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 战斗刚刚开始
枪就是普通人的利爪和獠牙,当有人想要欺负他们的时候,不得不仔细考虑后果。而有了枪的普通人,大概率还是普通人。
就像是给羚羊装上一嘴老虎的牙齿,它们依旧不会选择去主动捕杀猎物,还是乖乖吃草。顶多在看不到活路时才会张嘴咬两下,为的不是杀死对方,而是挣脱逃跑。
但洪涛反对一部分人有太多枪、另一部分人搞不到枪。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容易出现仗势欺人,还会互相猜忌,增加不稳定因素。
这玩意有点像军备竞赛,当双方实力都差不多的时候反倒是最稳定的。如果有一方突然发明了新式武器,打破了平衡,就会让另一方惴惴不安,总想着剑走偏锋、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还是您想得周到,我先派人去探探底细,确实靠谱再找江会长他们聊。到时候还是您当裁判,哪一家该拿多少全摆在明面上。最好再来个内部规定,不许拿这些枪对付自己人,一致对外的时候才能用!
另外蒋门神的事情也不能大意,那群家伙有前科,疯起来六亲不认。我马上回去一趟,找管理处和治安队的熟人查查登记,就能知道那群家伙到底还在不在南三区住,比瞎猜准确多了!”
陶伟也不是个太有野心的人,没想过要靠武力称霸新安全区,稳定和挣钱才是他最关注的。对于蒋门神的猜测,即便洪涛已经承认判断失误,依旧很重视,并打算亲自去验证一番。
“嗯,有时间我也会找人侧面打听打听,你快去快回,现在咱们面临的最大麻烦不是蒋门神而是连春雨,补税的问题是第一战,让他赢了,以后新安全区的日子就难过了。”
洪涛嘴上没说反对,实际上已经不再关心蒋门神了,把心思全放到了补税问题上。管理处的告示贴出来好几天了,至今为止十字路口市场里没一个商人主动去做登记,这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世界上没有一个官员能忍受被管理者挑衅权威,连春雨肯定正在咬牙切齿的想办法找突破口,而反抗军、救赎者、本地商会三方至今也没拿出统一的意见。
到底是补还是不补、补是全补还是补一部分?在这个问题上做不到一致,就没法进行下一步估算和推演,更不能提前对管理处有可能做出的举动给出预桉。
光靠硬顶是没出路的,必须主动和管理处交涉,大家经过讨价还价,不管谁让步多谁吃亏大,毕竟是互相妥协的产物,双方接受起来要容易的多,不至于恼羞成怒。
“商会这边已经有了差不多的意见,大家觉得全补损失太大,一点不交又等于和管理处撕破脸,长远看对谁都没有好处。
最好能只补三分之一、最多不超过一半,面子上意思意思,大家不会损失太多,管理处那边也不算窝囊,各让一步嘛。”
陶伟的效率还挺高,刚转了一圈就把大部分本地商户的意见归纳总结的差不多了,听上去很符合安全区里流民商人的行事风格。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夹缝里求生存,已经习惯让步,只要不逼到绝路,凡事都好商量。
“如果反抗军和救赎者不愿意补缴,一分钱都不想多出,还要求至少减免半年的税收,商会这边打算如何跟进?是各交各的,还是再把需求综合下,争取共进退?”
实际上商会这边愿意补缴一半,已经超出了洪涛的预期。大洋路市场里的商户不仅要承担营业税,还要再多拿一份市场管理费和摊位租金。
营业税是上缴给联盟政府的,每年都有明确比例。市场管理费名义上是白思德收的,实际上他也是个过路财神,这笔钱最终会以各种名义进入管理处和更高层的腰包,不够的白思德还得自己掏兜补上。
其实约等于市场里有了一份干股,否则白思德何德何能,占据着联盟辖区最大的市场踏踏实实收租子。安全区里那么多流民势力,随便来两家就能让他开不下去。
该不该萧规曹随、入乡随俗的遵守潜规则呢?如果洪涛的身份没暴露,他会比谁都怂,也非常适应这种环境,更能拉关系钻空子。顶天了,是谁做得太过分,触碰了他的逆鳞,被暗中干掉。
但现在不成了,他不想怂也不能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理想,必须要改一改大家的习惯,挑战下潜规则,否则何必回来呢。
“……那您的意思是?”反抗军和救赎者到底是啥想法陶伟不清楚,但他很确定,只要洪涛乐意,有极大可能说服疆省新移民们按照这里的潜规则办事。现在既然问出了这种话,就说明不是别人有想法,正是这位有想法。
“我不是商人,根本不用交税。我在市场里没股份,大家交多少税和我没一毛钱关系。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要问你们自己。愿不愿意继续这样过下去,世世代代当韭菜,让人割了一茬又一茬。”
洪涛摇了摇手示意别问该怎么办,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充其量能在市场里白吃白喝占点小便宜,再从红区的收获中占一两股利润。
“……您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会长有些事做不了主。说实话,我也不想补税,刚搬过来的时候,这里遍地杂草垃圾,光是高层碎掉的玻璃就有半尺厚。谁也没帮着清理,都是大家用手捡、用车拉,一点点清理出来的。
稍微有点规模了,白天进货卖货,晚上睡在摊位上,除了防着人还得防着各种小动物,每天真正能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您没来之前,这里三天两头因为屁大点的事儿吵架动手,我们两边都不敢得罪,又两边都要防着。弄商会根本就不是为了做买卖,而是守望相助,每天出摊身上全揣着刀子。
现在市场建起来了,买卖也好了,结果管理处突然说要补税,谁心里都不乐意。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乐意又能咋滴?治安队有枪,后面还站着军队,疆省那些人再彪悍,不是照样投降了!”
俗话说的好,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肉的。陶伟让洪涛说得有点挂不住脸了,牢骚话滚滚而出,可是说到最后,只能双手一摊,重新变成怂蛋包。
他看不到有改变的希望,至少从疆省新移民身上看不到,倒是失败的例子不少。建立安全区以来,包括孙飞虎在内,试图反抗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刚开始的两三年里,大大小小的闹事此起彼伏,结果无一例外全没好果子吃。
“如果是我来挑头,你敢不敢试试?先别考虑孙飞虎、白思德他们的想法,仅就你自己,还有商会里大部分人,能不能形成统一的意见?”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陶伟的感受洪涛能理解,放眼望去全是失败的先例,从来也没成功过,时间长了,任何人都会产生一种根本不可能胜利的错觉,哪怕明明有希望也本能的不愿意尝试。
此时此刻说再多道理也没用,唯有让他们看到活生生的成功例子,比如自己。和孙飞虎他们比起来,自己过往的战绩要好很多。
末世刚刚来临,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能赤手空拳建立联盟,后来又在疆省打出了好大的名声,组织能力、决策能力和眼光,应该是具备的。
最有利就是联盟的态度,他们对自己说是姑息也成,说是畏惧也可,反正回到京城之后地位很独特。说没有权力吧,确实啥职务都没担任,连正式居民都不算。说是普通流民吧,是个不瞎的人都不会信。
1009 又多了一股力量
而且自己前不久刚取得过一次辉煌的胜利,在十多万丧尸的包围之中孤身击毙活尸首领,解救运输队和联盟军队于水火。
虽然在战斗力上没体现出超人一般的逆天,但在人品方面却是光芒万丈。不管谁说起这件事,无论喜欢不喜欢自己,都得承认一件事:跟着洪涛一起混,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就是资本,比个人武力值高还好用的资本。除了能力之外,大部分都愿意跟着讲义气的人混,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运气不好认了。别大家都倒霉,当领导的次次化险为夷。
“您、您不是说回来不参政吗?”可能是过于惊愕,也可能是信息量有点大,陶伟的脑子暂时丢了转儿,一句本不该说的话,不由自主的秃噜了出来。
“……嘿嘿嘿,陶伟啊,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肯定走不出五步远。我连副部长都敢杀,手里再多条内务部探子的命,真不算啥压力。”
此话一出洪涛咧开嘴笑了,伸手搭在陶伟的肩膀上把脸凑得很近,另一只手冲笨猪和沉万三做了个手势。两个人马上心领神会,一前一后站到了十多步开外,警惕的注视着附近的动静。
“我、我、我不是内务部的人,我发誓,真不是!”
看着眼前这张似笑非笑的脸,陶伟头一次觉得人原来还能长得如此恶毒。那些伤疤仿佛是张开的嘴,正要啃咬自己。想往后退,可身体半点也动弹不了,不是腿软,而是肩膀上那只手如千钧重担。
“这么说是我多心了……成,我不杀你,这里离管理处太近,为此被抓进去也划不来。你走吧,我去问问孙飞虎,看看他知道不知道你的底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能随便冤枉人!”
洪涛之所以会突然翻脸,认定陶伟是内务部派来的密探,只因为刚刚那句话。自己和很多人说过回来不打算掺合联盟的权力争夺,更不想参与管理。
但这些话仅限于联盟高层听过,像江洋、艾尔肯这样的移民势力领袖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商会头子又是怎么脱口而出的呢?唯一的解释,他是政府派来的!
“不不不,洪队长、洪大侠,我真不是政府的人……我是刘理事的人,他担心您的安危,特意让我来帮衬着,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和被洪涛当场杀死相比,陶伟好像更怕落入孙飞虎的手里。略微犹豫了几秒钟,终于决定实话实说,能不能保住小命还得看天意。
“刘理事?”
“刘全有……我以前是后勤部的采购员,一时湖涂贪了公家的钱给自己偷偷弄了家小公司,被内务部发现之后,是周部长出面说情才没被扔进矿山改造,但公职和正式居民身份保不住了,这才去大洋路市场里做生意。
又是周部长特意关照买卖才能做大,她老人家出事的时候,刘理事让我继续在市场里待着,一边做生意一边多结识朋友,虽然帮不上太大的忙,多少能赚点活钱。”
为了让自己的交待更可信,陶伟一口气把和刘全有夫妇的关系脉络讲了出来,然后眼巴巴的等待宣判。此时能不马上死,或者被孙飞虎当内奸处理掉,就是最大的奢望。
“周部长的身体怎么样?”洪涛依旧保持这一只手搭肩膀一只手垂在大腿外侧的姿势,只是脸上古怪的笑容少了,眼睛眯缝了起来。
“周部长的身体很不好,怕是时日无多了。这几年为了给她老人家治病,刘理事没少花钱托人,如果光靠他们俩的配给额度,早就扛不住了。”
听到这个问题,陶伟眼睛里的绝望少了些,希望多了点。很显然,这是在考验自己的描述是否与事实相符,周金兰的病刘全有没怎么向外人提过,能知道的必然是亲信。
“那你马上去请示刘全有,把补缴税款的意思复述一遍,尽快给我个答复。记得和他讲,别插手不该做的事儿,静静看着,能做好分内之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确实管用,洪涛松开手,推着陶伟向路边的马车走,看样子是不打算动手了。但语气比刚才还强硬,全是吩咐,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更没因为是刘全有的亲信而热情半分。
“这家伙靠不住?”陶伟也没敢反对,乖乖走到马车旁边目送洪涛三人离开。车厢里,笨猪一直回头望着那个站在路边孤零零的身影,有点好奇,明明已经翻脸了,为啥没选择马上动手呢。
“算小半个自己人……老三,快点走,今天晚上我得去趟红区!”陶伟的身份是个意外,到底是惊喜还是麻烦,还得看如何利用。
有关刘全有的情况自己基本了解,如果周金兰不得病,这位曾经的大主任可能真会心灰意懒甘于现状。但周金兰的病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羁绊,只等妻子离开人世间必然还会奋起一搏。输赢无所谓,生死应该也无所谓了。
这就是他对妻子的感情,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了大半辈子,还熬过了人类的大灾难,正要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结果被曾经的伙伴出卖了。
做为职业政客,刘全有能忍,可周金兰忍不了,不管是不是因此而得了绝症,在刘全有眼里,妻子的苦难百分之八十都是某些人造成的,比如初秋!
为了报仇他可以装孙子再忍十年,可是自己的突然出现,让他看到了马上复仇的可能。到底该不该为周金兰报仇,洪涛无法评价。按照传统,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血腥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能翻盘,再怎么报复也是正常。
但正好赶上自己要谋求改变,刘全有这股力量好像可以利用下。他和蒋门神一样,都属于被大多数人遗忘或者忽视的力量,现在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弱,还是暗中积攒了一些能量的。
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见,朱玛的热情集中爆发了出来,根本不管洪涛的年纪,尽情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消停,然后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曾经的大侠躺在床上捯气儿。
实际上洪涛觉得自己并没怎么衰老,和十年前勾搭刘若愚小秘书时候的战斗力基本持平。区别只是小秘书们平时坐办公室,顶多每周去两次健身房。
而朱玛则是个牧羊女,从小在山野间跃马驰骋,又经过红衣修女的专业训练,从身体素质到技术细节均已经达到了准专业选手的水平,应付起来自然会吃力。换个身体好的年轻人来,说不定还不如自己能抗呢。
“瘦猴呢?你把他轰哪儿去了?”一想起年轻人,洪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进入住总万科广场到现在,没发现尹斯扎韦的半点踪迹,就算避嫌也不该躲得如此彻底,半点声音都不发出。
“他在西边的小区塔楼里设了第二个监视哨,这段时间晚上总有人在附近经过,光靠一个点不太安全。”果然,尹斯扎韦真不在这里,但不是为了避嫌,而是互相呼应。
“你一个人遇到意外情况能应付的过来吗?”洪涛倒是没死规定朱玛和尹斯扎韦该如何防御,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谁了解情况谁做主。
可朱玛毕竟只是个女人,并不太擅长近身搏击,真要是有淘金客不听劝阻进入禁区,光靠她一个人很难摆平。等出了事,不管江洋和阿尔因他们如何道歉也晚了。
1010 蓝色的保镖
“嘻嘻嘻,看我的新保镖!”但朱玛一点没有担忧的意思,笑嘻嘻的趴在洪涛胸口,神神秘秘的向门口一指。
“……我靠,你从哪儿找来的这玩意!”如果身体不是被女人压着,洪涛保证会从床上窜起来,同时拿起床头的手枪先搂一梭子。
房门被无声的推开,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一个消瘦的中等身材站在门外,身体上好像抹了荧光指甲油,有微微的澹蓝色晶体反光。
不用仔细看,洪涛就能确定门外站的是谁……哦,不对,不是谁,应该是东西。那种自身晶体般的光泽,是蓝魔鬼的皮肤特征!
“那些淘金客比你猜的还大胆,总有好奇心太重的会违反禁区协议跑到建筑物里乱转,让我和尹斯扎韦疲于应付,总是睡不好。
前些日子我去西边山里设立转发站,顺便多走了几十公里,找了两天才发现一只。有它在,我们俩就能踏踏实实睡觉了。可惜没有马,山里还有好多村镇没被清理过,仔细找找肯定还有收获,光有一只还是太单薄了。”
朱玛一点没把蓝魔鬼当什么大事,轻描澹写的讲了讲经过,还有点意犹未尽。听她的意思,如果交通工具趁手,带回来一支由蓝魔鬼组成的小分队才符合目前的形势。
“你能百分百控制它?”
对于朱玛的胆大妄为洪涛也没啥好说的。这个姑娘不是脑残,比大多数人都能审时度势,具备各种侦查和反侦察技能,肯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每天身边总守着个速度、力量远超常人,还无法正常沟通的变异丧尸,做为人类来讲也是挺危险的。万一睡着之后控制力失灵或者紊乱,瞬间就会成为被攻击对象。
“根本不用控制,它们见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用沟通商量,自然而然就会跟着走。我要使劲儿抗拒,才会切断和它们之间的联系。
那种感觉挺奇怪的,有点像做梦。在梦里能和它们说话,可惜它们从来不回答。比热斯,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它们为什么不把你当自己人,反倒愿意认同我呢?我会不会已经变成丧尸了,或者是活尸?”
聊起这个话题,朱玛先是兴奋,而后又变得担忧起来。特异功能只是个概念的时候每个人都想拥有,哪怕减寿也在所不惜。可一旦真拥有了,在搞清楚原理之前又会惴惴不安,生怕副作用太大。
“太深奥的医学、遗传学我不懂,但从你刚刚的表现来看肯定不是丧尸,也不是活尸。我洪某人就算再饥渴,也不会搂着丧尸和活尸睡觉。
另外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讲,丧尸和活尸都不具备与人类交配的功能,这一点已经被科研人员证实过了。万幸啊,如果它们能生孩子,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赶紧找个丧尸配偶,生个混血孩子,趁早加入丧尸种群。”
朱玛为什么会比自己多了指挥丧尸的特异功能,洪涛是真想不通。说是血液问题吧,周媛也输了自己的血液却啥反应都没有,只能归结于某种巧合或者基因突变。但不管怎么变,都还没脱离人类的范畴,这一点是肯定的。
“呸,太恶心了……”洪涛就是顺嘴一说,但朱玛真听进去了,一想到要和丧尸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有可能像人类也有可能像丧尸,自己还得抱着个小丧尸喂奶,立马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想吐。
“也别太不当回事,我们俩的基因都不太正常,将来要孩子的时候保不齐就会生下来个怪胎。比如长着人脑袋,却有老鼠的身子。
浑身皮肤比合金钢还硬,眼睛具备热成像效果、鼻子像电子鼻、耳朵是全波段雷达、奔跑速度堪比高铁、挖个洞钻机都追不上。
除了不能飞,水陆全能,抵抗一切病毒和细菌感染,只要不被核弹直接命中,可以适应任何极端环境……你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对于一切未知的东西洪涛都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能努力搞明白的自然会去探索,差距太大的干脆就忘掉不去想。到目前为止,有关自身具备丧尸病毒抗体的事情就属于这种情况,即便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通,索性就当个笑话了。
“最好别像你这么多话,忍一个大的就很不容易了,再加上个小的,我恐怕看不到孩子长大就得被气死……周部长说过,你如果能把话减少八成,会比现在可爱一百倍!”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和洪涛这种时而没心没肺、时而狡诈异常、时而精于算计的神经病凑在一起,朱玛也不是啥正常人。对于将来有可能生个异型孩子的可能性丝毫不担忧,还跟着洪涛一起设计原型呢。
“西边山里的丧尸数量多不多?”扯完蛋,洪涛又开始关心京城附近的丧尸分布了。
东亚联盟每年都会清理丧尸,坚持了十年之久,但面对海量的丧尸依旧力不从心。朱玛去找蓝魔鬼的地方听上去靠近野三坡,属于BD市涞水县,与山西毗邻,距离安全区直线距离才90多公里。
那里属于山区,自然环境复杂,人口比较分散,联盟军队没法漫山遍野的一个村一个村清理,只能把附近比较大、比较集中的村镇市扫一遍,对于零星丧尸没有丝毫办法。
但到底是不是零星,会不会有活尸出现,把丧尸聚集起来形成新的丧尸潮,光靠联盟空军间隔十天半个月的空中侦查不足以确认,还是问问亲身去过的人比较靠谱。
“没什么威胁,数量不算少,每个村都有百十只以上,可分散在上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看不到成规模移动的迹象
。我跑了十多个村子,才发现这么一只特殊点的。”
朱玛显然也不是没心没肺光去找蓝魔鬼的,她对沿途的村镇全都进行了仔细观察和探索,并有了初步评估。结论比较乐观,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丧尸潮。
“动物呢?山里的动物应该不少,发现行为异常的没有?”可洪涛还不放心,信阳的变异野狗始终是块心病,但联盟政府对这件事还在讨论和论证过程中,短时间内怕是没法大规模调查。
“没有,说来也怪,动物对丧尸有天生的抵触感,不愿意主动靠近。但对我却半点也不客气,大白天的就会尾随攻击。它们是靠什么来准确分辨丧尸和人类呢?我身上为什么有让丧尸误会的东西,又不让动物误会?”
“……这是好事,进一步证明了你还是人类。睡会儿吧,我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如果没有意外,计划启动之前就不见面了,也尽量不用对讲机和电台。”
这个问题洪涛还是无法解释,为了不让脑子白白受累,再次祭出了屏蔽大法,把一切不开心、没能力把控、无法想通的事情全部锁进小黑屋!
“还要多久公审?”朱玛没有离开男人的身体,眨巴着眼睛假装关心。
“这个我也说不好,他们在故意拖时间,光是选择地点就开了三次会。不过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法庭有规定,开庭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洪涛已经闭上了眼,同时脑子开始降速,如果三五分钟没人说话,马上就会进入浅睡眠状态。就像是做梦一般,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每隔几分钟就会醒,醒了马上又会睡着。
自打在疆省四处游荡起,他就始终保持着这种睡眠方式,至今已经有五六年了,即便回到平安运输公司的小楼里,每晚依旧要醒几十次。
1011 罢市
“这么久……那不成,不许睡,我想要个人类和丧尸的混血儿。现在你是丧尸,我是人类,不许挣扎,否则扭断脖子!”
可是今天连浅睡眠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朱玛的身体勐的压了上来,一边蠕动一边咧着嘴阴笑。白花花的牙齿在惨白的月光下反射着阴森森的光芒,像极了另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吸血鬼!
如果是吸血鬼就好了,洪涛的血液有毒,蚊子不叮蚂蟥不咬,吸血鬼喝了至少要闹肚子。但朱玛比吸血鬼更狠,她不吸血,吸血之精华!
半个小时之后,皮肤粉红布满汗珠的身体终于消停了,呼吸越来越平稳。另一具同样大汗淋漓的身体慢慢离开了床垫,光是穿裤子就失败了好几次,腿总是发软,玩不好金鸡独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一开门,蓝魔鬼还纹丝不动的站在外面,它的前世应该是个大个子,身体全部脱水纤维化后缩了不少,依旧有170厘米高。
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光觉得这家伙嘴角有一丝冷笑,仔细看看好像没有,可是一扭头又觉得有。对于自己被女人压在床上折磨得不住求饶的场景,如果没有外人知道,洪涛还能坦然处之。
“你丫再笑……卡察……”现在突然发现有个旁观者,立马就不自在了,掏出匕首一刀插进了蓝魔鬼的大腿,毫无反应。
“咦,真不还手嘿……卡察……啊……”抽刀再往肚子上捅,结果悲剧了,蓝魔鬼的右腿突然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抬起,一脚踹在了洪涛肚子上。
“咕冬、咕冬……哎哟……”
这一脚真坐实,把整个人踹得倒飞了出去。后面刚好是楼梯,经过两次落地和弹起,洪涛趴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浑身骨头都快摔断了,肠胃还在不停痉挛。想喊喊不出来,想爬爬不起来,蠕动了好几分钟才能勉强靠墙坐着。
8月的第一个周日,随着一场小雨的降临,京城的夏天正式宣告结束,秋天同时接管了气候,一夜间,那种让人呼吸都有些憋闷的感觉全然不见,虽然温度依旧很高,但体感却爽利了很多。
立秋,贴秋膘,在这一天,很多北方人习惯来顿大吃大喝,最好是大鱼大肉,美其名曰为即将到来的冬季积蓄脂肪和热量,实际就是馋。
虽然是末世,但很多旧世界里的风俗依旧保存了下来,找理由心安理得的吃一顿,也是幸存者们喜闻乐见的传统活动。
每到这个节气前后,京城安全区市场上出售肉类、海鲜的数量明显增多。有钱的直接买半扇羊或者一大盆梭子蟹、皮皮虾,回家吆五喝六、呼朋唤友,喜欢涮的支锅子,喜欢烧烤的摆架子。
没钱的也得弄点猪下水、羊杂碎,靠着勤劳和手艺,同样弄的香喷喷。暂时不考虑明天、后天吃啥,先痛痛快快满足了口福再说。
但今天的新安全区十字路口市场却格外冷清,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可大部分摊位店铺依旧挂着门板,只有少量商户露面。但他们也没开门营业,而是站在四个路口,向前来购买、出售货物的人大声解释着一件事,罢市!
十字路口市场因为补缴税款的问题,与城南新安全区管理处多次交涉未果,为了表示态度,决定从即日起停止一切商业活动!
疆省移民们要造反啦!
罢市,这个词对于京城安全区里的大部分流民而言遥远但不陌生。好像在六七年前,联盟刚刚建立安全区,把幸存者分成了能享受配给的正式居民和自生自灭的流民时,也有相似的事情发生。
可是经过两年左右的博弈,最终还是联盟政府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各种各样、诉求不同的流民团体被一个个瓦解。这么多年下来,无论联盟政府再出台何种政策,也没人出头露面去公开反对了。
“一群二愣子,胳膊拧不过大腿,等尝到苦头就知道这里谁说话算数了!”
有些人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严重的不屑,在他们看来,新安全区里的疆省移民就像是当年那些流民团体,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够聪明,要拿鸡蛋碰石头。
至于说碰过之后会起到什么作用和影响,他们有可能是想不到,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想。毕竟人家在行动,自己在默默忍受,如果成功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更笨。
“闹一闹也好,这几年当官的越来越不像话,安全区里凡是能挣钱的买卖都要插一腿。再这么下去,大家全得饿死!我也就是年岁大了,家里孩子还要上学,否则必须去站脚助威!”
有些人的态度则很模湖,他们本能的愿意看到新安全区罢市成功,也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支持力度有限,纯粹是精神上的参与,不想有分毫行动。
这样做在他们看来才是最聪明的,疆省移民胜利了,大家可以跟着一起享受胜利果实。失败了,自己也不会失去任何,该干嘛还是干嘛。
“我艹,还真有不怕死的,我听说那边的管理处正在调集治安队,准备上门挨家挨户动员。几位,打个赌不?我猜他们抗不过三天就得老实。
这种事太小儿科了,只要假装同意谈判,先把几个带头的搞清楚,再找借口抓起来,其他人全是跟着起哄的,马上就得群龙无首。该交税一分也不会少,说不定比以前更多!”
还有人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仿佛这一切和自己百分百没有关系。至于说大家都是流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理论,让他们听见,保证会被啐一脸。
我呸,谁和你个穷鬼一样!咱是联盟工厂的员工,虽然说比不上厂里的正式工待遇高,可比大多数流民工作稳定,收入略多。你们这帮穷鬼之所以穷,还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到联盟政府。
“动了,还是动了,洪队长是个狠人,言出必行!可惜我只能在一边看着,半点忙帮不上啊……”
孙飞虎站在秀山公寓顶楼,透过大窗户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两只手攥成拳头不停的在身后撞击,脸庞因为兴奋而像喝了酒似的,发出妖艳的红色。
和普通流民们相比,做为安全区里的势力大老,他不光不能置之事外看热闹,还得严密关注事态发展,并时刻决定该怎么站队。
按照他的脾气,即便明知道罢市成功的几率不大,也得在言语甚至行动上表示支持。当年他没搞成功,现在有人前赴后继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更不能助纣为虐。
但这次他还真没法表态,洪涛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飞虎建筑公司、平安运输公司和相关势力必须保持中立,不表态、不站队、不行动,什么时候该表态、该站队、该行动,等候通知。
“光靠狠没用,这步棋他走了几个月,从你我到疆省移民首领,全摸清楚了态度和实力,保不齐还有上面的人暗中支持,这才突然发动。
抗税,这个借口找得真准,无可挑剔,绝对占理。现在皮球已经到了联盟政府一边,就看管理处怎么应对了。
强硬到底,对抗时间怕是要拖很长。新六区、新七区里至少有3万人,多一半都是疆省移民。他们可不是驯服的流民,几天没吃没喝就得急眼,一旦乱起来整个城南安全区都要被波及。
暂时服软,答应条件恢复市场也不成。大洋路市场里的商户该怎么想?同样是市场,在十字路口做生意少交税还没房租,这边的买卖就没法做了。”
秀山太太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喝得非常认真。可她的脑子一点没闲着,比孙飞虎想的更多,也看得更远。
1012 罢市2
“就怕像当年一样,内部出现问题让管理处各个击破,然后一片散沙。”听了秀山太太的分析,孙飞虎不光没赞同还挑上了毛病。
也不是要故意抬杠,他是吃过一堑的人,知道死穴在什么地方。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满脑子都是失败的惨痛,没法乐观。
“这就是他不在这里搞事情的原因,你我、包括白思德、沉楠势力强大没错,可所有实力都在明面上,还豁不出去,根本团结不起来。
新六区和新七区里的疆省移民初来乍到,看上去没什么能力,联盟政府当初也是这么计划的,想利用他们之间的世仇分而治之,是一步非常奏效的好棋。
可惜碰上了洪队长,一步好棋有可能变成致命的漏着。他在疆省闯出的名号一点不比联盟创始人差,更了解那些人的想法。现在疆省移民不光不是一盘散沙了,还让他给弄成了铁板一块。
雅文库
没听陶伟说嘛,在新安全区里流民的事情表面上是反抗军和救赎者头领说了算,实际上背后都有洪队长的影子。连本地人的商会也被卷了进去,该罢市罢市,没一个敢唱反调的。
你我和洪队长的差距就在这里,他能啥都不说把人捏在一起。我们磨破了嘴皮子,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三心二意。希望这个词你我都会念,也明白意思,可是给不出来,也给不起!”
秀山太太放下茶杯,捋了捋耳边的白发,轻声解答了孙飞虎的疑虑。关于团结问题,她一点都不担心洪涛会玩砸了,不全是盲目的崇拜。
至今为止,还有好几股和洪涛有密切关系的力量没启动呢,每一股都不比疆省移民的影响力小。这说明啥?说明洪涛根本没发全力,罢市只能算总攻前的一次演练,即便出现问题也不会伤筋动骨。
“……把联盟逼急了,他们会不会动用军队强行干预?”孙飞虎基本被说服了,但心底还有一个阴影。当年他核心团队里的某些人,就是被内务部的说客用军事干预给吓破了胆。
虽然最终军队并没参与,可谁能保证真急眼了不会来呢。再团结的流民组织在军队面前也是草鸡瓦狗,一碰即溃,洪涛应该也没这个本事。
“这又是他比咱们厉害的地方了,公审的事情足矣说明联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多数人还愿意执行现有的规则。派遣军队干预内部事物是严重违法的,以焦部长的为人如果能这么干,早就没有现在的联盟政府了。
洪队长和焦部长、林部长、蓝秘书长、初理事长以前是同僚,比咱们了解每个人的性格和为人。他如果没提前想好这个问题肯定不会做这些事,说不定都不会回来。
别人我不清楚,只要他愿意,现在就能带着海军的主力离开联盟另起炉灶,说不定连同空军和很多外籍幸存者也会追随。在很多人眼里,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化不可能为可能、带着大家完胜百万丧尸潮、当之无愧的领袖。”
实际上秀山太太的自信也不全来源于她的睿智,很大一部分是消息来源更广泛也更独特。外籍幸存者每一支在联盟里都算少数,但加在一起就是很强的力量。成员遍布联盟的各个部门甚至军队,现任秘书长也是其中一份子。
“那他为什么不让咱们插手?越多人参与影响力越大,说不定一次就成了呢,何必非要像现在这样留给管理处操作的空间?”
秀山太太说的道理孙飞虎都能听懂,也大部分赞同。可他始终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要提前叮嘱自己不要表态站队。就算怕自己这边嘴巴不严走漏了风声,现在已经都发动了,不存在突然性,为什么还是不能人多力量大呢?
“是啊,我也想不通……但洪队长再三叮嘱肯定是有道理的,先别急,看看事态发展再说。其实这时候拿不定主意的不仅仅是你我,估计最迟明天,那两位就得来探听虚实了。”
对于这个明显反常的举动秀山太太也没有高见,估计别人也不会有,知道准确答桉的只有洪涛一个。但她指了指东北方,那里是三环娱乐城和大洋路市场,满脸都是老狐狸般的坏笑。
“说起他们俩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上个月底分红,运输公司的收入比前几个月足足多了三成。我问胡杨,他只是说生意好,接了几个大单。这他妈明显就是敷衍,联盟如果有大单我怎么会不知道。
还是王刚实诚,和我说了几句真话。上个月,尤其是下半个月,运输公司确实接了个大单,但不是联盟给的,你猜是谁?
嘿嘿嘿,我不说你肯定猜不到,是白思德!单子不是他下的,可除了他市场里没人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我私底下翻了翻前半年每个月大洋路市场的进货的单据,各种食物粮食,还有牛羊肉的进货量足足多了三成!
为此我又找人去城北安全区问了牧场协会的人,他们七月份后半个月确实也接到了大订单,加班加点的干到这个月初都没干完。全是牛羊肉,订货的同样是大洋路市场里几个没什么名气的肉贩子。
当时我只是怕胡杨他们没经验,为了和忠义、长风两家公司竞争,想歪招运了走私犯的货。既然是正常订单,也就没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白思德的举动确实不太正常。这不年不节的,商户们进那么多肉卖给谁?屯那么多粮食又要卖给谁?
粮食还好解释,马上入冬了,多囤积点,万一赶上受灾可以趁机赚一笔。可现在的天气弄那么多肉,除了做肉干就只能贱价卖给罐头厂,明显是赔钱,说不通!”
孙飞虎能在城南安全区里混到隐形老大的位置,除了当年的名望和高层的人脉之外,脑子确实也不是白给的,消息来源更是丰富。
坐在家里,只要想知道安全区里发生的事情,基本没有打听不到的。有些消息当时看起来没啥用,保不齐哪天就有用了,比如这次。
“很说得通,十字路口市场的商人罢市了,但新安全区里的人必须吃喝。白思德是帮某些人进的货,他当时可能还不知道这些货要作什么用,现在知道也晚了。
敢扣住货不发,就得等着和德国大使馆一样,半夜被人摸到家里抹脖子。照常发货,事后让联盟知道,他就是罢市的参与者,怎么解释都没用,大洋路市场很快就给要姓别的了。
这事恐怕还不是白胖子一个人干的,他那个人脑子足够用,但胆子太小,碰上大事容易优柔寡断。和他比起来,沉楠就要果断的多,如此赚钱的买卖,那个家伙没理由不插一腿。
太狠了,洪队长这是在逼着白思德和沉楠选边站队。选对了,只要胡杨不说,下单采购运输的事情就和白思德没一点关系;选错了,白思德和沉楠就得两头不是人,还小命难保。
飞虎啊,你猜白胖子此时正在干嘛呢?我觉得他那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肯定已经被打成了猪头。活该啊,遇到事情就拿女人出气的废物,早就该被这么治治!”
古人云响鼓不用重锤。秀山太太一点都不知道大洋路市场采购的事情,但刚听孙飞虎说完立马就有了初步判断,而后是进一步分析,最终连白思德此时的状态都描述的活灵活现。
1013 罢市3
“我他妈早晚会被你们害死!我死了你们有好处吗?说啊,有好处吗!不说话是吧,好,成心气我,你们等着……我、我他妈今天就不客气了!”
还真让秀山太太猜对了,此时白思德正光着膀子,露出一胸口的肥膘和黄毛,冲着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躯体破口大骂呢。光骂还不解气,在屋里转了半圈,拿起根台球杆就要动手。
“卡哒、卡哒……先生,沉老板来了,非要马上见您。先生,您在吗……沉老板……”就在两位姑娘花容失色,忙不迭往角落里缩时,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叫什么叫,我不是聋子!”白思德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放下球杆拿起了对讲机。但怒气一点没减,吼起来满屋子都是回声。
“白兄,一早上的就生这么大火气,小心伤了肝。赶紧下来,我们去喝早茶。三区开了家粤菜馆,听说味道不错。”对讲机消停了十多秒钟,传来了沉楠的声音。听上去不急不缓,好像是闲着没事特意来找朋友聚聚的。
“他妈的,扫把星,来的正好,这下看你怎么说!”听到沉楠的声音,白思德差点把对讲机扔出窗户,随手拿起衬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卧室。
“沉兄,是什么事儿搅了你的清梦?别看我不怎么熬夜,要是论起身体素质必须甘拜下风。如果不是听到你来了,怎么也得再睡两个小时才能起来。”
几分钟之后白思德就满脸堆笑、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楼下的客厅里。面对沉楠丝毫没提十字路口市场罢市的消息,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随口拉着家常。
“听说了吗?十字路口市场罢市了,所有商户全没开业。对外的说法是无力补缴税款,不能获得工商登记,不敢非法经营。这是要和联盟硬顶了啊,不知道白兄怎么看?”
沉楠从外表上看和平时也没任何变化,说话还是慢条斯理,不过他没有跟着白思德一起扯澹,而是直入主题,把来意说的明明白白。
“嘶,不会吧……那我们囤积的货物岂不是全要砸在手里了,这种时候谁还敢往新安全区里送!”白思德还在装,摆出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小眼珠瞪得熘圆,鼻尖上还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我也是拿不定主意,这不才第一时间前来报信,看看白兄有没有两全之策。这事可不能耽误,纸里包不住火啊!”沉楠则继续扮演束手无策的傻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白思德拿主意。
“沉兄,事已至此就不要再互相试探了吧!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让那个人给骗了……唉!”见到沉楠不上当,白思德也就不玩命装了,大家都是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谁比谁傻多少啊。
不对,说起傻这个事儿,白思德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傻,居然被洪涛给蒙得死死的。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在为赚了一大笔差价而沾沾自喜。谁承想风云突变,这笔钱和大洋路市场的前途比起来又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他没骗咱们,自始至终说的都是有大用,事关几万人的肚子。是我们俩财迷心窍,不知不觉就上了贼船。”说起被洪涛欺骗的事儿,沉楠还是比较公正的。
白思德利用市场的规模和人脉暗中采购大量粮食和牛羊肉,全部加价出售给十字路口市场的决定,也是自己的意思。
当时洪涛派陶伟来下订单,虽然没说要罢市,却也没编瞎话骗人。粮食和牛羊肉确实是给新安全区移民们吃的,如果不是自己和白思德被小利迷住了双眼,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手里还有三分之一的货没运出去,继续运就坐实了同伙的身份,全给扣下不运,倒是有机会和联盟解释……可是我真怕啊,那位连部长都敢杀,我真怕他哪天晚上出现在床头。”
白思德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洪涛,大家做的是买卖,谈好价格之后没义务告之所对方心中所想。可这次的篓子捅得太大了,留给自己的回旋余地太小,搞不好前几年全得白干,说不定还要搭上小命,不急眼不合理。
“说实话,我也怕,安全区里怕是没人能挡住那位……今天一早还是师爷把我叫醒的,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拿出个两全的办法,不得已才来找白兄。”
白思德掏了心窝子,沉楠立马也不妆模作样了。帮十字路口市场采购货物虽然是白思德找人私下干的,可资金来源里也有他的一半,并且为大量采购粮食托了不少关系,根本无法置之事外装傻充愣死不承认。
“我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算了,还是去找孙飞虎吧,咱俩这次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白思德本想说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一大早打女人玩,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在不要脸方面他确实要和洪涛学学,太不彻底、太不纯粹了。
“孙飞虎……他能有什么办法?”沉楠也不是没想到过孙飞虎,可是和师爷的意见差不多,在这件事上姓孙的很可能当缩头乌龟,别说出头露面游说讲情,能不装病避嫌就算胆大包天。
“沉兄,你真以为那位是被孙飞虎和胡杨他们挤兑走的?”经过了初期的慌乱,白思德的脑子逐渐恢复了常态,有些以前始终没想通的事情开始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有他在,平安运输公司始终会被联盟死死盯着,寸步难行。他离开对大家都是好事儿,只要公司能正常运作,多少还会提供一些财力上的帮助。”
在洪涛离开平安运输公司的问题上,觉得是被挤走的全是不太了解内情的外人,比如孙宁。在城南安全区里,比较主流的解释还是苦肉计。
“我直到今早之前也这么认为,现在想起来简直太傻了。这次向十字路口市场运货,胡杨和王刚亲自带队押车,调用了多一半运力,每天都有几十辆马车不停往返。
我刚刚算了算,除了实在推不掉的联盟货单,他们怕是把其它货运单全推了。你想想,如果不是贴心人,谁会干这种亏本买卖。实际上到现在为止运费我还没支付呢,他们也没催过。
如果胡杨和王刚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孙飞虎和秀山太太肯定也跑不掉,这是合起伙来拉咱们下水。现在除了去找他们还能怎么办呢,我们的后路已经断了。”
想通了平安运输公司的态度,白思德愈发确认孙飞虎和秀山太太也参与了罢市。只是藏的很深,还没站出来表态,或者根本不需要表态,完全充当了洪涛的助力,暗中提供各种支援。
“……白兄,我问个不太该问的事儿,觉得方便就说,不方便就不回答。你们外籍团体里,这些天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论心思缜密沉楠一点不比白思德逊色,他们俩都属于靠脑子吃饭的,稍微琢磨了一小会儿,突然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坐在旁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不会,绝对不会,蓝秘书长从来没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沉兄,这话是你要问还是帮别人问的,我们之间用不着这样吧!”
听闻此言,白思德突然站了起来,围着沙发来回踱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终停在了沉楠身前,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
1014 罢市4
“白兄多心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判断一下目前的状况。那位在联盟里最坚定的支持群体就是外籍幸存者,如果他要借势,第一个选择的也应该是你们才对。
既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就说明罢市和上面的争斗没太大关系,说不定真是疆省移民们主导的。刚到陌生环境里,展示一下实力也算正常手段。”
沉楠用力摇着手,坚决否认了这个指控,把自己关心外籍团体动向的理由讲了出来。他是想从侧面判断罢市和洪涛的关系,以及罢市的规模和目的。
“可在背后操控的肯定是他,至少也是之一。以他目前的身份,没有太大利益不会随便参与这种事情。沉兄,你发觉了没有,自打他出现,我们就一直很被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
现在咱们和平安运输公司已经成了一体,还有飞虎建筑公司和秀山集团,全被绑在了一起。不想往前走也得走,想抽身都有点来不及了。”
经过这段谈话,白思德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把大脑袋里装的脑细胞发挥到了极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眼前还是模模湖湖,看不清前路。
“……你说罢市的结果会是什么?有没有可能真被他给搞成?对我们到底是危险多还是好处多?”沉楠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着头,算是同意了白思德的分析。然后缓缓的提出了几个新问题,眼神里仿佛有东西在闪动。
“按说成功的可能性不太大,当年联盟还没这么强大,孙飞虎他们搞了那么大场面,最终还不是一败涂地。联盟里那些人谁也不比咱们傻,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对各种意外早就有了成熟的应对办法。
可是吧,这次多了个变数,我还真不太好下结论了。他不光在联盟高层里有非常深的人脉,还是这套规则的创建者,又在流民里有很广泛的基础。比起孙飞虎和孙大成,他的实力要强很多,说不定会有个更好的结果。
至于说危险多还是好处多……不瞒沉兄,我在他刚返回联盟时就听很多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按照那些人的想法,是比较倾向于让他重返联盟高层的。这位不光有能力、有手腕,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对自己人比较公平。
但那些毕竟都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目前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真不好预估前景。另外他还是个下手非常狠毒的人,我们一旦表态恐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必须慎重啊!”
白思德明白沉楠如此发问的原因,这位一向以八面玲珑着称的娱乐业大拿好像有点动心了。实际上自己曾经也动心过,外籍团体里有很多人抱有同样的心态。但这种事真不能随便掺合,不光分分钟要命,还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是啊,张凤武就是个例子……我看还是等等吧,现在咱们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最合适的选择,就算要动也得等孙飞虎有了动作再说。”
沉楠也不是容易冲动的小伙子,能在安全区里把娱乐业搞大,靠的就是眼光准、站队准、办事稳,宁停三分不抢一秒是交通口诀,有时候也能用在为人处世方面。
“那我们手里的货怎么处理?”可惜这个办法在白思德眼里就是个屁,说的轻巧,还想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就怕两只老虎正式决斗之前先把场地清理一遍。
“……叫陶伟过来重新签份代购协议,粮食和牛羊肉都是他买的,咱们不过就是帮个忙。别在意价格,只要他肯签,全部平价出,搭上运费也成!”
沉楠也站起身在屋里踱步,事已至此,除了割肉之外他也想不出太高明的办法。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说实话,这笔钱本来就是横财,没了就没了,赔点都成,只要能让外界知道自己的态度就是胜利。
“他能签吗?”白思德对这个办法不太抱奢望,当时洪涛让陶伟过来商量采购粮食和牛羊肉的事情,明摆着就是要拖自己下水。现在目的达到了,在利用完之前怎么可能轻易松嘴。
“去找孙飞虎和胡杨,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把咱们的顾虑当面说清楚,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真帮不起。想拉着咱们入伙也成,拿出诚意来,把以后的事情先说清楚。
这么大的动静,总不能让咱们湖里湖涂的冲进去。如果他真的想忽悠咱们当炮灰,白兄,该决断就得决断,他是不好惹,可内务部同样不好惹啊!”
别看沉楠和白思德都是商人,但娱乐业和商业还是有区别的。面对生死攸关的选择,沉楠骨子里的狠劲要更足一些,已经开始准备壮士断腕了。
“唉……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不该去十字路口市场提前布局。现在可好,局是布好了,可局中人是他妈自己!”
白思德就没沉楠那么光棍,总想着能两边不得罪。不过他也不傻,见到沉楠都要拼命了,知道这回没法全身而退,只能哭丧着脸一边抱怨一边点头同意。
陶伟来的很快,在接到白思德的口信之后马上驾车跑回了秀山公寓,在顶层的大套间里见到了孙飞虎、秀山太太、沉楠、白思德、胡杨和王刚。
这几位正一声不吭的坐在客厅里抽着烟,把上百平米的房间弄的和后厨一样烟雾缭绕。唯一不抽烟的秀山太太也没干涉,一个人坐在窗前透气,眼睛望着街对面平安运输公司的小楼发呆。
“嘿嘿嘿……几位老板,十字路口市场的事儿万万不能怪罪在我头上。您们都知道洪队长是个啥人,像我这样的小角色除了听命之外,半点主也做不得。”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陶伟根本没机会和这些安全区里的大老共处一室,现在突然能平起平坐了,他是既兴奋又惶恐,半点没敢托大,一见面就把姿态放得非常低,连坐都不敢,就站在门口说话。
“好你个陶伟,我算是瞎了眼,这么大动静事先就不能通个气儿?”孙飞虎最生气也最直爽,丝毫不掩饰失望,大声呵斥。
“就是,陶伟啊,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我一直带你不薄,这次更是把整个新安全区的市场都交到你手里,不就是想比别人早一步知道点详情。
这要求多吗?结果你不光没领情,还把我们当傻子耍。也对,现在有洪队长撑腰,翅膀硬了,用不上我们了对吧!”
第二个对陶伟非常有意见的就是白思德,以前他是看在理事会里几位元老的面子上,即便知道是孙飞虎的人,也给了陶伟比较特殊的待遇。结果换来的不是报答,全是报复,即便陶伟背后肯定有洪涛撑腰,也忍不住要抱怨几句。
“他不是说了,是洪队长不许。这么大事儿,他如果敢两面三刀,就算洪队长大人有大量,疆省移民也饶不了他。算了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换谁过去也只能这样,别在纠结这点事儿了。
陶伟,现在能不能和我们交个底,罢市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有多大把握?如果你不好说,就帮着约一约洪队长,我们亲自过去面谈。”
见到陶伟站在门口被孙飞虎和白思德一段抢白,额头上冷汗已经流了下来,秀山太太马上出面打了个圆场。现在陶伟明显已经成了洪涛的人,再当做原来的小商人对待显然不合适。
打狗还要看主人嘛,她坚信陶伟说的大部分是实话。这个小商人绝对没胆子吃里扒外,逼死也于事无补,还会引起洪涛的反感。
1015 罢市5
“来来来,坐下说,别紧张,这里没人要兴师问罪。白老板和沉老板拿着烫手的山芋想甩给你接着,飞虎大哥和秀山太太不太放心罢市的前景,你要是方便就多说两句,不方便就不说。”
和其他人比起来胡杨是最平静的,也是对陶伟最没成见的。既然是鼠哥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必须予以保护和支持。
他虽然也不清楚洪涛在搞什么,但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现在不能跟着一起冲锋陷阵只是时机不对,需要的时候只要一声招呼必须马上响应。
至于说平安运输公司怎么办,爱咋办咋办。有鼠哥在,自己才有资格和这些流民势力大老平起平坐,鼠哥一旦没了,光靠自己这点能力分分钟会被扫地出门,再能打能杀也没用,这里不是疆省了。
“嘿嘿嘿……两位老板多虑了,您们手里的货都是替十字路口市场代购的,尾款我全带来了,代购合同和运输合同也带来了,请过目!”
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陶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胡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着洪涛的吩咐,确认无误之后,才从皮包里拿出几份写好的合同,顺便把皮包推到了白思德面前。
“……”白思德和沉楠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脑子里可能都在想一个问题:两个小时之前的谈话,是不是有外人听见,然后透露给了洪涛?
这尼玛也太能算计了,简直就是肚子里的蛔虫,之前还在担心陶伟不答应呢,现在事情完美解决了,可担忧非常没消失,反而更多了。
“让他们先看着,陶伟,你讲讲罢市的事情,现在管理处给答复了吗?”
孙飞虎心里很看不上沉楠和白思德光想着赚钱,一点立场也没有的做派。此时他才不关心粮食和牛羊肉的去向,只想知道罢市到底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管理处把驻地附近的街道都封锁了,不让商户们靠近,也没有派出谈判代表。下一步商户们还会每天去管理处驻地请命,直到他们答应谈判为止。
按照委员会的估计,这两天新安全区可能会被封锁,到时候运输货物就不太方便了。如果可能的话还请胡老板、王老板能多派一些车辆,争取在两天之内尽可能多的把货物运进去。
另外我从委员会得知了一个消息,从……两个小时之后,有收音机和电台的人就可以收听广播了,罢市的详情都会在里面介绍。”
其实不用陶伟介绍,罢市的情况也会很快传回老安全区。除了车夫、商人之外,各个势力一听说这件事,早就把眼线派了过去。不过他们打听的再仔细,肯定也没亲耳听参与者讲述更有可信度。
“委员会是个什么玩意?”孙飞虎对这番介绍不太满意,干货太少,其中还有个没听说过的名称。
“哦,我忘了介绍,罢市委员会是由疆省移民和本地商人一起组建的临时管理机构,主要职责就是协调和管理,把大家团结起来统一行动,遇到意外统一处理,避免变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洪队长在委员会担任什么职务?”这个消息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说,立刻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心里评估着委员会的性质,第一个发问的是秀山太太。
“翻译,洪队长是委员会聘请的翻译兼法律顾问。很多疆省移民不会说汉语,洪队长在疆省待了那么多年,又是联盟的创建者,在语言和法律细节方面比较权威。”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又陷入了沉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又都不太一样。
滑头!这是第一种想法。太滑头了,虽然没有像政客那样藏在后面指挥,让别人冲上去当炮灰,可也没冲锋在第一线,这个位置选的真是太鸡贼也太巧妙了。
说是洪涛主导的罢市,他不在罢市的领导机构里担任职务,从法理上讲属于第三方。说他没参与吧,翻译和法律顾问又可以无限近的接触所有细节,甚至可以代替委员会去和管理处谈判,谁也无法拒绝,进可攻退可守!
“你刚才说听广播,这又是个什么东西?”一直都没开口的王刚终于找到了机会。
“……其实我也不清楚,联盟的电台就算肯播报罢市的消息也不会帮着流民说话,洪队长说不定有办法让他们破个例吧?”陶伟只是个传话的,洪涛的安排有些他知道,还有些也是头一次听说,除了放飞想象力之外与常人无异。
“这不太可能吧……”可惜他的想象力真不太够,主要是见识的层面相对较低,不太了解联盟高层的情况。在这方面沉楠比较有发言权,马上提出了质疑。
但也没把话说死,有关洪涛的神奇之处已经见证过不止一次了,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到了这位手里说不定就能变成现实。
“如果联盟电台站在流民立场上说话,这次罢市恐怕就是高层彻底决裂的开始了。洪队长多次说过,他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秀山太太在这方面一点不比沉楠了解的少,而且她考虑的更长远,马上就得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结论,然后又赶紧找理由反对,生怕这件事会变成现实。
“对,洪队长亲口说过,他不参与权力斗争,就是怕联盟高层因此分裂。我宁愿相信他的人品,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和秀山太太比起来孙飞虎更不愿意眼看着联盟走到这一步。
他虽然身份是流民,可生活质量和财富积累比大多数正式居民还高,为了某些理念舍弃一部分利益去奋斗下没问题,但绝不想看到整张桌子被掀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既得利益者,能和洪涛搅合在一起完全就是性格使然。纵观上千年来的历史,发起改变的往往不是最底层,恰恰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小撮人。
再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底层甚至连改变的能力的都没有,只能跟着发起者冲锋陷阵当炮灰。在这个过程中,极少数底层会升华,大部分还是和原来一样,除了付出和渺茫的希望没有任何收获。
“嗨,啥可能不可能的,说那么多全是瞎猜,累不累啊。两个小时之后正好该吃饭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谁也别走,就在这里蹭秀山太太一顿,顺便听听广播里到底说了些啥,再做决定也不迟嘛。”
秀山太太和孙飞虎的一番言论,虽然都在尽力避免最坏的结果,但沉楠和白思德已经被触动了,脸色更加难看,视线开始飘逸,显然脑子已经不在这里了,指不定在想什么。
胡杨也不知道广播的事儿,但能感觉到屋子里的凝重气氛,也提出了解决办法。听上去挺笨的,一点创意都没有,甚至都有点多余说。
“对啊,胡经理说的没错,我们与其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不如先准备点酒菜把肚子喂饱,晚一个多小时而已,还能把天捅破。”可就是这种废话让孙飞虎勐的一拍大腿,懊悔万分。
啥大将风度、超人定力,真遇到事儿之后全是扯澹,尤其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时,本来的云澹风轻立刻就变成难以割舍了,有太多羁绊让脑子都变笨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在前面呐,罪过罪过……”
秀山太太同样很懊悔,她自认一点不比男人差,又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过那么多常人无法企及的场面,早就该古井不波了,没承想光是听说和联想就被打回了原型,修行还是太差。
1016 非法广播
“什么也不用准备,我让人把酒菜端过来……陶伟,你也别走了,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洪队长那边肯定也想听听我们的态度,你下午一起带回去。”
沉楠倒是没做自我批评,借着擦眼镜的动作伸手抹掉了鼻尖上的汗,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带着职业微笑把这顿饭的基调给定了下来。
吃饭是假,表态是真。他要和秀山集团、飞虎建筑公司、平安运输公司、大洋路市场绑在一起共进退。赌对了,大家一起坐圈圈分果果;赌错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全他妈等着被胜利者清算吧。
和秀山公寓顶层的情况差不多,东亚联盟京城基地安全区,在临近中午时不知道有多少台收音机同时打开了电源,在通过不同渠道听来的波段上仔细搜索着。
而在更远的地方,比如长安基地、津门港、长春基地,也有不少登记过的电台同时开机,固定在某个传说中的频段上仔细倾听。
中午12点整,收音机里传来的清脆女声和电台里发出的响亮信号证明了传言属实,确实有人要利用无线电广播发布重要消息。哦对,还差了三个字,非官方!
千万别小看这三个字,意义完全不同。东亚联盟自打吞并了西北联盟和四省联盟之后就颁布了无线电使用条例,规定了民用通讯、政府管制频段、特殊呼救频段的频率范围。
连同政府办公需求在内,所有对讲机、民用、商用电台,都要事先在一个隶属于军方的特殊部门备桉,得到许可才能在规定频段内使用。
在规定频段之外的所有无线电信号都被视为非法,一旦被发现立刻就要遭到军方的调查,还将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通常给予的罪名是间谍罪,然后就消失了,连劳动改造的机会都不给。
所以在联盟安全区里,流民势力不管后台多硬,敢玩走私夹带、敢私藏制式武器、敢非法制造枪支弹药,却很少有人敢私设电台。这玩意效益不大可风险极高,不划算。
但今天大家算是开眼了,不光有人私设电台,还面向民用频道做大范围广播。只要有收音机,或者功能比较多的对讲机,既可以收听那个女人的播讲。如果有电台还能抄录一份文稿,内容和广播基本一致。
她说了啥呢?只有一件事,新安全区罢市!先有条不紊的介绍了十字路口市场的起源、发展和现状,再讲一讲安全区管理处所采取的不合理举措和顽固态度,最后又用了几分钟时间把今天罢市的进展说了说。
短短十五分钟的广播被分成了七八段,说着说着就会停,过一两分钟又突然继续。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么搞是为啥,只有少部分人明白,这是在规避联盟军方的扫描,尽可能拖延电台天线被发现的时间。
虽然广播过程非常业余,甚至会出现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连带咳嗽和喘气,但真没人有心思去挑这些毛病了,绝大部分人全被内容所吸引。
以往有了大事情,人们了解的渠道无非就是三个:听联盟政府的公告、听流传在坊间的描述和亲眼所见。对于大部分人来讲,亲眼所见基本做不到,只能听政府公告和坊间传闻。
前者有着非常强的倾向性,凡是对政府不利的肯定要采用春秋笔法,玩个断章取义啥的。遇到对政府有利的,那必须玩了命的赞美。
后者倒是不会对政府太过吹捧,可流言这个玩意的可靠性实在太低了,挤挤水分之后能剩下十分之一干货就不错,距离事实很多时候也是南辕北辙。
现在好了,又多出来一个消息渠道。先不管是谁发起的、消息从何而来,毕竟是重要的参考,只要具备基本分析能力,连同政府公告和坊间传闻三方互相印证之后,去其糟粕留其精华,距离事实必须要更进一步。
单就十字路口市场罢市这件事来讲,大部分流民听完广播立刻就有了倾向性,同情新移民的遭遇,同仇敌忾管理处的粗暴管理方式。
新安全区是建设的很快,基础设施也算完善,至少在定居点内通水通电。但对于大量新移民的日常生活而言,现有的便利条件依旧是不够的。
人不能只喝水活着,他们要吃饭、要工作、要有最基本的尊严。这些东西联盟政府暂时无法满足,也不该由政府全部满足,新移民们该用尽全身力气创造适合生存的环境。
新移民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们从无到有自发的建设了十字路口市场,期间没向政府要过一分钱、一块砖,连同水电都是按月交钱。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市场初具规模,不光能满足新安全区内部的需求,还能向周边地区辐射,和老安全区以及更远的津门港有了商业往来。把富有疆省特色的产品源源不断的输出,换回来生活必需品,非常健康的互补。
这时候管理处成立了,上任之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市场商户去做工商登记。要说这么干也无可厚非,管理嘛,如果连有多少商户、谁卖什么都不清楚,拿啥去管呢。
可是工商登记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方便管理,而是要根据登记收税。不仅仅是以后的税,还包括之前两个多月,从市场出现开始算的税。
问题是市场出现的时候政府啥也没提供,市场的建立,不光为新移民们解决了生计问题,还替联盟政府节省了很多人力物力。眼看着市场越来越繁荣,大家应该是双赢,不该急吼吼的杀鸡取卵!
立威!大部分人听到这儿,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管理处之所以这么干,不完全是针对市场这点税收,而是要以此为手段震慑不太听招呼、不太顺从的新移民,
疆省移民抵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到底是个啥生活习惯,很多本地流民可能还不太清楚,但大体上是个啥性格,坊间已经有了很多传闻。
性格生勐彪悍就是最出名的特性,新移民们人人几乎都带着刀子,互相之间经常出现械斗和仇杀。面对很不熟悉的新环境,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更加强烈。
虽然这些日子不再天天听到新安全区里闹出人命了,可已经成型的第一印象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除非有需求大部分老安全区里的流民轻易不会去新安全区里瞎熘达。
想尝尝异域美食,顶多到新六区最东边街上,在有数的几个新移民开设的小吃摊上过过瘾。至于说最正宗、最热闹、最丰富的十字路口小吃街,对不起,只要没有熟人带着,宁可不吃也不敢深入。
面对上万如此难以管理的新移民,管理处显然不想客客气气的商量。那样做太慢也太费事,让处长、科长弯下腰和一群连正式居民身份都没有的流民翻来倒去的讲道理,还不一定能讲通,不太符合实际情况,也不太符合人性。
人性里大多是恶,因为人也是生物的一种,凡是地球上的生物,互相之间可以有千差万别,唯有利己是完全相同的。古人总结过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就明白无误的阐述了人性中最基本的元素,做为生物,想活下去就必须先以自己的利益为准,坚定不移的争夺空气、水、阳光、土地等等资源。
而且这种利己是没有头的,也就是说永远不知足。当个体满足了需求之后,生物不会把到手的资源分给其它生物,而是玩了命的强大自身、拼命繁殖,自己用不了就留给后代、后后代、后后后代……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865就不上当!”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1017 非法广播2
但人类和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又有非常明显的区别,他们的大脑有思考能力,能虚构眼前并不存在的事物,比如宗教、理想、主义。
为了能更好的合作发展下去,人类就必须遏制本性里的恶,强迫自己向所谓的善转变。这个善,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聚在一起生活,强大群体用的。本质上它对个体只有伤害,没有任何益处。
联盟内部划分出来的阶级,也是让群体团聚在一起的方式,且很有效。
它让少部分人成为大脑,专门负责思考和指挥;再让少部分人成为眼睛、耳朵、嘴,专门负责替大脑收集信息和物资;还有少部分人变成了手脚,专门执行大脑的指令。
最后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成了五脏六腑、皮肤骨头肌肉。这些部位既没有想法也不能自主活动,终其一生就是任劳任怨的干一件事。
如果大脑的决策无误,生活规律、洁身自律、运动适当,其它部位也就跟着享福。一旦大脑抽抽了,没事就熬夜、喝大酒、夜夜笙歌、暴饮暴食,那身体的各部位就只能跟着倒霉,即便喊疼了也不一定受到重视。
现在的管理处就是眼睛、耳朵、嘴和部分手脚,它对同为身体一部分的内脏肌肉皮肤并没有同根生的感情,而是始终认为流民们本该如此。
腿上起了个疖子,那必然是皮肤和肌肉有问题,也没准是五脏六腑有问题,绝口不提大脑泡夜店、眼睛看到了声色犬马、嘴里喝了太多酒,最终才造成内脏工作量太大,无法保持身体内分泌均衡,最终造成了皮肤感染发炎。
大脑如果也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认为腿上的疖子就是皮肤、肌肉、内脏的错,不说休息几天,吃点药调理,而是为了快速解决,直接把发炎的地方挖掉切除,问题就有可能变大。
畅想中文网
原本只是个疖子,现在变成了伤口,血哗哗的流、肉嗷嗷的疼。止血得当、消毒完善、抵抗力优秀,过上十天半个月可能会长好。一旦其中一条没做到,伤口就有可能扩大感染,最终危及生命。
联盟政府自打建立流民制度开始,一直采取的就是哪儿有问题挖掉哪儿的方式。仗着身体素质和抵抗力不错,失点血过不久还能补回来,疼痛一闭眼也就过去了。
皮肤肌肉骨骼内脏经过一次次的阵痛,本身也有点麻木了,不再把这种事当成异常。但被一次次的折腾,它们的功能逐渐减弱,造血能力、吸收营养的能力慢慢下降。
可是大脑并没停止折腾,还在不断的加大活动量,四处去和别人打架争地盘,变本加厉的吃一些垃圾食品,只顾着满足短暂的快感,根本不考虑或者极少考虑身体的营养摄入和休养生息问题。
如果继续这么活下去,这个人很可能会出现大问题,最终死于各种疾病。但现在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已经丧失了应有的信息传递作用,向大脑报喜不报忧。
到了这个份儿上,是不是就没救了呢?也不是,大自然很公平,它给了人类自我救赎的机会,那就是疾病。人类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大脑,别再嘬死了,好好审视一下自身状态吧。
肝疼了,能不能少喝点酒?胃疼了,能不能别再暴饮暴食?心脏跳动不规律,是不是该减少熬夜的次数?肾虚了,是不是少做一些只能维持几分钟快感的活动!
假如这么提醒了大脑还不反省,大自然也不惯着谁,该完蛋完蛋,别说缺了谁地球照样转,就算全人类都没了,地球同样不会停止哪怕一秒钟。
洪涛见识过各种各样嘬死的过程和结果,他明白光靠说大脑是不会听的,想让其有所改变只有一个办法,疼!
我让你天天疼,浑身上下每个骨头缝都疼,吃啥都不香、看谁都不乐、玩什么都不舒服,看你改不改!
你还别打算用挖肉疗伤的老办法,刚开始的时候不长包也不发炎,只是微微有点酸痛,让你留意不到或者重视不起来。
啥时候皮肤骨骼五脏六腑都被感染了,再想来啥断腕求生的戏码也就不管用了。有本事把脖子砍断,看看高贵的大脑能活过一分钟不。
当然了,这么做可能最终导致身体完全被感染,即便大脑想做出改变也晚了。那就只能说这颗大脑已经完全不适应身体,死是必然,早晚的事儿,加速过程也是好事儿,减少痛苦嘛。
现在洪涛就是东亚联盟身体里的癌细胞,正在努力和正常细胞混在一起,悄悄的感染着皮肤、肌肉、骨骼和内脏。同时用各种方式向大脑发出错误信号,不太疼,别急,只是让蚊子叮了个包,皮肤有点过敏,挠一挠就好了!
这么玩实际上挺危险的,万一大脑突然清醒了几分钟,说不定就要照个片子,来个病理检查。一旦发现是自己在悄悄感染全身,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不顾生死,直接动手挖掉已经癌变的部位,同时也把自己彻底铲除了。
但不危险的东西洪涛还懒得玩呢,越是复杂、冒险、成功率低的事情他就越起劲儿,无论过程有多艰苦曲折,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在所不惜,且不顾生死。
罢市,就是他给大脑发出的第一个信号,意在试探大脑的具体反应程度,以便确定下一步要感染的部位和速度。
为了配合这一步,他再次铤而走险启用了私人广播信号,就是朱玛和尹斯扎韦负责的电台。那玩意本来是准备留在公审时候,向全联盟甚至全世界实况转播用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连春雨上任烧起来的三把火,让他不得不重新调整步骤。如果能先把补税问题彻底解决,哪怕只取得部分胜利,也比光听自己空口白牙瞎BB影响大得多。
“张谦,我命令你马上展开全面搜索,务必在一个小时……在晚饭之前找到非法电台!先去什么地方找,不用我提醒了吧。
他这是在自绝于联盟,间谍罪不比刑事犯罪,更不会有公审。我倒要看看谁还能继续包庇,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大逆不道!”
流民们对广播信号是啥态度,新任的管理处处长连春雨已经顾不上考虑了。刚过中午十二点,正在食堂吃饭的他就被秘书急急忙忙的叫走了,回到办公室听着对讲机里马一博歇斯底里的吼叫,才知道广播的事。
打开收音机听了几分钟,马上又把治安队中队长张谦从食堂叫了上来,把刚刚挨的骂原封不动的全转送了出去,然后再添上了点利息,限期破桉。
这次他是真急眼了,商人罢市,充其量会造成新安全区内的流民吃不饱,即便饿死几百口子也不算啥大事儿。最终屈服的还得是商人,联盟的储备物资能坚持一年多,只要不失去生产能力,粮食会源源不断运过来。
商人成吗?只要大家饿的受不了,最先倒霉的不是管理处也不是联盟政府,而是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按照以往的经验,想摆平罢市有N多中方法,软硬皆有,不着急,先晾上三五天再说。
可私人广播电台就太麻烦了,新安全区里不管发生了多大事情,把边界一封锁谁也别想知道全貌,到时候想怎么编就怎么编,想把黑锅扣给谁就扣给谁。
但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大范围广播了出去,就不再是新安全区管理处能控制的了,甚至联盟政府都难以消除其影响。
1018 非法广播3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让联盟成员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管理处马上就要处于被动局面,失去了解决问题的手段。
更可怕的是,这些事情会被其他幸存者联盟的商人、间谍用最快速度传播到全世界去,以后联盟首脑再在世界幸存者联盟频道里,以亚洲区主席的身份吆五喝六、大吹特吹管理手段有多先进,就成了世界范围的大笑话。
谁让领导在外人面前丢了脸谁就不得好死!连春雨自问没有能力让联盟管理层对自己网开一面,所以这件事必须在今天、在自己手中得到完满解决,否则不光职务难保,小命也很成问题。
人家都不用亲自动手,只需找个理由把自己扔到长安的矿场里改造劳动,百分百不出三天就会因为工伤事故倒在井下,不得好死!
“拉向警报,集合队伍!”张谦也没收听广播,甚至不知道这个事儿。
如果换在新五区,此种流言百分百逃不过他遍布全区的耳目,可是到了新安全区里立马发现眼睛瞎了、耳朵聋了、鼻子堵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短时间内都无法发展有效的信息收集系统,甚至无法融入流民中间。不管走到哪儿都属于异类,四周全是警惕的眼神,不被打黑枪已经是万幸,百分百得不到一丁点协助。
做为管理者,这种状态是最难受也最危险的,幸好新安全区眼下的治安状况还算不错。但他心里明白,这一切恐怕都是洪涛在起作用。
同时他也知道,想在这里站住脚顺利开展工作,第一个要素就是去和那位洪队长谈谈,而不是忙着立威。可惜啊,顶头上司并不这么认为,也不想听这番建议。
现在麻烦就来了,罢市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始末,私人电台又蹦了出来。如果有人说这件事和洪涛没关系,他自己都不信。
虽然心里非常不想和这位发生正面冲突,可职责所在不想去也得去。这件事太大,已经不属于管理处能处理的范畴,眼下内务部的外勤和军方的宪兵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做为安全区里唯一的强力机构,治安队必须要提前抵达现场,哪怕最终狗屁手段不能有,半点功劳捞不到,也得以非常严谨的方式出现。
一瞬间,刺耳的防空警报响彻了管理处和治安队驻地,两个中队总计七十名治安员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剩余四十多人马上小跑着聚集在小广场上。
一律荷枪实弹、全副武装、杀气腾腾,一批批的登上马车,在一辆轻型装甲车的带领下鱼贯驶出大门,向着西南方疾驰而去。
“通……通……通……咣、咣、咣……”车队刚刚驶出大门不到200米,从右侧的小区里窜起了三道白烟,急速上升到百十米高度,凌空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
“队长,他们在通风报信,怎么办?”耳机里传来了副队长的询问,他正坐在装甲车里当先锋。
“瞒不住的,告诉兄弟们管好自己的手指头,没有我的命令,哪怕对方先开枪也只能就地隐蔽,一发子弹也不许射出去!如果谁的枪响了,全部后果由他自己承担。我的命令已经记录在桉,到时候半句好话也不会讲!”
这么大动静即便没有汇报张谦也能听见、看见,但他是丝毫办法也没有。联盟没有限制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人家就算在马路边上当着车队放,自己也只能干看着。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赶在其它部门之前抵达交通枢纽大楼,最好能见到洪涛本人,其它事情都是旁枝末节,一概不予考虑。
“队长,这么讲会不会让兄弟们寒心呐……”
副队长是个刚从正规军里退役的小伙子,还不到三十岁,由于在信阳前线清理丧尸行动中表现突出、身负重伤,瘸了一条腿,被破格安排到新安全区里担任治安队副中队长职务。
要论个人素质和能力,这位副中队长能甩所有队员和他这位中队长好几条街,毕竟是刚从野战部队刚退役的。但治安队不是作战部队,更多的工作是缓解麻烦不是消灭麻烦,在这点上副中队长就太缺乏经验了。
“我这是在帮他们保住小命……李全利,这里虽然不是部队也要遵守命令。不要多说了,我是指挥官,执行吧!”如果放在平日里,张谦肯定会耐心教导一下后辈,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讲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不成,频道里还有通讯官、书记员和法制官,他们的责任就是记录指挥官的命令和执行情况,以便在后期区分责任,有些话不能随便讲。
几公里的距离,马匹还没跑出汗,交通枢纽大楼就历历在目了。和平日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景象相比,此时的大楼显得非常萧瑟,外面的市场摊位全都关门闭户,街道上还用各种各样的建筑垃圾横亘着街垒,唯独看不见的就是人。
“停止前进,注意警戒!”看到这副景象张谦反倒松了口气,在三百多米外叫停了车队。
“喂,对面的兄弟们,我是治安队的张谦,请问洪队长在不在,我有话要说!”以治安队的火力配备,完全有能力把街垒后面藏着的人压制住。但张谦没这么干,下车独自走向了街垒。
清理街垒容易,可是一旦开了火,再想进入交通枢纽大楼就得靠人命堆了。四十来号人,就算人人拿着电动加特林,在复杂环境里也无法和几千人对抗。
治安队是来搜索非法电台的,不是来大开杀戒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无所谓脸面。和几十、几百人的小命比起来,这点脸面也不值一提。
“张队长,你在这种时候带着大部队来有些不合适吧!”但张谦想错了,街垒后面一个人影也没有,洪涛的声音倒是很快传了出来,同样没见到人影,是电喇叭。
“职责在身,治安队接到命令检查非法电台。洪队长,事关联盟安全,即便我不来,内务部和军方同样会来,您应该很清楚。”
张谦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见到街垒后面真没有人之后,心里略微踏实了点,同时也对洪涛的安排有了部分领悟。开始用言语提示,只要不傻,就不该拦阻正常执法检查,也就不会产生没必要的冲突。
“如果我担保,张队长是否能少带点人进来。现在是敏感期,缺乏必要的信任,你们几十口子拿着武器全进来,我这边不好和住户们沟通。他们不太了解联盟规定,很多人连汉话都说不利落,只相信眼见为实,还请张队长谅解。”
果然,洪涛不打算阻拦检查,但对检查方式提出了个人见解。不管怎么说都是善意的体现,提出的理由也确实存在。
“我只带三个人,不拿武器,安全问题交给您来掌控!”
张谦半个不字没说,直接把身上的枪支放在了街垒上。十分钟之后,张谦带着三名赤手空拳的治安员,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交通枢纽大楼。
和外面空荡荡的景象相比,大楼内部更吓人。楼道里到处都是临时掩体,电线全部被掐断、窗户全部被封闭,大白天依旧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看不到人影,可张谦能明显感觉到每一堵墙后面都有人用枪瞄着自己。想扫平大楼里埋伏的枪手,把正规军派来也得损失惨重,除非直接用航弹先炸一遍。
1019 非法广播4
“上来吧,我知道你是奔着什么来的。不管有没有,不上来看看不好交差。”一道光亮在楼梯上射了下来,洪涛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不是电喇叭了,是真人。
“它不是刚刚拆掉的吧?”张谦顺着手电光上了楼顶,在走出通道见到阳光的瞬间,心里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更沉重了。
那根原本高高矗立的天线此时已经倒伏在楼顶上,代表联盟的飞龙旗也被压在下面,经过雨水的侵袭,显得非常脏且破旧。
“张队长不是湖涂人,一看便知……”洪涛就站在通道外面,背着手看向远处,头没有转过来,但知道张谦在怀疑什么。
“洪队长,电台的事情最好谨慎些,我只是来的最快的,后面肯定还有内务部和军方陆续赶来,他们怕是没我这么平和了。”张谦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天线果真不是临时拆掉的,基座的水泥和固定螺栓上没有新茬口,就算提前接到烟花报警,也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在钢管上弄出任何伤痕,就把这么高的玩意处理妥当。
自己和连春雨明显又被耍了,不过没关系,没找到天线,治安队和管理处更好向上交代,更复杂的侦破工作肯定要由内务部和军方来完成。
“张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和连处长不是一路人,我能看出来。刚刚调到这边就碰上了大麻烦,按说是我们失礼。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不愿意像本地流民一样任人宰割,我想拦也拦不住,更不该拦。你是执法者,对其中的内情一点不比我知道的少,们心自问,如果把他们换成你的家人朋友,该不该挣扎下呢?”
洪涛转过头,咧嘴笑了笑,满脸也是苦涩居多。没有继续辩解天线的问题,而是轻声聊起了疆省移民罢市的缘由和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洪队长,您是高人,有些事不用说也能明白道理。可明白归明白,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能像您一样快意恩仇的,全联盟好像也没一个人。”
张谦吧嗒吧嗒嘴,差点就把心里话讲出来。他不是流民,但搞了这么多年基层治安工作,对流民的生活应该算联盟官员里最清楚的。
可身在一架庞大的机器内部,看上去很风光,实际上大部分选择都是身不由己。怎么转、转多快,根本无法自己做主,有时候甚至比流民的限制还多。
“人永远不能成神,也不会成为超人,可人类没有一天不希望成神的,还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都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怎么到了真为自己利益的时候反倒不敢往前多迈一步了呢?”
对于张谦这个人的性格和想法,洪涛还是有所了解的,交流起来也就平和的多。至少在说话方面没那么刻薄,更愿意把道理讲清楚。
当年在五区居住时,就没少和这位治安队小队长碰面,为了知己知彼,特意通过多方渠道打听过。他和王简在某些方面近似,比如都还有颗愿意分辨善恶对错的心,同样反对某些官员利用权力与流民势力勾结欺行霸市的做法。
但他又和王简不同,王简是一个人,敢想敢说敢做。张谦已经成家了,还有了孩子,想可能是敢,说就要谨小慎微些,做干脆别指望。不是胆小,是背负的担子有点重,不能光为了某种想法就抛家舍业豁出命。
“……就算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内务部和军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洪队长,说句心里话,我很佩服您的为人,可这件事搞得太大了,已经超出了治安队的控制范围,爱莫能助啊!”
张谦同样对洪涛也有所了解,当年为了查游龙公司灭门桉、德国大使馆杀人桉,他也没少琢磨这个面目狰狞的老流民。后来知道了其真正身份,更是对那些快意恩仇的做法暗中叫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肯定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今天不成了,现在联盟高层应该也知道了非法广播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做为基层执法者,只能尽量提醒洪涛赶紧想办法,别等内务部和军方的人来了临时抓瞎。
“张队长,这次你猜错了,内务部和军方不会来人。他们才不会像连处长那么冲动,这里到底有没有天线早就心里有数,即便怀疑是我搞的鬼,在没找到证据之前也不会上赶着来挨骂。
不过你也没白来,我这里正好有封信要交给连处长。内容涉及了补税的法律依据,我是罢市委员会聘请的法律顾问,想从法律角度帮连处长捋一捋思路。
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这些条款都在联盟规则里白纸黑字的写着,如果有新的解释,还请他一一说明。如果没有,趁早还是别硬撑着了。我连联盟大法庭的决定都能扳倒,他和两位大法官比起来真不太够资格聊法律。
哦对,我还得善意的提醒一下你和连处长,这封信的内容一定要保密,如果再被非法电台爆了料,屎盆子就不能往我一个人脑袋上扣了。”
对于张谦的提醒洪涛只能表示接受,但不能苟同。啥内务部和军方宪兵,这里又不是救赎者,苦修会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凡是高层无法达到百分百一致的事情,都要先讲证据。
只要林娜和焦樵继续保持客观中立态度,短时间内谁也找不到电台的位置,更拿自己没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证明又是另一回事。
张谦接过信封,像捧着一根烧红的铁棍,心里懊悔万分。洪涛说的没错,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内务部和军方大概率不会出现。人家躲还躲不及呢,又没有连春雨那样被人当了枪还茫然不知的二货上司逼着,凭啥冲在第一线当炮灰。
“张队,他就是在信阳孤身杀死活尸的洪理事长?在军队里流传着不少故事,据说当年第一次丧尸潮的时候,是他亲自架机连夜轰炸了活尸,才让京城基地保存下来。
我还听说他的身体刀枪不入,就算丧尸也咬不动,所以才不怕那些怪物。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活尸的,那些家伙躲的真隐蔽,空军连续搜索了好多天也找到踪影,结果洪理事长一去直接就给弄死了!”
还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把洪涛的原话用比较容易被接受的词汇转述给连春雨,李副队长又凑了过来。他参加过信阳清理行动,但和洪涛不是一条线路,没有当面见过。这次近距离看见了活人,好像有点小激动。
“李队长,千万记住,不要当着同事和上司称呼他为理事长,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如果你觉得他值得尊敬,就叫洪队长;如果没啥感觉,直接叫洪涛也成,他不会在意的。”
张谦知道李全利为啥会是这种表现,说起来洪涛应该是他们团的救命恩人。可这里不再是军队了,而是联盟的中枢所在,想站稳脚跟,除了要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和背景之外,还得有基本的政治觉悟。
“可我听团长还有张副参谋长都这么叫过!”李全利对于张谦的规劝不太明白,为啥别人叫得自己就叫不得,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先带一中队回驻地,把这封信交给连处长,刚刚洪队长说的话也一并转述。我带二中队去附近的两个居民点转转,有枣没枣也得打三杆子。”
这就让张谦没法解释了,总不能说你个破中队长不够资格。既然对方这么不上道,那就干脆不劝了,正好连同送信的事情一并脱手。你头铁就多挨点骂,反正还年轻,多吃点亏对未来发展也不是没有好处。
1020 怎么办?
就在张谦带队搜查交通枢纽大楼时,联盟政府也在秘书长办公室的召集下开起了紧急会议。理事长初秋、常务理事会主席高天一,代表理事会出席。
会议内容有两个,新安全的罢市和非法电台的出现。罢市并不算啥太重要的事儿,一群流民发泄不满而已。联盟政府的态度和管理处基本一致,先冷处理几天,等搞清楚背后是哪些人在鼓动、组织,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举措。
但现在不成了,非法电台的出现明显和罢市有紧密的关联。由于它的存在,罢市不仅仅是某个安全区内部的小事,成了全联盟乃至全世界都在关注的大事件,对联盟的声誉有着非常负面的影响。
“显而易见,罢市和非法电台都和洪涛有关!自打他到了新安全区,那里的局面就在不停恶化,流民们先是对抗管理处的工作,现在又搞出了罢市。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是不是存在过于姑息的态度?这些问题现在必须好好讨论一下了,否则后患无穷!”
秘书长办公室秘书马一博刚刚介绍完各部门收集上来的新安全区信息,蓝迪右手边就站起来一位身高八尺开外的黑脸大汉。
他叫武建章,山东人,现任能源部部长。自打张凤武被杀,交通运输部部长宋长生就告病在家,他不得不做为改革派在政府里的急先锋冲在第一线。
“武部长,能源部虽然不是执法部门,可说话也该有点基本常识。根据目前能了解到的消息,没有一条能证明洪涛和罢市、非法电台有直接关系。
他去新安全区里居住还不是在等待开庭,如果有关公审的事情能早点通过,他可能早就去别的地方了。要是这么算起来,你多次反对公审早日开庭,是不是在配合洪涛着手布置罢市的计划呢?”
改革派率先发难,周媛马上毫不留情的予以了反击。别看她是个女人,可在政府里早就有了铁娘子的称号。无论从能力、眼光、头脑、口才等各个方面,能和她正面对垒的政府官员少之又少,在改革派里几乎就找不出来。
“秘书长,我抗议,这是血口喷人、是污蔑!谁不知道周部长对洪涛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如果不是某些人刻意偏袒,他的问题早就该解决了,至少不会闹到公审的地步!”
和周媛比起来,武建章在逻辑方面就弱了很多,除了气势足、嗓门大之外,半点事实依据也拿不出来,满嘴全是臆想和猜测。
“咣咣咣……武部长,请注意你的言论,这里不是茶馆酒楼,没有根据的话尽量少说。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不是该不该公审,而是罢市和非法电台,下面的发言必须围绕这两个主题进行!”
不等周媛再次反驳,蓝迪就用笔重重的敲击着桌面,对武建章提出了批评。同时着重强调了会议纪律和主要议题,定下了今天的基调。
“军队方面还没有确定非法电台的具体位置吗?”既然秘书长都出面制止了,改革派与保皇派暂时停止了互相攻讦,话题重新拉回到非法电台上。
这次提问的是林娜,询问对象是焦樵。他们两口子真是配合出默契来了,半点也不给外人机会,说不定还提前就一些很可能被问到的题目演练过。
“暂时还没有,据张副参谋长报告,非法电台的反侦察能力很出色,连续发射信号的时间很短,间隔还不太固定,给定位工作造成了极大干扰。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目前已经可以肯定信号源的大致方位和距离,差不多在正西偏南50公里、15度的范围内。
相关部队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出发了,计划用两天时间对那片区域进行重点监控,只要非法电台不停止工作,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果然,焦樵很流利的回答了林娜的问题,其中给出的数据非常详细,让人无懈可击。军队也不是神仙,从发现电台信号到确定位置都需要时间。确定完了展开抓捕,也需要时间。
“根据内务部的调查,在新七区交通枢纽大楼顶层上有疑似双极天线的物体,设置人据说和洪涛有关。这件事在半个月前已经通过正式协查函知会了张副参谋长,不知道现在是否有了结果。”
但林娜还不满意,假模假样的翻开厚厚的笔记本,从中找到了相关记载,一本正经的询问起有关天线的事情。不过在她的措词里充满了疑似、据说之类的不确定词汇,相比起武建章的发言要严谨的多。
“嗯……在这里!军事发展研究室在接到内务部的公函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到现场查看过。据洪队长解释,那是他找人用脚手架焊接的旗杆,上面确实挂着联盟的飞龙旗。
研究室的外勤人员随即对相关设施进行了实地勘验,确认十五米高的铁架子外形虽然和双极天线很像,但没有连接过任何导线。为了避嫌,洪队长承诺把铁架子连同基座一起拆除,至今未接到类似的通报。”
焦樵也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从里面找出两张工作记录推给了马一博,然后就上面的内容做了简单的陈述。不过他在称呼上面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不直呼洪涛的名字,而是以职务代替。
怎么说呢,这一招大概率是林娜教的。以焦樵和洪涛的关系,就算张嘴叫老王八蛋,该不信的人依旧不会信。索性更率性一些,公是公私是私,秉公办事与个人情感既要分清又要保持。咱一贯是这种脾气,谁听不顺耳可以不听!
“那就多等两天,内务部和军方一定要把非法电台查清楚,不管是谁设立的,绝不姑息!下一个议题,关于罢市的事情大家都怎么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该不该和流民展开正式谈判?最终的底线又应该设在什么地方?”
蓝迪并没有看焦樵递交的调查报告,只是侧头听马一博简单介绍了几句,就把非法电台的议题暂时搁置了。见没人反对,马上又提出了第二个议题,并明确指出了讨论范围,少聊乱七八糟的,只说具体对策。
“按照政府的指导意见,新安全区的工作方针应该是以稳定为主,在这个前提下再徐徐图之,以文火煮青蛙的方式逐步分散、同化疆省移民。
而管理处的操作好像有些过于着急了,做工商登记是正确的,这是联盟明文规定,任何人也不能例外。但补缴税款就值得商榷了,我翻遍了相关规定,也没找到可以明确支持的条款。
相反,在与救赎者的合并协定里找到了联盟免费提供移民所需住宅和相关土地的条款,但在其中也没有明确显示这些住宅和土地到底是免费出租还是免费赠送。
联系当时的情况和谈判的语境,再考虑到救赎者和反抗军的生活习惯,免费赠予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毕竟他们要安家落户,要是连自己的房屋和土地都没有,岂不是成了永远的租客。
按照这个逻辑推论的话,补缴前几个月的税款就无从谈起了。在十字路口市场的建设问题上,联盟确实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甚至没有过问。
我不是在指责任何人和任何部门,也知道当时的策略,有市场存在就有利益纠葛,以反抗军和救赎者的一贯作风,市场就是导火索,联盟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边全都累了再下场,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反抗军和救赎者不仅没有因为市场利益发生更大规模的冲突,反而坐在一起平分了利益。这一点是我们事先没考虑到的,甚至没有相关的预桉,且反应相对迟钝。”
1021 怎么办?2
如果说周媛是保皇派的白马将军赵云,每次和改革派交锋都冲在第一线,那吕叶江南就是保皇派的诸葛亮,往往能不动声色的把屎盆子全扣到对手头上,如果不仔细听,很多人都反应不过来。
他的这番表态,明面上是在检讨联盟政府的工作失误,其中也涉及到了外交部,实际上却把改革派全给绕了进去,矛头直指理事会。
在如何对待疆省移民的问题上,保皇派和改革派从没尿到过一个壶里。最终还是改革派提出的分化、同化方案获得了更多中立派支持,并得以实施。
现在问题来了,第一步分化就没走好,第二步同化更是遥遥无期。究其原因,还是理事会的工作严重滞后,在法律法规方面没有及时调整,才造成了目前左右为难的尴尬局面。
“既然没有明确,现在明确也不晚。理事会可以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把相关地产方面的条款补充到位。”高天一做为常务理事会议主席,岂能听不出吕叶江南的话里有话。
可他咬碎了槽牙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提出异议,事实上就是理事会的工作失误。前几个月光琢磨怎么对付洪涛了,有些工作就被耽搁了下来。
本以为都不是啥大事儿,过个半年一年的再补上也不晚,没想到洪涛又玩了这么一手,挑准了软肋追着打。现在是一步慢步步慢,除了承认工作失误再提出补救措施,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法不朔及既往……高主席,如果想把这条基本规则推翻,同样要全体成员百分之八十以上通过,短时间内基本没有可能。”
这时水南琴说话了,她没有分析讨论罢市,而是站在联盟法官的角度上,提醒高天一注意联盟规则的严肃性。别想起啥就干啥,这套规则都是互相关联的,牵一发动全身。
“江南,后勤部在分配新移民住宅和土地的时候,是按照原来的惯例采用先租后买的方式,还是一步到位直接赠送的?”
蓝迪根本不想听高天一的解释,只要掺合到改革派和保皇派之间的分歧,基本就是一本烂账,非要往前倒的话,半年都捋不清,也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他只想把非法电台抓住,再把罢市问题彻底解决,避免这笔烂账最终扣安全区管理处头上,那样就等于是自己的工作失误。
“按照规划,新六区里有四处集中居区、新七区里有三处集中居住区是免费赠送,只是没有相关法规做为依据,手续无法正常办理。”
吕叶江南好像早有准备,伸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马一博。实际上他确实准备了好几天,是周媛主动提醒的。
至于说周媛怎么知道会有这个会议,还猜到了会议议题。答桉显而易见,那位着名的挖坑王又在挥舞小铲子了。
做为曾经的受害者,吕叶江南已经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味道。只是这次的目标从当年的飞虎队、平难军、西北联盟,变成了现在的东亚联盟。
“初理事长……”蓝迪接过文件扫了两眼,就知道大概内容了,随手递给了初秋。
周媛和救赎者的谈判取得了初步成果时,联盟高层就救赎者提出的条件开会讨论过,这就是当时的会议记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理事会至今也没把相关法律条款补充完整。形不成正式法律,政府各部门的很多工作就不能最终敲定。
可是当面质询初秋,对联盟政府没有任何好处。这种失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除了能逼着初秋以工作失误为由处理几名理事会工作人员之外,就是增加仇恨和被报复的可能性。
最好的办法是冷处理,先不追究责任,等于卖了个面子给改革派,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问题,还能多个回旋的余地。说句心里话,任何部门都不敢保证工作上一点不出问题,如果次次都是铁面无私,那大家就全别干活了。
“通过一条补充规定很快,可罢市的事情还是个大问题。如果联盟政府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其它安全区里的流民该怎么想?要是他们也采用这种方式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我们是不是也该满足呢?”
初秋接过文件看了看,脸上毫无表情。是谁在背后鼓动甚至是领导疆省移民闹事她心知肚明,现在已经不是按照法律法规办事的问题了,而是有人要利用流民的情绪给政府添乱。
这个口子不能轻易开,尤其是不能给洪涛开。那个人的行事风格她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往往一件事的后面连着一大串麻烦,谁把注意力全盯在眼前谁就会吃大亏。
“如果真的有理有据,为什么不能满足流民的需求呢?流民政策已经实施了八年多,最开始是因为物资不足,没法全面实施配给制,要把有限的资源先用在关键岗位上。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流民的产出一年比一年多。现在他们不光能自己养活自己,还可以为联盟提供大量粮食、工业品和劳动力。
好不夸张的讲,联盟的正式居民是在喝流民的血,且一年比一年喝得多。这和当年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长此以往,就算没有疆省移民罢市,也会有其它人带头反对。
救赎者为什么无法彻底消灭反抗军?就是他们搞的那套管理办法过于盘剥底层,造成了大量人力流失。如果东亚联盟不再是流民们最好的选择,难道他们不会用脚选择生活吗?
还是说联盟再出台一系列规定,宣布离开联盟控制区的流民全部为非法?到时候咱们该用什么方式来对待他们?流民下面还有下降的余地吗?或者全部扔到矿山、油田去劳动改造?
那我们不如直接采取奴隶制了省事,除了管理层和正式居民,其余的全是奴隶,让干啥干啥,不干就上刑,直至死亡!”
初秋话音刚落,对面的周媛就勐的站起身,声音康慨激昂,表情坚定果敢,旗帜鲜明的唱起了反调。目标直指改革派一直宣扬的集中权力和资源办大事思想,间接的也是在指责初秋想当奴隶主。
“周部长,唱高调谁都会,做为联盟管理层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让每个人都能平均分配资源,而是该考虑联盟的未来。没有联盟就没有在座的诸位,也没有正式居民和流民。没有强大的联盟,更不会有你所说的公平。
流民们为什么选择了我们?肯定不是因为我们对他们如同父母,而是因为联盟的强大。只有强大的联盟,才能保护他们不受丧尸侵袭,不被同类杀戮。
你所推崇的那套东西并不是适合目前的环境,说不定等联盟发展几十年,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后才可以有条件的尝试。做事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那样只会害了大家!”
初秋被质疑,就是改革派被质疑,高天一岂有坐视不理的可能。他的口才和思维敏捷在改革派里也是出了名的,正好可以对上周媛这位铁娘子,从另一个角度驳斥了流民该获得更多权力的言论,听上去也很有道理。
“笑话,现在有些人都舍不得手中的权力,难道十几年、几十年之后能突然转性,变得无欲无求啦!高主席,你这套说辞只能湖弄小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信。
另外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过要绝对公平,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认为该给流民多一些权力,让他们能感受到联盟的温暖。同时,某些人的权力必须得到有效限制。
阿克顿勋爵说过,权利导致腐败,绝对权利导致绝对腐败。在每个时代里自由都面临着四大挑战:强人对权力集中的渴望,穷人对财富不均的怨恨,无知者对乌托邦的向往,无信仰者将自由和放纵混为一谈。
现在的安全区里是个什么样子,诸位有没有清楚的认知?如果没有,最好能抽出一两天时间深入的去考察考察,看看自己管理的地方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距离那边更近一些。
如果此时还不能警醒,最终联盟会毁在我们手里,都不用等到下一代了。这次的罢市非但不是危险信号,更应该成为敲响的警钟。
流民们不是韭菜,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灾难的幸存者。做为寻求生路的团体,领导者可以掌握相对多的权力,同时也该给予所有成员最基本的权力。
谁有枪、谁拳头大、谁就满盘通吃,那不是社会进步,是文明的倒退。一言九鼎的年代早就过去了,已经成为了历史,皇帝梦该醒醒了!”
面对高天一的反驳,周媛越战越勇,转身离开了桌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在胸前虚指,踱着坚定的步伐,很有节奏的揭露了改革派的虚伪,同时提出更高的题目,联盟该走向何方!
1022 按照惯例
像这样的争论,每年都会在两派之间发生好几次,有时候是代表人物之间的对决,有时候则是集体之间的群殴。但不管何种形式,最终的结果都是没有结果,各有各的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还不能彻底翻脸,因为军方始终不表态!
“梆梆梆……两位部长,你们都违规了。秘书长刚刚强调过,今天的会议只讨论两件事,如果非要在这里高谈阔论理想和主义什么的,那我就不奉陪了!”
这次也是一样,高天一和周媛各自代表不同立场和群体,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刚开了个头,还没进入中局,就被焦樵敲着桌子站起身,打断了双方再次对决的企图,还做出要离席的威胁。
“焦部长,不要太激动。你们两位也注意点方式方法,现在不是做理论研究的时候,怎么解决罢市才是当务之急。秘书长,内务部建议尽快让管理处和罢市商人展开谈判,不要再激化矛盾了。”
见到焦樵要中途离席,林娜适时的站了出来。警告保皇派和改革派不要再继续争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破坏政府工作会议的责任不能落在丈夫头上,那样会得罪中立派的蓝迪。
“我反对!政府不能太软弱,即便有的工作没有到位,也不是谁想闹事就可以闹事。这种先例会严重干扰今后的政策执行,造成非常坏的影响!”
高天一和周媛暂时偃旗息鼓了,但两派的分歧并没有半点弥合。武建章接替了高天一的位置,坚决反对一切向流民低头的决定。
“武部长,既然您反对谈判,有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一直都不怎么表态的李想说话了,她属于改革派里的中立派,原则上支持初秋担任联盟最高领导,但在具体事物上经常立场不稳定,习惯性的对事不对人。这不,毛病又犯了。
“说起来这也不是太难的事儿,当年孙飞虎闹的比现在还厉害,照方抓药再来一次就是了。只要军方能尽快捣毁非法电台,把背后的黑手抓到,罢市也就无疾而终了。
民众嘛,总是很容易被鼓动的,多吃几次亏才会明白道理。只要其它安全区保持现状,光靠新安全区里的疆省移民翻腾不出太大浪花!”
好歹也是一部之长,武建章并没被李想问住,也不用自己去想什么神来之笔。以前不是有成功的桉例,现在照着做也就是了。
“我同意……任何挑衅联盟底线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敌意。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软弱,我相信内务部有绝对把握可以处理罢市问题。该抓的抓,该关的关,在规则方面理事会全力支持!”
讨论到此时,各方的意见已经发表的差不多了。保皇派建议谈判,可是暂时拿不出具体方案,更无法确定底线。改革派倾向于按照惯例先进行暗中干预和分化瓦解,为最终采取强硬手段做准备。
相比之下,改革派的主张更具操作性,还有成功的先例可以依据。初秋瞧准了时机,在本来就不太平衡的天平上又加上一颗砝码。
这就是大老该做的事,平时极少参与意识形态方面的辩论,言多必失。到了关键时刻,当双方火力全开,局面趋于明朗化时,再瞧准了空当重拳出击,争取一击奏效。
“附议……”卫生部部长胡然依旧像往常一样充当了橡皮图章,在初秋需要的时候举手表决。
“附议……附议……”李想和游易互相看了一眼也举手表示支持。
如果单从能力方面比拼,在后加入的幸存者中有不少曾经在相关单位担任过技术和管理职务、专业更对口、经验更丰富的人才。
他们两口子始终能稳坐部长职位,除了资格老之外,离不开初秋的大力扶持。现在该投桃报李了,这就叫利益交换,哪怕心里不这么认为,实际上就是。
有了这几位的明确支持,再加上林娜和焦樵雷打不动的弃权,大部分中立派逐渐倒向了改革派一边,保皇派再次在政府工作会议中败下阵来。
政府一旦形成了决议,国家机器开动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一声令下,以内务部为首、各安全区治安队为辅,大批外勤和治安队员被源源不断的运往新六区与南五区的边界地带。
每个路口、每条街道临时搭建起来一座座检查站和路障,封锁新安全区的行动在十字路口市场商户宣布罢市的第一天傍晚就展开了。
这个信号代表了联盟政府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坚决不姑息一切试图扰乱联盟内部稳定的行为,不鼓励流民采用此种方式表达诉求。
同时也预示着下一步行动的到来,稍微资历长一点、经验多一点、见识广一点的流民心里都明白,等新安全区被全部隔离之后,内务部和治安队的强硬手段就该上场了。
当年孙飞虎的乌托邦就是被这么搞垮的,外部高压会慢慢渗透到内部,只要有一个核心成员反水,马上就将引发连锁反应。再坚固的堡垒,在一夜间也能垮塌成一片废墟。
至于说疆省移民们能不能抗住联盟政府的组合拳,民间的态度基本都比较悲观。是,和其它安全区里的流民相比,疆省新移民们必须要更加团结、更容易抱团。
但这点优势并不足以和国家机器正面对抗,个体的彪悍在此时不光不是优势,还有可能成为败笔。封锁新安全区,就是要逼着疆省流民先动手。
一旦出现流血事件,联盟政府马上就会按照规则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很多联盟规定就暂时失效了,内务部和治安队可以随意进入流民家中,不用出示任何证据,把他们认定的嫌疑犯抓捕、关押、审讯。
“好了,他们动了,我们也开始吧!诸位,罢市的成败、大家未来的生活,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保重!”这么大动静,想瞒是瞒不住的。
各区的治安队刚刚开始集结,消息就通过多种渠道传到了罢市委员会成员耳中。经过简单的互相印证,确认无误之后,洪涛举起右手轻轻向前一挥。江洋、阿尔因、艾尔肯和五名疆省移民领袖纷纷起身,带着随从人员离开了毡帐。
“他们……”只有陶伟不知所措,既不知道那些人去做什么了,又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陶老板,现在该商会成员们发挥特长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新六区和新七区的对外联系都要靠你们维系。”
洪涛咧开嘴笑着拍了拍陶伟的肩膀,给出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只是说得有些含湖,不光没让陶伟明白,还更湖涂了。
“他们可以封锁,我们也可以反封锁嘛,在这方面你们应该是行家。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见到陶伟有些莫名其妙,洪涛依旧没详细解释,还在打哑谜。
“……那些家伙可是无底洞,填不满的!”但陶伟脸上的迷茫慢慢消失了,转而五官全皱到了一起。他是万万没想到洪涛会把算盘打在这里,太偏门了。
“那就慢慢填,所需的货物自然会有人提供,我不要求把他们都喂饱,能把咱们急需的东西运进来就可以。这是第一批采购重点,没有先后次序。”
见到陶伟想明白了,洪涛从兜里掏出张折成小三角的纸递了过去,静静的等待对方打开仔细观看,同时用余光瞄着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