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吴团长惹了命案
“小宅,我怎么有点蒙圈呢?”易莲花走了,吴良策摸着头疑惑地问道。
“算卦的、卖瓜的、抢座的和易莲花是一伙的,一开始真没看出来,我以为那男的编几句顺口溜是想沾那女人的便宜呢。”林创道。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吴良策问道。
“那男的去摸女人手腕,看着要得手了,卖瓜果的过来搅了,我就感觉不对。因为卖瓜果的神色不对,好像很生气。后来你提出要买甜瓜,那男的那劲头,像卖瓜的吗?这时候我就猜疑,他们可能是盯上咱们的公文包了,想看看咱们到底有没有钱。”林创回道。
“所以,你特意拿了一张大票出来?”吴良策道。
“是啊,不这样怎么能让他们下手呢?”林创回道。
“我明白了。你拿出钱之后,那个小子就走过来抢座,目的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乘机下手割包?”
“对,他们看我从包里拿出钱来,确定了我公文包里放着巨款,所以立即下手了。”
“哦,明白了。可是,那女人如何割的包呢?手法那么快?还有,你为什么说她还会回来?”
“怎么割的包,我也不清楚,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是真快。至于她为什么还会回来,我告诉你,我包里出了一张法币外和一支手枪外,全是火纸。”
“火纸?卧槽,小宅,你可真贼啊。”吴良策一听是火纸,先是一愣,继而想明白了易莲花为什么去而复返的缘由了。
火纸是给死人烧的,易莲花这种老贼,见到偷到手的是这个,肯定会恼羞成怒。
然而,她偷钱时一定摸到了手枪,她就算再笨也明白林创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相信,自己只要敢逃走,等待她的一定是噩梦。
“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林创道。
“为什么要放她走?抓了就是。”吴良策问道。
“我怜惜他们的本事,发了善心,不愿意就此毁了他们。离地三尺有神明,行此一善,上天必然给我福报。善哉,善哉,阿弥陀佛!”林创装模作样,打了个稽首,念了一句佛号。
“我信了你的鬼!你怎么不去当神棍呢?”吴良策那个气啊,冲着林创就是一通嚷。
“我给你算一卦啊。”
“去去去,一边去!”
……
这个年代的火车太慢了,时速也就是不到30公里,而且逢站必停,停的时间还长。
好在一路之上再也没有小蟊贼打扰,林创一行,于五月一日上午八点,总算到了此行的终点站——济南。
五人在济南市政府对面找到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叫“高升”。
根据黄福霖的指示,林创应该于今天下午五点半,在这家旅馆与灰鹰接头。
如果第一次接头不成功,将于次日同一时间还在这里接头。
用化名办好住宿手续,不到十点,林创道:“各人先回房间洗洗,好好休息休息,吃饭的时候再说。”
几人答应一声,上了二楼。
林创住的是单间,本来给吴良策安排的也是单间,但他非要看着行李,所以,把赵军江安排到了他的房间,而纪老六和杜阳住一个房间。
三个房间是相连的,房号分别是“二零四”、“二零五”、“二零六”,吴良策的房间在中间,住二零五。
洗澡、休息、吃饭、再休息,自不必说。
到了下午五点半,林创神清气爽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大堂里。
大堂一角有一圈沙发,是供客人临时休息用的,林创一下楼,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沙发一角看一本书刊,刊名叫《民众教育月刊》,他面前的桌几上还摆放着一本《济南地方志》。
林创知道,这个人就是灰鹰。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林创并没有立即过去接头,直接出了旅馆,在外面转了一圈,看看没有可疑之处,又回到旅馆,坐在中年人对面。
“先生,可以借阅一下吗?”林创问道。
“你说的是杂志还是书?”中年人抬起头看向林创。
“我想借阅一下那本字典。”
“这不是字典,是《济南地方志》。”
至此,暗号算是对上了,一个字不带差的。
那人把书交到林创手上,低声道:“长官,我是灰鹰,可算等到你了。”
“去我房间去谈,二零四。”林创道。
说完,站起身来,拿着那本书不动声色地上楼去了。
……
不一会儿,灰鹰来到房间,关上门之后,立即立正,低声报告:““报告林长官,特务处情报科第三组第一队上尉秦光向你报到。”
“秦上尉,不必客气,请坐。”林创一听他叫出林长官,说明自己的情况秦光已经知道了,不用再介绍了,连忙让他坐下。
“长期潜伏,非常不易,秦上尉辛苦了。”秦光坐下后,林创笑着说道。
“谢谢长官。山东韩主席的力量最大,日本人、地下党都有组织在活动,我们虽然不能见光,但也并不是十分辛苦。”秦光把手放在膝盖上,郑重地说道。
“我明面上是南京市警察局调查科副科长,兼情报组组长,和我同行的有四人,一位是警察局行动组组长吴良策,是我的好友,也是老乡,也兼着特务处这边的差事,另外三人都是我们的亲信,我回南京之后,这三个人也会调入特务处,尽可放心。”林创介绍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是是是,您的情况黄科长的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卑职明面上的身份是手枪团副团长,手里有电台,有几十名手下。”秦光非常聪明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当然,他是拣着能说的说。
“手枪团副团长?明面上的地位不低啊。慢着,手枪团团长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吴文呢?记得后世他可是起义了,而且听说他之所以起义,是因为他老婆是我党的人。”林创心道。
“团长是不是姓吴?”林创问道。
“是,叫吴文。”秦光回道。
“吴团长是韩主席的亲信,怪不得你能探听到日本特使要来济南的情报呢。”林创道。
“嗨,不瞒长官,吴团长身上惹了命案,被押起来了,连带着卑职也受到了影响。否则,这个任务也不用劳烦长官亲来,卑职就能办下来。”秦光叹了口气,说道。
……
第二百一十章 吴文是被人陷害的
“吴团长惹了命案?啥时候的事?”林创诧异地问道。
这在历史上可是没有的,吴文一直在韩主席手下混得顺风顺水,即使后来韩主席出了事,他也没有倒,并投靠了委员长,得到委员长信任,让他当了整编九十六军军长。
难道历史改变了走向?
这个消息给林创带来的是惊疑不定。
“四月中旬,他杀了好友的老婆。”秦光回道。
“吴团长认了?”林创问道。
“不认。吴团长说他是冤枉的。”秦光摇摇头道。
“哦,他是韩主席亲信,想必总会逢凶化吉。”林创道。
“那可不一定。现在各种证据都指向了吴团长,韩主席要当‘青天大老爷’,不肯为了亲信污了自己的名声。所以,现在传出来的消息,对他十分不利。”秦光摇头叹息道。
说到这里,秦光抬起头,看向林创:“林长官,您是特务处破案圣手,能不能帮帮吴团长?”
林创没有立即回话,深深看了秦光一眼。
兔死狐悲。
秦光是吴文的亲信,他要是死了,秦光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据历史记载,“七.七”事变后,吴文曾受李春风的指派,假装投降日本,在鲁南一带制造无人区。
这说明,吴文一直跟特务处没有断了联系,这个联系人,很可能就是秦光。
也就是说,秦光不仅因为吴文是他的上司才表现出如此惋惜,还有一层原因,很可能吴文暗地里已经投靠了李春风。
如果是这样,确实应该救吴文。
可是,秦光为什么不向南京请示,由南京方面直接给我下令,而是由他当面请求?
哦,明白了。
很可能他已经请示了,李春风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但这么急着让我回乡省亲,大概不光是为了施恩,也有让我想办法救吴文的意思在内。
只不过,因为刺杀日本特使的任务非常艰巨,李春风不想节外生枝。
他如果下令,那就是必须救出吴文;而由秦光出面求情,则可急可缓,可办可不办,弹性很大,不至于让我陷入济南的事务当中去,延迟回南京的日程。
林创想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之后,又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
三号是最为重要的,办完正事以后,就得赶紧回老家,之后也不会有时间过问吴文的案子了,所以,只能是现在听听案子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出疑点来。
“你给我说说这个案子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如果能帮我肯定帮,如果不能帮,秦上尉,你也知道我的时间紧迫,不可能盯着这个案子不放。再说,咱们还有要事要办,不能在这个案子上浪费太多精力。”对秦光说道。
“那太好了,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卑职都替吴团长谢谢长官。”秦光大喜。
他已经知道林创的大名了,任何繁杂的案子,只要到他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他只要给出意见,或者指明破案方向,吴团长就有希望出狱。
他坚信吴文是被冤枉的。
当然也知道林创不可能亲自去侦查,能听听案子,找找疑点,就已经给足自己面子了。
“长官,这是案宗,请您过目。”秦光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份案卷,交给林创。
林创拿过来一看,是警备司令部的卷宗,再一看里边的内容,很显然是抄录的。
这说明,秦光的能量不小。
林创细细地看完,才明白吴文杀人案的始末。
原来,吴文本身兼着警备司令部副司令的职,也算省政府官员,所以在省政府宿舍楼,有他一套楼。
他住三楼,对门是省政府副秘书长的家。
他和副秘书长是好朋友,又是对门,所以两家经常串门,互通有无。
副秘书长老婆有个爱忘事的毛病,经常把钥匙忘家里。因此,她就把一把备用钥匙放到门前的垫子底下,如果忘拿钥匙,不至于打不开家门。
而这个事,对于吴文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他就亲眼见过副秘书长老婆从垫子底下取钥匙。
副秘书长也知道此事。
四月中旬一天午后,副秘书长在外边应酬回家,意外发现老婆被人掐死在床上,下身祼露,身上多处青紫。
而且,家里放的一些金银手饰也不翼而飞。
他立即报了警,警察经过现场勘察,认定是一件入室强奸杀人案,而且还排除了陌生人入室杀人的可能,因为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毁损。
警察认为,凶手拿了死者放在门垫下的钥匙进入室内,杀人之后又把钥匙放回原处的。
于是,门垫下钥匙的知情人,就成了警察排查的关键。
后来发现,知晓这个钥匙的,只有吴文两口子和副秘书长三个人。
警察在请示了韩主席之后,对吴文进行了调查,发现那天从上午起,吴文一直在家,而且是他一个人在家。
更巧的是,警察在死者床底下意外地发现了一颗钮扣,正是军服上的扣子,而吴文挂在衣橱里的军服,袖口处正好少了一颗跟现场搜到的一模一样的扣子。
有了这两个证据,无论吴文如何辩解,他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掉了。
所以,一个“丧心病狂奸杀友妻”的罪名,就牢牢扣在他的头上。
林创看完卷宗,闭上眼仔细考虑。
考虑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问道:“吴团长不是左撇子吧?”
“不是。”秦光回道。
“秦上尉,我可以肯定地说,吴团长是被人陷害的。”
秦光一听,眼露喜色:“哦,请长官明示。”
“第一,杀人动机不对。若真是吴团长作的案,他不会奸杀了副秘书长老婆之后再去拿那些金银手饰;
第二,卷宗上说,吴团长身上没有新伤,这跟死者身上处处青紫对不上号。设想一下,死者身上的伤肯定是与凶手搏斗留下的,那么凶手身上一定多多少少也会带伤。”林创分析道。
“对啊。怎么没人想到这一点呢?”秦光听完,眼前一亮。
“最关键的一点,钥匙也不是吴团长拿的。”林创道。
“何以见得?”
秦光听林创上来就下了这么个结论,将信将疑地问道。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皮条客下手
“卷宗上说,警察在门垫左下方发现了备用钥匙。我的理解,警察说的左下,应该是人面对门的时候,左手位置。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一定是左撇子。因为凶手在离开时,把钥匙从门锁里拔出来之后,一定是顺手掀起门垫放于其下,因此,如果是左边,那一定是左手顺手放的。”林创答道。
“对对对,太对了!”秦光用手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还有那粒扣子。吴团长掉的扣子是在袖口,一般这个位置的扣子掉了,自己是不容易发现的。所以,我判断,这一定是有人趁他不注意,把他袖口的扣子弄下来一只,目的就是作案时便于栽赃。所以,综合以上分析,凶手一定是吴团长的某位左撇子同僚。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要想翻案,还必须找到相关证据。”
林创说完,把卷宗合上,还给秦光。
“林长官,往日是只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卑职佩服,佩服啊。”秦光此时已经是彻底服了。
人家只是看了看卷宗,就能找到这么明确的破案思路,不服不行啊。
“好了,不说这事了,秦上尉,说说正事吧。”林创摆摆手,道。
“是。”秦光把卷宗收好,正了正身子。
“多田骏的特使名叫板田寿之,他将于后天八点降落在张庄机场,随后赶赴省政府跟韩主席会面,如果会谈不顺利,他将下榻济南饭店,如果顺利,他将立即离开济南,飞赴天津。”秦光道。
“也就是说,你们所能掌握的,就是板田寿之准确到达张庄机场的时间,他离开的时间并不能确定?”林创问道。
“是,目前只掌握这些情报。”秦光回。
“是谁拉的皮条?”林他问道。
“省议会议员唐扬杜。”秦光回道。
“张庄在郊区,到市区这段路是下手的好地方,有地图吗?”林创再问。
“有。可是,林长官,南京方面的意思是在板田寿之与韩主席会面之后再动手,在那条路上布置,我们不掌握时间啊。”
秦光准备到是充分,边从公文包里取地图,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创接过地图,并不就看,放到一边。
“秦上尉,我们要做万全准备。目前的情况是,韩主席肯定不想板田寿之死在自己势力范围,所以,明面上他一定会加大保安力量。不用说,济南饭店的保卫也是非常严密的,下手难度很大。如果能侦查到板田寿之准确的离开时间,在半路上动手,难度就小很多。所以,你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想办法弄清板田寿之离开济南的准确时间。”林创道。
“林长官,我的人大多在下层活动,像这么机密的事,很难接触到啊。”秦光皱着眉,面有难色。
林创一听这话,非常不满。
心说,南京给你了你二十多人,力量不小了,经营好几年了,竟然还接触不到核心层,真是太笨了。
林创把手一抱,盯着秦光道:“板田寿之如果不走,其重要活动安排我要知道;济南饭店的房间号和主要陪同人员以及安保情况我要知道;他离开济南前往机场的准确时间,我还要知道。秦上尉,这些情报如果你不能提供,如果行动失败,你就等着南京方面的问责吧,我是不会为你担的。”
秦光见林创撂了脸,连忙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汗,诚惶诚恐地回道:“是,卑职一定尽力,卑职一定尽力。”
“行,你回去吧,抓紧行动。另外,给我弄部车子,不要军车。”林创冷冷地说道。
“是。”秦光答应一声,拿上公文包退了出去。
“小宅,怎么样?”秦光刚走,吴良策敲门进来。
“灰鹰叫秦光,是手枪团副团长。这家伙能力不足,畏难情绪严重,怕是指望不上。”林创道。
“妈拉个巴子的,告他一状,把他弄下来。”吴良策骂道。
“不行,我们没有电台,跟南京联络还得用他。而且,临阵换将也是大忌,南京不会同意的,追究责任的事只能以后再说。现在我们不要完全指望他,必须做两手准备。”林创道。
“你打算怎么办?”吴良策问道。
“日本特使叫板田寿之,给韩主席和日本人之间拉皮条的是议员唐扬杜。我打算从唐扬杜这里下手。”林创道。
“怎么下手?”吴良策问道。
“现在还没有想好,先摸摸情况再说吧。”林创答道。
“行,实在不行,就咱们五个动手,撇开那孙子。”吴良策道。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那么做。这家伙能以上尉军衔当上这个潜伏小组组长,特务处那里肯定有人罩着,弄不好就是黄科长的亲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罢。当然,秦光若是不识相,我不会让他好过,管他是谁的人呢。”林创冷冷地说道。
半小时后,秦光回来了,后边跟着一个年轻人。
林创把吴良策介绍给秦光。
二人互相见礼。
“报告长官,车子卑职送来了,是民用牌照,油也加满了,请放心使用。这是卑职手下孙国旦,让他给长官开车,他地形比较熟悉,也省了长官问路。”秦光说道。
“好。”林创点点头。
既然能带来见林创,孙国旦肯定是潜伏组的一员。
“见过林长官。”秦光回头对孙国旦说道。
“见过长官。”孙国旦上前敬礼。
“好,你先下去吧,去车里等我。”林创回了个礼,吩咐孙国旦。
“是。”孙国旦转身出去了。
“长官,您在济南执行任务,想必没有活动经费,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请长官收下。”秦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法币,递给林创。
林创一看,大概是一万的样子,没有去接。
“那就谢谢秦上尉了。”吴良策毫不客气地伸手接了过来,塞进兜里。
林创白了死胖子一眼,对秦光说道:“秦上尉,我准备去张庄机场看看,然后找一找唐议员,看看能不能跟他亲近亲近。你呢,抓紧安排人,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咱们双管齐下,务必保证万无一失。”林创道。
“是!”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废了她
“林长官不好伺候,吴长官倒是好伺候,但他做不了林长官的主啊。看来得小心了,要是这位回南京奏上一本不好的,可够我喝一壶的。”
秦光出了门,惴惴而去。
屋里,林创不屑地对吴良策道:“你也算见过大钱的,一万法币你也收?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小宅,我发现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这样不好。要知道,蚊子肉它也是肉啊。”吴良策掏出钱来,一边数一边回击。
“别数了,叫上老六,咱们走,让军江和杜阳看家。”林创没好气地说道。
“数钱之乐你不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吴良策倒背着手,拍打着钱,一步三摇地走出门去。
“你这是‘中心摇摇’还是‘心中如醉’?”林创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
林创上了车,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到张庄去的话,有些晚了,问孙华旦:“知道唐扬杜家吗?”
“知道。”
“去唐扬杜家。”
“是。”
孙华旦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来到一个胡同口,孙华旦道:“长官,胡同里那家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的,就是唐议员的府上。”
“好,你把车停到一边,跟我过去看看。胖子,你和老六走东边那条胡同。”林创吩咐一声,跟吴良策、纪老六下了车,孙华旦把车停到一边,赶了过来。
林创和孙华旦并排着,溜溜达达往胡同里走去。
唐府门楼明显比邻居的大门高,朱红大门非常气派,最明显的是一边一个挂了两个红灯笼。
“唐扬杜很有钱?”林创边看,边问孙华旦。
“他是邹县的大地主。”孙华旦轻声回道。
“噢,怪不得呢,这么有钱。”林创道。
经过大门往后走,边走边看。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唐扬杜住这么大的院子,住得过来吗他?”林创问道。
“听说他有四房姨太太。”孙华旦答道。
“卧槽,累不死他?”林创心道。
他忽然想起了门口那两盏红灯笼。
“这么多女人,翻哪个的牌子呢?会不会打起来啊?”林创问道。
“这个卑职可不知道。”孙华旦笑着摇头说道。
“如果我想知道呢?”林创问。
“嗯……,这种深宅大院,肯定有看家护院的,墙头又高,硬闯肯定不行。若是长官真要知道,卑职可以拿钱砸,砸开他家下人的口。”孙华旦稍一琢磨,说出一个办法。
“如果你没钱呢?”林创问了一句。
“那……,那……。”孙华旦呐呐着说不出话来了。
林创算是看出来了,兵熊熊一窝,将熊熊一窝,真是一点不假。
秦光带的兵,全特么窝囊废,都跟他一个德性,见着困难就绕着走的货。
几个护院就吓住了,能成什么大事?怪不得济南的工作这么难开展呢。
林创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直到回到车上,他也没再跟孙华旦说过一句话。
孙华旦知道林创不高兴了,顿时紧张起来,心说:“这位长官看着年轻,没想到脾气这么大?我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
不一会儿,吴良策和纪老六也回到了车上。
“你先回去吧,我跟老六晚上摸摸老小子的窝。”吴良策对林创说道。
“好。”林创点点头,等吴良策和纪老六下了车,对孙华旦说道:“回旅馆。”
“晚上摸,只能是翻墙而入了。难道不怕有狗,不怕看家护院的?”孙华旦心里直犯嘀咕。
一路上孙华旦也不敢问出心中的疑问,到旅馆之前,他才大着胆子说道:“长官,卑职一会儿回去接应两位长官,行吗?”
林创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回道:“行,省得他们早晚的找不到回旅馆的路。”
“是。”孙华旦答应一声,等林创下了车,驳回车头回去了。
林创下车之后四下看了看,发现旅馆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黄包车,车夫蹲在一边抽烟等活。
林创眼里精光一闪,没有停留,抬腿进了旅馆。
……
十二点刚过,林创都睡了一觉了,吴良策和纪老六才回来。
“全摸清了。”吴良策把林创叫醒,从林创包里拿出一支笔一张纸,边说边画。
“一进院子是下人住的院子,有两个厨娘、一个门房、一个司机、三个护院,唐扬杜和老婆住在二进正房,四个姨太太分住东西厢房,第三进是他六个闺女的住房,每个闺女都有一名丫环伺候着。”
“六个闺女,没有儿子?”林创问道。
“有,是四姨太所生,现在还小,才三岁,跟四姨太和丫环住在一块。”吴良策道。
“阴盛阳衰啊,怪不得老小子娶这么多姨太太呢,原来是为了要儿子啊。”林创道。
“看样子是这么回事。”吴良策答道。
“明天你和军江、杜阳先把他儿子给绑了。”林创道。
“小宅,老六可是把行动的好手,攀房越脊跟玩似的,江湖经验丰富,让他跟着我不行吗?”吴良策道。
“不行,明天我跟他去张庄机场查看地形,如果城里行动不顺利,那就在城外动手。”林创道。
“查看地形让杜阳跟着你去就行了,何必要老六去?”吴良策道。
“杜阳会使狙击枪?”林创白了他一眼。
“那,要是都走了,没人看家了啊?”吴良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那两箱子钱,不放心地说道。
“放心吧,今天晚上就把这事解决了。”林创道。
“咋了?有人盯上了?”吴良策问道。
二人非常默契,林创话一出口,吴良策就知道怎么回事,
“嗯。还是易莲花那帮人,我估计对老六箱子里的‘硬货’感兴趣了。”林创道。
“我就说嘛,一日为贼,终身是贼。你倒好,还打算感化人家来着,怎么样,狗改不了吃屎吧?”吴良策问道。
“哼,我已经给了她机会了,这回再落到我手里,直接废了她,省得麻烦。”林创冷冷地说道。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易莲花的梦想
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头下脚上,透过205大敞开的后窗往里面看去。
见床上躺着一人,袒胸露肚,上下裸着,只穿一条内裤正呼呼大睡,鼾声很大。
黑衣人见状,灵巧地翻进屋里,像一片落叶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黑衣人蹲在地上,适应了一会儿屋里的黑暗,看到屋角放着的五只箱子。
黑影像猫一样,蹑手蹑脚走过去,把五只箱子都掂了掂,拣最重的两只提在手里。
刚想从原路返回,忽听“吧嗒”一声,灯光大亮,就见床上那人忽地坐起来。
黑衣人大惊,但他反应很快,把箱子一丢,一个后滚翻,往门口滚去,试图从门里出去。
“别动,再动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手刚刚触到门,黑衣人就感觉后脑被硬物给顶上了,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他不傻,知道那是枪。
“饶命,好汉饶命!”黑衣人连忙跪下求饶。
拿枪顶住黑衣人的正是赵军江,他把枪口摆了罢,喝道:“跪到里边来。”
黑衣人很听话,乖乖地往里跪了跪。
这时,林创推门进来,坐到靠床的椅子上。
见黑衣人正是火车上卖瓜果的汉子,林创冷冷地说道:“在火车上就已经放了你们一马,没想到你恩将仇报,竟来盗我箱子,真特么的找死!军江,把他舌头割了,弄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是。”赵军江二话不说,拿过一块抹布,塞到那汉子嘴里,跟孙阳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往外就拖。
“慢!”
林创话音未落,就听窗外一声娇喝,易莲花同样是一身黑衣翻了进来。
“林先生,请手下留情,放过我师哥吧。”易莲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双手抱拳,冲林创一揖。
原来这个卖瓜果的汉子,竟是她的师哥。
“呜……。”那汉子见易莲花进来了,挣扎起来,想说什么,但呜呜地说不清楚。
林创猜他一定是阻止易莲花向自己求情。
“易莲花,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吗?是你们这些既无民族大义,又没有江湖义气的人!火车之上的信誓旦旦言犹在耳,今日竟进我房间盗我资财,你有何面目来求我?!”林创斥责道。
易莲花被林创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在林创灼灼目光注视之下,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竟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林先生,小女子确实无话可说。只求你放过我师兄,小女子愿意为婢为奴追随先生左右。”
林创见她哭了,心说:“别来这一套!你们女人我还不知道,用眼泪打动男人,勾起别人的同情心,是你们除身体之外最犀利的武器。老子才不上你的当呢。”
“收起你的眼泪吧,你这套江湖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什么为婢为奴,简直是笑话,我若敢收下你,哪天被你卖了,弄不好还要给你数钱呢。”林创不为所动,言辞如刀,冷冷地说道。
“先生不相信,小女子也没办法,但我师兄妹自出师以来,没有伤害过人命,没有偷过一个穷人,还忘先生念这一条,放过我师哥。以后我们一定听从先生劝告,金盆洗手,再不干这一行了。”易莲花哭着,跪倒在地。
“呜呜呜……。”那汉子急了,挣扎着冲向林创。
林创怒了,二话不说,站起身迎着汉子过去,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那汉子被这拳打得弯下腰,痛得脸上肌肉只抽搐。
林创重新坐下。
他对易莲花的话是半点都不信,知道她为了逃脱险境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放了他吧,怪可怜的。”
吴良策倒是动了恻隐之心,小声劝了一句。
林创白了胖子一眼,心说:“滥好人是那么好当的么?不让他们产生畏惧心理,麻烦事在后边哩。”
不过,胖子开口了,林创倒不好说什么了。
“好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易莲花,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以后再落到我手里,那就等着吃枪子吧。”林创说完,示意军江放开那汉子。
“滚!”杜阳在那汉子屁股上踹了一脚,那汉子踉跄着到了门口,易莲花赶紧起来,扶住那汉子,回身冲林创又鞠了一躬,打开门走了。
“嘿,不是为奴为婢吗?她怎么也走了?”吴良策喊了一句。
“这话你也信?真是个直肠子,张开嘴能看到床了都!”林创怼了吴良策一眼,回房睡觉去了。
……
旅馆外,易莲花放开那汉子,急急往前走。
“师妹,师妹,等等我。”那汉子知道易莲花生气了,忍着肚子疼,赶了上来。
易莲花是沧州人,打小父母双亡,拜在师父清玄道人门下习武练功夫,学得一身轻功和神乎其神的偷盗手法。
易莲花有二位师兄,一个师弟,火车上那个算卦的,是她大师兄李洪林,卖瓜果的是她二师兄高树清,抢座的是她师弟刘二猛。
三年前,清玄道人过世。他们师兄妹四人为师守孝三年后,开始结伴行走江湖。
他们牢记师父教训,行侠仗义,普救世人。所以,他们或偷或抢,专门找豪门大户下手,偷抢来财物分给穷人。
去年在河北霸县偷了县长家,惹得县长大怒,调集县里的警察对他们进行搜捕,并悬赏万元寻求线索。
如此一来,四人在河北呆不下去了,就坐上火车打算去上海。
结果发现火车上富户很多,而且还很容易下手,所以就熄了四处漂泊的念头,专门做起了火车上的“生意”。
四个人相依为命,感情很深。李洪林和高树清慢慢地对易莲花产生了非份之想,都变着法子讨她的欢心。
莲花对婚事有自己的梦想。
她渴望过上安稳的生活,想嫁人生子。
她知道,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决不能跟师兄弟成亲,因为“贼”与“贼”成亲,后代只能是贼。
因此,她只能找个普通人嫁了,慢慢才能洗掉“贼”名,后代也能清白做人。
所以,她对两位师兄的追求都拒绝了。
深知她心意的李洪林和高树清却没有放弃,一直暗中较量。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散伙
火车上失手之后,易莲花和师兄弟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易莲花不想再招惹林创了。
支持她的只有师弟刘二猛。
李洪林和高树德都不同意,但二人的意见又有所不同。
李洪林说道:“师妹,姓林的是一口大肥羊,在火车上我们不动手,是信守诺言,但是你没有说永远保他平安吧?下了火车为什么不能动手呢?不是便宜了别人嘛?”
易莲花说道:“大师哥,林先生完全可以抓起我们来,他放了我们,再对他动手就是忘恩负义。这样的事儿咱们不能干。”
“姓林的年轻长的又好看,又有钱,师妹,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高树德酸溜溜的说道。
他刚才看到易莲花看林创的眼神有所不同,想当然的认为易莲花看了林创,所以心里早就吃醋了。
易莲花一听此言不由气急:“二师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哪只眼看见我对他有意思了?”
“我就是看到了,要是心里没鬼,就不要阻拦。”高树德说道。
“行,在火车上不行,不能动手,下了火车,随你便。林先生非常机警,你得不得手还得两可之间呢。”易莲花气道。
“师妹,你这话就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咱们行走江湖这几年,哪里失过手?刚才要不是二师弟过来的时机不对,姓林的未必能发觉。”李洪林自信的说道。
“好吧!随你们的便!”易莲花知道再打林创的主意不妥,但被李洪林和高树德将到这里,也不好再阻拦了。
到了济南之后,高树德执意不用别人帮忙,一个人扮成黄包车夫,打听到了林创落脚地点,摸清了酒店的情况,信心十足地准备晚上动手。
易莲花气未消,赌气不去管他,但临到行动之际,还是不放心,悄悄的跟了上来。
高树德再次被擒,易莲花莫名地放下心来,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担心的原来是林先生。
等林创扬言要活埋高树德的时候,易莲花只能现出身形,向林创求情,并说出了为婢为奴的话。
……
“师妹,等等我!”
高树德在后面不停的呼喊,易莲花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往前走。
林创那英俊而阴冷的面孔以及那两句诛心的话,盘旋的脑际,撞击着她的灵魂。
她细细咀嚼着。
“没有江湖信义”,是指责她说话不算数,忘恩负义。
“没有民族大义”是指责她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用在正途——这其中有指责,也有惋惜。
“既然说出了为婢为奴的话,就不能再失信于人。我何不追随林先生,把这身本事用在正地方?抵御外侮从来没有错,就算将来死在抗日战场上,也为后来习武者留下一个好名声,总比四处漂泊、提心吊胆,最终落个贼名强吧?”
想到这里,再想想自己深陷李洪林、高树德二人的感情漩涡中,易莲花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到落脚的地方,易莲花向李洪林刘二猛说了刚才失手的事情,末了说道:“为救二师哥,我已经说出为婢为奴的话,林先生指责我背信弃义,我不能再让自己的话打了水漂,所以我决定去追随林先生,践行自己的诺言。”
“啊!”李洪林、高树德刘二猛闻言大惊失色。
“师妹,为救你二哥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何必当真?再说了,我们行走江湖何等快乐,你如果去保姓林的,受得了那份拘束吗?”李洪林劝道。
“大师哥,师傅曾经教导我们,处于天地之间,人当以信义为本。虽然那句话是权宜之计,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想辜负了师父的教导,也想求个心安。再说了,追随林先生抗日,这是千载留名的好事、正事,总比打家劫舍强吧!”易莲花说道。
“师妹,别说什么信守承诺的话了。你分明是看上姓林的了,跟我们装什么呀?”
高树德妒火中烧,心就像被虫子咬一样疼痛,不管易莲花高不高兴,不分轻重地说道:“我和大师哥对你的情意,你并不是不知道,大师哥年龄大点儿配不上你,我跟你年岁相当你为什么也看不上?肥水不流外人田,为什么非要去跟姓林的?”
“二师哥,你胡说什么?看上谁不看上谁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了救你才说出为婢为奴的话,你现在反而这样说我,你有没有良心啊?”易莲花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脸色煞白,愤怒地指责高树德道。
“我宁愿被活埋,也不愿意你说那样的话!”高树德梗着脖子怒道。
“现在说得跟多英雄一样,刚才是谁跪地求饶了?”易莲花也是气急了,毫不客气的撕下了高树德虚伪的面皮。
“好啊,师妹,为了一个外人,十几年的情谊你都不顾了?!好好好,你愿意当人奴婢那你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走了!”高树德闻言伤心欲绝,把脚一跺,扭身就走。
“二师哥,你别走!”刘二猛喊了一句。
高树德身形顿了一顿。
他内心非常期望易莲花挽留他,但停了停,始终没有听到那个渴盼的声音传来,只得往后拱了拱手,消失在黑暗之中。
“唉!”李洪林叹了口气,似乎在为高树德的离开伤感。
“二猛,你跟不跟师姐走?”易莲花吐了口气,问刘二猛。
“那还用说,师姐去哪我就去哪?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刘二猛回到。
“大师哥,你呢?”
“我当然是跟着师妹了。不过,咱们要保林先生,得先看看值不值得咱们保。第一要看他是不是抗日,第二还要看看他有没有能力。所以,咱们先等等看,不要着急。”李洪林说道。
“师姐,大师哥的话有道理,咱们要保也要保一个有本事的人,林先生如果没有本事,咱们保他也没有前途,你说呢?”刘二猛对李洪林的话表示赞同。
“大师哥的话有道理,那咱们就先等一等,看看林先生在济南做什么?我感觉他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做。大师哥,你就盯上吧,你的轻功最好,应该不至于被林先生发现。不过你也要小心,他太机警了。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二师哥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一莲花说道。
“好,师妹就瞧好吧。”李洪林信心十足地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没有合适的狙击地点
林创再次放过易莲花,并不单纯是善心发作,更重要的是对国人的宽容。
在他看来,国人和日本人不同,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徒,就算犯了错,也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下狠手结束他的生命。
当然,他并不知道,两次宽容,却让易莲花师兄妹走向了决裂。
……
尽管睡得很晚,早上五点半,林创还是准时醒来,简单擦把脸,就到旅馆外边马路上跑步锻炼。
现在的济南,没有后世的车水马龙,空气也没有那么污浊,反而非常清新。
马路上只有早起的小商小贩,还有三五行人晨练,所以跑起来并没有多大阻碍。
一瞥眼间,林创发现纪老六远远的跟在后面,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一个距离。
这个距离,既打扰不到自己,又能保护自己的安全,非常合适,由此可见纪老六心思之细腻。
林创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跑去。
锻炼了一个多小时,等回到旅馆的时候,秦光和孙华旦已经等在房间里了。
桌上也摆上了甜沫、茶叶蛋、油条、豆浆等丰盛的早餐。
把吴良策、赵军江、杜阳、纪老六等叫过来,一起吃过早餐之后,林创对秦光说道:“秦上尉,我准备从唐扬杜的儿子下手,把他抓来当人质,逼他配合我们行动。劫持人质的事,由吴组长负责,你配合。”
秦光说道:“是,请长官放心,卑职一定好好配合。”
“好,开始行动吧。老六,咱俩坐华旦的车去机场看看。”林创命道。
“是。”
众人站起来,低声应道。
“林长官,能否借一步说话?”秦光见林创穿戴整齐就要出发,迟疑着问道。
林创使个眼色,众人都退出房间去。
“林长官,吴团长想亲自登门道谢,您看?”秦光道。
“这么快就翻案了?”林创奇道。
“长官的判断非常准确。卑职把您指出的疑点和推理转告了吴太太,吴太太立即求见韩主席,韩主席立即指示警察局长按你指出的疑点重新进行调查,结果很快就抓到了真凶。”秦光兴奋地说道。
“那就好,但愿这事能帮到你。”林创没问凶手,也没问具体案情,不想纠缠于此的心思昭然若揭。
“对于卑职来说,吴团长这颗大树不倒,工作更好开展了,林长官肯定是帮到卑职了。不过,这个案子翻过来,对于吴团长来说,那意义可就不一般了,那可是救命之恩啊。这不,吴团长特意备了一份厚礼,说想见见你,当面表示谢意。”秦光特意把“厚礼”两个字的语气加重。
“怎么,你告诉他我的身份了?”林创一惊,连忙问道。
“没有没有,卑职哪能这么不懂事呢。卑职只是说,是我的一个在警界的朋友,看出来的破绽。”秦光赶紧摆手否认。
“那就好。”林创松了口气。
如果让吴文知道了自己来自南京,明天的刺杀行动一旦成功,傻子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按理说不会供出自己。但林创知道,这个人其实反复无常,一生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之中度过的,所以,很难保证他不会为了更大的荣华富贵,卖了自己。
所以,还是不见的好,最低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能见。
“回了吧。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一个逻辑推理罢了。”林创想了想,还是不见的好。
“是,卑职明白。”秦光也明白其中的奥妙,见林创回绝,也不再说什么了。
……
张庄机场是一个军用机场,位于济南西郊,机场与市区有五里路的距离。
轿车沿着通往机场的路往西行驶,林创见道路两旁全是农田,农田里种的全是绿油油的麦子。
对于济南西郊这种地形,林创其实是有数的,他之所以再来看一看,是想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建筑物,哪怕稍远一点也行,只要在狙击步枪射程之内,就能好好利用一下。
但现实却是让他失望了,除了麦田之外,没有山,没有建筑物,能隐身的也只有路两旁的柳树了。
林创心想:“韩主席一心想做‘山东王’,不愿意接受委员长的制约,更不愿意受日本人钳制,但这两方势力他都得罪不起,也都不愿意得罪。他不会答应签署《华北五省协定》,但也不会让板田寿之死在济南,保留三分余地,是他打的如意算盘。而处座下令在谈判结束后干掉板田寿之,用意就是毁掉他这种个如意算盘,迫使他全面投向委员长。
所以,板田寿之来济,肯定得到了他的默许,也肯定会加大对板田寿之的保护力度。
那么,这一路韩主席一定会派兵保护,如此以来,半路干掉板田寿之的难度可就太大了,就算得手,在刚刚没膝的麦田里逃走,也是千难万难。”
“回去。”林创对孙华旦说道。
孙华旦立即调头。
林创打消了在半路狙击板田寿之的念头,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唐扬杜身上。
……
绑架唐扬杜儿子的事,进行得并不顺利。
吴良策和秦光坐在唐扬杜家胡同口的一部轿车里,赵军江、杜阳以及秦光的手下都散布在胡同两头。
林创找到吴良策和秦光后,二人正急得什么似的。
吴良策道:“林创,到现在也没见那小崽子出门,怎么办?”
“难道唐扬杜这是把儿子当闺女养?”秦光疑惑地说道。
“不一定。很可能这家伙因为明天的事,知道我们和地下党都不会闲着,所以提前做了防备。”林创思索着说道。
“那怎么办?”吴良策问道。
“不出来,那就想办法把他诱出来。”林创道。
“老六,你扮成货郎,弄些小儿玩具和吃食,去他门口转一转。秦上尉,你做好准备,一旦那小崽子出门,就扮成行人一涌而上,乘乱将他掳走。”林创随即吩咐道。
“是。”纪老六二话不话,叫上孙华旦就走。
“林长官,你就放心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出门,我们就有办法弄走他。”秦光道。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抢人
“大针洋线红胭脂!”
“糖豆泥人琉璃球嘞!”
纪老六真不愧是行走江湖的老手,挑着两个担子,手里摇着货郎鼓,慢腾腾地从胡同对面走过来。
“扮啥像啥,人才啊。”吴良策赞道。
“老六的经历非常丰富,在底层摸爬滚打过来的,对民众的生活习俗非常熟悉,学个货郎卖货不足为奇。”说起纪老六,林创也有些小得意。
纪老六边吆喝边走过唐府,走过唐府大门十几步把货担一撂,停了下来。
“聪明。”林创暗暗赞了一句。
停在这个地方,既能让唐府的人清晰听到吆喝声,又不至于引起唐府下人的注意,更因距离胡同口近了十几步,也有利于后续行动。
纪老六的叫卖声,很快就吸引了胡同住户的注意,很快就被一帮妇女和儿童围上了。
林创发现,唐府也有人出来,买各种物品,但都是下人打扮的,更没有见到有小孩出来。
“可以肯定了,唐扬杜一定做了防备,他不会让家人出门了。”林创见此情景,断然说道。
“这家伙真贼啊。那怎么办?不能明抢吧?”吴良策问道。
“你是行动组长,行动的事你负责,问我干吗?”林创白了吴良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坏主意多嘛。别人想个心眼总要眨巴眨巴眼,你不用,要不我问你?”吴良策回怼了一句。
林创看了看旁边的秦光,忍住了回怼的冲动。
“不出门,又诱不出来,看来真得硬抢了。”林创心道。
“回旅馆。”林创扔下一句话,下了车,朝孙华旦的车走去。
“不等他?”秦光看了一眼吴良策,小声问道。
“再等也没用了,走吧,林组长一定有主意了。”吴良策答道。
“其他人撤不撤?”秦光问道。
他也带了四五名手下,就在附近待命。
“留两个人,观察动静。”吴良策道。
“好。”秦光应道。
……
吴良策、秦光回到旅馆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旅馆前没有发现孙华旦的车,上楼敲了敲林创的门,却无人应声。很明显,林创并没有回来。
主心骨不在,二人也无计可施,只好坐在房间里等。
一直等到十二点,才见到林创的身影。
不过,这家伙脸上红扑扑的,走路还有些晃,很明显已经喝酒了。
“你喝酒去了?”吴良策问道。
“是啊,回到家乡不尝尝家乡菜,品品家乡酒,不亏啊。”林创边开门,边对吴良策说道。
有股酒气扑鼻而来,吴良策差点被熏晕,连忙用手扇了扇:“你可真行!我们都急得不得了,你竟然喝酒去了。”
“九转大肠还是济南做得地道,南京那个‘鲁菜馆’可能照顾了南方人口味,总是差了点意思。我睡会儿,谁也别打扰我啊。”林创打开门,伸出胳膊挡住吴良策,“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嘿!”
猝不及防之下,吴良策差点被门板碰了鼻子,气得拍了一下门。
“得,没办法,他有个午睡的习惯,不喜欢别人打扰。”吴良策看着紧闭的房门,回过身冲秦光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秦光焦急地问道。
“怎么办?他喝酒咱也喝酒,走,老秦,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尽尽地主之谊。”吴良策道。
“可是,任务怎么办?”秦光问道。
“放心吧,不用操那淡心,他既然这么坦然,肯定是有主意了。”吴良策搂住秦光的肩膀往外走。
“到底行不行啊?”秦光心里犯开了嘀咕。
林创直到三点多才醒来。
纪老六打来洗脸水,趁林创洗脸的当儿,又沏上一杯茶。
林创洗完脸,睡意尽去,又美美地喝了一会儿茶,才把吴良策和秦光叫进屋来,如此这般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
吴良策和秦光听了,所有的担心尽去,赶紧按林创的要求布置下去。
……
当晚八点多钟,忙了一天的唐扬杜回到府里,吩咐下人关紧大门,又命人倒班打更,注意防范贼人,这才去了上房。
跟太太说了几句家常,唐扬杜起身去了书房歇息,让人把四姨太叫过来。
“继祖睡了?”唐扬杜见到四姨太第一句话就问儿子。
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叫唐继祖。
“早就睡着了,老爷回来得晚,就没让他给老爷请安。”四姨太笑着回道。
“今天没闹着出去玩吧?”唐扬杜问道。
“怎么没闹?头晌外边来了个货郎,货郎鼓一响,那小祖宗挣着要出去,说好说歹哄不下来,后来太太抬出老爷来,又给他买了些吃的玩的,这才不闹了。老爷,继祖虽然顽皮,但是老爷的话,他还是听的,一看就是个孝顺儿子。”四姨太笑着说道。
“嗯,孝顺为本,你养得不错。”唐扬杜点点头,满意地说道。
“还是要让他收收心,从现在开始就得读书识字,将来让他去日本留学,学成之后,也好继承家业,到那时候,你就跟着享清福吧。”唐扬杜接着说道。
“老爷,你这望子成龙的心也太急了吧?继祖才三岁,还小呢。”四姨太笑着说道。
“是,儿子不急,老子急了,小四,来……。”唐扬杜见四姨太酡腮微红,显见春意渐浓,连忙招了招手,自己则往春凳上一躺……。
一番风雨之后,疲惫至极的唐扬杜搂着四姨太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好了,着火了!”
睡梦中,唐扬杜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喊,猛地睁开眼,看到窗外亮如白昼,赶紧推一把四姨太:“快起来,快起来,着火了!”
二人慌忙穿上衣服,冲出房门,就见西厢房火光冲天,太太和三位姨太太以及伺候的下人在站在院子里尖叫着、哭嚎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见此情景,四姨太直接就傻了,差点瘫在地上。
唐扬杜虽然心慌,但见着火的是西厢房,倒还能沉得住气。
“快开门,都是傻子吗?让人进来救火,快啊,别烧到正房!”唐扬杜大声叫道。
二进院子与一进院子之间有道门,到晚上是要关上的。
现在情况紧急,唐扬杜一看二门还关着,急得跳脚。
听到他的喊声,三姨太先反应过来,立即冲到门前,把门打开。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是在救你
二门打开,门外的下人提着水桶、拿着脸盆冲了进来。
无奈人太少,水也供不上,火势一点也不见小。
“不行,人太少,快去喊人,让邻居们都来救火!”唐扬杜大声喊道。
“铛铛铛……。”
立即就有下人敲着脸盆跑出去,边敲边喊:“着火了,救火啊。”
他这一喊,不多时胡同里就冲进好多人来,有邻居,也有陌生人。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打水的打水,泼水的泼水,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唐扬杜定了定心神,长吁一口气,这才想起要感谢众位邻居。
唐扬杜拱了拱手:“唐某遽然遭难,多蒙众位高邻仗义出手……”
这时候他才发现,站在庭院里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就是前邻后舍相熟的几位,那些陌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
“今日就不虚留各位了,明日一定一一登门拜谢。”
唐扬杜没往别处想,那些陌生人应该也是周围的居民,明天让管家带上钱,一一拜谢也就是了。
听到他这样一说,邻居们这才拿起救火的家什,各回各家。
“啊!”
就在这时,唐扬杜忽然听到东厢房传来一声尖叫。
“念祖,念祖,老爷,念祖不见了!”四姨太惊慌失措地从房里跑出来,扑到唐扬杜身边,哭道。
“什么?”唐扬杜一惊,一下子瘫软在地。
着火那么大的事,唐扬杜都没有被击倒,一听儿子不见了,他却坚持不住了。
无缘无故失火,陌生人救火,儿子失踪,再想到明日之事,唐扬杜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有人要弄他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老爷?”
听到儿子失踪,再见自己老爷瘫倒在地,大太太赶紧过来,扶着唐扬杜问道。
“快,报警,扶我起来。”
众人慌忙把唐扬杜扶起来,搀到正房。唐扬杜拿起电话,要打给警察局。
可摇了几下手柄,感觉非常轻松,暗道:“糟糕,电话线被剪断了。”
拿起听筒一听,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张皇失措之时,忽听门房来报:“老爷,门外有两个人求见。”
“啊?快请,快请!”
唐扬杜一听,就明白这是绑匪上门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说了个请字。
门房答应一声,转身去请。
“老爷,要不要派个人悄悄去报警?”大太太小声说道。
“啪!”正在气头上的唐扬杜一听此言,一巴掌打在老婆脸上,骂道:“不要念祖的命了?人家敢上门,还怕你报警?都滚回房里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出来!”
把人都撵走了,唐扬杜站到满是水的院子里,等着来人,心里不住地打鼓:“他们绑架念祖,只要不是为了板田寿之的事,怎么都好说,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要是为了板田寿之之事,我可怎么办?日本人也不能得罪啊。”
就在这时,就见门房引进两个人来,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身材略矮,有些胖。
来人正是林创和吴良策。
见二人不带恶相,唐扬杜心下稍宽之际,又有些发愁。
“二位先生,家宅刚刚走水,四处狼籍,怠慢了,请!”唐扬杜见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进院子,连忙说道。
林创和吴良策没有说话,进了正房之后,坐到客位的林创才开口。
“唐先生是吧?”
“正是敝人。不知这位先生深夜登门,有何见教?”唐扬杜知趣地没问名姓,只问来意。
“一为令郎失踪之事,二为救唐先生一命。”林创直截了当地答道。
“二位先生,犬子在你们手里?有何信物吗?”唐扬杜急急问道。
他并不傻,虽然断定绑匪是这两个人,但也不能凭这番话就信了。
万一是来诈自己的呢?
“你看看,这是不是令郎的鞋子?”吴良策拿出一只小鞋,递给唐扬杜。
看到这只鞋,唐扬杜再不怀疑,儿子肯定是在这两个人手里。
这两个人既然第一时间上门,那肯定是有所图,只要儿子性命无碍,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这位先生,唐某与二位素不相识,不知有何冤仇?”唐扬杜心中有了底,问道。
“个人之间无仇无恨。”林创答道。
“那绑架犬子却是为何?”唐扬杜问道。
“民族之仇,家国之恨!我这么说,唐先生明白吗?”林创咬着牙,冷冷地说道。
唐扬杜被林创带着寒意的目光一看,心中一寒,连忙说道:“唐某身为议员,代表着百姓利益,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什么民族仇家国恨,唐某不知先生所谓何事?”
“呵呵呵……,唐先生,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家先是失火,后是失人,难道这是巧合吗?既然你装糊涂,那我们就没得谈了。告辞!”林创冷冷一笑,站起来就走。
“且慢,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先别忙走嘛。”唐扬杜连忙拦住。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令郎现在就在我们手里,但请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他不会少一根毫毛。可是,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那对不起,令郎不但回不来,你全家的性命都难保。”林创说道。
见唐扬杜张嘴想要说什么,林创一伸手,止住他,接着说道:“刚才我说救你性命,你可能不信。那我告诉你,历史上任何国家和民族的背叛者,都没有好下场,古有秦桧铁像铸佞,今有你当家子上海伏诛,不但性命不保,还要臭名千古,让后人蒙羞。
你如果执意为日本人做事,我敢保证,你不会比上边两个人的下场好多少。但如果你能做点抗日的好事,将来说不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何去何从,唐先生给个痛快话吧。”
林创一番话,说得唐扬杜冷汗直冒。
他擦了把汗,小声问道:“您是南京方面的还是延安方面的?”
“不管哪一方面的,反正是抗日的。唐先生,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很隐秘,别人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做得每一件事,我们都是清清楚楚的。我劝你打消侥幸念头。”林创道。
“行,说吧,要我怎么做?”
林创给的选择题并不难选,事实上,唐扬杜也没有其它选择。
“我需要知道板田寿之与韩主席会谈之后所有的行踪。”林创道。
“好吧,我答应你。只不过,我希望先生在行动的时候,能够把我给择出来。”唐扬杜说道。
林创冷笑一声,说道:“你到现在还不打算跟日本人划清界限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转眼已成同路人
“不不不,这位先生,刚才您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以后我一定多为抗日做点贡献。不过,我只能心在曹营心在汉,否则,我的性命也难保啊。”唐扬杜呐呐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林创不让他说下去了,慨然应允。
心想:“唐扬杜的汉奸历史看来是改变不了了。”
“这位先生,我怎么把情报报给您呢?”唐扬杜问道。
“会谈地点是不是在济南饭店?”林创问道。
“是,在二楼会议室。”唐扬杜答道。
“有没有给他安排休息的房间?”林创问道。
“有,206号房间。板田寿之到饭店后,让他暂时歇息用的,但会谈后他会不会再返回房间还不能确定,如果谈判顺利,板田寿之会立即返回天津,如果不顺利,他有可能再在济南逗留一两天,想办法再做韩主席的工作。”唐扬杜答道。
林创闻言点点头。
唐扬杜说的这个情况,跟秦光提供的情报对上号了,这说明唐扬杜没有欺骗自己。
“安保情况怎么样?”林创又问。
“因为是秘密谈判,韩主席不愿意大张旗鼓,所以,除了板田寿之带的两名警卫人员,其它警卫全是韩主席的亲卫,扮成住店客人,暗中警戒。”唐扬杜说道。
“接机人员呢?”林创问道。
“只有我一人秘密前往机场,不过,今天下午韩主席已经派亲兵沿途进行布置了,估计他也不想板田寿之出事。”唐扬杜说道。
“果不出所料。多亏我是上午行动的,若是下午去查看,说不定会被查问一番。”林创闻言心道。
“现在看来,在路上动手的难度非常大,而且成功率很低。那么,只有在济南饭店动手了。好在历史上韩主席是拒绝了日本人的,也就是说,板田寿之极有可能在谈判结束之后,再逗留几天的,那么,在济南饭店除掉板田寿之的把握就更大了。”林创接着想道。
“唐先生,明天谈判结束后,如果板田寿之再次进入206房间,你只需要跟他进去,然后找个借口把窗户打开,把窗帘拉开就行,别的不用你做。”
林创想了想,决定还是用狙击枪解决问题。
“这位先生,你们是要从窗外打枪吗?”唐扬杜紧张地问道。
“是。不过,你放心,不会伤到你的,而且也一定会给你一个洗清嫌疑的理由。”林创道。
唐扬杜闻言呆了呆,没有说话。
他并不相信林创的所说。
从窗外打枪,肯定是远距离射击,谁能保证伤不到自己?再说了,什么洗清嫌疑的理由?莫不是要打我一枪吗?
“唐先生,你现在除了相信我,难道还有其它出路吗?”林创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地说道。
“那……,好吧。这位先生,我相信你。”唐扬杜想了想,还真是没有办法,除非自己想绝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唐扬杜的心里,儿子的命比自己的命都要金贵。
这两个文质彬彬的绑匪,还真是捏到了自己最痛之处。
“唐先生,事成之后,我可以将令郎完须完尾地交还给你。但不知,你给我什么保证呢?保证我将令郎交还你之后,不找我们麻烦?”林创问道。
“这……。”唐扬杜一听就明白了,眼前这位看着年轻,但行事非常狠辣。
自己儿子在他手里还不放心,还要自己黑纸白字写下承诺。
这招太狠了,基本就断绝了自己后路。
若是按他的意思做了,那以后自己就只有站到抗日这一边,再想抱日本人的大腿就不可能了。
唐扬杜没有立即答应,沉吟着思考着利弊。
“唐先生如果为难,那我的话就当白说。告辞!”林创见唐扬杜犹豫不决,面露难色,可不想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站起来说道。
“慢,这位先生,您稍等。”唐扬杜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到书房取来笔墨,写了一份“投名状”:“兹后本人绝不会再为日本人做事,一定抗日到底,如违此言,天打雷轰。唐扬杜民国二十六年五月二日”。
待墨干了,唐扬杜把这张纸递给林创。
林创看了看,折好放进怀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唐先生,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道中人了。明天这事完了之后,你表面上还是要继续为日本人做事,不要让日本人产生怀疑,明白吗?”
“明白,心在曹营心在汉。”唐扬杜回道。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如果有其它要求,会让人带着这张纸来找你的。以后你只要见了这张纸,就按来人的意图办事,听明白了吗?”林创道。
“听明白了。”唐扬杜道。
“好,明天我的人会在济南饭店大堂当招待。如果没有其它变化,你不用联系他,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就去大堂柜台,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姓孙的?’只要有人回答‘我们这里没有姓孙的,有姓庞的。’那个人就是我的人,你只要把情况说给他,他就会向我报告,你等他的指示就行了。记住了吗?”
唐扬杜重复了一遍暗号,说道:“记住了。”
“好吧,那就这样。唐先生,你不要以为我刚才说的救你一命是虚言,日本人短期内会占上风,但总有一天会被我们赶出中国,到那时,你今日之行为,就会成为你的救命符。”林创站起来说道。
“是是是,这位先生,我想知道……。”唐扬杜道。
“放心吧,明天的事无论成不成功,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明天晚上,令郎一定会出现在你家的饭桌上。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保密,尤其叮嘱你的家人,不要乱说话。”林创道。
“是是是,谢谢两位先生。”唐扬杜听了,感觉这位绑匪先生非常真诚,不像是哄骗自己,心下稍安,一连声答应着。
“唐先生,别光玩嘴呀,我兄弟说了,这是救你命,救命之恩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吗?”吴良策抬了抬下巴,“善意”地提醒到。
他这种雁过拔毛的性子,遇到唐扬杜这种大财主,不薅他一把毛,怎么会甘心?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情况有变
林创是真没想到吴良策临走之前会来这么一手,烧了人家房子,绑走了人家的心尖子,又逼人家写下“投名状”,感觉唐扬杜已经快到崩溃边缘了,再讹人家钱,他不会蹦了吧?
林创担心地望向那个可怜的人儿。
可没想到,唐扬杜不但没蹦,反而笑起来:“当然,当然,这位长官说的有理,我这就去拿钱,二位稍等。”
说完,唐扬杜往卧室里去了,吴良策跟着去了卧室门口。
不一会儿,唐扬杜提着一只箱子出来了。
“家里没有很多现钞,就二万法币和十根金条,全在这里头了。”唐扬杜说完,把箱子递到吴良策手中。
“你爷俩的命可不止值这么多钱。好吧,看在以后咱们是同路人的份上,先拿这些吧。”吴良策不情不愿地接过箱子,跟林创一块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吴良策猛地回身,看向唐扬杜:“不对,你怎么称呼我长官?”
“长官,这,您懂的。”唐扬杜不好意思地一笑。
林创却明白,吴良策一张口要钱,唐扬杜就判断出来,二人肯定来自南京,而不是延安了。
因为他这种行事风格,跟延安方面完全不搭啊。
对于这一点,林创很是无奈。
他打算将唐扬杜的“投名状”交到地下党手里,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因为唐扬杜将来是要当山东省伪政府主席的。
有了这份“投名状”,将来地下党在山东进行活动,就有了一份护身符。
而现在,吴良策露出破绽,让唐扬杜识别了身份,将来地下党如果拿着这件东西来找唐扬杜,还好使吗?
“这件东西很重要,不能落到国党手里,大不紧让组织上的人到时冒充一下国党。再说了,就算唐扬杜产生怀疑,他也不敢撕破脸。”林创如此想道。
林创打定了主意,走到院子里的同时,轻轻击了两下掌。
随着林创击掌,唐扬杜赫然发现,院里那颗老槐树上“哧溜”一声滑下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与此同时,正房上默默站起数条黑暗,手里都握着枪。
唐扬杜见状,连连拍着胸脯,心道:“好险,幸亏没有出妖蛾子,否则,全家性命不保啊。”
……
回到旅馆,林创把吴良策叫进屋来,关上门,问道:“胖子,我真是有点纳闷了,为什么你张嘴要钱,姓唐的不怒反笑呢?说实话,我还真怕这弓拉得太满给蹦断了。”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有钱人啊有时候就是贱,明明神经已经很紧张了,可你一旦让他拿钱,他反而放松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吴良策问道。
“为什么?因为贱?”林创问道。
“不不不,因为他们太相信钱的魅力了,在他们看来,只有花了钱,才会买来平安。”吴良策深沉地说道。
“哦,有道理。”林创点点头,越品这话越有意思。
“小伙子,好好学着点吧。”吴良策拍了拍林创肩头,很是臭屁地说道。
“得了,你慢慢品吧,我回房数钱玩去喽。”吴良策见林创听了自己的话若有所思,得意地把手里的箱子拎起来,往外就走。
“哎,投名状的事不要说出去,谁也不要说,听到没有?”林创赶紧嘱咐一句。
“知道,你不就是想再讹他一把吗?我又不傻,还看不透你?!”吴良策说完,拉开门走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财迷心窍!”林创望着吴良策一步三摇的背影,暗暗吐槽。
……
纪老六跳进院里放火,同时,赵军江剪了唐宅的电话线,切断了唐扬杜跟消防队和警察局的联系。
同时,秦光的手下扮作附近住户进去救火,乘乱裹走了唐念祖。
这就是林创所设纵火计的全部。
纵火计具有悠久历史,其目的就是制造混乱,利用混乱。
此计虽老,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啊。
……
秦光的能力真是不咋的。
不过,在济南饭店安插个钉子,他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颗“钉子”名叫程子贤,就在大堂里当男招待。
板田寿之如约而至,八点半多就在唐扬杜的陪同下进了济南饭店,而韩主席则在半小时之后,也来到了济南饭店。
济南饭店对面不到200米,有一座五层高的居民楼,秦光昨天就把第五层正对着济南饭店206房间的一间房子给租了下来。
纪老六早早带着狙击步枪埋伏在这间屋子里,只等对面206房间窗子打开,狙击步枪的子弹就会飞向板田寿之的脑袋。
秦光的三名手下坐在一辆没有牌照的轿车里,停在济南饭店门口附近。
这三人是秦光准备的“死士”。
万一纪老六的行动打败,这三人就会在板田寿之上车离开济南饭店之时,强行开车冲上来,希望在混乱中射杀之。
林创、吴良策和秦光、孙华旦则在济南饭店对面的一间茶楼里扮作茶客居中指挥,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赵军江和杜阳没有参与行动,他们开上孙华旦的车,在居民楼北面接应,行动结束之后,接上林创、吴良策和纪老六,迅速离开济南。
可以想见,如果刺杀成功,不愿意与日本人结仇的韩主席一定会大为光火,全城搜查是肯定的。
林创他们这几天的活动,还是留下很多痕迹的,是经不住查的。济南有没有明白人不知道,反正若是换作林创自己,那是一查一个准。
比如,“高升旅馆”的登记资料,唐扬杜家的火灾和儿子失踪,这些都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所以,第一时间离开济南这块险地才是万全之策。
只要自己离开济南,抓不到真凶的韩主席一定会想出很多种方法应对日本人的问责。
当然,即使抓住了林创一行,相信韩主席在知晓他们的身份之后,也不敢怎么样。
只不过,林创在李春风眼里,一向是无往而不胜了,又在提拔的前夕,他可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
……
十点多的时候,林创忽然发现程子贤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饭店门口。
“不好,情况有变!”林创一看程子贤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第二百二十章 等待“绑匪先生”进一步指示
果然,程子贤走到门口,往茶楼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摸了下头。
按照事前约定,摸下头就意味着板田寿之马上就要离开饭店,而捏下鼻子,则意味着板田寿之将会回房间休息。
“不好,难道韩主席跟板田寿之谈拢了?这跟历史记载可不符啊。”林创见到程子贤的暗号,暗自心惊。
不过,情况突变,他可来不及细思其中变故,迅速把思路集中到应对眼下局势上来。
“老六这会儿应该一直在盯着206房间的窗户,不知道他注意到程子贤的暗号没有?即便注意到了,板田寿之出现在饭店门口到上车这个时间很短,而且一定还有警卫左右保护。且不说纪老六对射击移动目标有没有把握,就算有把握,有这么多人跟在周围,他也不一定能一枪成功。
一枪不成功,那以后就再不会有任何机会了,板田寿之的亲卫一定会死死护住他的。
难道真要来硬的吗?如果硬来,三名‘死士’要冲破韩主席亲卫的阻拦,成功率极低,而且就算成功,我这手艺也太糙了。”林创紧张地思索着。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硬来。必须想办法让板田寿之停下来,给老六创造一击致命的机会。”林创迅速确定了接下来行动宗旨。
稍一琢磨,立即有了主意。
“胖子,你赶紧去找老六,让他调转枪口,对准饭店门口,我会想办法让板田寿之停在门口,打完第一枪不管成功与否,立即按照原定计划撤退,快去!”林创急声道。
“好。”吴良策立即起身离开。
“秦上尉,你快去找笔墨来,我要写幅字让板田寿之不得不停下来。”林创又吩咐秦光道。
“是。”秦光立即应了一声,就想离开。
“长官,仓促之间哪里去找笔墨?”就在这时,孙华旦拦住了秦光。
“嗯?你要抗命?!”林创眼里寒星一闪,伸手去摸手枪。
“不不不,长官,您误会了。”孙华旦连忙摇手否认,然后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林创和秦光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把右手食指割了一个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长官,这样行吗?”孙华旦问道。
“秦上尉,不错,你手下还有如此硬气的人物,佩服,佩服。”林创这才明白孙华旦的意图,连道佩服。
这招真是不错,即省事省时,而且鲜红的字迹更能引人注目。
林创赞了一句,因为不知板田寿之走出饭店的确切时间,想来不会很长,所以也不再废话,伸手把茶桌上的白色桌布拽了下来,拿起孙华旦的手指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憂想苦は雨に出会い、世の嘆きは徒然である”。
林创写的这两句,是日本非常有名的一首古诗里的头两句,译成中文就是:“忧思苦逢雨,人世叹徒然。”
林创其实不懂日语。
不过,他前世的时候爱好书法,尤擅欧体,造诣很高,是国家书协会员。
他曾经以书协会员的身份出访过日本,跟日本的一位书法家有过交流。
当时那位书法家拿出的作品就是这两句诗。
因为这幅作品很入林创的法眼,所以,林创请教了其中之意,也临摹过几幅。
今日事急,要想让板田寿之驻足,就必须拿出点能够吸引他的东西来。因此林创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至于以后如何向特务处解释,此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
孙华旦真是非常硬气,林创拿着他的手在桌布上写了这么多字,他硬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看到这个样子,秦光非常高兴,感到孙华旦在林长官面前给自己争了脸面,同时,他又暗赞孙华旦的聪明:“拉了这么一道小口子,就在林长官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林长官那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升官之日指日可待。聪明人啊!”
“一会儿给程子贤发信号,让他通知唐扬杜,可以不用回房间了。等饭店门口有动静,你们立即把这个桌布挂出去,明白我的意图了吗?”林创指着桌布对秦光说道。
“卑职明白。”秦光答道。
“时间紧急,我去接应纪老六,枪响之后立即撤退。如果行动成功,你们也立即撤退,如果不成功,就硬上,我也会从旁协助。秦上尉,咱们后会有期,你放心,你在济南的表现,我会如实上报的。”林创又吩咐一句道。
“是!”秦光应道。
林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孙华旦一眼,嘉许地冲他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
板田寿之心情非常不错,他刚刚跟韩主席达成了口头协议。
虽然只是口头协议,但他相信,自己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再努力努力,书面协议应该会很快。
最难啃的骨头啃下来了,“华北五省协定”总算看到了希望,假以时日,大日本帝国将兵不血刃地将河北之地尽数控制。
想到这些,板田寿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为了避人耳目,韩主席在谈判结束之后,先行离开,将陪同板田寿之去飞机场的任务交给了唐扬杜。
唐扬杜牢牢记住“绑匪先生”的命令,会谈结束之后,力请板田寿之回房间休息休息再启程。
板田寿之拒绝了,一来他急于回天津向多田骏汇报谈判成果,二来他也知道济南不是安全之地,国党和地下党活动频繁,若是露了行藏,怕会被这两方人马给惦记上。
所以,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只想赶快登上飞机飞回天津。
唐扬杜心急火燎,他借送韩主席离开之机,与程子贤对上了暗号,悄悄把这个新情况告诉了他。
然后回到会议室,见板田寿之也要启程。
唐扬杜连忙叫住了他:“板田先生,这次会谈成功,敝人出力甚多,不知板田先生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唐桑,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友善之心,我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我会在多田骏阁下面前替你美言的,你的前程大大的有。”板田寿之明白唐扬杜向自己表功,自然是想要个前程。
但是,他并不知道,唐扬杜真实用意是多拖板田寿之一会儿,以等待“绑匪先生”的进一步指示。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板田丧命
韩主席先走,带走了大批警卫,饭店只留下了少量警卫,板田寿之不放心,所以争着离开,而讨厌的唐扬杜还在喋喋不休地索要各种好处。
“唐桑,按照我跟韩主席的口头协定,未来的山东省政府,将由帝国信任的各界人士和军人组成,你作为我的朋友,自然会有你一席之地。至于会任何职,还要等多田骏阁下与韩主席商谈,才能做最后决定。所以,请你安心等候,帝国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朋友的。”板田寿之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是是,我一定多为大日本帝国多做事,请板田先生还要在多田骏长官面前多多美言。”唐扬杜道。
“一定,一定。”板田寿之道。
“板田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济南,让我做一回东吧,请你尝一尝正宗的鲁菜。可能板田先生不知道,鲁菜的特点是咸和香,招牌菜是九转大肠……。”唐扬杜都快背菜谱了,板田寿之连皱了好几次眉,看样子就要烦了,才终于等来了程子贤。
见到后者冲他点了点头,知道“绑匪先生”已经准备就绪。
“唐桑,你的心意我领了,下次吧,这次先免了。”
正好板田寿之说出拒绝的话,唐扬杜连忙站起来:“好,那唐某就送板田先生去机场,下次来可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板田寿之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
他带来的两名便衣警卫一前一看,将板田寿之护在中间。
……
吴良策快速往居民楼走去。
到了楼里,吴良策心急之下,不再掩藏行迹,噔噔往楼上跑去。
可惜太胖了,只跑到三楼就气喘吁吁,腿脚发软:“身子太虚了,以后还真得跟小宅学学,早起锻炼身体。”
好不容易冲到五楼,急急敲开门,纪老六打开门一看是他,愣了一下。
“快,门……门口……。”吴良策急忙说道。
纪老六立即明白了,赶紧冲到窗前,调转枪口向济南饭店的门口看去,正好看到唐扬杜和板田寿之匆匆地出来。
板田寿之的模样纪老六刚才在他下车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因为板田寿之步子很快,再加上吴良策带来的消息晚,时间紧迫,纪老六匆忙之下,瞄准镜始终不能锁定板田寿之,眼看他就要进到汽车里了,纪老六大急。
正在这时,忽然发现板田寿之停下了,并抬起头来,纪老六这才锁定了目标,瞄准镜里他能看到板田寿之的笑容。
纪老六不再犹豫,稳稳地扣动了板机。
……
板田寿之匆匆走出饭店门,刚要上车,忽然发现对面茶楼的窗户上挂出一块布幅,鲜红的字迹,写的竟然是日文。
在济南竟然出现日文布幅,让板田寿之感到很亲切,他饶有兴趣地读完上面的字,竟然是一首日本古诗。
板田寿之笑了:“哟西!我大日本帝国在济南还是很受民众欢迎的嘛。”
话刚说完,猛然意识到不对:“这道横幅显然是挂给我看的,这岂不是说,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一念至此,板田寿之刚要低头上车,就听远处“啪”的一声,这个声音在空旷的楼宇间显得那么脆响。
“噗!”
一颗子弹钻进板田寿之的脑壳,额头上立即绽放一朵血花。
……
板田寿之死了,济南饭店门口登时大乱。
林创在居民楼下等了足有二分钟,才见吴良策和纪老六从楼里走出来。
看了看纪老六手里还提着那只箱子,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这个时候应该争分夺秒逃出济南,哪有时间再拿走狙击步枪?老六真是胡闹!”林创心道。
“快走!”想归想,林创知道这时候不是埋怨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
三人赶到汇合地点,纪老六把箱子放进汽车后备箱,然后挤上车,杜阳发动车子朝西门快速驶去。
西门离济南饭店很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坐在副驾驶的林创看到,西门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行人、车辆通行无阻,两名挎着长枪的士兵靠在城门两侧正悠闲地吸着烟。
心道:“看来,板田寿之被杀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或者军警正在重点搜查饭店周围,还没有全城戒严。”
轿车非常顺利地出了西门,往甸子渡口驶去。
林创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上一支“三炮台”,开始总结这次行动的得失。
“今天的行动算不上完美,关键点是板田寿之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想回206房间。我也是太大意了,没有做好充足准备,老是按历史轨迹圈定自己的思路。现在看来,很可能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轨迹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改变——这一点,以后一定要注意。
总之这次行动还算是圆满吧,不但成功击杀了板田寿之,破坏了日本人的计划,还为组织埋下了唐扬杜这颗钉子。”
想到这里,林创长吁一口气,对吴良策说道:“胖子,现在心情如何?”
“当然是激动了。想一想,咱们离开家也有四五年了,真是想家啊,想我爹、我娘、我兄嫂、姐妹,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爹脾气还那么大吗?也不知道变软合点没有。说真的,想想他的鞭子,我又有些害怕。”吴良策说道。
“哈哈哈?……,胖子,我真想让大爷再抽你一顿,你挨揍的时候那种鬼哭狼嚎,想一想都过瘾。”林创笑道。
赵军江、纪老六也笑起来。
“嘿!什么人哪这是?我爹也没有拿你当外人,抽我鞭子不要紧,你也躲不过一顿骂去。”吴良策撇了撇嘴道。
“挨骂又不疼,我不在乎,反正他老人家不会揍我。”林创笑道。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听着少了一个人啊?”林创接着问道。
当着下属的面,林创没有说出闫素娥的名字,多少给吴良策留了点面子。
“哎,你说这事我想起来了,小宅,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小娥的事办成啊,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否则我跟你绝交!”吴良策没笑,反而郑重地说道。
“我才不管哩,办成了我又没好处……。慢,停车!”
林创本来是笑着的,说到“好处”二字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让杜阳把车停在路边。
“不行,我还得回济南一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闯济南
“你疯了?甸子就在前面,过了甸子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家。再说了,这个时候济南一定正在四处找我们,你回济南找死啊?”吴良策一听林创要回济南,一下子就急了。
“胖子,你听我说。板田寿之谈判后立即要飞回天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跟韩主席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韩主席的心理你不是不清楚,一定是日本人许了他什么好处,他才答应跟日本人合作。”林创道。
“那又如何?”吴良策问道。
“我回济南,一定要弄清这份协议的内容是什么?日本人给了他什么好处。”林创道。
“你管日本人给没给他好处呢,关你屁事?处座给的任务是干掉板田,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何必再节外生枝?再说,这个任务可以交给秦光去完成啊,咱们就不必掺合了吧?”吴良策道。
“不行,这份协议非常重要,关系到党国将来在山东的布局,必须第一时间搞到手。秦光能力不足,否则处座也不会把刺杀板田的任务交给咱俩。”林创道。
“你呀,真是处座的好学生!”吴良策道。
他这话可不是夸奖,是讽刺,意思是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打压咱俩的了?
不过,当着下属的面,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行了,我跟杜阳回去就行,你们三个看好行李,甸子那里有个马车店,晚上要是等不到我们,你们就在店里住下。我办完事,立即就来找你们。”林创不理吴良策的唠叨,下定了再闯济南的决心。
其实,吴良策说的没错,协议不协议的,这个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也没必要拿这个协议去向李春风邀功。
他之所以急着回去,是因为另一个身份。
所谓“关系到党国在山东的布局”这句话是扯淡,但肯定能关系到地下党在山东的布局。
要知道,抗战结束后,山东可是地下党的主要战场之一,尤其鲁南地区,更是地下党福地,在这里的群山环抱中,不但孕育了英勇的东部野战军,还打了很多胜仗。
还有一点,韩主席身后,吴文的部队可是将来鲁南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如果早早跟他建立联系,一定会对我党的武装斗争十分有利。
临行前,徐涛曾说地下党将会派人跟他联络,林创判断联络地点肯定是在老家,因为只有在老家,林创才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才有可能甩开身边这些亲信。
这是自己的关系转到社会部之后,上级第一次跟自己联系,总得备点像样的见面礼才好。
当然,唐扬杜的“投名状”算是一份礼物,如果自己再与吴文建立一种可资利用的特殊关系,那这份礼物的份量可就大了。
在济南时,因为完成任务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没有细细考虑这层关系,现在想想,要是把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人情丢了,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身份讲,自己都应该回济南一趟。
……
“那不行,我得跟着。”吴良策一听林创要落下他,当即不干了。
“怎么?还想再敲唐扬杜一笔?差不多就行了,过犹不及。”林创斜了吴良策一眼,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爱财如命的人吗?”吴良策道。
“是。”林创郑重地点点头。
“行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得跟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谁叫咱俩是兄弟呢。”吴良策眼珠子转了几转,又道:“你有时候脸皮子太薄,有我跟着,万一有人要感谢你的这个恩那个恩的,是吧?总不至于两手空空。”
“你呀,真是财迷转向!好吧,你跟着吧,军江、老六,你们留下。老六,我得说你一句,狙击步枪你还带回来干吗?这是咱们顺利出来了,要是被困在城里,那玩艺就是个要命的,你丢都没地方丢。”林创道。
“长官,这枪好,我跟它有感情,不舍得丢。”纪老六闷闷地说道。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要命要紧还是枪要紧?”林创气道。
“是,长官,以后不会了。”纪老六见林创想发火,赶紧答应下来。
林创知道他敷衍自己,但也能理解一个射手对于好枪的不舍之情,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
再次进入济南,感觉好像祥和的气氛一点没有改变。
除了城门口对出城的人加强了盘查之外,街上并没有大批军警出现。
“小宅,是不是有点奇怪?难道我们杀了板田寿之是假的?”吴良策看着街上的景象,非常不解地问道。
“是啊,是有点奇怪。看来,韩主席真是有点水平。出现这种情况,我估计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韩主席不想扩散日本特使秘密来济的消息;二是韩主席已经想好了理由,或者找到了替罪羊,反正向多田骏交待的借口已经找到了。”林创摸着下巴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会破案了?”吴良策问道。
“其实这个案破不破得已经无关紧要,杀板田寿之的,无非就是两方面的人,一方面当然是我们,另一方面,自然是延安方面。你想一想,就算韩主席抓到凶手,这两方面哪一方是好相与的?所以,不如当作这事根本没有发生,暗中交出几个替死鬼了事。”林创道。
“是,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韩主席这个人是个聪明人。”吴良策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是当然,笨蛋能当上省主席?”林创道。
“那咱们岂不是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唐扬杜家了?”吴良策问道。
“那可不行。谁知道是不是外松内紧呢?再说了,唐扬杜作为板田寿之的主要陪同人,现在一定正在接受审查,短时间内恐怕不容易接近,得另想办法。”林创道。
“对,他家估计也已经加强保卫了。这一出事,旅馆怕是也不能去了,咱们怎么办?”吴良策问道。
“先找到秦光,打听打听情况再做决定。”林创道。
“我感觉不能找秦光。刚才咱们是一走了之了,谁知道秦光和他的手下走利索了吗?”吴良策道。
“对,你提醒的对。”林创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呢?”林创继而想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从哪里说起?
“无论如何得先联系上秦光。就算他没有跑掉,也要先弄清他的情况再说。”林创想了想,觉得怎么也饶不开秦光,于是对吴良策说道。
“好吧,咱们先打听一下秦光的情况。”吴良策觉得林创的话有理,点了点头。
“杜阳,去警备司令部。”林创对杜阳说道。
杜阳驱车往位于城东的警备司令部而去。
“停车。”
在离警备司令部约三百米的地方,林创命令停车。
“你们在车上别动。”林创推门下车,对吴良策道。
林创下了车,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往警备司令部走去。
韩主席的其他部队基本沿胶济铁路和津浦铁路布防,驻防济南的军队,只有吴文的手枪团。
所以,手枪团的驻地就在济南警备司令部。
“高升旅馆”不能再回去,秦光也没有说自己家住在哪里,林创也只有到他工作的地方来探探消息。
警备司令部对面是有一家杂货铺,林创装作买东西,慢悠悠走了进去。
“这位先生,您要点什么?”掌柜的见来了生意,连忙迎过来打招呼。
“掌柜的,拿盒三炮台。”林创见有烟卖,取出一块钱递给老板。
“给,找您一毛。”掌柜的接过钱,拿出一包炮台,连同一毛钱递给林创。
林创愣了:“掌柜的,你这烟是怎么卖的?”
“九毛一盒啊。”
“九毛一盒?老板,你弄错了吧?不是五毛一盒吗?”
“先生,一看你就不是爱抽烟的。五毛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价,老黄历了。”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我真不常买烟,今日买烟也是去对面办点事,你可别蒙我。”林创道。
“这位先生,三炮台这种烟很普通,凡是卖烟的都卖。您去打听打听,要是我卖贵了,您把我店砸了。”掌柜的说道。
见掌柜的说的不像是假的,林创倒犯开了嘀咕:“但凡商品骤然变贵,不是缺货就是钱毛。难道三炮台这烟奇缺吗?”
“掌柜的,你这大米多少钱一斤?”林创问道。
“一块一斤,先生,来点?这可是上好的黄河稻米,很香的。”掌柜的说道。
“一块一斤?南京一百元法币可以买一百五十斤大米,济南怎么这么贵?难道济南发生了通货膨胀?钱不值钱了?”林创暗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林创又问了几种商品,果然无一例外,都比南京贵了50%以上。
“韩主席手下没有经济专家啊,钱这么毛,山东的经济不是很快就会崩溃吗?”林创掂了掂手里的烟,心道。
这个问题,是经济范畴的问题,林创并不十分关心。
根据林创的记忆,法币大面积贬值是在抗战爆发之后,没想到现在就在济南就已经出现了贬值迹象。
“南京会不会也出现法币贬值现象呢?要说应该不会,刚刚跟米国签署了‘桐油贷款’协议,法币正应该坚挺才对。而且,自己离开南京的时候,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如此看来,济南出现法币贬值现象,应该是山东经济出现了问题,是个例,还没有影响到南京。”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林创不再沿着这个问题想下去,而是把注意力转到当下。
“掌柜的,刚才有没有看见有人被抓进去?”林创的下巴抬了抬,指向对面,问道。
“抓人是警察局的事,对面一般是不管这事的。”掌柜的答道。
“也没有往外抓人?”林创又问道。
“这位先生,你问的这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谁胆子上长毛了,敢来警备司令部抓人?”掌柜的说道。
林创一听,放心了,最低从明面上看不出秦光出事的迹象。
“掌柜的,忙着哈!”林创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走出杂货铺,往警备司令部走去。
刚过了马路,林创发现路边一棵柳树后面有一个的身影,看身形有些熟悉。
林创悄悄走到那人背后,发现正是火车上抢座的年轻人。
“呵呵,易莲花阴魂不散啊。很显然,这是跟踪秦光到此啊。”林创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老子已经放了你两回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不死心。那好,就成全了你吧。”
林创想到这里,再不犹豫,走到年轻人身后,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啊?!你……!”年轻人突然遭到暗算,大吃一惊,扭头一看是林创,眼里的神色迅速转喜。
“林先生,我正要找你,快救救我师哥吧。”年轻人哀求道。
“小子,别给我耍花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林创以为这年轻人是在演戏,抓着他的脖子,拽着往回走。
“林先生,先别忙,您先听我说。”年轻人挣扎着,不肯跟林创走。
“有什么可说的?”见年轻人不肯跟自己走,林创心中生气,手上加了把力,低声说道。
要不是在警备司令部门口,林创真想把枪拿出来,一枪崩了他。
“哎哟,林先生,我真的是找你。我大师兄被警察给抓走了,我师姐说只有找到你才能救大师兄,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你,正巧看到了跟你一块的那个人,我师姐让我跟踪过来,看看能不能见到你。这不正好见到你了,林先生,求你救救我师哥吧。”那年轻人忍着痛,小声说道。
“真的?”林创见他说的不像是假,追问一句。
“真的。我骗你干嘛?”年轻人说道。
“那好,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大师哥叫什么名字?”林创把手从他脖子上拿开,顺势抓住他的肩膀,把他顶在树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好朋友,搂在一块聊天呢。
“我叫刘二猛,易莲花是我师姐,我大师兄叫李洪林,就是在火车上假扮算卦先生给我师姐算卦的那个。”刘二猛回道。
“哦,那天去我房间里偷东西的,是你什么人?”林创问道。
“那是我二师兄,不过,他跟我师姐闹翻了,已经离开了我们。”刘二猛道。
“为什么闹翻?”林创问道。
“因为你。”刘二猛答道。
“因为我?这从哪里说起啊。”林创奇怪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