右横削。秦皇剑削铁如泥,削这青石砖以如豆腐一般,石屑“唰唰唰”的往下掉,直将吐蕃文刮得一干二净,还空出了一块长方形便于书写的区域。

    深吸了口气,裴旻表情肃然,想着左右山崖下无数唐军白骨,想着历史上三万唐军魂归此地。这还是记载的,不记录史册无名英雄怕是更多,胸中悲壮慷慨,长剑猛然刺向石壁,龙飞凤舞的写了“石堡城”三字。

    他意犹未尽,脚尖一点荡到左边写到:“悲歌送壮士”双腿一瞪,又到了右边上书:“丹心铸忠魂”,末了又下滑至尾处,慎重的写了八个字:

    大唐英烈,千古不朽。

    只见石屑纷飞,一起二十一个字,竟是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间隔。

    裴旻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骇然惊觉过来。

    二十一个字,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雄秀端庄,韵味十足,竟然皆是他生平力作。

    回想那种感觉,就如神助一样,只觉得满心激愤,不吐不快,一瞬间意识消失,身体自然而动,待醒悟过来,力作已成。

    忽然间他体会到了张旭那癫狂的境界,唯有进入意境,才能发挥意境!

    他为石堡城的险峻震撼,为山谷中无数大唐无名英烈的激愤,一瞬间意识代替了一切,将书法融入了剑法,将剑法融入了书法。

    裴旻的字学于书圣王羲之,又得张旭、贺知章的指点,字与字间,有三人的痕迹。

    常人看不出来,但真正的书法名家却也看出个中一二。

    而今他书法洗尽铅华,正式脱离了王羲之、张旭、贺知章的影响,自成一脉,步入书法家的行列,成为当今世上鲜有的楷书名家。

    “拉我上去!”裴旻叫了一声。

    李嗣业用力往上一拉!

    裴旻如大鹏展翅一般,跃上了城头,脑中想着先前的感觉,想着莫离驿之战,陌刀军硬抗吐蕃重骑兵用生命捍卫防线的壮烈,想着骑兵对垒,血肉横飞的场景,想着多年前王海宾阻击吐蕃,为吐蕃围杀后的战场……

    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手中秦皇剑猛然刺出,手中剑化做一条上下翻飞的银蛇,劲风在城楼上激昂震荡,心中不由涌起了与敌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对阵沙场的痛快淋漓感觉。

    裴旻此刻的剑与他昔日的剑法不同,不论是斩虎剑法、越女剑法还是他自创的草圣剑,或是从天下剑客手中习来的各种剑技,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招法精妙,千变万化,又招招相连,环环相扣。尤其是经由他手中施展出来,更是宛若一体,前后连接没有半点隔阂,就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现在他施展的却是最简单的剑招,没有半点的浮华,半点的变化,直来直往,简单劈、简单砍、简单崩、简单撩、简单格、简单洗、简单截、简单刺、简单搅……剑的特效发挥的淋漓尽致,自有一股纵横杀伐凌冽之气。

    收剑回鞘,裴旻见周边人带着几分痴傻的看着他,尴尬一笑道:“刚刚有些领悟,创了几招剑法,怕灵感消散,诸位莫怪!”

    众人方知缘由,纷纷恍然,连连称赞。

    郭知运道:“早闻国公剑法天下无双,果有痴念。适才国公剑法杀气纵横,某不懂剑,却也看的出来,绝非等闲。尤其是最后几招,更是有着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悲壮。”

    裴旻喜道:“郭公还是知己,却如郭公所说,这几招不太适合江湖拼杀,但驰骋于沙场之上,却是威力无穷,属于疆场技艺。”

    郭知运不知江湖拼杀与疆场技艺有什么区别,可他习武多年,眼力还是有的,深有感触。

    论弓仁对于剑法没什么兴趣,更加仰慕大唐文化,对于书法尤为热爱,叫着下城楼去欣赏书法。

    一行人也先后下楼,在石堡城外,看着那遒劲郁勃,点画飞扬,又充满悲壮的几个字,皆露出了动容之色。

    裴旻再见自己力作,也是满意之极。

    论弓仁的书法造诣最深,震撼道:“石堡城有国公题字,将天下闻名!”

第三十二章 终于回来了

    相比论弓仁从艺术上考虑,郭知运的感慨更为深刻,他想起了这些年经由他手中受命攻打石堡城阵亡的将士。

    悲歌送壮士,丹心铸忠魂,简单直接,更胜千万无语。

    尤其是“大唐英烈,千古不朽”八字,更是深入他心底最深处,眼圈都有些红了。

    “某替那些阵亡的将士谢过国公了,若无国公这几个字,又有谁真的会记得这山崖下的烈士?”

    郭知运有感而发。

    裴旻道:“就算无人记得,他们的功劳,亦不可磨灭。正因为有了他们,华夏才能屹立至今。便是昔年五胡乱华那般磨难,也没能将我们击倒。”

    在石堡城住了一宿,裴旻一行人于翌日下了蒙赤岭,进入了鄯州地界。

    一入鄯州,裴旻一行凯旋之师,立刻受到了百姓的迎接。

    吐蕃自开元元年背盟以后,凭借河曲之地与石堡城的便利,没少出兵寇掠。

    鄯州兵灾虽不如洮州严重,却也有许多村庄受袭。

    鄯州百姓对于吐蕃是恨之入骨。

    大唐战胜吐蕃,并且夺回石堡城免去日后的兵灾。

    淳朴的百姓对于唐军自是感恩戴德,自发的送上了酒水食物犒赏。

    兵卒得此荣耀,一个个也都昂首挺胸,只恨不得在战场上没有多杀一个敌人。

    裴旻为了节约时间,直接离队先一步前往洮州。

    离开七月余,也不知洮州情况如何。

    身为洮州刺史,裴旻心中也挂念着洮州百姓。

    抵达洮州,少不得受到官员的祝贺。

    尤其是顾新、张九龄、袁履谦。

    他们是裴旻指定的洮州三把手,他不在的这些时日,政务皆由他们三人负责处理。

    如裴旻最初设想的一样,顾新有着淳朴的赤子之心,心向百姓,愿意为民请命,而张九龄是行政能手,处理大小政务有条不紊。至于袁履谦最是精细,掌握着财政大权,不多花一分钱,也不少花一分钱。

    三人相互配合,洮州政务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即便有麻烦,也早已解决了。

    裴旻看着袁履谦编写的营收账簿,对于三人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也道明了真正来意:“在长安的时候,与陛下聊到河西九曲地的事情。陛下事先给我透了底,说只要我能收复河西九曲地,便封我为节度使。陛下一言九鼎,因不至于出尔反尔,高升节度使是十之八九了。”

    顾新、张九龄、袁履谦三人互望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节度使,那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却不想裴旻年不过二十五,便获得如此雄职,实在了不起。

    但细细思来,以裴旻的功绩,却又理所当然。

    能在如此年岁,立下如此功绩,古往今来,本就没有几人。

    “此次来洮州,除了了解一下洮州的情况,也想问一问你们是否愿意随我一同上位赴任?”

    节度使身为封疆大吏,权力更是重中之重,也更需要文武心腹支撑。

    武将这一行不用说,神策军肯定是随他走的。封常清、李翼德、李嗣业、江岳皆是隶属神策军,有他们在,哪里不能去得。

    至于文臣一直是裴旻的弱项,好不容易凑成了顾新、张九龄、袁履谦三人组,可不想白白便宜他人,给他人做了嫁妆。所以事先征求他们的意见,真到升迁的时候,为他们表功提拔。

    这并不算拉帮结派,身居高位者,岂能没有几个信任的得利干将?

    张九龄、袁履谦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张九龄才高志远,这在地方担任功曹,哪里比得上在节度使手上任职?

    袁履谦更不用说,裴旻的铁杆兄弟,自家兄弟焉有不支持的道理。

    顾新却有些迟疑,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家中有上了年纪的母亲,身体还不太好,不愿意远放为官,迟疑道:“不知刺史可知是哪里的节度使?”

    裴旻也知顾新家中的情况,笑道:“郭公身体抱恙,此次大胜之后,决定告病休养,私下与我说过会给跟陛下推荐我继任陇右节度使的职位,只是不知陛下那边会不会同意。此事真无法预料,毕竟陇右节度使是个雄职,盯他的人可不少,人脉不足也是我致命弱点……”

    大唐现今有九节度使,分别是范阳、平卢、河东、朔方、河西、北庭、安西、陇右、剑南这几处,其中拥兵最多的是范阳节度使,最富的是河东节度使,而陇右节度使拥兵次于范阳,富饶次于河东,存于两者之间。

    因故范阳、河东、陇右这三节度使的位子人人眼红,每每有空缺的时候,朝堂上皆会争的你死我活。

    就算有郭知运的推荐,裴旻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取得陇右节度使这一位子。

    若是情况允许,他也想接替郭知运的位子,毕竟对于这一带他特别熟悉。更别说他知道大唐未来的主战场生西方,只要在陇右任职,不愁无功绩可领。

    “有幸在刺史麾下任职,顾新万分荣幸。只是母亲身体不适,不敢远走他乡任官。若刺史得以继任陇右节度使,自然效命帐下,毫无怨言。非是如此,实是在下没这福分。”顾新也想更进一步,只是世间事情无法两全,相比自己的官运,他更加看重视自己的母亲。

    “无妨!”

    顾新才干只能算是一般,裴旻看中的正是他高尚的品格,虽有遗憾,却早在意料之中。

    有张九龄、袁履谦两人,以目前他的情况,以是心满意足了。

    在洮州住了一宿,裴旻与大部队汇合,一同往长安而去。

    长安李府!

    自从与李林甫再会,裴云一直住在李府,与他这位昔年的同窗好友抵足而眠,促膝长谈,大有怀念旧时光的感觉。

    李林甫自身展现的才智,再一次折服了裴云。

    裴云是裴家未来家主的候选人之一,他野心甚大,对于裴家家主是势在必得,将李林甫视为人生益友,最值得信赖的知己,有心借助他的智谋,击败其他的候选人,成为唯一人选。

    自李林甫为之定计之后,裴云一直关注着裴旻的动向,知道他凯旋归来,心底不急反喜,大笑的对李林甫道:“林甫兄,裴旻终于要回长安了,听说陛下还特地让太子十里相迎呢!”

    李林甫眼中有着不明的味道,心想:“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太子李瑛

    长安郊外十里亭。

    郭知运、裴旻、论弓仁在礼部的引领下走向了皇太子李瑛所在的十里亭。

    对于李瑛,裴旻印象不深,只是知道李瑛给李隆基赐死了。

    现今朝堂有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皇后无子嗣:王皇后是李隆基的发妻,贤良淑德,有长孙皇后之风。在患难时给李隆基极大帮助。但不知什么原因,王皇后无法生孕,至今无子嗣。这也意味着无法依照嫡长子继承法来决定皇储之位。

    李瑛是李隆基次子,李隆基掌握实权之后,因长子李潭曾在苑中打猎时,面部为豽所伤,脸上有严重的疤痕,给破了相。

    皇帝破相不雅,次子李瑛也得以升任皇太子。

    李瑛在历史上给赐死的因由相当的扯淡。

    李隆基有一妃子是武则天的侄孙女,因父亲早逝,得到武则天庇荫自幼于宫中长大,对于宫斗极为热衷,工于心计。因长相娇媚,善解人意,深得李隆基的宠信是为武惠妃。

    武惠妃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以掌握天下之舵。

    在某一天某一日。武惠妃对李瑛说皇宫有贼,请李瑛帮着抓贼。

    李瑛二话不说,领着李瑶、李琚,兄弟三人穿上甲胄,入皇宫擒贼。

    而另一边武惠妃又对李隆基说,“太子跟二王要谋反了!他们穿铁甲进宫……”

    然后李隆基就将他自己的三个儿子给赐死了。

    整个过程充分的体现了李瑛的无知以及李隆基对于自己信任的人的那种近乎白痴愚昧的相信。

    皇宫大院闹贼,需要一个太子出马?

    而三个儿子穿着铠甲入宫,就是造反?还赐死?

    比后世的清宫剧都可笑的剧情,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历史上。

    裴旻想着这过往,也不知是应该笑李瑛这个太子脑残,还是笑李隆基这个皇帝智障。

    也许李瑛不像当年章怀太子那样贤明,是个二货蠢蛋。所以对他的冤死,虽然是李隆基的错,却也没有人为他鸣冤。

    胡思乱想间,裴旻来到了近处长安近郊。

    远远望去,旌旗遍野,规模隆重。

    十里亭外一个穿着黄色蟒袍的人影往他们这边眺望。

    负责接洽的礼部官员正是裴旻的老大哥贺知章,含笑着看着凯旋归来的三人道:“太子殿下正在前方迎接诸位凯旋。”

    裴旻等人早已得知消息,备足了礼节功课,一并下马步行去见皇太子李瑛。

    在这种场合下,裴旻也没有与贺知章交谈,只是于之比划了一个喝酒的手势。

    贺知章作为头号酒鬼,心领神会。

    他们一行人来到近处,李瑛看着一身戎装的兵将,声势浩大,忍不住小小后退了一步。

    他方刚十岁,身在皇宫大院,那里见过如此景象。

    “见过太子殿下!”

    裴旻、郭知运、论弓仁一并向李瑛行军礼问好。

    身后的兵卒也齐声参拜。

    裴旻身着明光铠,历朝历代皆有特别规定,身着铠甲的将士面君可免大礼,只需作揖便可。

    他稍微弯腰,正好将李瑛那肉嘟嘟脸上的惊惧看在眼里,虽说对于一个十岁小孩不能过于苛刻,但是身为皇储不说要有过人之能,至少不能过于平庸。

    见兵士都给他行礼,李瑛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皇储,胆气也足了些,大声道:“诸位为我大唐收复失地,开阔疆土,功勋卓著,实是我大唐功勋重臣,快快免礼……”

    “谢殿下!”

    裴旻一行人谢礼之后,在礼部的安排下重新进了皇城。

    离之前的庆贺还不满一年,可长安百姓依旧表现的极为热情。

    尤其是这一次的胜利属于收复失地,开拓疆土,这份荣耀大唐已经二三十年没有体会过了。

    遥想当年太宗皇帝四方征战四夷臣服,再想高宗皇帝打下古往今来最大的华夏疆域。而到了武后朝却让吐蕃欺负,让突厥打脸,连小小的奚族契丹都踩在头上耀武扬威,实在是莫大耻辱。

    如今新皇在位不过短短数年,先从奚族、契丹手中夺回了辽东,现在又收复了河西九曲地。

    百姓心中依稀觉得昔年的大唐又回来了,那个让四夷闻风丧胆的王朝再度露出了獠牙。

    庆贺胜利,怎么也显得不够。

    一如既往,大军经过朱雀大街,直抵皇宫太庙,迎接他们的是祭祀天地,献俘太庙,阅兵承天门三项必行之事。

    在进行献俘太庙的时候,裴旻察觉身旁的郭知运有些异常,似乎坚持不住了。

    这位老将抱病在身,哪里受得住这般无聊繁杂的礼节。

    裴旻赶忙扶着他让兵士带他去太医署休养。

    好在献俘仪式重点在于俘虏而不是裴旻他们一行人,他们的异动,并未影响仪式的进行。

    但是郭知运的异样却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看着,各自有了打算。

    郭知运坚持不住,裴旻作为副帅,阅兵仪式自然由他指挥。

    这一次裴旻站得昂首挺胸,与此前的不够格,现在他是问心无愧。

    阅兵结束,李隆基在武德殿设宴,几乎三品以上的大员皆给邀请成为陪宴宾客,也足见对于此次大胜,这位李家三郎是如何的重视。

    裴旻看着位于首席的宋璟,心底已然知道姚崇果不其然的给罢了相,心中有着小小的遗憾。

    姚崇便是这样的人,对他才华佩服认同的同时,他的品行性格又让你无法接受。

    这胜利的宴席,自然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裴旻有些坐立不安,比起这个庆功宴,他更想回家,看他的母亲、夫人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

    直至夜幕降临,宴会方才结束。

    裴旻迫不及待的要走,高力士快步走后面跟上,叫道:“裴国公,裴国公,请留步!”

    裴旻真想当做没听见,无奈打的掉头道:“高内侍,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我嘛!”

    高力士笑道:“陛下有请,在下可不敢怠慢。国公放心,陛下对国公器重非常,定会体谅国公急于回家的心思,不会耽搁太久的。”

    “好吧!”裴旻应了一声,颇为无奈的跟着高力士。

    两人一路闲聊。

    来到武德后殿,李隆基一身便衣,见裴旻走进殿内,大笑着上前道:“静远莫怪朕坏了你的好事,实在是有事于你商议,不说朕可睡不着觉。”

第三十四章 意图称臣的吐蕃

    李隆基热情的拉着裴旻坐下。

    裴旻疑乎的看着李隆基,不知这李家三郎发生了什么,如此兴奋。

    李隆基带着几分欣喜的道:“静远这一次可是大大的给朕出了口恶气,都将吐蕃打成惊弓之鸟了。”

    裴旻不解的看着李隆基,不知他此话何意,心念电转,肃然问道:“是不是吐蕃那个使者隆朗赤提出了什么要求?”

    李隆基拍腿道:“不是什么要求,是哀求乞求,隆朗赤此来,几乎不要了廉耻,半点大国的尊严也没有。静远这一战,可是将他们的脊梁骨打断了。”

    裴旻看着欣喜的李隆基,却笑不出来。

    在他的记忆里,吐蕃可不是如此不经打,他们也为王忠嗣、哥舒翰修理的挺惨,但依旧顽强的趁势崛起,成为让唐帝国、阿拉伯帝国都为之瞩目的存在。

    那个时期的吐蕃大有第三帝国的架势,军事实力更在大唐之上,与阿拉伯帝国在西域打的热火朝天。

    在裴旻眼中吐蕃一日不灭永远是大唐不可轻视的敌人之一。

    一战打断吐蕃的脊梁骨?

    裴旻怎么也是不信,沉声道:“陛下,吐蕃没您想象中的弱。是因为吐蕃前赞普自毁长城,导致军中青黄不接,没有优秀的将校担当大任,这才是臣从容取胜的关键。吐蕃之弱,不在于国弱,而是缺乏优秀的将领,军事统帅。只要他们寻得优秀的军事统帅,我们未能赢得如此轻松自在。在决战之前我们也遇上了吐蕃的一位小将,极有军事天赋,有可能扛起吐蕃的军事,成为我军劲敌。”

    李隆基皱眉道:“难道隆朗赤真是装的?”

    裴旻道:“我虽不知吐蕃提出了什么要求,轮番的失败,确实伤了他们的筋,动了他们的骨,但不足以形成致命伤。他们还有于我们一战的力量,这一点,臣能确定!”

    李隆基也不隐瞒,直言道:“就在前日,隆朗赤突然提出了一个提议,说愿意向我大唐称臣,并且每年加倍向我们进贡,只求我军能退出莫离驿。说什么他们已经让静远的手段吓怕了,你们在附近,他们的牧民根本不敢在青海湖放牧。”

    “原来如此!”

    裴旻瞬息间明白了吐蕃的用意,也知道了为什么李隆基会如此兴奋了。

    吐蕃崛起之初,正是贞观朝,唐朝军事最强盛的时候。

    那时候的李世民重心在西域,根本没有将吐蕃放在眼里。

    到了高宗朝,吐蕃已经崛起了,而且拥有噶尔·钦陵这样的名将,在军事上有了跟唐朝分庭抗衡的实力。

    也因如此,唐蕃两国盟约并不是主从约定,大唐亦非是吐蕃的宗主国,是舅甥盟约。

    唐是舅,吐蕃是甥,长一辈的关系。

    若真能定下主臣约定,吐蕃就是大唐的附属国,吐蕃的赞普将接受唐朝的册封,相互来信的时候,还要称臣。

    虽是一个形势,但意义重大。

    此事若在李隆基手上完成,从意义上来说,将会是超越前朝的壮举。

    李隆基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陛下!臣以为促成吐蕃妥协的有两点!其一……”裴旻伸出一根手指道:“他们元气大伤,需要我们帮着恢复元气。成为我大唐属国,能够享受属国的减税通商待遇,可以促进他们的经济。其二……”他竖起第二根指头道:“也是最关键的,他不想让我们威胁青海湖,更不想让我们适应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李隆基有些茫然。

    裴旻笑着解释道:“就是所谓的水土不服,吐蕃地势远远高于我们大唐。水土不服格外严重,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困恼,也是吐蕃一直以来的倚仗。只要有水土不服的存在,他们便如壁虎一样,即便我们砍掉他们的尾巴,他们只要缩在山上,终有重新长出来的一天。但若我们有一支能够在高原上作战的军队,情况立刻不同了。再长命的壁虎,只要砍掉他们的脑袋,也无回天之力。我们拥有一支能够高原作战的军队是吐蕃最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防止这点,他们甚至提出了称臣,可见他们对我大唐防范之心何其之重。这也侧面预示了一点,吐蕃的妥协并非真心,而是为了学习勾践!一时辱,算不得辱,笑到最后,才是赢家。现在赢家是我们,可不能让吐蕃笑到最后。”裴旻慎重的说着。

    李隆基神情肃穆,越王勾践尝粪卜疾,卧薪尝胆谁能不知?

    裴旻道:“其实舅甥盟约还是称臣,意义不大。难道吐蕃称臣了,陛下真能左右吐蕃的政局?不过是字面上的好听而已,意义不大。以陛下的雄心壮志,难道仅限于让吐蕃称臣?诚然,让吐蕃称臣,确实超越前朝。可也仅是好听一些而已。与我大唐天兵杀进逻些,攻占布达拉宫比起来,到底哪个更有意义?”

    “当然是后者!”李隆基听了眉飞色舞,随即怒道:“好一个隆朗赤,险些给他蒙混过去了。他定是得知了静远即将来长安的消息,见协议一时无法达成,担心你坏他大事。干脆抛下如此诱惑……朕就觉得有鬼,才没答应,要听听你的意见。如此说来,静远取莫离驿是为了长远考虑!”

    裴旻道:“即为长远,也为当下!陛下,这口绝不能松。”

    李隆基突然皱眉道:“比起隆朗赤的满嘴谎言,朕自是相信静远的忠言。只是最近这些日子,隆朗赤手段尽用,朝中不少大臣为他说服。觉得修建莫离城,在莫离驿长久并不值当,每年需耗费数十万贯军费,甚至引发不必要的战事争端,得不偿失。尤其是称臣一事传出,文武百官大多数都抱以认同的态度。毕竟吐蕃高原贫瘠,从经济而言,不适合征伐。”

    这一点裴旻认同,却不赞同,就如高句丽一样,高句丽地处偏远,穷山恶水,征伐确实伤损国家经济,得利不大。但是后方不稳,前面如何发展?就算是亏,高句丽也不得不打。

    吐蕃亦是一样,从经济民生考虑,文臣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该打的还是要打。

    “无妨!”裴旻眯眼道:“明日早朝,陛下召见臣入殿。不过三言两语,保证满朝文武瞬间达成一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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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