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二章 分歧
犹太人有一句十分出名的格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虽然张岩还不能肯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上帝,但是,若是让他知道了东方氏族那个名为阿卅的长老的思考后,他肯定也是会笑的。
“虽然还不知道那些王都人交易这么多郁金香花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东方氏族的长老葫翁家中,阿卅的第二个办法以来了一片哗然,而在这一片哗然之中,他却十分淡定,提高了声调,大声的向屋内吵闹不休的长老们解释着自己提出这个办法的道理,“这些郁金香花的确是他们非常需要的,今年花已经谢了,他们估计已经不大想要我们手里的这些郁金香花了,可是,明年呢?”
不得不说,阿卅的这番话逻辑很通顺,也正因为如此,之前还吵闹不休的长老们此刻全都安静了下来,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起来。
“今年这些郁金香花的种子,我们还可以等到明年春天再种下去,等到明年那些王都人再次前来的时候,六个氏族中还有谁能有我们拥有的郁金香花多呢?”阿卅继续讲述着他思考了许久才得出的成果,此刻的他一扫之前的颓败之情,脸上满是自信,“等到那个时候,那些王都人想要郁金香花就必须和我们交易了,而那个时候,他们手中没有了现在这么多的郁金香花,还敢这么强硬的拒绝我们的要求吗?”
阿卅的话十分具有诱惑力,几秒前还对他嗤之以鼻的那些长老们,此刻眼睛中全是光芒,仿佛已经穿过了时空,看到了那些王都人拜倒在自己面前任自己随意定价的情形。
“若是他们明年不再交易郁金香花怎么办?”就在所有人都徜徉在幻想的天堂之中时,一个声音将他们残忍的拉回了现实。开口的是之前一直默默站在葫翁身边帮他窝前胸顺后背的他的孙子任川。
“怎么可能呢。”待看清了开口询问的人是任川这个不过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时,所有长老都笑了起来,“阿川你还太过年轻了,从今年那些王都人这么着急的抢着和我们交易郁金香来看,他们对郁金香花是十分渴求的,怎么可能短短一年就不再交易了呢?”
“刚才滕卅长老说到了收获种子后再次栽种,”任川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既然我们可以栽种,那王都人难道就不会栽种了吗?”
寂静,在任川的话说完之后,整个屋内就像是瞬间被施展了沉默法术一般变得寂静起来,之前还半是调侃半是嫌弃任川这个年轻人想法太过单纯的长老们更是一脸惶然,感觉后背都有些湿了。
“呵,呵呵,”这个时候,等于是被任川正面质疑的滕卅尴尬的笑了起来,“阿川年纪虽小,但想问题的时候倒是很全面。”他先是不咸不淡的夸奖了任川一句,继而开始继续鼓动其他长老,“虽然阿川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是,和我们六个氏族比起来,王都十二个氏族可是要强大许多倍,人数更是多了不知多少倍,这么多的人,哪怕他们带回去的那些郁金香种子全部种了下去,明年也不可能满足那么多人的需求的,所以,”滕卅鼓励着其他人更鼓励着自己,“明年这个时候,那些王都人肯定还会来这里交易郁金香花的!”
“阿卅说的有道理啊。”刚刚因为任川的话而后背发凉的长老们再次恢复了过来,“我去过王都,那里的人口足有好几万人,单凭王都商队带回去的郁金香花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哪怕他们把所有的种子都种下去,只怕也很难够。”
“这么说,阿卅说的是对的了?”依旧有人心中不安。
“也许再过个三五年,那些王都氏族能够靠自己栽种的郁金香花满足他们自己的要求,但明年是肯定不行的。”滕卅拍着胸脯保证。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年把手里的郁金香花留下是肯定没有问题了?”
“应该吧。”滕荚的保证并没有让所有人都安心。
“葫翁,您怎么说?”低声的商议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人将目光看向了坐在那里一直不开口的任葫,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我已经老了,”任葫抬起头,欣慰的看了看刚才把他都吓了一跳的孙子任川,“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要去见先祖们了,所以这件事我决定交给小川去做。”
“多谢大父。”任川楞了一下之后,立刻满脸惊喜的对着任葫行着礼,毫不推辞的说道。
“嗯。”任葫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任川,“这件事你放手去做,你怎么想的便怎么去做,不要害怕做错了,出了什么事,损失的不过是几十盆到处都有的野花罢了,我虽然老了,没几天好活了,但这点责任还是担得住的。”
“是!”任川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
“那阿川,你准备如何做?”象征性的恭喜了一下爷孙俩之后,那些长老们继续追问道。
“我还未想好,”任川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之前觉得滕卅长老所说的第二个办法不大,不大稳,”任川说到这,对着滕卅歉然一礼,“但是,听完刚才滕卅长老所说的话之后,我又有些心动,所以,我想要再好好想想。”
“这件事对阿川你十分重要,的确需要好好想想。”听到任川的话后,一众长老们顿时失望无比,但面上还是十分赞赏的对着任川勉励道。
“阿卅,”眼见从任川那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他们又把希望转移到了滕卅身上,把不久前对他的嘲讽和鄙夷忘的一干二净。“你既然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已经决定继续养着那些郁金香花,等待明年再交易了?”
“这是自然。”和任川不同,滕卅十分痛快的回应道。他很清楚,他是第一个提出这种办法的人,若是他自己都犹豫的话,那其他的人肯定会对这个办法和他充满质疑,因此,就算心中再怎么忐忑,他都得表现的智珠在握。
“那好,我也决定跟阿卅你一起赌这一把了。”果然,滕卅的表现瞬间坚定了不少人的内心,几个不甘心损失的长老,咬了咬牙后,选择了和滕卅站在一起。
但更多的人还是在踌躇,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五六三章 收获最大的人
仲秋已过,天气已然变得萧瑟起来,已经在东方氏族盘桓了两个多月的王都氏族商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否则他们无法在冬天到来之前回到王都。
当王都商队向东方六氏族公布了自己的回程日期之后,那些之前还在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将手里的郁金香花交易出去的长老们变得更加着急起来,他们必须在王都商队离开前做出决定,否则,他们就没有做决定的机会了。
自从任葫做出了将郁金香这件事全权交给任川的决定之后,任川的父亲任水便一直在劝说他向滕卅一样将手里的郁金香花留着,等到明年再说,但那日之后的任川便已经做出了立刻就将剩下的郁金香花全都交易出去的决定,哪怕他的父亲任水百般劝阻。
迫于无奈的任水只好找到了老父任葫,希望任葫能够收回当初那个荒谬的命令,将这件事交给自己。
“小川啊,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任葫听着儿子的抱怨以及请求后,既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对任水破口大骂,而是叫来了任川,面容严肃的询问了一句。
“是的,大父。”任川在父亲任水那充满警告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回答道,“虽然滕卅长老说的那些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任川在任葫鼓励的眼神下,声音愈发的坚定起来,“那些王都氏族如果个个都是笨蛋的话,怎么可能打败我们,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交易那么多郁金香的原因,更无从知道他们明年还会不会继续交易郁金香花,可是,我知道,就算他们明年依旧需要这么多的郁金香花,也不会让滕卅他们如意的。”
“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任水被儿子的一番话气得够呛,立刻就想教训一下他。
“够了。”但坐在从王都氏族那里交易来的躺椅上的任葫却没等他说完一句话就厉声打断了他,“我说过,这件事就交给小川去做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出了什么事情最后由我这个老家伙担着。”声色俱厉的将儿子骂了一顿后,任葫立刻换了一副脸孔,和颜悦色的看向孙子,“小川啊,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是。多谢大父。”任川立刻大喜的对着任葫行了一礼。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任葫笑着闭上眼睛,对着任水爷俩摆了摆手。
“哎!”看着闭上了眼睛,明显已经做出最后决定的老父,任水只能无奈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而任川则在向任葫再次行了一礼后兴奋的奔向后院,他家中还养着的郁金香花全在那里。
任川毫不留恋的将家中拥有的二十几盆郁金香花全都交易给了出价最高的缫丝氏族,无疑使得原本心中就忐忑不已的许多长老更加心慌,他们在得知了任川的决定是得到任葫认可的“内幕”消息后,纷纷开始向王都商队们出售自己手中的郁金香花。
只有滕卅和七八个内心十分不甘的长老嘲笑着任川他们太过胆小,坚决的继续养着那些已经完全凋谢了的郁金香花,同时在心中期待着,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在大赚了一笔后狠狠嘲笑任川等人的场面,能够早日到来。
长弓氏族的营寨里,张岩等人也已经开始进行回程的准备了。
“老大,这些花盆真的就这样扔了吗?”张羊看着后院的花盆,有些不舍的对张岩说道。
“留着干什么?”张岩没好气的说道,“这东西这么重,还容易坏,最关键还没什么用,为什么不扔?”
“可是,”张羊顿时有些语塞。
“阿羊,”这时候,一旁的张寒看着张羊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些花盆的话,你可以自己背着吗。”
“谁喜欢这些花盆了,”张羊立刻反驳道,“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烧好的东西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再说了,”张羊指着花盆中依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郁金香,“这些郁金香明年肯定还能再次开花结果的,就这么留给那些东方氏族,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吗?”
“切,”张寒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们又不知道这些郁金香的作用,也就能当个景儿看看,留给他们就留给他们好了。”
“他们现在不知道,以后说不定就发现了呢?”张羊梗着头强辩道。
“知道就知道呗。”张寒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今年我们已经靠着这些郁金香花换来了那么多好东西了,不管以后他们能不能发现,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吵架的时候,人的脑袋就会变得十分好用,张羊瞬间便想到了反击的理由,“要是他们一直发现不了的话,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用染好的布来和他们交易了,这染好颜色的布肯定比没染色的布要贵上许多吧。”
“诶?”张寒一脸惊讶的看着张羊,显然没想到他的脑袋竟然能这么快想出这种理由来,而其他的人也同样是一脸的惊讶,同时心中开始思考张羊所说的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实现。
“我们氏族哪有那么多布可以拿出来交易啊?”看着小弟们脸上的神情,张岩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但他却并没有被打动,反而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我们氏族每年还需要拿出不少东西去王都向缫丝氏族交换来丝布,哪还有多余的布拿出来交易啊。”
“这倒也是啊。”小弟们顿时有些失望起来,“那这么说,这一次收获最大的岂不就是缫丝氏族?”
“现在来说,应该是的。”张岩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我说怎么缫丝氏族会给出那么高的交易条件呢。”这时候,张启一拍大腿,一脸恍然的说道。
“什么意思?”众人纷纷一脸奇怪的看向突然开口的张启。
“你们不知道,”张启看着众人一起射过来的眼神,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大腿,一边向他们解释道,“这几天啊,之前那些一直把郁金香留在手里不肯交易的东方氏族长老,有不少已经扛不住,终于肯交易了,而十二个王都氏族里出价最高的就是缫丝氏族,之前我还一直想不通缫丝氏族为什么会跳出来,现在听老大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众人顿时恍然。
“我猜,”张羊这个时候又是羡慕又是不甘心的看向王都氏族营寨的方向。
“现在缫丝氏族商队的队长,肯定正在得意的仰天大笑呢。”
第五六四章 消失的队伍
王都氏族的营地中,缫丝氏族的商队队长罗鸣此刻虽然没有像张羊说的那样夸张到仰天大笑,但是他合不上的嘴巴却也十分能够说明张羊等人猜测的正确性。
高兴的自然不止罗鸣一个人,事实上,自从看到了那日的试验结果之后,整个商队上下便弥漫着难以自抑的兴奋与幸福。
“队长,这一次回到氏族之后,您这未来长老的身份肯定已经定下了,哪怕一直和您不对付的罗蚺,这一次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缫丝氏族营地的正厅内,罗蚺正被手下管事们不停的恭维着。
“是啊,队长,有了这能够将布染成和金子颜色一致的郁金香果实,那罗蚺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再对您说什么了,说不定,凭借这件事,您这一回能直接压他一头呢。”
“诶,”罗鸣听到这里故作不高兴的摆了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虽然这次的事情对我们氏族的重要性很大,但是我能不能向上升几级,能不能压过罗蚺那个家伙一头,这得看族长和长老们最终的决定吗,我们怎么能在这里瞎猜呢?”
“是是是,队长教训的是。”知道罗鸣这话明显是在故作谦虚的手下管事们自然不会真的惶恐,更不会真的就这样停下对罗鸣的继续拍马,“只是这一次队长的功劳这么大,若还不能向上升几级的话,我们有些不服气,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一阵附和之声响起,“队长这一次若是不能压过罗蚺一头,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罗鸣的嘴角的笑容再也压抑不住了。
相比于缫丝氏族,其他的王都氏族虽然气氛肯定没有这么夸张,毕竟,他们氏族并不是靠丝布这种东西立足的,但,比起不久前的那种颓然已经之后的忐忑不安已经要好上太多了。
在看到了染出来的丝布之后,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一次,他们回去之后不仅不会挨罚,相反,他们将会获得不少的奖励,这从地狱到天堂的改变让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不过,无论在营地之中如何兴奋,如何大笑,他们都十分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决不能被东方氏族的人知晓,因此,需要外出去东方氏族继续交易郁金香的商队成员就比较辛苦了,他们必须把心中的喜悦之情压在心底,表现出和之前一样的忐忑和不耐烦,以便继续迷惑那些手中还有郁金香的人。
但是,东方氏族的那些还拥有郁金香的长老们显然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们已经不会再交易了,这些王都商队成员们的演技最终只能是无用功。
离开的日子终于到来了,王都十二个氏族和长弓氏族一起上了路。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包括东方氏族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某支最先来到这里,但却消失在大江远处的队伍。
“老大,你在看什么呢?”坐在驴车之上,张羊有些奇怪的看着不停回头看向东方的张岩,不明白他在看什么,明明那地方什么都没有。
“我在看那支消失了整整半年的队伍。”张岩转过头来,淡淡的回答道。
“哪支队伍啊?”张羊不由的更加好奇起来,“王都十二个氏族的队伍不就在我们前方走着吗?哪还有其他的队伍啊?”
“在我们来东方氏族之前,其实已经有一支队伍先于我们抵达了这里。”张岩解释着。
“哪支队伍啊?”张羊显然已经忘记了半年多之前的事情。
“笨蛋,”张寒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接过话头,“老大说的是护送东方氏族族长、大将、长老们回家的那支王族队伍。”
“啊?”张羊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们难道不是在我们到达东方氏族之前就已经回去了吗?”
“谁告诉你他们已经回去的?”张寒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的问道。
“没人告诉我,”张羊摇了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回到道,“他们春天就出发了,肯定早就已经回去了啊,要不然怎么我们到达东方氏族的住地之后没有看到他们呢?”
“他们是没有留在东方氏族的住地,”张岩继续解释道,“但他们也没有回王都。”
“那他们去哪里了?”这一次,其他的人也开始好奇起来。
“不知道,”张寒摇了摇头,“我和老大曾经问过东方氏族的人,他们说,那支王族的队伍似乎对他们猎杀的鼍龙很感兴趣,而为了防止那些东方氏族的人担心他们会抢了猎物,所以他们就沿着大江向上游走了,说是要去寻找新的鼍龙聚集地。”
“什么?”这一下张羊顿时不乐意了,“你和老大什么时候去问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觉得他们这只是借口,他们真正的沿江而上的理由并不是什么猎杀鼍龙。”张岩没有理会张羊,而是继续分析着。
“那老大你猜到他们真正的理由了?”见张岩和张寒都不理睬自己,感觉没趣的张羊虽然很不开心,但更加好奇那支王族队伍沿江而上的真正原因。
“没错,”张岩点了点头,“他们沿江而上的根本原因是为了寻找三苗部落。”
“什么?”
“不会吧?”
“三苗部落?”
。。
张岩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岩。
“你们难道忘记了老大之前说的话了吗?”张寒作为从头到尾参与在这件事中的当事人,自然知晓张岩做出这种猜测的原因,“我们那位大王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加帝号的诱惑的,而且,你们再想想祁夫,难道还不明白吗?”
“阿寒你是说,”众人悚然而惊,“大王明面上派出那支王族队伍的目的是护送东方氏族的那群族长、大将、长老,但实际上是为了去查探三苗部落的位置,而查探到三苗部落的位置之后。。。”
“没错。”张寒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既然征服了东夷部落不能让我们那位大王成功加帝号,那若是征服了和我们炎黄部落互相缠斗了近千年的三苗部落呢?到时候,还有谁能反对我们那位大王加帝号呢?”
张寒的话就像是一个重锤,重重的击中了所有人的内心,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第五六五章 困境
在张岩眼望南方的时候,他嘴中的那支队伍其实早已经不在南方了。
高谷在给三苗部落种下了某颗名为分裂的种子之后便率领着手下的队伍继续向着北方的部落赶去。
这几个月之中,他们便一直在山林之中穿行着,夏日的山林之中远比冬日要难行,毕竟冬日之中,除了要担心严寒和食物这两个要命的注意事项之外便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了,而夏日,虽没有严寒和食物之虞,但是毒虫猛兽却比冬日的严寒还要可怕。
高谷以及他手下那些老部下常年在镇苗城外的荒野之中穿行,所以,在面对这些威胁的时候倒还好,而那些之前呆在王都之中从未外出过的战士们就没有那么强的适应能力了。
虽然进入密林之前,高谷已经无数次强调了密林的危险以及需要他们行走在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被高谷任命为什长的高獐等人也多次嘱咐过手下的战士,但自负是王都最精锐战士的那些王都战士们却显然没有将高谷、高獐这两层上官们的话当真,于是,在脱离了三苗部落的追击后的第二天,整支队伍便有三人跌下悬崖,生死不知,十人被毒蛇、毒虫咬伤后当场毙命,至于被密林之中的障碍绊倒摔伤,被尖锐的树枝划伤的人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密林对于胆敢小看自己的这些战士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让那些曾经自命不凡,嘻嘻哈哈,毫无戒备的王都战士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经过这一天血的教训,这些曾经看不起高獐、高罴甚至高谷的王都战士们再也不敢对他们所说的话置若罔闻了,他们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自负,但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需要寻找到最适合大军行进的道路,所以高谷的队伍和当初南下的三苗部落不同,他们行进的速度可以用龟速来形容,有时为了找到最合适的道路,他们甚至会在一个地方待上好几天,直到将方圆十几里的地形都看遍,找到最合适大军通行的道路。
长时间在荒野之中穿行,所有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快便变得破破烂烂起来,迫于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学起几千年之前的先祖们用树叶野草制作衣服,用相对柔软的藤条编制成鞋子,每日饮山泉、吞野果,虽然可以狩猎,但是近百人的队伍所需要的猎物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能每过几天开一次荤。而若是遇到了雨天,那整支队伍就会变得更加狼狈,若是能够找到个山洞哪还能够忍受,若是找不到山洞。。。
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不到一个月,从队长高谷到下面的战士全都变得精瘦,而更加令他们难过的是,就算这样万般小心,已经已经不到百人的队伍再次折损了五个战士,其中有四个人是死在了雨后袭来的伤寒。
整支队伍的士气变得十分低落,看着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的密林,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了一丝令他们心中感觉可怕的念头,“我们还能不能走出这片密林,我会不会死在这片密林之中?!”
恐慌就这样迅速的弥漫开来,以令高谷之前从未想到的速度。
高谷和曾经的手下们聚到了一起,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来自王都的什长,但相比于解决问题,他们更像是来替那些王都战士们来向高谷逼问出路的。
“队长,这样下去不行啊,”身为高谷智囊的高狸此刻也没有了以往的冷漠平静,人刚一到齐,他便立刻一脸焦急的冲着高谷说道,“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还没等回到部落,我们所有人就要一起死在这儿了。”
那几个王都的什长听到高狸的话,眼中的光芒立刻黯淡了许多,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将希望全都寄希望于高狸这些熟悉密林熟悉荒野的老猎人,现在,一开始就听到了队伍中最聪明高狸的气馁之语,他们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段路,三苗人曾经走过,而且当时的他们不仅面临着随时可能要了他们性命的寒冷,还面临着没有食物的绝境,”高谷自然看到了那几位王都什长的神色,顿时有些不悦的暗暗瞪了高狸一眼,同时开始鼓励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绝境下,三苗人尚且能够走完这段路,到达大江旁重新建立起一切,我们现在既不用担心随时会冻死,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可以吃,若是这样我们这样都无法走完这段路岂不是要被那些三苗人狠狠的嘲笑吗?”
“可是。。。”那几位王都的什长很想说些什么,但高谷显然不会再给他们打击士气的机会了。
“没有什么可是。”高谷大手一挥,打断了他们,“我们这一行是为了替大王,替部落寻找到最适合进攻三苗部落的道路,你们难道想就这样放弃吗?”高谷扫视了一圈,“而且,就算你们想要放弃,我们已经在这密林中行走了一个月了,除了继续向前走之外,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虽然高谷前面那番话对众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鼓舞,但他后面所说的现实却将所有人都问住了。
“除了继续向前走,早日回到部落外,他们还能有其他的道路吗?”
“队长说的没错。”沉默了许久之后,高獐第一个开了口,“我们现在出了继续向前走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如果按原路返回的话,那些三苗人肯定还在防备着,我们只要一现身,只怕立刻就会成为三苗人的俘虏,或死在他们手里。”高獐说到这,狠狠的砸了一下身前的泥土,面容坚毅的看着同僚们,“我们是王族,是黄帝苗裔,与其死在那些蚩尤的后裔手中或被他们抓住之后百般侮辱,我宁愿死在这片密林之中。”
“獐子你也不用这样想,”高谷听着高獐的表态,心中十分满意,但害怕高獐话语中那个“死”字对在场的这些人心中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赶紧扯过了话题,“只要我们这百余人一条心,我保证我们都能够活着回到部落,回到王都,接受大王的接见和奖励。”
第五六六章 病
穿行在密林之中,高谷队伍的士气已经提高了许多,很多时候,士气就是这样,破釜沉舟后,知道了没有退路的队伍方才能爆发出十二万分的勇气与实力。高谷的队伍便是如此,在什长们向手下的战士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后,明白了除了一往无前再没有其他退路的战士们再也没有心思去担忧了,他们心中想着的只有尽快离开这片密林,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
而暗自松了口气的高谷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在一个地方盘桓超过好几天,他明白,只有让手下的战士们行动起来,每天都向北方奔去,才能让他们坚信他们离自己的亲人和家园越来越近,才能让他们继续在心中保有希望。
随着一天天的向北方赶去,更因为天气一天天的变凉,高谷队伍中战士们身上的茅草、树叶衣服已经不再适应天气了,于是解决了士气这个问题后的高谷不得不面临又一个,也更为致命的问题——保暖。
白日时,有太阳的存在,身上披着之前狩猎时剥下的毛皮尚且还可以维持温度,但太阳落山之后,保暖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秋日里昼夜温差大,差不多太阳刚刚消失,整支队伍就必须围坐在火堆旁边瑟瑟发抖了。而昼夜温差太大带来的另一个让高谷心中胆寒的问题也满满浮现出来。
伤寒,一个笼罩在所有民族、所有人类文明头上的梦魇,在中国,因为有着神医张仲景所作的《伤寒杂病论》,所以,中国人对待伤寒尚且有着勉强抵抗的能力,而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感染上伤寒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向他们的神祈祷了。
但在张仲景尚未研究伤寒并写出《伤寒杂病论》之前,中国和世界其他地方的文明一样,在感染伤寒之后就只能求之于神佛、巫医了,能不能活下去就只有靠自身的抵抗力了。
若是生活在王都,哪怕是任何一个有着房屋遮蔽的地方,甚至是只要能够有足够温暖的衣服穿,凭借高谷手下这些强壮的战士都不可能染上伤寒,哪怕,就算是像夏日那样偶有几个得了伤寒的,剩下的那些战士也不可能被传染。
但现在,他们没有足够温暖的衣服来御寒,更没有房屋来遮风挡雨,只有一个尚算温暖的火堆作为全部的御寒手段。于是在昼夜温差相差足有十余度的环境刺激下,高谷手下的战士成群的病倒了。
“队长,”躺在火堆旁的高罴此刻虚弱的可怕,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时刻都能和熊罴角力的汉子此时脸色发白,眼眶深陷,尽管裹着两层的毛皮,身体却依旧在瑟瑟发抖,发出的声音更是没有半分力量可言。“咳咳,队长,”咳嗽了两声后,高罴费力的抬起眼皮看向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的高谷,“队长,我这一次可能挺不过去了,”高罴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以后再也不能跟随队长你四处去闯荡了。”
“闭嘴。”高谷鼻子一酸,但立刻便强压下想要湿润的眼眶,“你可是大罴,有什么是你不能闯过的,我命令你必须撑过去。”
“队长,”高罴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和这些兄弟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们不能因为我们再在这里停留了,要是你们也倒在了这里,那大王的命令该怎么办?剩下的那些战士该怎么办?”曾经跟随高谷追捕一头猛虎的踪迹两天一夜都不见疲累的汉子,此时却因为紧着说了几句话便累的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队长,你们必须要离开了!”高罴的眼中带着坚定。
“混蛋!”高谷看着高罴的眼神,突然愤怒的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我才是队长。”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高罴,“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该如何去做。”破口大骂了高罴一顿的高谷转身离开,不再去看高罴。
高谷脸上的凶狠在转过身后便再也维持不住了,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了,在他的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虽然他在高罴面前强自辩驳着,但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很清楚,高罴的话才是正确的,他若是再在这里盘桓,得病的战士只会越来越多,他只会面临越来越残酷的抉择。
但,高谷的眼前浮现起他认识高罴以来的点点滴滴,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一直到刚才的情形,哪怕是那些他曾经记不清楚的景象,在此刻都变得栩栩如生起来。他不想,更不甘于放弃。
相比于非常有自我觉悟的高罴,大部分的病倒的战士显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此刻的他们,心中最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这些曾经的兄弟们在此刻就抛下他们,然后迅速的离开这里,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因此,他们时刻都关注着高罴这里的情况,他们十分清楚,这个高大的汉子是队长高谷多少年的老部下,高谷一定不会就这么抛弃他的。
“那个高罴刚才说什么,你们听到了吗?”时刻关注着高罴一举一动的病号们自然不会错过高谷前来和高罴想见的场面,但听着高罴的那番话,再看着高谷一脸凶狠的转身离去,他们全都有些傻眼了,以至于有不少人都以为是不是自己已经虚弱到听岔了。
“那个家伙竟然想让队长抛下我们?!”原本愣在原地的这些病号们被同伴们的声音惊醒后立刻一脸不敢置信的互相看了看,想向其他人印证一下,他们刚才听到的内容没错。
众人纷纷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内容。
“他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在看到其他人验证了自己听到的内容没错之后,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他们便立刻不满起来。
“高罴,你TN的要是自己想死的话就拿把刀自己抹脖子去,不要拖累我们好吗?”更有心中不忿的病号一脸愤怒的拖着沉重的病躯,缓慢的走到高罴身边,对他破口大骂。
而面对这些刺耳的声音,高罴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他像是因为刚才和高谷说了太多话而太累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恢复着精神。
他不愿理睬这些人,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变成一具具再也无法言语的尸体了,而他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为了尸体再浪费力气呢。
第五六七章 去
形势急转直下,高谷必须做出抉择,是将队伍中近三分之一感染了伤寒的手下战士丢下,继续向前走去,完成风交代的任务,还是将这些身体虚弱,甚至还有可能传染其他人的病号带着一起上路。
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寻求其他人的意见,这场伤寒击倒了太多太多的人,以至于连一贯做人行事最冷漠的高狸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劝说高谷,直接放弃这些病号,马上离开,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可能说出这样的想法了。
但高谷心中更加清楚的事情是,无论他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能继续在这儿逗留了,树叶已经开始变黄落下,时间已经来到了深秋,若是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赶回部落的话,这整支队伍近一百人就都要死在冬天的大雪之中了。
高谷紧急下令那些尚且健康的战士尽快打造担架这样的器械,将高罴这些已经无法走动的病号抬上,艰难而缓慢的继续上路。
病号严重的拖慢了行进的速度,但是,却没有人因此而抱怨高谷,相反,所有人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敬重高谷,因为倒下的病号之中有他们的兄弟、叔侄甚至是父子。
不过,无论心灵的能力有多大,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依旧无法战胜一切,走了不到两天,那被担架抬着的病号们已经去了一多半了,剩下的像高罴这样底子深厚的强壮战士虽然还活着,但也仅仅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而更残酷的事情发生在后面,虽然那些重病号死去了,但是担架却并没有因此而空出来,甚至因为数量的不够又多做了许多,而原因也很明显,那些出发前还能自己行走的病号们在坚持了两天后终于扛不住了,他们虚弱的再也无法自己行走了。
受了这连续打击的队伍气氛变得愈加沉寂起来,但更加致命的事情却在第三天再次降临到这支多灾多难的队伍身上,他们的队长高谷倒下了。
“队长,队长。”临时找到的山洞之中,高谷挣扎着抬起了重若千钧的眼皮,耳边立刻传来了几声焦急的呼唤声。
“队长,快,快喝点水。”高獐见高谷那因为高温而变得干燥起皮的嘴唇,赶紧将水袋小心的凑到了他嘴边,一脸担心的说道。
“呼。”喝下了两口水后稍微缓解了一下燥热感的高谷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但马上,他就想到了眼下的局面,本就昏昏的脑袋变得更加混沌起来,让他忍不住狠狠的摇了下头。“队伍的情况怎么样了?”高谷有些干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但就算是这样无力的声音,也耗费完了他刚刚回上来的那一分精神。
“队长,你先休息吧,队伍没什么事,等到队长你明日恢复了我们就立刻继续上路。”看着高谷的模样,高獐和高狸不着痕迹的瞥了对方一眼之后,同时强撑起脸色安慰着他。
“呵,咳,呵呵,”做了高獐和高狸多年上官的高谷哪里看不出他们脸上强撑的神色,一边咳嗽着,一边苦笑着看向他们,“你们不用欺骗于我了,说实话吧。”
“队长,队伍真的没有什么大事,您还是早点休息吧,”这时,站在一旁的王都什长们凑了上来,虽然对于高谷这个队长,他们直到不久前都是不服气的,但经历过三天前的那次抉择后,他们已经把高谷当做了真正的队长。“高狸什长,你先在这里照顾队长,我们就先去做事了。”隐蔽的向高狸做了个手势之后,一群人直接选择了离开,不让高谷有更多看出破绽的机会。
“好,你们去吧。”高狸会意的点点头答道。
“小狸,”看着逐渐远去的手下们,高谷强撑着精神看着高狸,“你和我说实话,队伍到底怎么样了,你不用骗我。”看着就想张口回答的高狸,高谷抢先堵住了他,“我这个队长,穿的毛皮最厚,吃的食物也最好,尚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那些没有多少毛皮取暖的战士怎么可能没事,呼呼。。。”强撑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高谷在说完后终于撑不下去了,脸色苍白的大口喘着,但眼睛却严厉的紧盯着高狸的眼睛。
“队长,”高狸显然没有因为高谷的话就低头认输,“你昏睡了这么久肯定已经饿了吧,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现在就去让他们帮你煮点汤过来。”
“高狸!”高谷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高狸的全名,显然已经真的发怒了。
“高谷!”但高狸的反应却让高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猛地站起身,直呼着高谷的名字,冲着高谷吼着,“你现在的样子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好起来,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高狸的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大罴,大罴,大罴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看着突然爆发的高狸,高谷愣了一瞬,但马上又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双眼没有焦距的断断续续的低声问着。
高狸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
高谷看着高狸脸上的泪水,同样无声的哭了起来。
山洞外,高獐和一群人坐在了一个隆起的土堆前,同样无声的流着泪。
而在他们不远处,那些王都的战士们坐在不同的土堆前同样在无声的掉着眼泪。
“是我害了大罴。”山洞之中,高谷突然开口说道,“他想像一个勇士那样留下,独自面对最后的日子,是我,”高谷费力的举起拳头砸向自己的胸口,满脸懊悔的说着,眼眶之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不停流着,“是我太过胆小,是我太过在乎自己的名声,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队长,队长。”高狸终于哭出了声,伸手去拉住高谷那不停砸着胸口的拳头,“大罴他从没有怪过队长你,在去见先祖之前,大罴他更是笑着亲口告诉我们,他觉得他这一辈子能跟随队长你是他最最幸运的事情。”
听着高狸的话,高谷的眼前再次浮现起那个高大的身影,浮现起以前和这个身影相处的的点点滴滴,眼泪再一次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五六八章 反对
接下来的一天,高谷的病情并没有任何的好转,相反,他病的越来越重了,但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走的他,发现一个更加令他的心情如坠深渊的事实,队伍之中出现同样病情的战士一天比一天更多了。
“来人,来人。”在过去的一天之中都在追忆着高罴的高谷在走了一天的队伍开始安营扎寨之时,终于做出了决定,于是他立刻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
“队长,怎么了?”守着高谷的两个战士还以为高谷出了什么问题,立刻凑到了他的身前,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你们,去把什长们全都叫过来。”高谷此刻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是。”见高谷的神色,两人也不敢多问什么,赶紧飞奔着去通知各个什长。
“队长,”高狸和高獐最先赶了过来,一脸担忧与奇怪的看着高谷,“你将我们叫来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先坐下,”高谷抬起眼皮看了看二人后再次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为接下来的讲话积累些力气。
其余几位正在指挥着手下战士扎营的什长,尽管心中奇怪高谷这个时候将他们叫过去的原因,但还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赶到了高谷身边。
“队长,”见人都到齐了,高狸小心的冲着高谷喊道,“人都到齐了。”
“人齐了吗?”高谷再次费力的睁开双眼,扫视了一眼眼前的这些手下,然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队长,阿虎和阿崎两位什长,也都病倒了,所以。。。”高狸看出了高谷的疑问,立刻向他解释道。
“是吗。”高谷虽然嘴上带着怀疑的语气,但皱着的眉头却舒展了开来。
“是的,队长。”高獐点了点头,“队长你还是先说一下你把我们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吧,那两位什长,等下我们回去告诉他们的。”
“是要告诉他们。”高谷在高獐的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但高谷显然没有想让他们思考的机会,立刻便紧接着说道,“自从几天前出现了第一个患上伤寒的战士以来,这几天里,队伍之中已经有近一半的人都染上了伤寒。”高谷一开口便让所有什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高谷所说的内容,他们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四天之前,已经去了先祖那里的高罴什长曾经跟我说过,”高谷没有理会在场手下们的脸色,继续说着,“要我将所有染上了伤寒的战士全都抛下,只带上健康的战士上路,尽快赶回部落,当时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队长!”这个时候,高狸如何还不明白高谷想说什么,他立刻脸色大惊的看着高谷。
“当时,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高谷没有理会高狸的惊叫,继续脸色平静的说着,“以至于现在又有几十名战士病倒,所以,现在,我决定。。。”
“队长!”这个时候,哪怕是再笨的人都已经明白了高谷想说什么了,他们立刻站起身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高谷,齐声打断了高谷的话。
“队长,你不用说了,我们不会同意你的这个决定的。”高狸更是厉声的冲着高谷喊道。
“对,我们不会答应的。”剩下的什长们同样冲着高谷喊道。
“闭嘴!”高谷强撑着坐起身来,倚靠在身边的大树上,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什长们,“我才是队长,大王亲自给我下的命令,我作为这支队伍的队长必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以便完成大王给我们下达的任务。”
“既然大王亲自给队长下了命令,那队长你难道就想在这儿丢下大王的命令吗?”高狸第一时间大声的反对着高谷,“而且,若是队长你留在了这儿,没有了队长的我们怎么办?”
“这我已经想好了。”高谷此时咧开了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高狸你代理这个队长的职位,带领剩下的所有人回到部落,完成大王的任务。”
“我不同意。”高獐这个时候面带不忿的喊道,“高狸他有什么凭什么能当这个队长,我高獐第一个不服气。”
“对,我们也不同意。”其他的什长们瞬间便领悟了高獐的意思,纷纷同样喊了出来。
“队长,”被全部人反对的高狸没有露出任何的不快,相反,他十分高兴的看向高谷,“你看到了,是他们不同意我做这个队长,并不是我不听从你的命令。”
“你,你们。”高谷很想抬起手来指着高狸他们痛骂,但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之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力气已经消耗殆尽了,因此,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这群“反叛”的手下。
“所以,队长,你还是早点休息吧,”高狸示意那两个照顾高谷的战士赶紧去扶着高谷躺下,“我们还需要去看着那些小子们扎营,就先回去了。”
“我也该去带着手下的战士们去狩猎了。”
“我也要带着底下的小子们去寻找水源了。”
“我该带手下的战士们去捡拾干柴了,现在天已经这么冷了,必须要捡到足够多的干柴,这样火堆才能够烧一整夜。”
。。。
什长们纷纷说着不同的理由离开了,只留下又是欣慰又是着急的高谷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转身离开。
离开了高谷那里,走在路上的一群什长们心思十分复杂,虽然他们不想像高谷所说的那样,残忍的将所有患病的战士丢下不管,但是高谷所说的那个事实,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短短的两三天里,染上伤寒的人的确已经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整支队伍都跑不掉了。
可是,难道就真的只剩下丢下这些亲如兄弟的同伴们这一个解决办法了吗?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思考着其他的解决办法,毕竟如果真的将那些病号们丢下不管的话,那他们就算真的活了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只怕也难以再心安了,而且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那在魂归苍天后,他们该如何面对先祖,又该如何面对这些被他们抛下的同伴们呢?
“这个时候若是我们手里能有神农氏族的姜就好了。”突然,一个来自王都的什长感叹道。
第五六九章 叹息
在高谷队伍中的那些王都什长们还在为自己手中没有姜而惆怅的时候,张岩正一脸喜悦的望着手中的姜块,这是他刚从稷易那里得到的报酬。
在郁金香的果实晒干之后,之前半信半疑的十二个王都商队的队长们全都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试验,而缫丝氏族最后的疯狂扫货无疑说明了张岩之前告诉他们的那个事情的正确性,郁金香晒干的果实和种子的确能够将丝布和麻布染成黄色。
于是,踏上了回家路程之后,张岩便开始向十二位商队队长收取他们之前向自己许下的报酬,这其中,他最最关心的报酬自然就是稷易许诺给他的姜。
这种在张岩的前世十分常见的调味品,在这个时代里却是只有神农氏族拥有的好东西,神农氏族对此十分保密,以至于出了王都之后,很少有其他的氏族知晓这种东西的存在。
和姜相比,其他十一个商队队长给张岩的报酬虽然看上去十分的贵重,像王族的队长高行就将交易来的十几件鼍龙皮全都给了张岩,在这件事上获利最大的缫丝氏族队长罗鸣,不仅把交易来的鼍龙皮给了张岩,更是将交易剩下的所有丝布一起给了他。不过,那已经被拿来染成了黄色的丝布,罗鸣却依旧留在了手里,毕竟那是最好的能够证明他这次成果的东西。
不过,有的时候,报酬太多也会带来幸福的烦恼。
“老大,”张羊看着铺满了十几辆大车的鼍龙皮,故作烦恼的望着张岩,“这么多的鼍龙皮,我们运回氏族之后要怎么用啊?”
“还能怎么用?”张寒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制成皮甲了,这里的鼍龙皮虽然多,可是氏族里那么多战士,这里还不一定够呢。”
“啊?”张羊不敢置信的看向张岩,“老大,真的要全都拿来制成皮甲吗?”
“怎么?”张岩将目光从眼前的姜身上收回来,“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没有。”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张羊有些颓然的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有想出来这些鼍龙皮除了制成皮甲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这些这么大的鳄鱼皮在这个时代真是可惜了啊。”张羊颓然的不做声了,张岩的内心却被张羊撩拨的不平静起来,“要是再过个几千年,这些鳄鱼皮要是制成了皮包,啧啧。”想到这里,张岩就忍不住可惜的摇起了头。
“老大,你想到这些鼍龙皮的其他用处了吗?”看着张岩突然一脸可惜的摇着头,张羊来了精神。
“没有。”张岩收起了脸上的可惜神情,在物质生活还未能满足人的基本需要的时候,什么奢侈品都是无聊的玩具罢了,更何况,在这个鳄鱼泛滥的时代,这东西也没有成为奢侈品的条件。
“其实,”这个时候一旁的张启凑了上来,“我倒是觉得这些鼍龙皮要是制成靴子倒是很不错,这鼍龙皮这么厚实,肯定很耐用,穿上之后,就算走在到处都是乱石的河边也不会扎脚。”
“这倒是个好主意。”张羊立刻撇下张岩,凑了过去,“我回去之后就让甲叔帮我制一双鼍龙皮的靴子。”
“我也要一双。”
。。
一行人轻车熟路,很快就赶到了镇苗城,此时,虽然冬天还未到来,但祂的大手已经开始狠狠的再向前推了,清晨的寒霜便是最好的证明。
“爹,这天儿似乎一年比一年冷了啊。”清晨,高桐有些哆嗦的穿好衣服后走出了房间,刚好看到住在自己隔壁的父亲高松走出房门,不禁心有感慨的冲着父亲说道。
“是啊,我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算是冬天刚到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冷。”高松裹了裹身上的兽皮衣服,对儿子的话十分赞同的回道,“对了,昨天傍晚有消息传来,去东方氏族的商队们已经到了岗哨那边,你今天就辛苦一下,让人把那些房间都收拾出来吧。”感慨了一下之后,高松突然想起了昨天听到的回报。
“是。”高杉点了下头,继而脸上又有些不满的说道,“东方氏族那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东西需要派出那么大一支商队去交易吗?真不知道族里的那些长老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
“呵,只要那边有金子就足够了,”高松笑了笑,“不过,这个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事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做好了又怎么样?”高杉突然变得不忿起来,“爹你这几年来做事这般努力,将镇苗城变成了现在这般繁华的模样,可以说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是,”
“阿桐!住嘴!”高松听着儿子那充满怨气的抱怨之声,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更是直接厉声打断了他,“这些话是能乱说的吗?我这个城守是大王任命的,大王自然也可以撤换我,你休得胡乱猜测大王的念头。”
“哼!”对于父亲的责骂,高桐显然十分不服气,“一个刚刚成年,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能比爹你更加适合做这个城守吗?”
“啪!”高松毫不容情的抽了儿子一个大嘴巴,发出了响亮的脆响,继而更是冲着儿子大声的吼了起来,双眼更是气得瞪圆了,胡子也因为生气而抖动着,“放肆,混蛋,那是大王子,你怎么,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不客气的称之为,为,为。。。”顿了许久,高松也没敢说出儿子之前所说的“娃娃”两个字。
“哼!”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又被高松臭骂了一顿的高桐显然十分不服,他捂着被抽的脸颊,怒哼一声之后,便转头就走。
“小混蛋,你干什么去。”高松看着儿子气得浑身乱颤。
“我去召集人手,”高桐站住了身形,却没有转过头来,“代城守你不是说王都的商队很快不就要到达了吗?我现在得马上去召集人手打扫那些房子去了。”高桐说完,也不等高松再说什么,便继续埋头向外走去。
“混蛋小子。”高松气得大骂,但最终只能望着远去的儿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哎!”
第五七0章 不可能
虽然此时天不过刚刚亮,空气中的寒气更是让人不想走出房门,但代城守高松的房门前所发生的一切依然被不少的有心人看在眼中,而很快,这些有心人便出现在他们需要出现的地方。
“这是真的吗?”听到手下报上来的这个消息之后,高羊立刻一脸兴奋,但立刻又压抑住了,厉声的向眼前这个负责打扫房屋的役工问道。
“禀告副城守,这是小的亲眼看到听到的,小的敢用这条性命作保。”役工当即拍着胸脯向高羊保证道。
“哈哈哈,”听到役工的保证后,高羊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了,“很好,你很好。”大笑了好一会儿之后,高羊再次看向一脸谄媚的望着自己的那个役工,非常满意的捋了捋胡子,“只要赶走了高松,我就立刻将你升为我身边的贴身役使。”
“多谢副城守,多谢副城守。”心情非常忐忑的役工,此刻听到高羊的话之后立刻狂喜着跪倒在地,向高羊不停的磕头道谢。
“好了,你先起来吧。”看着跪倒在地向自己磕头道谢的役工,高羊的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旋即,就从他的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鼓励的眼神,“今后若是高松有什么不一样的举动,你就立刻前来报于我,我保证定不会亏待你。”亲手搀扶起役工后,高羊一脸真诚的对他保证道。
“多谢副城守,”役工再次谢道,“副城守请放心,我负责打扫高松和他的儿子高桐的房间,他们若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举动,小的一定立刻前来向副城守你回报。”谢过高羊之后,役工为了加重自己在高羊心中的地位,向他详细的说道。
“好。”高羊忍住自己内心对他的鄙弃,一脸鼓励的拍着他的肩膀,“我就在这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在镇苗城王族的住地之中,同样的情况在不同的房间内同时上演着。而在其他王族氏族的住地内,虽然同样有人在向他们绘声绘色的说着这件事,但毕竟事不关己,这些王都氏族们除了嬉笑怒骂着吐槽两句之外,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在他们看来,这件事远不如自己同族的那些商队们这一次会带来什么好东西重要。
进入了镇苗城的辐射范围之后,之前集合在一起行动的王都氏族商队们便散了开来,进入了各自的岗哨之中,此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次从在荒野之中的合作变为了竞争,这一点,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长弓氏族虽然没有实力在这里建起自己的岗哨,但好在,张岩他们还可以和神农氏族商队一起,而在其他的王都氏族看来,这是十分正常的,毕竟神农氏族和长弓氏族的关系他们都很清楚。
但这些王都氏族不知道的是,张岩一行人进入神农氏族的岗哨,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稍作休整,更是为了分配他们运回来的那些赭石。
“好了,这一次你们想要多少赭石?”进入神农氏族的岗哨之后,张岩便直奔主题。离开家有近半年了,他现在十分想念他的妻子儿女和老父,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想再浪费了。
“一半。”稷易这一次为了救自己的命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因此在面对张岩的时候也是硬邦邦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慌不择路之下做出的选择了。毕竟损失了一些青铜武器他还不至于丢掉小命,但若是张岩手里的姜流了出去,那他这条小命就差不多该交代了。
“一半?”听到稷易的话后,张岩皱起了眉头,“太多了吧?这里的赭石可全是我们弄来的,你们一份力气都没出就想要分一半?”
“我们会给你们补偿的。”稷易继续硬邦邦的回答道。
“什么补偿?”张岩气得笑了起来,“你们神农氏族现在能给我们什么?青铜?粮食?”
“伤药!”稷易轻轻的摇了摇头后,板着脸回答道。
“要是你们给的补偿是伤药的话,那我就没有意见了。”张岩的脸色立刻变得和善起来,“不过,下次这种事情你要早点说嘛,省的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就按照我们之前定好的条件交易吧。”稷易的脸抽了抽,没有答话,显然是想到了一个多月之前,他孤身一人去见张岩的那个傍晚。
“这样最好。”见稷易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张岩深感无趣,收起了脸上的神色,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等下我们就分出一半的赭石交给你们,至于伤药吗,”张岩想了想,“马上就到冬天了,还是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再去王都拿吧。”
“可以。”稷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一切都谈妥了,张岩看了看稷易,“那我们就告辞了。”
“阿岩,等一下。”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张岩,之前一直说话硬邦邦的稷易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张岩转过身,颇有些奇怪的看向稷易,“还有什么事吗?”
“是的,”稷易的神色有些局促,“我有些事要和你谈一谈。”
“那阿寒你们就先回去吧。”张岩看着稷易的神情,心中了然,对着张寒等人挥了挥手,“我还要和易叔聊一聊。”
张岩一脸轻松的跟随稷易来到了稷易的房间。
“阿岩,你喝水吗?”虽然已经尽量走的缓慢了,但进入房间后的稷易依旧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只好一边借着这些琐事,一边飞快的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不用了。”张岩看着已经有些失了方寸的稷易,决定要主动把握住先机。“易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想要回那些姜?”
“呵,”稷易见自己的目的轻易的被张岩挑破了,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阿岩你都已经猜到了啊。”
“这个时候,易叔你能和我单独聊的事情,现在来看,似乎只有这一件吧?”张岩轻笑道。
“唏!”稷易见张岩将事情都说破了,便决定直接杀向主题,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易叔,”但张岩显然不会给稷易这个机会,稷易还未开口,他便率先开了口,堵住了稷易要回那些姜的路。“无论你说什么,给出什么条件,那些姜我都不可能还给你的,你还是以这个为前提再想一想之后,再来找我商议这件事吧。”
张岩说完便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留下了满脸苦涩的稷易。
第五七一章 哀求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蒙蒙亮,睡得正香的张岩便被一阵急促且大力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啊?”好不容易来到了安全的环境中,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的张岩,对于这一大清早就来吵了自己好梦的不速之客充满了怨念,起床气很大的他心中怨气满满,更是在心中下定决心:若是等下那个家伙不能给自己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的话,自己一定要让他尝一尝这世界上最可怕、最恶毒的惩罚!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
当满腹怨气的张岩哈欠连天的挪动到门前并打开房门后,他的睡意便在一瞬间就飞到了爪哇国,心中的怨念更是瞬间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如潮水一般阵阵袭来的笑意。
“易,噗,不是,噗,哈哈,咳,易叔,你这是?”短短的五个字,张岩因为忍不住笑意而卡了好几次,事实上,若不是眼前站着的稷易是自己的长辈,张岩此刻已经要毫不客气的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了,就算如此,他那时不时就抽搐一下的嘴角和不时就要响起的笑声,以及脸上因为要辛苦忍笑而憋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对稷易的打击丝毫不比直接捂着肚子狂笑要轻。
“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看着张岩的模样,本就满肚子埋怨的稷易,怨气值便立刻飙升起来,“要不是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能因为要想办法而一夜未睡吗?能因为想不出办法而发愁到把自己的头发扯成这副模样吗?”稷易强忍着怒火,满腹怨气的控诉着张岩,而他那和国宝相仿佛的眼眶,堪比鸡窝的发型则像两个举着证据在默默作证的证人一般,无声的佐证着稷易的那番控诉。
“哈哈哈,”稷易充满怨念的控诉没有让张岩心生愧疚,相反,他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咳咳,易,易叔,你,你还是先进来吧,”笑了几秒后的张岩看到了稷易那越来越黑的脸之后,赶紧咳嗽两声,强忍住笑意,将稷易请进了房内。
“哼!”看着依旧时不时因为忍不住而笑出声的张岩,稷易怒哼一声,迈步走进了张岩的房间。
“咳!”终于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稷易那令人捧腹的造型之后,张岩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谈正事,“易叔,你这想了一整夜,扯下这么,这么多,多的头发,”说到这里,张岩差点再次忍不住,赶紧收摄心神,正了正脸色,“易叔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商议的条件了?”
“那些姜你真的不能还给我了吗?我可以。。。”稷易显然还没有彻底死心,还是希望能够换回张岩手里的那些姜。
“易叔,”张岩没等稷易将他拿出来交换的条件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这个我昨天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无论你出多少东西,我都不可能把姜再交换给你的。你还是接下往下说吧。”张岩谈起这个底线时,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全消失了,显然,谈到这种涉及到底线的问题之后,他就没有了继续调侃的心情了。
“好吧。”见张岩将话说的完全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稷易只能颓然的答道,继而,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脸恳求的看向张岩,“那我现在,就只能求阿岩你答应我一件事了。”
“易叔请说。”看着一脸哀求的稷易,张岩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做出一定会答应的保证。
“狡猾的臭小子。”见张岩并没有上钩,稷易心中只能无奈暗骂一句,然后带着一脸哀求的对张岩说道。“既然阿岩你不肯将那些姜交换给我,我就只能求阿岩你不要让这些姜流传出去了,就算是易叔我求你了,只在你们长弓氏族之中种植食用姜,可以吗?”
“这一点易叔你不用担心。”听到稷易的请求后,张岩心中大定,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这姜可是我用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怎么可能轻易的给其他氏族呢?”
“那就好,那就好!”稷易听到张岩的保证后,同样松了口气,但听到张岩后面的那番话后,心中再次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个臭小子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那些郁金香花全是他在野外挖来的,大代价,屁的大代价啊!”
“易叔,”看着突然不言语的稷易,张岩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但实惠已经拿到手里了,只要不是当他的面骂他,他也懒得去管,“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啊?哦!”稷易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了,没了!”
“既然如此,”张岩准备赶人了,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他想要再睡个回笼觉。“那易叔你就抓紧回去歇息吧,一夜未睡,你现在一定十分疲累了,还未回到王都,你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就累到了啊。”张岩一脸关心的看着稷易。
“呵,”稷易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回去了,刚才我拜托你的事。。。”稷易站起身,心中依旧在担心那件事。
“易叔你就放心吧。”张岩此刻无比的想念自己的床榻和温暖的毛皮被子,“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稷易被半推着走出了张岩的房门。
“砰!”张岩将稷易推出房门后便十分迅速的关上了房门,窜回了床榻上的被窝,留下在深秋清晨寒风中有些凌乱的稷易。
日上三竿,张岩再次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老大,老大,该出发了!”张羊的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清早没有被叫醒的他睡得很好。
“知道了。”张岩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冲着外面吼道,“你们在驴车边上等着,我马上就来了。”
长弓氏族和神农氏族的队伍再次踏上了路途,但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却不同,长弓氏族的队伍将要前往小联盟在镇苗城外的营寨,汇合了营寨中的留守人员后直接返回氏族,而神农氏族的队伍则要和其他的王都氏族队伍一样,前往镇苗城,在那里休整两天后,他们才会踏上最后的回家路。
但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镇苗城之中,已经变得无比热闹起来,而随着他们的抵达,镇苗城中将会变得更加热闹。
第五七二 行动起来
镇苗城之中,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各个王都氏族终于得知了郁金香花的存在,而在得知了自己氏族的商队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去交易来这些名字还算不错,但却到处都有的野花之后,整个镇苗城彻底炸锅了。
这个时候,昨日高桐批评商队远走东方氏族的那番话再次被有心人拎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是赞同高桐的这番批评的。
“连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小家伙都能看出来的道理,真不知道族里的那些老头子都是怎么想的。”不仅仅是王族的人,其他的王都氏族族人也开始大量的讨论起高桐昨天所说的那番话来,作为他们鄙视族中那些握着权力的长老们和族长眼光的佐证。
“就是,要是交易来的是金子、贝和珍珠这些东西也就算了,毕竟,我们这边缺少这些东西,可是扔出去那么多青铜制造的武器却只换回来了到处都有的野花,商队的队长难道都是吃屎长大的吗?”想起自己被扔到这远离王都的偏远城池,每日只能和石头、火炉、野兽打交道的日子,这些原本心中就不大平衡的王都氏族族人们更加的难以接受这种情况了,在他们看来,要是让他们去做这个商队队长的话,一定能做的比现在要好得多。
虽然也有,“所有的商队队长都做了这样的决定,那说明事情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说不定,那名叫郁金香的野花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用途。”这样的理智言论,但就像后世的网络一般,充满理性的言论很快就被不满的谩骂声压了下去。
毕竟,能被派到镇苗城来的人大都是各个王都氏族之中的失意者,一如后世的键盘侠一般,他们只要发现了一丝能够喷口水的机会便会一拥而上,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宣泄着自己的“远大抱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承认那十二个被他们肆意谩骂诋毁的商队队长们是明智的,是有本事的呢?
“大兄,”镇苗城的城守府中,高杉正站在高松的面前,脸带无奈的看着他,“我们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诉那些家伙?省的他们每天都这样,这样,”说到这,高杉卡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些家伙的行为和言论。
“不用了,”高松摆了摆手,十分淡定的回道,“就算你现在将真相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的,说不定还会连我们也一起咒骂。”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高杉的脸上再次泛起苦笑,“大兄说的,的确很有可能发生。”
“所以啊,”高松笑了笑,“这几天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再过个两天,十二支商队就差不多都要抵达了,到时候,只要他们拿出证据来了,那些家伙自己就会闭嘴了。”
“大兄说的是。”高杉点头赞同道,但继而,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来,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不过,大兄,你让阿桐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以后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哎!”听到高杉说起这件事,高松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感叹了一声之后,便一脸无奈的回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会影响到他,但是,若不这样做,哪还会有以后啊。”
听到高松的感叹之后,高杉沉默了,作为高松的最有力臂膀,他是最了解高松现在这种困境的人。
“算了,”过了片刻之后,高松勉强打起精神来,半是调侃,半是苦涩的说道,“大不了我死了以后,阿桐他就老老实实的在王都做一个农夫、工匠、商人就好了,我想,就算大王和大王子对他再不满,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大兄!”高杉有些激动的看着高松,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行了,行了。”高松显然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强撑起笑脸冲着高杉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劝慰自己了,“阿桐那个家伙随说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但他心中未必不是真的这么想的,我这样做说不定反而更好,要不然,要是他某一天自己冒出那种话来,我一时间没有准备的话还真可能会出问题呢,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也许吧。”高杉看着高松脸上的神色,感慨着答道,“那大兄,我先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情况了。”
“去吧,去吧。”高松点点头,恢复了之前平静肃穆的神色。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过,这两天成了镇苗城中那些失意人彻底的狂欢季,每一天,都有大群大群的人聚在一起,对氏族,对王都的那些高层们肆意嬉笑怒骂着,一开始,还只是各个氏族的人聚在一起喷着各自氏族的高层和事情,但很快,氏族的界线便被打破了,一群分属不同氏族的人在名为失意的大旗引领下,聚在了一起。
“最迟明日正午,那些无能却因为身份而成为商队队长、管事的蠢货就要到达镇苗城了,我们到时候要不要到城门口好好的羞辱一番那些蠢货?”一群口嗨的王者们聚到一起之后,竟然慢慢的产生了自己很强大的错觉,继而催生出了新的,也更加大胆的念头来。
“好啊!”志投意合的一群人在短暂的愣了一下之后,全都高声的赞同道,“等到明天,我们一定要彻底的羞辱一番那些蠢货们,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小瞧我们,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身份好一些罢了,哪里比得过我们。”
“好!我,司兽氏族的牛胫明日一定会准时到达城门,去羞辱那些蠢货,诸位,还有谁愿意和我同行的,现在立刻就站起身来。”越说越激动的人群中突然站起了一个身影,大声的嚷道。
“我,有熊氏族的姬康愿与牛兄同行。”
“我,殷氏氏族的殷齿愿与二位同行。”
。。
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哪里还会有人不站起身来喊着要加入,因此,很快,这个小团体全员都做出了明日去城门羞辱进城商队的决定。
而分属不同的氏族的他们在回到了氏族之后,又很快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族中那些平日里和自己志投意合的其他失意人。
然后,这两天里,镇苗城中那些吵嚷不断的失意人们全都加入了这一次的活动之中,他们全都激动的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等待着那些商队的“蠢货”们被他们大肆羞辱却不敢还嘴的场景早日到来。
第五七三章 后悔
眼望着镇苗城那高耸的城墙出现在了眼前,坐在队伍最前方驴车上的缫丝氏族商队队长罗鸣,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这一次外出了三个多月,为氏族带来了这么大的利益,是时候趁机好好炫耀一波了,之前在岗哨,人数太少,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炫耀自己这一行的功绩。
“来了,来了。”罗鸣心中憋着劲,想要趁机好好向镇苗城中的同族们炫耀一波,昨日那些互相说定了的各氏族失意者同样在心中憋着一股劲,想要好好想羞辱一番这些商队上下的所有人,出一出自己被扔到这偏僻地方的恶气,因此,在看到了出现在道路上的缫丝氏族队伍之后,他们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比罗鸣还要灿烂,缫丝氏族的那些失意者更是因为激动而手心见汗,肌肉有些不正常的颤抖着。
原本看到城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的罗鸣,心中还以为他的功绩已经不小心传到了镇苗城,然后便不乏得意的下意识的以为这些是前来向他恭贺的欢迎人群。因此,他的脸上泛起了骄傲的笑容,走下驴车,昂首阔步的徒步走向城门外的人群,准备先接受一波恭维之声。
但罗鸣显然失策了,虽然他自认为觉得走下驴车,徒步走向城门是谦逊的行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恰恰成为了城门那群失意人眼中心虚的表现,而他脸上骄傲的笑容更是直接被他们认为是因为害怕被骂的太惨而露出的恭维笑容。
于是,原本心中还有些打鼓的失意者们心中大定,憋足了劲儿,只等那个心虚的蠢货走到面前后,好好的向他宣泄一下自己这些年来的怨气,痛骂他糟蹋氏族财富的行为。
“诸位。”为了保持谦逊有礼的形象,罗鸣走到人群近前后,率先抱拳拱手,笑着向他们行了一礼,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直起身来向人群炫耀一下自己的成果,被他认为是前来恭贺他的人群就爆发了,一声声严厉且难以入耳的句子瞬间轰炸了他的大脑,使他彻底当场宕机了。
看着因为“羞愧”而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反驳的罗鸣,自认为掌握了真理的失意者联盟彻底的陷入了狂欢,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在就事论事,但很快,他们便开始将这些年来积压下来的所有压力全都宣泄而出,其中不乏有人使用粗鄙不已的词汇。
“这一定是我在做梦。”罗鸣骤然间被成百人这般言语轰炸,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放肆!”最终,还是看出了情况不对劲的商队管事们冲了过来,充满愤怒的向这些已经陷入狂欢的失意者们吼道,“你们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荒唐的消息的,是谁告诉你们我们。。。”
“算了。”这时的罗鸣终于回过了神,满脸冷漠的伸手制止了管事们那将要脱口而出的真相,他的脸色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充满戾气的眼神扫过了面前的人群之后,对着管事们吩咐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进城。”
“哈哈,”看着罗鸣“服软”了,刚才还因为缫丝氏族商队管事们愤怒的脸和话语而感到不安的他们再次猖狂的大笑起来,“就是,你们这些没理的蠢货竟然还敢对我们发怒,真是可笑,你们还是早点夹起尾巴进城去吧。”一群人哄笑起来。
“你们!”管事们看着他们嚣张的模样顿时大怒,就想要冲上去和他们好好讲讲自己这一行的辉煌成果,狠狠的打打他们的脸。
“闭嘴!”但罗鸣阴鸷的眼神却将他们的话逼回了肚子里,“没听到我的话吗?进城!”
“可是。”有的管事心中有些不服,还想要争辩,却被已经看出了些端倪的同僚们给强拉了回去。
而看着这一切的失意者们再次哄笑起来,同时还夹杂着种种不堪的言语在其中。
缫丝氏族的商队就在失意者们这喧闹的嘲笑声和骂声中强忍着怒火进了镇苗城,直奔缫丝氏族的住地而去。
看着缫丝氏族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进了城中,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失意者们终于放下了心,缫丝氏族商队的行动无疑证明了,他们之前得到的那个消息的正确性,否则,他们怎么会被他们这般羞辱都不敢反击呢?想到这一层,他们对接下来趁机羞辱其他的商队的场面充满了期待,尤其是除了缫丝氏族之外的那十一个王都氏族的失意者们,更是在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家的商队到来时,自己该如何羞辱他们,才能让自己心中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的恶气宣泄的更畅快。
“队长,你干嘛不让我把真正的情况说出来,狠狠的扇他们几记耳光呢?”进了城之后,那之前被同僚拉回来的管事心中依旧有些想不通,颇为不服气的质问着罗鸣。
“笨蛋。”罗鸣没有答话,一旁一个看出了罗鸣心中想法的管事看了一眼罗鸣后,狠狠的骂了他一句后,见罗鸣没有表示反对,才开口向他解释,“要是你现在就把事实告诉他们了,他们会怎么做?”
“大概会灰溜溜的跑回家吧?”被骂的管事楞了一下之后,怔怔的答道。
“是啊,”骂他的管事语重心长的答道,“以他们那群家伙的胆子肯定立刻就会回到家里把大门紧闭,几个月不出大门,我们氏族的那些渣滓我们可以随意的收拾,可今天辱骂了我们的那群家伙除了我们缫丝氏族的人之外,还有其他十一个氏族的人,其他氏族的那些渣滓我们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有。”被骂的管事此时已经有些明了了,语气讪讪的答道。
“所以,”骂他的管事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情,“我们治不了他们,可总有人能治了他们,队长表现的越软弱,他们就蹦跶的越欢快,得罪人也就越狠。”
“他们得罪的越狠,”被骂的管事同样露出了狠厉的神色,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之后他们的下场就越惨。”
“没错!”这时,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罗鸣,脸色阴鸷的厉声说道。
“我要让他们接下来的所有日子都要为这一天而感到后悔!”
第五七四章 悲惨的未来
镇苗城城门处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城守府中。
“爹,你不是说那些郁金香花的果实和种子能够将丝布和麻布染成和金子一样的颜色,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吗?怎么?”难得来到城守府的高桐听到手下战士传来的消息之后,十分不解的看着父亲高松。
“怎么缫丝氏族的罗鸣竟然会什么都不说,任由那群家伙羞辱是吗?”高松将儿子的问题补全了反问道。
“是啊。”高桐点了点头,“要是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这一次罗鸣对缫丝氏族可是有巨大的功劳啊,毕竟,整个部落之中,就属他们缫丝氏族出产的丝布最多,最好啊。这样的话,那罗鸣怎么能忍受这种羞辱呢?”
“你啊,还是太过年轻了。”高松看着眉头紧皱,一脸想不通的儿子,有些无奈的冲他摇了摇头,“阿杉,你来告诉他原因吧。”
“大兄你不要这样着急吗,阿桐他今年才多大啊,你这未免太过着急了。”一旁的高杉看着高松脸上的神色,笑着劝慰道,“而且,阿桐他生性诚实,这是好事啊。”
“他的儿子今年都已经能够说话了,年纪还小啊?”高松听到高杉的劝慰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高桐一眼,“像你,当初比他还小五六岁的时候,比这更复杂隐秘的事情都能看透,他呢?”说到这,高松忍不住再次瞪了儿子一眼,“光长年纪不长心思的臭小子。”
“杉叔,你还是快点跟我说说那个罗鸣为什么被那样羞辱也不还击的原因吧。”对于老子高松的嫌弃和教训,高桐早已经麻木了,毕竟从来到镇苗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在这样的情境中度过五年了,无论高松怎么嫌弃他,他都已经没有感觉了。
“臭小子!”看着混不在乎的儿子,高松真想站起身来狠狠的揍他一顿。
“阿桐你啊,”看着气得胡子乱颤的高松和满脸不在乎的高桐,高杉一脸的无奈,“你并不笨,相反,你很聪明,但你有些太懒了,你不能因为有大兄和我在,遇事后就想也不想的直接向我们询问,你要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们俩是要离你而去的。”
“知道了。”高桐见高杉也开始有着向父亲高松发展的趋势,不禁深感头疼,他还是喜欢那个对自己有问必答的杉叔。
“既然你知道了,”高杉看着一脸不耐烦,却丝毫没有反思意思的高桐,不由的轻轻的摇了摇头,“那这件事就由你自己去想了,反正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王族的商队应该会最后才抵达,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的自己想想吧。”
“啊?”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高杉,高桐一脸的惊愕,显然,他没有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
“对。”高松看着第一次露出不一样神情的儿子,心中竟然涌起一阵畅快之情,不由的赞许的看了高杉一眼,然后虎着脸看向儿子,“这件事就由你自己去想,我警告你,不许去询问其他人啊!不然,你今年就别想带着你的婆娘和小桃子去你丈人那里耍了。”
“好吧。”看着“沆瀣一气”的父亲和杉叔,高桐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杉叔彻底和父亲站在一边了,看样子,我今后的日子肯定要更加难过了。
由于岗哨的位置都差不多,出发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在缫丝氏族第一个抵达镇苗城后不久,第二个抵达的殷氏氏族商队出现在了镇苗城外。
而有了一次成功的经历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等着下一个“猎物”出现的失意者联盟,在看到了殷氏氏族商队的驴车出现的一刹那便兴奋的难以自已,摩拳擦掌的准备着自己的第二波攻势,刚才对缫丝氏族的“攻击”由于是第一次,难免有一些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改进后,他们相信,这一次一定能把那些浪费氏族财富的蠢货们骂的当场流泪不止,向他们跪下认错!
殷氏氏族商队这一次虽说功劳肯定比不上缫丝氏族,但以商队作为立足之根的他们对这一次的成果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因此在遭受到了失意者联盟那狂风骤雨一般的言语打击之后,他们也和缫丝氏族商队一样陷入了迷茫。
但很快,殷氏氏族商队的队长殷缓便反应了过来,而在抬头看到了城门处那个再向自己打着商队联络惯用的手势之后,他便彻底知道了罗鸣的想法,而已经被辱骂了好一会儿的他想都没想便决定和罗鸣一起行事,准备给这些胆敢辱骂自己的渣滓们一个永世都无法忘记的教训。
于是,失意者们再次心满意足的看着曾经站在他们头上的那群家伙们在自己的“正义”辱骂声之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进了镇苗城中,而那些殷氏氏族失意者们在看到殷氏氏族商队灰溜溜进城后的满足神情,使得除了缫丝氏族之外的其他十个王都氏族失意者们心中焦急不已,恨不得下一刻,他们自己氏族的商队就能出现在眼前,让他们好好的在这帮蠢货们身上宣泄一下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失意之情和因为失意而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
但这些失意者们因为太过关注城外的那条大路了,以至于,殷氏氏族商队的队长殷缓光明正大的前往拜访罗鸣这件事都没有看到。
“罗鸣,”看到罗鸣的一刹那,殷缓的怒火便涌了出来,“你TN的被人骂了就把我也拖下水是什么意思?”
“呵。”罗鸣冷笑一声,在经历过了城门处上百人的集体辱骂后,哪里还会把殷缓这毛毛雨一般的骂声放在眼里,“你殷缓不也没TN的把事实说出去,想要把后面的家伙也拉下水吗?还好意思说我?”
“哼!”殷缓冷哼一声,“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被这样辱骂了,那我TN的多没面子,要骂,就要大家一起挨骂,谁TN的都别想躲掉。”
“嘿嘿。”听着殷缓这心中的实话,罗鸣站起身来拍拍殷缓的肩膀,“你这才是正道理吗?我们十二个队长做了同样的决定,凭什么就我们俩挨骂?TN的一个都别想跑。”
“哼!”殷缓再次冷哼一声,有些阴测测的说道,“然后,就让那些胆敢辱骂我们的家伙去荒野里挖一辈子的石头去吧。”
“没错。”罗鸣同样阴测测的赞同道。
“就让他们在剩下的日子里一边挖着石头一边为今天胆敢辱骂我们的事儿后悔去吧。”
第五七五章 分别
镇苗城某个偏僻的角落之中,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聚到了一起,更有一个站在外面放风的,时不时的伸头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经过。
“当初我警告过你们多少次,让你们不要和那些家伙凑在一起,不要和那些家伙凑在一起,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闯下了这么大祸来,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角落中,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满与忧愁,正在教训着面前的三个青年,虽说是教训,但因为害怕声音传出去,所以他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伯兄,”蹲伏在中年汉子面前的三个年轻男子神色慌张,每过两三个喘息的时间便要一脸惊疑的看向外面在放风的同伴,显然是心中已经慌张到了极点,“我们虽然现在都很后悔当初没听您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啊,还是抓紧时间想一想,该怎么才能度过这次的磨难吧。”
“是啊,伯兄。”其他两个人赶紧附和着,脸上全是焦急与紧张之情,“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抓紧时间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才是啊。”
“伯兄,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们啊,要不然,我们三个就死定了,那个罗鸣向来做事狠厉,肯定会狠狠的报复我们的,”说到这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年轻人此时的言语之间已经带上了哭腔,“大兄,我还未成家,不想现在就死啊?”
“你们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那罗鸣不好惹了?”那中年汉子看着已经跪在地上向自己哀求的三个弟弟,心中又是烦躁又是心疼。
他们的父亲早丧,母亲改嫁,他当时虽然刚刚成年,但因为不愿三个未成人的弟弟随母亲去别人家看人眼色,被人当做牛马使唤,所以便带着三个弟弟来到镇苗城讨生活。现在,好不容易连最小的幼弟都已经成人了,他们却闯下了大祸。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无论心中怎么生气,怎么恨他们不争气,他却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弟弟被赶到矿场,一辈子面朝矿石背朝天的挖石头,今生都没有再回环的机会。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平复了一番心中的情绪之后,中年汉子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弟弟,“只能让你们逃离镇苗城,去你们婆娘的氏族那里躲上一段日子再说了。”
“啊?”听到自己伯兄的话,三人同时满脸震惊的抬起了头。
“伯兄,难道以你这工坊大匠的身份也不能救下我们吗?”
“是啊,伯兄,那罗鸣就算再狠,毕竟只是商队的队长,应该管不到伯兄您吧?”
“大匠,大匠。”听到弟弟们带着埋怨的质疑,中年汉子顿时勃然大怒,“我们缫丝氏族是靠什么成为王都氏族的?是靠丝布,丝布,”说到这,他火气再次翻涌,“可我这个大匠是什么大匠,是熔炼青铜的大匠,你们觉得我这个大匠在族里又能有多大的本事,啊?”
“可大匠终归还是大匠吗,一个氏族能有多少大匠?”见自己的伯兄突然发火,三个年轻人顿时有如面对猛虎的小鹿一般瑟瑟发抖,但终归还是有些心有不甘,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见三个弟弟依旧心存幻想,中年汉子便愈发感觉到无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实在是太过放纵他们了,以至于现在才回惹下这么大的祸来。“罗鸣他这一次带回来的是能将丝布和麻布染成金黄色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等他回到氏族之后,一定会受到族长、长老他们的重视,今后他的地位肯定要比现在高不知多多少,最少,长老的位置是跑不掉的,面对这样一个现在就可以确定长老位置的人,你觉得我头顶上的那些真正能做主的人会因为我而去得罪他吗?”
听着自己大兄那充满无奈的话语,三人终于低下头认命了。
“可是,伯兄,”这时,最小的弟弟有些着急的开口了,“仲兄和叔兄他们都已经成家了,尽可以去往嫂嫂们的氏族,可我还没有,没有。。。”
“季弟你不用担心,”中年汉子开口打断了自己幼弟的话,“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你已经和长林氏族的那个女子看对眼了吗?正好,这一次,你就直接带上成倍的聘礼,直接前往长林氏族吧。”
“伯兄,你不会是想让我当长林氏族的赘婿吧?”听到自己伯兄的这番话,年纪最小的男子顿时变得急切起来,“这不行,我不会去做长林氏族的赘婿的。”
“行了!”中年男子喝了一句,“谁说让你去做长林氏族的赘婿了,我们缫丝氏族的人去做他们长林氏族的赘婿,他们倒是想的美。”说到这,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只是让你和仲弟、叔弟一样,去长林氏族躲一躲,那多出的聘礼就当做是让长林氏族闭嘴的条件。”
“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不是去做赘婿,年纪最小的男子顿时松了口气。
“你们听好,”见自己的幼弟终于安分下来了,中年汉子板起脸来,语气严肃的对他们说道,“族中的住地你们现在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你们今天就在这城中找个地方躲藏着,族里的那些家伙再怎么想讨好罗鸣也不敢在城中公然的抓人。我现在就去打探一下晚上是谁值守城门,看看能不能用点财货让他到时候偷偷的放你们出城。只要出了城,一切就好办了。”
“那我们就等伯兄你的好消息了。”三个弟弟互相看了看对方后,带着感激的冲着自己的伯兄行了一个大礼。
“好。”站直了身子,受了三个弟弟一个大礼之后,中年汉子看着三个弟弟,眼眶有些湿润。“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心中这般想着的他并没有多做停留,他很清楚,想要以后能够再见到自己这三个弟弟,他现在就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了。
而此时,镇苗城,热闹了起来。
第五七六章 重要
自从昨日从最后回到镇苗城的王族商队队长高行的嘴中得知了有关那郁金香的真实情况之后,之前那些站在城门口意气风发的依次嘲笑、羞辱了十二支王都氏族商队的失意者们,变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质疑高行的话,毕竟一朵破花怎么可能将丝布染上金子的颜色呢?但当高行像早就料想到他们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一般,拿出了已经染好的那块泛着金子颜色一般的丝布之后,所有的质疑声便变得无力起来。
这个时候,无论这块布是不是用那郁金香染成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哪怕他们再笨也知道,商队能够换回这样的染色技术,哪怕他们把带去的所有青铜都送人了,族里的高层们也不会对他们有丝毫的不满,相反,只怕还会笑着拍起手来,说他们送的好,送的妙!甚至还会巴不得他们再多送几次。
这个时候,智商终于回到正常水平的他们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前几天没有相信城守府传出来的那个情报,后悔自己没有听从家中长辈们的告诫,后悔自己受了同伴们的蛊惑。
但,后悔本就是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才会出现的情绪,当人出现这个情绪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亡羊补牢虽不晚,但那是在羊圈里还有羊时才能奏效的手段。至于这些曾经意气风发的失意者人,很可惜,他们的羊圈豁口太大,而他们又察觉的太晚,等到他们想要补牢时才发现,他们的羊圈里已经空荡荡的连羊粪都看不见了。
夜晚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情绪之中度过,在他们的想象中,这原本会是一个胜利之后纵情狂欢的不眠夜,但现在,夜虽不眠,但心情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商队队长们的报复来的很快。或许是因为清楚这些商队队长回到王都的主宗后会获得什么样的赞扬,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又或许是那些整天喜欢埋怨一切,却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失意者们实在太过招人讨厌,镇苗城中各个氏族的头对商队队长们的报复计划全盘接受,甚至有的头还暗示自己氏族的商队队长,这个人,这个人,还有这个人是那些敢得罪你的渣滓们的亲人(好友),你不会看他们不顺眼吗,我也可以帮你加上去的哟,斩草要除根吗,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面对这种这充满诱惑力的条件,商队队长们虽然心中对这些胆敢辱骂自己的渣滓充满愤恨,却也没有愤恨到就这样被那些头儿们当枪使。于是,这些头头们只好一脸可惜的按照名单去抓人。
面对这种情况,类似缫丝氏族那个中年汉子一般还有些身份的人自然能够提前一步得到些许有用的情报,趁着头头们还没有动手,立刻将犯事的亲人们悄悄带出住地,寻求一丝逃跑的机会,但大部分的人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带到晾晒谷子的打谷场上,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事不关己,八卦走起,在镇苗城中的各个王都氏族都在忙着抓人的时候,那些没有受到影响,亲人朋友也没有掺杂在其中的闲人们便开始聚到一起,八卦着这次的事情。
“啧啧,这商队队长们一个个的果然够狠啊,面对那种情况竟然能够忍住,直到那群作死的家伙把十二个商队都得罪完。”
“嘿,这算什么。要是我,我也得和他们一样忍住啊,当时发飙,除了能把自己氏族的那十几个人抓出来教训一顿之外,其他氏族的人就只能骂一顿,这样多亏啊,忍一下就不一样了,你看现在,那些敢辱骂商队队长的家伙们全都得去挖一辈子石头了。”
“真挖一辈子矿石啊?”有的人心中有些不大相信,“不就是骂了那十二个队长几声吗?至于这么狠吗?”
“你知道个屁。”消息灵通的人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境下都不会缺少,“那群家伙在这镇苗城里本来就不受各个氏族的那些头儿们待见,这一次,那些头儿还不得趁机把他们全赶出去啊。”
“要我说啊,他们就是活该,”这时,平日里同样看不起那群渣滓的人不屑的开口回应道,“一个个的,屁本事没有,还整天屁事不干,就知道在那里胡吹大气,跟水塘里的青蛙似的,本事不大,叫的声音倒是比牛还响,我要是头儿,只怕早就受不了他们在城里这么瞎叫唤,把他们通通赶走了。”
“就是。”人群中有不少附和的声音,“能被族里打发到这镇苗城里的,要么就是本事大的,要么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在王都只会给族里丢人的,我们这些有本事的还没抱怨呢,他们倒先抱怨起来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有多大本事,受了多大冤屈呢。”
“现在好了啊,以后啊,我们就不用再听那群青蛙们整天胡吹大气了。”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时候,那消息灵通的人士再次登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一次,虽说把大部分的青蛙都赶去矿场去挖石头去了,可是啊,还是有不少人逃掉了。”
“什么?”
“不可能吧?”
“族里不是把住地都封起来挨个抓的吗?怎么可能有人逃掉?”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灵通人士的一句话便掀起了众人的议论,而这也正是他们这些人的成就感所在。
“切,你们难道就这点见识吗?”面对一片质疑之声,他先是面露不屑的轻轻摇了摇头,继而便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人”。“你们要知道那些渣滓们虽然个个没什么本事,只知道胡吹大气,可有的人却有有本事的亲人和朋友啊。”说到这里,他便弓着腰,像做贼一般四处扫了扫之后,压低了嗓门,“其他氏族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就说我们缫丝氏族吧,我们氏族有一个熔炼青铜的大匠你们知道吧?”
“你是说罗戈吧,那个据说打造出了比长矛更厉害武器的大匠。”人群中适时出现了捧哏,垫了一句。
“没错,就是他,”消息灵通人士再次接过话头,“这一次,他的三个弟弟全都参与到了这件事当中,可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求知”的火焰在众人眼中熊熊燃烧。
“他这三个弟弟啊,一个都没抓到,”他没有卖关子,直接一脸羡慕的说道,“我听说啊,他用自己打造出来的武器收买了一个战士,让那个战士放走了他的三个弟弟,又用不少东西收买了城门的值守,让那个值守趁着天黑啊,偷偷的把他三个弟弟放出城去了。”
“啧啧,这世道有一个有本事的亲人还真的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