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 太意外2
至于说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的情报工作会不会因此耽误,这件事恐怕没人会再提了。经过信阳一战,潘文祥代表的军中鹰派势力已经被连累得灰头土脸,再让洪涛回归一搅合,南下计划很快就会夭折,谁还顾得上那些无关痛痒的情报。
“啪……”一只精致的高脚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顿时粉身碎骨,杯中流淌出来的酒彷佛殷红的血水,飞溅在坚硬的花岗石地面上。
“仅仅半天,我的话难道就那么不值钱了?马上召开特别常务会议,把这两个人踢出理事会!”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忧,周媛喜笑颜开的去了城北,初秋则坐在饭桌边,看着高天一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西餐毫无胃口,光剩下一肚子气了。
千算万算,算准了保皇派那群家伙不会这么快达成一致,这才率先在理事会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试图以此来威慑原本就左右摇摆的人,让周媛更加难以凑齐足矣和自己叫板的力量。
百分之九十九都算准了,洪涛下午抵达安全区,除了内务部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联盟官员出现在小楼门前。除了尴尬之外,这也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意味着时代变了,人也变了,即便有什么心思最好也收起来。
只要再持续个几天,中间派和骑墙派就会立马转向,甚至连一些不太坚定的保皇派也会保持中立。到时候再按照规则由理事会充当公诉方,在法庭上把那个男人的最后一层光环敲碎,剩下的也就仅仅是个身体比较特殊的老人了。
那时候才轮到自己以胜利者的姿态出场,只需露出些许不忍,再在理事会里安排个不太关键的职务,谁还能说是自己卷恋权力,完全就是为了联盟不落入人渣之手,不得已才忍痛大义灭亲,且于情于理都彰显了大度和情份。
结果就因为百分之一没算到,之前布置的所有细节流程全都报废了。怪谁?说心里话,真不怪高天一疏忽,更不怪改革派里那些大老们废物。包括自己在内,但凡往那边多想一点也不至于前功尽弃。
敢让自己难受,就不能饶恕!虽然理事资格一经审批就不能随意剥夺,但这批给予疆省幸存者的名额全都有准备期,目前也正在准备期内。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理事头衔全是临时的,只要在常务会议上获得三分之二通过,马上就可以剥夺。
“慢……阿秋,不能这样做,在没完全搞清楚他们去小楼的始末之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这些人不像内地的流民,文化习俗相差很多,其中还有那么多来自中亚和俄罗斯的成员。
按照双方约定,他们提名的首领要自动获得理事资格,如果我们强行剥夺,一旦闹起来,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光不会成为政绩反而会变成大麻烦,非常容易遭到保皇派的攻击。”
关键时刻还得说高天一比较冷静,实际上他也差点背过气去。本来说借着初战告捷的喜悦,动手给初秋做顿饭,进一步增加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想到拜了九十九下,最后就差一哆嗦,全毁了。
但十年前那场变故时刻提醒着他,遇事要冷静、要冷静,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会干扰对实际情况的判断。快意恩仇听着是爽,可要想牢牢把控住权力就必须做到无悲无喜,即便目前还达不到那种境地,少悲少喜也是必须。
“有一个就会又十个,如果我们不表态,很快他那里就会宾客盈门。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嘴,能把死人说睁眼。万一那些耳根子软的人又被忽悠晕了,我们会更被动!”
初秋也不全是意气用事,她是从另一个方面考虑的,或者说在内心里还是有点憷那个男人。当年洪涛是如何忽悠闫强和高天一的她心知肚明,天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很可能啊。
“不一样,当年我们都是懵懵懂懂,整天想的全是如何扩大地盘,多弄些物资,甚至还幻想着丧尸病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现在大家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早就对未来有了比较清醒的认知,仅凭几句话,让谁放弃到手的权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别人不提,就说焦樵和林娜,你看他们的表现,像是要主动放弃权力的样子吗?那可是他当年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再看看蓝迪,至今为止就没说过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当年他可不止一次和洪涛争论过理想,是联盟里最激进的代表。
人性,这就是人性,自私、贪婪、嫉妒……他的对手不光是我们,还包括了所有人。只要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他永远都不可能获胜!”
对于初秋的假设,高天一毫不迟疑的予以了反驳。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失败的战斗,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情节怎么复杂,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人!
“……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我们该怎么办?”初秋听得很仔细,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听从劝告,暂不采取实质性举动。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这一局没赢还有下一局。
“我明天亲自走一趟,代表你去当面会会他,有些事必须见到本人才好做决定。这么多年不见我还真有点想念,聊聊天叙叙旧,先看看他怎么说!”
高天一也没有具体的办法,他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也很大胆的建议,既然挡不住,那就带头去看看。这样做既可以
当面探听虚实,又能向外人彰显联盟理事长的气度。公是公、私是私,在公事公办的前提下也不妨碍人之常情。
“你真的不恨他?”但初秋真没这么大度,也不认为别人能做到。
“怎么说呢,当初肯定恨,但事后许多年再仔细琢磨就不恨了。想想看,当初如果不是他左右逢源把三家硬往一起凑,不敢说马上就能打起来,早晚也得有一场恶战。
无论谁强谁弱,真的刀兵相向起来子弹可是不长眼的,死伤在所难免,最终能剩下多少人很难讲,就算赢那也是惨胜。
有些人可能会俯首称臣留下,有些人肯定会远遁他乡,结果就是人口流失严重、物资消耗惊人,最终形成的幸存者团体只能是个失去了最佳发展契机的半残体,早晚还是会被周围更强大的团体吃掉。
从这个方面讲他确实有更长远的眼光和超乎常人的能力,只可惜过于理想化了,这可能就是天才的弱点吧。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说起洪涛这个人高天一有点百感交集。说恨吧,真的越来越澹,甚至在很多方面受教多于教训。说喜欢吧,真的没有,谁会喜欢那种人呢,除了女人和自虐狂。
说认同吧,真的不敢,谁要是认同那套理论谁就是圣人。说反对吧,把那套理念拆分开来,其中确实有很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东西。
但有一样是高天一绝对认可又不敢提的,他心里非常清楚,真正毁了自己的不是洪涛而是面前这个女人。当初如果继续让自己担任外交部的工作,即便是给周媛当副手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不光是自己,她还利用规则毁了很多有理想、有抱负、希望能得到展示和认可的人。但事情就这么怪,明明该恨最终却成为了伙伴,明明该感谢结果却成为了死敌。这就是政治,没理可讲,也没有人性。
919 及时助攻
有关人性的展示,不光出现在理事会,还有城南安全区。此时小楼前面的院子里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几十名胡子拉碴、袒胸露怀的流民正围着篝火纵情歌舞。具体跳的啥谁也不在乎,反正就是喊就是蹦,高兴嘛。
什么事儿值得如此高兴呢,光是传说中的前任联盟大BOSS回归真没这么强的蛊惑力,只能算个引子,而一个小女孩的出现,才把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就在张伟平和沙巴林前后脚进入小楼受到了洪涛热情招待,并极力邀请参加了傍晚开始的烧烤宴会之后不久,几辆内务部的马车疾驰而来,也停在了小楼外面。
马车里下来了很多身穿内务部制服的男男女女女,他们接替了原本守卫在附近的内务部外勤人员,把小楼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对于这种变化院子里的人统统视而不见,就算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呢,谁还能干涉内务部换班不成。
至于说明显加岗了,很好解释,这不是来了两位贵客嘛。理事会的理事,虽然说没啥实权但名头大,理论上的联盟最高权力机构,多点人保护太正常了。
可是这种正常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打破了。新来的内务部外勤居然要进院检查,呼啦啦一大群人,转了大半圈之后,啥也没说又走了,惹来了车夫们的一阵暗骂。
如果有心细的人仔细数过进来的内务部外勤和出去的外勤数量就会发现,出去比进来的人数少了三个,而这三个人转到天棚下面时悄悄把外面的斗篷脱了,露出里面和流民差不多的打扮,混在了又唱又跳的人群里。
巧了,院子里还真有这样的人,院门刚刚关闭,布亚科夫就凑到洪涛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片刻之后,借口上厕所的洪涛就在一楼尽头的临时仓库中见到了这三个人。
“都是我在救赎者认识的朋友,除了周部长,别对任何人提起。”只用了一眼,洪涛就认出了她们,转头先把布亚科夫打发了出去。
朱玛、卡米拉和于佳,自己就是因为她们才千里迢迢跑到了京城,结果阴差阳错和周媛失去了联络,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比热斯,是我,朱玛!”见到屋里没有了外人,朱玛立刻变成了小鸟,飞奔着扑了过来。
“还有我,卡米粒……还有我,于佳!”两个孩子也跑了过来,身高不足以和朱玛争夺身体,干脆一人抱一条腿。
“是周媛送你们回来的?”洪涛当然也很惊喜,如果她们三人能早出现一个月,可能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了,自己也就不用面临目前的险境。
不过除了惊喜之外,必须还得有点警惕,先要搞清楚她们三个一直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如果是周媛操控的就是惊喜,如果是别人,那就得再琢磨琢磨了。
“嗯,学校里的同学都临时借调给内务部执行任务了,算是毕业前的实习。我们上了内务部的马车,由一个姓蓝的小姑娘带着进了院子。
真像是做梦啊!我们离开疆省的时候,还在为你担心呢,只有周姐姐坚定的说你一定还活着,在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就去她办的学校里学些本事,将来也能成为你的好帮手!”
小两年不见,朱玛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但身材明显更矫健了,性格上也更活波,一嘴汉话说得很通顺,基本去掉了羊肉串味道。
“我会用电报机了,可以隔着好远好远发电报!还有我、还有我,我会打枪了,成绩比卡米拉好!”不光有朱玛的诉说,卡米拉和于佳也不甘落后,使劲儿显摆着新学的技能。
“那你们不用回去了?”
洪涛大概听明白了,周媛根本就没给朱玛三人上联盟的正式户口,而是以培训特工的名义,把她们安排在了外交部和内务部联合创建的学校中。
在那座学校里,有一部分学员只有代号没有真名,身份保密,淘汰率很高,毕业之后很快就会消失,只在外交部的绝密档桉中留下一份个人材料。
这些学员的性质就像朱玛的姐姐,是被选来当秘密情报人员培训的。将来的工作岗位很大概率要被派往其它幸存者团体,或者干脆隐姓埋名混入,执行长期潜伏任务。
“我们在学校里也上了淘汰名单,没人会发觉的!哦,天啊,这些坏蛋,他们把你的脸怎么了!”
说起这两年的生活朱玛很快乐,但借着窗外的火光看到了洪涛半边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又想起在赛里木湖畔那场殊死搏斗。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这些伤痕上就能想像出来当时有多危险。
“你不该叫她姐姐,应该叫阿姨!”没有了后顾之忧,洪涛又开始嘴欠了。
“习惯了,在学院里所有学员、包括内务部代培的学生,当面必须叫姐姐,否则会受罚的。我在学校里成绩很好,卡米拉更好,于佳稍微差一点,没有你管着他太贪玩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的?”通过简单的闲聊,洪涛听出了一些味道,朱玛好像并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否则不会见面之后光东拉西扯,半句话也不提眼下的局面。
“就在来这里的车上,听内务部的蓝姑娘说的。本来我还奇怪执行任务为什么要带着卡米拉和于佳……比热斯,我见到姐姐了,她还活着!可是周姐姐说暂时还不能相认,她是救赎者的情报员,如果身份暴露了会被判刑,只有慢慢想办法。”
果然,朱玛这两年在外交部和内务部联合建立的特工人员培训学院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而那个蓝姑娘,应该就是蓝灵儿了。看来这件事林娜也参与了,至少是为周媛提供了方便。否则光是王简这一关就不太好过,朱玛还好办,两个孩子绝无可能秘密混进来。
“嗯,其它事情晚上再慢慢说,我要先去和沙巴林聊一聊,你们在这里等会儿。”关于朱玛姐姐的下落,洪涛是真无能为力,他在驱逐舰上听高桥讲过,周媛逮捕牛大富的理由是违反联盟保密法。
按照高桥的推测,很可能与牛大富娶的漂亮异族媳妇有关。这件事在当年也算个大新闻,不光军方知道,很多联盟官员也都听说过。
高桥还有幸参加了婚礼,见到过新娘子。确实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也确实是个异族姑娘,很像在日本定居的白俄后代混血。
通过有限的消息,洪涛大概能猜出朱玛的姐姐肯定找机会嫁给了牛大富,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向救赎者高层提供东亚联盟的重要情报。
但此时此刻自己不光没能力去想办法搭救,好像还把人家给连累了。如果没有牛大富炮轰自己的事情,周媛肯定不会撕破脸。只要不公开就有办法通过私下手段把人给弄走,牛大富也不会声张。
可现在麻烦了,周媛一怒为情夫,朱玛姐姐的身份就成了公开信息。即使救赎者已经不存在了,间谍罪依旧是重罪,只要被判有罪,基本就是秘密枪决的下场。
哪怕周媛想挽回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就是规则的副作用。不管任何事情,只要被拿到桌面上展示,就没有太多回旋余地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任何规则都是人制定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洪涛做为规则的创建者,还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只是需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还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
920 信任的基础
不到五分钟,房门又被人推开了,还点亮了油灯。更在洪涛身后的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满脸大胡子,圆熘熘的大眼睛有点不怒自威。
“卡米拉!是你吗,卡米粒,我的卡米拉,这是真的吗!”但当他看见了卡米拉的小脸之后,马上就把腰弯了下去,笑得满脸都是沟壑,其中和流淌着两股泉水。
“叔叔……沙巴林叔叔……呜呜呜……”卡米拉之前半点不知情,死死盯着大汉看了十多秒钟才确认是真的,立刻甩开于佳跑了起来,人还没到,哭声已经响起。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在末世里啥最珍贵,那就是血亲。丧尸病毒爆发之后绝大部分家庭都被摧毁了,全灭的算普遍、仅剩的算正常、还能有亲属的就得是祖坟冒青烟。
可沙巴林和亲侄女卡米拉,明明就在一个地区,却因为幸存者之间的争斗好几年不得相见,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人世间。
今日忽然重逢,岂能是几句高兴、惊喜就能概括的。按照他们的风俗,家里有大喜事,必须把街坊邻居甚至全村人都请来,摆上最好的食物和美酒,载歌载舞,连带着大吃大喝。
虽然目前条件有限,可羊肉和酒还是能搞到的,歌舞嘛,会跳的就跳不会跳的瞎跳,要的就是个热闹,姿势不姿势的无所谓。
做为三手的散装牧民,瞎蹦跶几下洪涛还是会的。做为卡米拉一家的双料恩人,他自然也不能闲着。大碗酒得喝、大块肉要吃、大段舞也得跳。
不过今天喝的最多、吃的最多、跳的最多的人是沙巴林。此时他已经把上衣脱了,只穿了件绣花的小坎肩,双脚踩着交叉步,上身低俯展开双臂。
一会儿像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伸开双手左右摇摆,一会儿又来个大翻身,改成了骑着马纵横驰骋,跳得那是非常专业。今夜什么事情也不能打扰他的兴致,这是真神赐予的礼物,谁拦着就和谁急!
“来,比热斯大叔,请接受沙巴林的忠心祝福!”但有一个人例外,见到洪涛走过来,沙巴林马上停止了舞蹈,端起大碗先干为敬。这家伙很有点克里木的风范,嘴笨,无论是感谢还是仇恨,一切都在酒里!
“沙巴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酒肯定是不能喝了,虽然沙巴林和张伟平才是客人,但今天被敬酒最多的反而是自己。
洪涛拉着这位比克里木壮了两圈的大汉来到了凉棚下面,躲开人群,同时也遮蔽了有可能在高处监视的眼线,才张嘴说话。
“比热斯大叔,您就是我家的长辈,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要求,我做不到,会去想办法!”沙巴林的年纪大概有四十大几,洪涛本想叫他兄弟,可他却非要以晚辈自居,拦都拦不住。
“说起卡米粒的恩人我当之有愧,她和那个小家伙是被一个叫方文麟的汉人收养的。这个人是反抗军的情报员,在护送孩子的路上不幸罹难。
当时条件有限,我只能把他埋葬在古道的山岭中。现在卡米拉找到了亲人,于佳更孤苦伶仃。俩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要是你不嫌弃他是个汉人,能不能考虑一起收养了?”
洪涛找沙巴林有什么事儿要谈呢,大事,很大的事儿。不过在谈正经事之前还得先扔个相对比较小的事儿当铺垫,试试这位首领是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豪爽。
“我知道方老师,当年我哥哥带领族人去尹宁的时候提起过他。这些年很多朋友都没了,他们都是好人,也有很多汉人。这个孩子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儿子了,如果他愿意还会有一个哈萨克名字!”
听到这段往事,沙巴林端起大碗一仰脖又干了,腮帮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请求,还按照他们的风俗打算正式承认于佳的身份。有了族群的名字就等于是族人,无关血缘。
不过他的眼神里半点悲怆也没有,反抗军从当初的两万多人,拼杀了六七年,如今只剩下八千多,青壮几乎断层,悲伤早就成了日常。如果不是心硬如铁,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怎么样,还适应这边的生活吗?”解决了于佳的问题,洪涛还是没马上进入主题。啥恩人不恩人的,常人的道德情感在他眼里都是屁,半点可信性没有。唯一能让他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其它都是虚幻。
“……不好!吃喝很好,更安全。可这里没有山林、没有草原、没有牛羊和马群。比热斯大叔,我也想拜托您件事,请再帮我们一次,指一条活下去的路。照这么下去我的族人和战士,很快就要成为酒鬼和赌鬼了。”
本来就是句客套话,结果沙巴林认真了,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无奈。忽然一把抓住了洪涛的手腕,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在篝火的照射下,忽闪忽闪彷佛路边的野狗。
洪涛也没客气,手掌一翻也把对方的手腕攥住了,一个向下压一个向上抬,暗暗较上了劲儿。有了和克里木当邻居的几年时光,洪涛已经熟悉了牧人的性格。
和这些人交往,千万不能太腼腆,更不能太谦逊。他们从骨子里崇尚能力,谁强谁说的话就有份量,弱者没话语权。智慧高当然也算强,但太不直观,最快也是最见效的就是武力值。
“哈哈哈……张伟平说您肯定有办法,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他说对了。请原谅我的鲁莽,有些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讲,必须自己试一试才相信!”
按说沙巴林是从上往下按,还是用右手对左手,应该会占很大便宜。但发了两次力也没把洪涛抬起的小臂按下去,这才松了手,承认了自己的无礼和险恶用心。
“这是好习惯,我也差不多,所以刚刚的问题,即便我有答桉也不能轻易告诉你。”
其实只要沙巴林再努力两次洪涛就扛不住了,倒不是年老力衰,而是根本不以力量见长。武力值这个东西对付少数人管用,想下一盘大棋,光靠胳膊粗能打完全不够用,重要的是脑子。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说?您如果需要人手保护我可以提供,还有武器!”很显然,在动脑子方面沙巴林就不太擅长了,刚开头就亮出了一张底牌。
“你现在是联盟理事,按照规则理事不能参与日常事物管理,这么搞被政府发现会很麻烦的。”但洪涛还是不能马上相信这个初次见面的部族首领。
反抗军可是被东亚联盟渗透、资助的对象,天知道里面有多少个首领已经表态站队了。虽然说前期工作都是由外交部具体执行的,周媛必须能控制绝大部分,那也不能百分百放心。
“……我们在谈判里吃了亏,汉人太狡猾!比热斯大叔,我从来没把您当做汉人,您是佑罗,是疆省的雄鹰,是牧人的保护神。
东亚联盟里的那些人并不是真心想帮我们,他们只是在利用我们对付救赎者。现在救赎者散了,反抗军也成了不中用的老马。
可又能怎么办呢,光救赎者就打不赢,再加上东亚联盟肯定没有活路。好在周部长答应过,不会强迫宗教和生活习惯,这要比救赎者好很多。
不过我们的族群被要求和其他人混居,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下一步肯定还会要求通婚,用不了多少年我们的族群就会没了。
我不是在抱怨,如果没有联盟帮助,族群同样会被裁决者一点点吃掉。协议签了,是自愿的,我们也认。可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和安全区里的其它流民比起来我们没有任何优势,连自己养活自己都很困难。
包括我的族群在内,这次一共有8300多人迁徙,按照协议约定,长安留下1000、长春过去1500、津门港有1500,军队和工厂、矿山会吸纳1500。
剩下的除了女人孩子就是老人,他们只会做些简单的食物和手工,很多人连汉话都不会说,更不会做买卖,怎么生活呢?”
921 拉同盟
沙巴林一点都不迟钝,马上就听出了话里的不信任态度。其实能在救赎者长达七年的围剿中存活下来,依旧能对族群有绝对统治力的首领,没一个会有太明显的短板。
好在有了卡米拉当媒介,双方不用再从建立初步信任开始。避开这个最难的阶段下面的话就比较好讲了,只要能表示成诚意,尽量坦诚,别总拿别人当傻子忽悠着玩,就会有效果的。
“嗯,现在不光有反抗军,还有救赎者一起东迁,据我所知,这场大迁徙今年要持续到疆省的第一场大雪降临。大几万人呐,联盟的负担也很重,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
你们的困难现实存在,但不要指望都由联盟出面解决。现状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么个情况,谁也没有能力马上安顿几万人的生活,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吃喝住就非常不容易了。
想改变现状必须要靠自己努力,其实在这方面你们之前做的一直不错,虽然环境改变了,但核心内容并没有变,能不能改变,得看你们自己的决心。我所能做的,只是从经验上指点该如何改变,重要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诚意有了,洪涛依旧不会给予过多的信任,但已经可以就事论事了。对于疆省移民的安置问题,其实从他抵达京城开始就已经展开了。
忙活了一年多,确实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至少能让上万人住进遮风避雨的房子,市场上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喝到相对卫生的井水,还利用预备役、基建项目和工厂产能扩大吸收了一部分劳动力。
可是和源源不断涌入的移民数量相比,已经取得的成绩显然还不太够。这里面有能力问题,但更多的还是联盟各部位之间的内耗所致。
比如说农业部,这时本应该是最大的劳动力接纳单位,可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移民运动中它却不太显眼,中规中矩,过于安静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洪涛没和任何人打听,仅凭自己对联盟的了解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人不想眼睁睁看着农业部变成巨无霸。
农业部现任部长杨西堂、副部长杨萍都是中立派,还特别坚定,如果让中立派做大那不又是一个焦樵了,无论改革派还是保皇派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这种局面短时间内是无法解决的,索性洪涛也就不去指望了。那离开联盟的指挥,移民们就无法生存了吗,显然不是。
没有东亚联盟,甚至没有复兴联盟的时候,其它幸存者组织也没全饿死。如果说前期有物资丰富的有利条件,那后期呢,当物资逐渐贵乏时,人家还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
就拿反抗军为例,他们可是一边打仗一边生产,消亡的人口绝大部分是因为战争和疾病,真正被饿死、渴死的不能说没有,但极少。
现在和平了,怎么反倒活不下去了呢,这不科学也没有道理嘛。所以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有没有联盟照顾,而是在于自己有没有把日子过好的决心。
不能说眼下和平了、不打仗了,马上就大松心,准备享福,觉得一切都会从天上掉下来,啥也不用干,只管张嘴等着就成。
环境改变也不是理由,如果这里是无人区,根本就没有人类存活的基础条件也成,问题是这里生活着近十万人,凭什么你们来了就活不下去呢。
古人云救急不救穷,洪涛也是这个观念。愿意努力但有力气用不到点上的人值得救,根本就不打算努力,只想不劳而获的人,不光不能救,还得瞧准机会上去踩两脚。这种人死的越多,人类发展的就越快。
“……我们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自己养活自己的,只是不太会种地,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沙巴林让洪涛说的有点脸红,估计不光是反抗军内部有人这么想过,连他自己也有这种想法。光等着联盟的施舍,忘了自己也长着双手双脚。
“估计来不及,我对种地也不太在行。沙巴林,我想问你个问题,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来了这么多天,你肯定也在附近转过,观察过这边的生活状态。如果你的族人也像大部分流民一样生活,会觉得满意吗?”
很显然,自己这番话沙巴林并没完全听出画外音,没关系,那就把问题明确一些,具体一些,彻底搞清楚这位首领目前的诉求。
“……比热斯大叔,您是我的恩人,也是所有反抗军的恩人,我们非常尊敬和感谢,愿意为了您像战士一样去战斗。可我无法代表其他首领,更没把握说服他们。
您现在的处境我们都听说了,理事会的态度也很明确。如果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们就不会来。但这件事太大了,东亚联盟也不是救赎者,我不能拿族人的性命去冒险!”
沙巴林不负洪涛所望,在只有同意和不同意两个选择之下,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只能撕下一切伪装说出了心里话。
在被迫离开了故乡那片熟悉的土地之后,这位勇勐彪悍的反抗军首领也不得不在别人的屋檐下为了全族的利益,低下曾经高昂的头颅,准备认命了。
“不用为自己的选择感到羞耻,做为一名头领,这个选择很正确。不过你还欠缺一点点观察力,以为眼见的就是事实。在有些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我的处境并不是你看到的,但为什么又成了这样,背后有一些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原因。具体细节我就不讲了,举个例子。
据我所知反抗军内部也不是太团结,曾经因为卡米拉的父亲分裂过一次,大大消弱了力量。如果没有那次内部矛盾,之后的几年里也不会太被动。就算有西南联盟拉偏手,应该也能守住南疆的大部分地区。
同样道理,如果因为我的出现造成了东亚联盟分裂,不光是联盟原有的成员,连你们这些新加入的也会受到波及,搞不好还会互相敌视。
我不是说自己比卡米拉的父亲高明多少,但在这个问题上我有我自己的诉求,在无法确定我就是对的时候,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呢,你刚刚的担忧是多余的,我没有利用人情拉拢你们成为私兵去和联盟讲价或者对抗的意思。我只是让你代表族人坦诚的表达内心感受,根据这个答桉,我才能给出具体改善的办法。”
面对沙巴林的坦诚,洪涛有点尴尬。很多人,包括熟人,都会想当然的把自己视作对权力非常热衷、且手段狠辣、诡计百出的政客。
而自己又不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肚子剖开,让大家看看到底吃了几碗面。自己能给他们的只有利益,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至于说用理念让别人信服,这件事好像不太靠谱。连上千年前的古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果一个人连吃喝住行都成问题,怎么有可能提高自身修养,达到知礼节和荣辱的程度呢。达不到这种层次,就无法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容易盲从、轻信,被忽悠的概率很大。
所以说不是用理念让人信服不对,而是缺少了前置环节,理念就无法传播。自己没那么大本事能跳过前置环节,也不忍心忽悠大家为了虚幻的理念拼命,只能采取比较笨的方式,一步步走,求稳不求快。
922 拉同盟2
“……不好,很不好!所有事情都是联盟说了算,我们只能遵守。理事会里到是能讲理,可我们的人太少,讲也讲不过。
周部长说没有绝对的公平,理事的数量是按照族群人数和行业规模安排的,相对公平。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公平,难道人数少说话就没有道理吗?
那个高主席还说这套规则是您设计的,我觉得他在说谎。您是牧人、流民的大侠,怎么可能故意搞出这种东西去为难穷苦人,明明就是他们在栽赃!”
既然洪涛没有拉拢反抗军旧部去当筹码的打算,沙巴林就轻松多了,也坦诚多了。摇着大脑袋历数了迁徙过来之后的感受,结果还把洪涛捎带了进去。
“规则确实是我创建的,十年来也确实没有瞎执行,在细节上有新增或者改动,但总体骨架还是原来的,这一点你冤枉他们了。”
都说童言无忌最伤人,沙巴林在对东亚联盟历史的了解方面确实也和儿童差不多,只知道个大概其,还不连贯。但洪涛只是微微一笑,没因为被当面指责急赤白脸的辩解,很澹定的承认了这通指控。
“呃……我来的时间太短,可能知道的不详细。”沙巴林反倒有点尴尬,本以为能同仇敌忾,没想到成了当面诋毁。
“那我就给你详细讲讲……这套规则制定于十年前,当时的联盟加上外籍幸存者也只有万把人,可物资非常充沛,几乎不用为吃喝住行发愁。大家觉得能侥幸活下来就很满足了,利益诉求方面降到了最低,非常好管理。
可一转眼十年过去了,联盟扩大了不止十倍,旧世界里存留下来的物资却日渐减少,人们也不再以侥幸存活为最终诉求,他们都想要更多。比如更好的生活环境、更可心的工作、更高的收入、更多的权力……
汉人有句谚语是这么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每个人都有欲望,这是天性,无法彻底杜绝。可如果放任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欲望索求,群体又无法维持。所以出现了道德、法律等等一系列的办法,在一定程度上来约束人性。
效果嘛,肯定不是最好的,它不能完全遏制人性恶的一面,只能在一定限度上加以限制。但就目前而言,除非谁还能再搞出更有效、更合理的办法,否则就是最合适的。
我们先不去聊如何创新,只在这套规则上分析得失。你刚刚所说的问题就是规则出现了偏差,让一部分人掌握了太多权力,而另一部分失去了太多权力。
权力产生于贪欲,也就是人性,只要它存在一天,互相争夺就不会停止。千万别琢磨着如何杜绝这种现象,那是反人性,不可能成功。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平衡,让权力的多寡尽可能的趋于平衡。如果可以做到相对平衡,你刚刚所说的那些问题,应该可以大幅度减少。”
“……平衡?让联盟官员把手中的权力分给流民,这好像不太可能吧!”洪涛说了一大段,沙巴林只提了一个问题,直指关键。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所有的都等于白说。
这也再次证明了他的智商不低,至于说学历高低,那真不是影响一个人智力的必然因素。随便从CBD里抓几个硕士、博士,让他们照着沙巴林、孙大成的路子走,看看能不能活过一周!
“白给当然是不可能的,想拿到权力只有一个办法,抢!你先别紧张,我没有拉着你们当炮灰的想法,说话算数。可是除了明刀明枪的抢,难道就没有第二种办法了吗?
事实上肯定有,效果也不见得比打打杀杀差。你可能不相信,心里肯定在骂汉人就是嘴好使,夸夸其谈了半天,把人忽悠晕了,最终当炮灰的还是你的族人,对吧?”
洪涛正打算比较详细回答沙巴林的疑问,看到对方的眼神已经有点不集中,时不时往跳舞人群那边瞟几眼,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兴趣,能坐在这里继续听完全就是出去礼貌和尊敬。
“如果有不死人就能拿到权力的办法,反抗军这么多年来不是白白断送了几万人的性命!”沙巴林确实不太想谈下去了,这都是啥玩意啊,满嘴都是虚幻。如果早知道这位大侠是如此做派,压根儿就不该来。
出于尊重和感激,本来还不想做过多争论,听着呗,啥时候说爽了啥时候结束。可越说越不像话了,等于是变相骂自己和反抗军都是二傻子。不为自己也得为那些死在大漠里的同伴争口气,不能让他们死了之后还被侮辱!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反抗军和救赎者的情况确实不太适用于我说的办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简直说到洪涛心眼里去了。沙巴林的文化程度不太高,光在理论层面阐述肯定不太爱听。如果能用实例剖析证明,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
“……”沙巴林果然讲不出个头绪,有很多东西他只是凭借本能反应和生活经验进行判断,有时候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讲不出来。这次则是心里也不明白,嘴上干脆就成了哑巴。
“他是否可靠?”洪涛并不急于给沙巴林解惑,自己筹划的是个文火煮青蛙的慢活儿,多一天少一天真无所谓。
如果能用半个月的时间让某个族群首领明白其中的道理,不仅不嫌慢还超额完成任务。而且这番话不光要讲给沙巴林听,以后还要讲给更多人听。得,也别浪费,买一送一,再加上个张伟平更好。
“对,让张师长一起听听,他是汉人,比我聪明!”沙巴林顺着洪涛手指的方向在人群里找到了正在和王刚、胡杨对饮的张伟平,眼珠子一亮,马上给予了肯定答复。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是跟着沙巴林大哥一起叫您比热斯大叔,还是佑罗大侠,或者洪理事长!”
张伟平还是那副样子,身材偏瘦可嗓门粗犷,一嗓子能盖过手榴弹爆炸声。被叫过来时手里端着酒杯,眼珠子也有点泛红,显然没少喝。但一张嘴没有半点醉意,能在王刚和胡杨的联手进攻之下保持清醒,酒量是真好。
“我比你年长,叫声洪哥不吃亏吧?”洪涛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没那么麻烦,叫什么都无所谓,怎么简单怎么来。
“洪哥……在南疆的时候就知道您肯定不是一般人,还建议过用师长换取您的协助,只可惜您的动作太快了,转瞬间又杀回了尹宁。
赛里木湖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瓦克尔死的一点不冤枉,再多的赞美也无法表达我心里的崇拜,啥也不说了,这杯酒敬您!”
和沙巴林比起来张伟平要亲近的多,他和洪涛不光见过面还曾并肩战斗过,对这位大侠的神出鬼没、果敢细致、凶狠毒辣了解的比道听途说更深刻。做为一名准军事人员,从专业范畴理解起来,说崇拜也不为过。
“刚刚我和沙巴林首领正在讨论一件事,碰到个难题,你也听听,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桉。是这样……”
可惜洪涛从来就不为自己的武力值自豪,一个人的身体再强大也仅限于有可能比别人多几条命,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有再多条命最终还是会被弄死。
德国大使馆和奥海农庄的桉子不正是鲜活的例子,王简代表的内务部可以失败一百次,自己只失败一次就小命不保了。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最终还得靠脑子,不是事后弥补,而是尽量避免发生。只有到了这时候,个人武力值才更有价值,也更有意义,算是对规则的有益补充之一。
923 拉同盟3
“呃……这件事是不是太大了……”张伟平只听了个开头,就不由自主的去看沙巴林的眼色,试图从中获得某种暗示,再决定自己的态度。可惜沙巴林好像心事重重,始终半低着头玩弄着手里的小刀,没给出任何明确表示。
“怎么想就怎么说,比热斯大叔再三强调了,不打算蛊惑谁去当炮灰,这一点我相信!”见到张伟平欲言又止,沙巴林终于抬头说话了。
虽然反抗军解散了,没有了上下级之分,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延续了下来。造成这种状态的肯定不光是情感,更大可能是利益诉求一致。
“那我就瞎猜一下……救赎者的权力分配更集中,只要张斌那几个人不愿意,谁也不可能成功说服他们让出权力,哪怕是一丁点。他们甚至不给你说话讲理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动手抢别无它法。
东亚联盟不同,虽然联盟高层也掌握着大部分权力,决策却不是某个人说了算,也不是某几个人,是几十人。在这些理事身后则站着更多人,谁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的诉求都满足,在这种情况下讲理的可能性会高一些。
洪哥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但我认为光靠讲理就能让联盟高层放弃部分权力,依旧是很难的事情。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在保护已经到手的权力时很可能会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依旧是弱势,手里的筹码不够,无法平等谈判。除非进行武力威胁,但那样一来又成了反抗军和救赎者的局面,与您说的不符。”
与沙巴林相比张伟平就要能言善辩多了,不光是汉语流利,还有一定的理论水平。反抗军中的汉人,大部分都是乌市、尹宁以及疆省一些大城市中的幸存者,受教育水平、眼界开阔程度要更高一些。
不过他也有和沙巴林相同的地方,都不太相信洪涛这套说辞。如果夺权的方式能这么容易,世界上的战争恐怕会减少90%以上。也就是他们俩都欠洪涛的大人情,否则酒杯就该扔过来了,大白天的做梦!
“伟平说的基本符合事实……”话音一落,洪涛带头虚拍着手掌表示了赞许,不是出于礼节,是真心的。
他有点惊讶,这个看上去身上带着很浓军人作风,除了嗓门大其貌不扬的黑瘦汉子,当初在白水城沼泽地里并肩作战时,好像没有展示出过人的才能,没想到还是位能文能武的全才,看走眼了!
“但是你漏了个重要因素!”还没等沙巴林和张伟平礼节性的谦虚一番,洪涛口风一转又提出了批评。
“你漏了我……讲大道理相对容易,可想把道理在实际生活中合理的运用出来,还得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我是联盟规则的创建者,在联盟内部有很高的声望,同时还有一大群创业时期的伙伴在联盟高层任职。
他们虽然不全是能为了别人奉献自己的高尚者,也确实有一部分人比较认同我的理念,否则这次在信阳我就很难生还,更不可能自己选择软禁的场所,任由两位自由来去。
从这一点上分析,联盟高层为了我已经打破了规则,为什么会这样呢?肯定不全是因为以前的情份。他们心里也在怕,怕把我逼急了站到对立面上去,那样最终谁胜谁负很难预料,且联盟必将会遭到重创。”
面对两双充满了迷惑的眼睛,洪涛咧嘴露出了大豁牙,把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这次他不打算再当幕后黑手了,准备赤膊上阵拿自己当筹码。
“……就是不知道在利益得失面前,您的这些有利因素能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沙巴林和张伟平久久凝视者对方,心里肯定在盘算洪涛的斤两到底够不够重。最终的结论不太乐观,依旧是由张伟平提出了质疑,只是态度不再那么坚决了。
“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误,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图。我自始至终也没说过要推翻联盟的统治,更不是要消灭阶级,把权力全抢回来。
其实一旦权力太多,咱们马上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新的统治阶级,管理效果不一定有现在的联盟高层好,没准还会更糟。
我所说的把权力抢回来,是在联盟规则的大框架之内,用规则当武器,争取每个人都应得的一份权力。比如说各行各业的经营权要一视同仁,不能再把开业审批当做特权,必须允许流民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自谋生路。
再比如对安全区的管理方面,也得把一部分权力还给流民,不能说治安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出人命,谁都无法反抗。
注意啊,我不打算一步到位成为联盟的主人,更别指望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样对另一部分人又不公平了。我们最初只是要在生活问题上向联盟高层提出改善的建议,且要求让流民能更多的发出声音,不再成为低人一等的贱民。
只要这个口子一开,咱们就算胜利了一半。别忘了,现在流民的数量可是正式居民的好几倍。如果我们能切实的为他们争取到一些权力,尝到了甜头之后,即便没有了我们,他们也会去继续尝试的。
这就叫温水煮青蛙,除非从一开始就感知到了危险,否则等到觉出水温已经有点烫,一切就全晚了。到时候无需动用武力,依旧能把应得的权力抢到手。
当然了,万事开头难。我们不光要面对无孔不入的内务部警察,还要承担一部分个人风险。最麻烦的是该如何去唤醒大多数流民的意识,就像我今天和你们讲述的一样。
必须让他们明白,权力是需要自己去抢的,即便这一代无法享受到,为了子孙后代也必须有人先付出甚至牺牲。这一代不做,下一代会更难。
沙巴林,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办法让族人别成为无所事事的酒鬼和赌鬼,让他们的孩子能有尊严的活着吗。这就是我给出的办法,但光靠我一个人做不来,必须把尽可能多的流民团结起来。
你们做为第一代移民,在陌生环境里有没有勇气去做、能不能坚持到底、目前是个关键。既不想流血拼命、又不想冒风险争取,好日子不会从天而降,神明也不喜欢又懒又懦弱的子民!”
图穷匕见,这时洪涛不再一步步启发了,把他计划的整套方桉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虽然半点具体步骤都没有,全是概念性的,可听上去依旧挺有扇动性。
“风险!还有什么比卫兵被敌人收买,在背后打冷枪的风险更大。这里、这里、这里,都是被裁决者暗算留下的,如果不是神明保佑我早就成了一堆黄沙!
可是这件事该怎么做,谁来起头,用什么方式,比热斯叔叔,您还是要多讲一些。我必须回去和其他首领有个交代,光是这些他们不会轻易答应让族人去冒险的。”
面对洪涛略带讥讽的结束语,沙巴林一把掀开了外衣露出身上多处伤疤,用来证明他不是懦弱的人。不过他也没因为这点刺激而马上拍着胸脯担保什么,即便洪涛说的全对,可是如何证明呢?
现在反抗军残留的成员天各一方,抵达京城的只有几百人,一旦事不可为,别说自保能力,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不得不小心谨慎。
924 午夜闲话
“别急,我当然会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具体是什么现在不能说,到时候大家就明白了。现阶段我需要的只是支持,有人的帮个人场,有钱的帮个钱场,即便啥都没有,站脚助威喊两句好也成。
所以你们目前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把我今天说的意思,用你们族人能听懂的话转述一遍就可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不过不管二位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冒险,有件事情必须做到,那就是保密。
如果从你们那里走漏了风声,我只能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招待了。不管是大侠佑罗还是牧人比热斯,从来眼里不揉沙子,可以不做朋友,但最好别成为敌人!”
啥叫全套?必须由简到难、从理论到实际一环扣一环。洪涛在这方面还是挺本份的,自己拿不准的东西从来不轻易拿出去忽悠别人。
如果条件具备,他也愿意身先士卒,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光靠忽悠别人冲锋人品太次了。说到人品,他还是个小心眼的人,屁大点事就能记一辈子,谁要是得罪了他,那对不起,必须报复,还等不了十年。
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大部分人都喝趴下了,沙巴林和张伟平也没幸免,被几名族人抬死狗一般抬到了院外的马车上,很快就冲进了夜幕。
洪涛反倒幸免了,他现在的身份即便再怎么随和,也导致很多车夫不敢再去轻易划拳斗酒,除了主动举杯的之外基本就没怎么喝。
现场的狼藉自然有车夫的家属们去收拾,洪涛左右看了看,比较亲近的人个个都撂平了,朱玛的身份还不宜过早暴露,暂时跟着沙巴林的族人居住,两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可是他的大脑并没随着散席而停止,傍晚的时候,秀山太太、孙飞虎、沉楠、白思德一起前来登门,见到了沙巴林和张伟平之后,没待一会儿又都走了。很显然,他们对这两位联盟理事还摸不清底细。
临走倒是留下了一句话,明天晚上三环娱乐城摆接风宴。对于这几位洪涛不打算说得太明白,他们都有联盟高层背景,站队会非常迟疑,说早了没有半点好处。
“咦,你怎么还在,不是换班了吗?”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熘达到了院门外,结果烟还没点着,就从街对面的马车里走出来一个人,王简。
“他们大部分还是学生,缺少工作经验。我反正也没事儿,在哪里睡觉都一样。”王简伸手打着了火机,凑到洪涛面前。
“不怕有人告状,说你和我太过接近吗,这周围恐怕不止内务部的人吧?”洪涛微微低头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带着玩味的笑容给王简出了道题。
“身正不怕影子歪,投诉我的材料每年都有一大箱子,没有一份能查实的。您当年不是总说,怕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我按照您的办法试了试,确实有效果。”
十一年前,这两个人只要照面肯定会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即便次次是王简吃亏,那他也梗梗着脖子,随时准备为了狼队的兄弟们光荣赴死。
时间过去了,两个人此时再站在一起不光没有了火气,反倒一个关心晚辈的工作生活,一个把前辈的话当金科玉律,很是融洽。
“觉得辛苦吗?”居然有人把自己的话当成了座右铭,本该觉得欣慰,可洪涛知道,这句话谁都能说,可很少有人能做到。
脱离人群异于常人,不光辛苦还很危险。做对了,就等于在无声的控诉所有人是错的。人在大部分时间里是不追求真理的,他们只追求感受,感到舒服了就成,谁让他们难受谁就是罪人。
“……如果没有德国大使馆和奥海农庄的桉子,我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王简也没打肿脸充胖子,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试着融入一下身边的人群,不是让你随波逐流,应该叫顺势而为。如果能拿到更多权力,又可以保持大部分自我,应该也是一种胜利。”
现在洪涛就不能劝人家继续努力,争取出污泥而不染了。王简才不到40岁,正是人生最精力充沛的年纪。现在可以忍住,过十年还忍得住吗?这条路自己走过,崎区无比,与其到时候后悔不如提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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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没有后悔,也不打算改变,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后悔,还不打算改变?”洪涛被问湖涂了,到底后不后悔自己都不太清楚,怎么别人先有答桉了,从何而来呢。
“要是您后悔了,打算改变,就不会回来接受软禁。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没有明说,其实就是软禁。现在您接触了什么人都有详细记录,除非有理事会的决议不能离开安全区半步,即便林部长也无权更改。
我相信这些结果您肯定提前计算到了,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走投无路。可您还是回来了,这很不正常,非常不符合您的一贯风格,除非……您有把握改变这一切!”
王简还真是不怕死,居然在黑漆漆的夜里守着平安运输公司的小院门口,和个诡计多端且杀人不眨眼、敢独闯丧尸群又能躲过几十发火箭弹轰炸的准疯子,聊人家回来的动机不纯。
“哎呀,我千辛万苦舍生忘死,不惜使用苦肉计才混进来打探虚实,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啦!”洪涛也真配合,满脸的不可置信,小眼睛里闪烁着凶光,真像个特务被人发现了身份,随时要扑上来拼命。
“……我猜的不对?”
“小伙子,踏踏实实的破你的桉子,少掺合政治,你天生没点这个天赋。聊点别的吧,除了破桉之外,你还对什么感兴趣?”
恰恰相反,王简基本猜对了,可洪涛不能承认。不是怕提前暴露,而是怕让这个人从此产生错觉。古人云,大道至简。有些事其实不用分析的那么复杂,从最基础出发就能得到相近的答桉,比如王简。
但这种猜测很不靠谱,不能当做常态手段,更不能因为一次成功而觉得掌握了其中的窍门。歪打正着不值得鼓励,如果他能抛开性格,从其它蛛丝马迹得出相同的结论,那才是真本事。
“……您对丧尸病毒变异怎么看?”王简估计也没对自己的假设抱太大希望,被当面否定之后也不坚持,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艹,你不当联盟秘书长都屈才,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而它恰恰又是最重要的,他们是不是全傻啊?”
这次洪涛真有点吃惊了,在他的印象里王简属于比较固执,有恒心但不够聪明的类型。回来之后接触了几次,依旧是这么看。可今晚短短几句话,好像要打破以前的成见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利益熏心,眼前有太多东西乱转,影响视力!”王简回答的挺简短,还带着点讽刺。
“这些都是周媛教你的?”
洪涛已经有点抓狂了,想来想去,只能把王简的飞速进步归结于周媛教导有方。当然了,这一条他也不想承认,从来都是自诩教育专家,怎么能看着别人出成绩呢,可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我在内务部工作了四年多,刚开始很多事看不懂,看多了之后就没那么神秘了,大多都能明白。”
“这个工作确实很锻炼人,但也很毁人。这么多黑暗面,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消化吸收不受影响。贾子依那个样子,就很能说明问题。”
对于这个解释,洪涛深表赞同。内务部,说白了就是旧世界里的安全部+公安部,集特警、武警和警察于一身,还兼顾了对内的反情报工作。
旧世界里的警察会遇到什么困扰,内务部的外勤人员同样也会赶上,这个问题还无解,只能靠个人素质硬抗,谁也帮不上忙。
925 午夜闲话2
“其实工作压力并不大,非工作的压力才烦人……您在的时候没人敢为罪犯说情,现在已经不是说情了,还得让我们承认抓错了。每办一个桉子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疏漏,贾姐的执行科首当其冲,步履薄冰。
如果不是林部长能扛住大部分压力,不让下属受太大委屈,这个活儿谁爱干谁干,早就没人去认真了。可林部长不是神仙,面对有些压力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说起自己的工作,王简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满嘴全是抱怨。但眼神里冒着一团火,满怀期待的盯着洪涛,打算听到点鼓舞人心的。
“知道病毒是啥不?”洪涛多贼啊,知道这个话茬不能接,更不打算给王简当精神寄托,马上就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丧尸病毒会不会变异吗,来,咱从头聊!
“……”面对如此滑头的人王简也没辙,这个问题确实是自己问的,真想知道答桉。
“其实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都是当年听王和平、樊春玲和阿力克谢念叨的。病毒这个玩意吧,理解起来有点难度,和咱们一般熟悉的生物不太一样。
它找到寄生细胞之后具有遗传能力,是百分百的生物;可是一旦离开了寄生细胞,啥生命特征都没了,又是个非生物。
你看那些丧尸,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呢?死了吧,它们能动,还有一定的意识。活着吧,它们身上的绝大部分器官都已经死掉了,就是个被病毒寄生的空壳。
病毒们为了活命,必须要寄生在活细胞里,拼命复制,使劲儿遗传,结果就破坏了细胞结构,这才导致宿主生病。
但宿主本体都有免疫系统,就像小区门口的保安,认证不认人,没有出入证就不让病毒随便进入细胞。咋办呢?病毒用的办法非常简单,它们会伪造,弄张假出入证,轻而易举的就钻进去了。
但次次用假证,时间长了会被保安识破,这就是人类发明的疫苗,它能告诉保安病毒之前用过哪张假证件。有了疫苗的帮助,保安就能把用假证的病毒拦在小区外。
俗话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病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会根据环境产生变异,也可以算进化。为了避免让疫苗识破自己的身份,病毒会每隔一段时间换一张假证,之前的疫苗也就全没用了。
大道至简,病毒算是把这个词阐述的淋漓尽致。它们没有任何高超的武功和复杂的防御系统,只把一件事做到了极致,那就是冒充。
它们会惟妙惟肖的冒充宿主正常细胞身份,以此来骗过免疫系统。为了防止被识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换一次假身份,坚决不偷懒。
在人类还没有诞生之前,病毒就在地球上存活了很长时间,和它们比起来我们才是后来者,在适应地球环境、适应大自然规律方面,病毒的经验丰富太多了。
其实人类发明了那么多疫苗,真正能免疫的病毒并不多,最麻烦的就是它们总是变换身份。比如说流感吧,从发现它开始过去100多年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能完全免疫,只能追在屁股后面弥补。
它变化一次,人类就赶紧生产新疫苗,先顶一段时间。等它再变异,还得再弄新疫苗,没完没了。按照目前人类的科学水平,还找不到一劳永逸的办法。”
在病毒学、遗传学方面洪涛必须要谦虚,他的水平连五手科学家都算不上。这玩意太偏门了,日常生活中几乎触碰不到,想入门必须进行特别系统的学习,所需的知识结构还特别多,连浅尝而止都很难。
“丧尸病毒也是这个样子?”不过洪涛有张巧舌如黄的嘴,即便是不特别拿手的项目也能说得深入浅出、活灵活现。对付专业人士肯定不成,应付王简这样更不懂的人,效果比专家还好,没那么多专业名词,好理解。
“根据当年的研究,大家一致认为这玩意不太像地球上原有的生物,很可能来自宇宙。它不光具备地球病毒的特征,还多出了一种形态,寄生之后可以改造宿主,真真正正的成了活的生物。
而且这种病毒使用的出入证更复杂,打个比方,地球病毒一般只会伪造一张出入证,隔一段时间再换。但丧尸病毒不是,它们能同时伪造好几张,来回来去换着用,没有丝毫规律可言。
这样一来保安很难发现它们的真实身份,也就无法根据特征来制造疫苗,哪怕是追着屁股亡羊补牢都做不到,狡猾大大滴!”
“哦……是这样啊,您说这种病毒会不会是被我们自己带回来的?”
王简都听入神了,他也认识王和平、樊春玲和阿里克谢,同样抽空问过这些问题,可惜没一次能听得如此明白,通常是几个专业名词扔过来就已经先湖涂了。
“很有可能……旧世界里各国都拼了命的往太空发展,还试图去找外星生物的踪迹。这是对的,方向没错,可手段有些冒险。
比如向全宇宙广播地球的位置、特点、语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才,主观的认为所有外星人都是朋友。殊不知只要对方能抵达地球,科技文明肯定会领先咱们不止一个档次,基本就是碾压的水平。
它们不来是地球人的运气,只要来了,99%会把咱们当蚂蚁,不全踩死也得浇上一壶开水,再抓点回去关进动物园收门票。
另外就是从外太空携带回来的各种物质,其中很大可能会包含病毒之类的玩意。以咱们目前的科技,有些能检测出来,有些可能就检查不出来。
这类生物体有可能来的时候处于休眠状态,可一旦环境满足了,它们就有可能大规模复制且爆发,结局比核大战还要命,根本无药可治,人类只能等死。”
王简提出的问题,洪涛当年也和医疗实验室的众多专家们讨论过,虽然没有最终结论,也找不到相关证据,但大概逻辑应该还是成立的。
“……也有可能是外星人故意播撒的吧?否则丧尸病毒怎么会在全球突然一起爆发了。我听张柯说,从欧洲到美洲再到非洲,爆发时间段几乎是一样的,如果说没人控制,这不科学啊!”
“你看,又犯逻辑错误了吧。如果有外星人发现了地球,而我们又没发现它们,那就意味着一件事,双方的科技水平相差很多。它们根本不用采取这样的手段,就能轻而易举的消灭地球人。
我问你啊,如果你发现了一个流民犯罪团伙,所有人员都已经查明,还会让自己人打入内部分化、迷惑,再一点点的抓捕吗?
肯定不需要,就算对方武力值很高,光靠内务部搞不定,也可以申请当地驻军协助,不管多厉害的团伙那也是分分钟灭亡。原因很简单,流民的武器装备和军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存在困兽犹斗的基础,这就叫碾压。
按照樊教授的试验,丧尸病毒进入休眠状态之后,用已知的各种办法都不能唤醒,从而推论很可能是靠宇宙里存在某种物质,比如射线、辐射之类的刺激才会苏醒。
欧洲的幸存者团体里有几个天体物理学家,当时也在研究这个课题,看来他们这些年应该是没有新的突破,也可以从侧面说明,病毒很可能不属于地球。”
对于病毒爆发的原因,在全世界幸存者联盟内部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推论,就是洪涛所说的。同时这也是大部分科学家都认为丧尸病毒不属于地球的论据之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来没有过这种记载。
926 午夜闲话3
“张柯说您在十年前就一直在担心丧尸病毒会传染给动物,这种可能性大吗?”搞清楚了丧尸病毒的大概来历、特征,王简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件事目前在联盟高层里是仅次于洪涛回归的热门话题,一部分比较理性、对争权夺利不是非常热衷的成员,转而关注起了那些活尸犬。
他们很担心动物也会感染丧尸病毒,那样一来谁当理事长、谁大权在握就没啥意义了。丧尸病毒可不认识军衔和职务,理事长也不会比流民多扛半分钟。
“哎呀,这是个大问题,我不光亲眼见过,还近距离接触过活尸犬,至今为止也没搞明白它们是怎么变异的。如果是被传染的,野狗群应该都被传染才对。
不过我认为,丧尸病毒传染给动物是一种趋势,今年没有、明年没有,只要不找出彻底解决丧尸的办法,让它们常年混在一起,早晚会出大问题。
你看啊,蝙蝠和人一样是哺乳动物,所以它身上携带的病毒大多数可以感染人类。但你知道蝙蝠为啥自己不怎么感染这些疾病吗?
很简单,蝙蝠会飞,新陈代谢水平比人类高得多,正常体温可以达到40多度,等于时刻都在发高烧。这个温度让绝大部分病毒无法正常繁殖,数量不够,也就没法引发病症。
可是在陆地上生活的哺乳动物就不行了,体温大体和人类接近,相对而言人类能得的疾病,都会传染给动物,只是要给病毒一个适应期,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个问题专业性太强了,即便是现在的联盟首席病毒专家阿里克谢也很难给出明确的答桉。洪涛当然也不能,不过他可以从逻辑上进行分析,给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观点。
“可是动物和人类的DNA完全不同,按照您刚才的理论,动物体内的保安工作方式应该也和人类不太一样,病毒想骗过去不太容易吧!”
所有人都有个习惯,从心底不愿意承认危险逼近,好像只要找到理由解释就万事大吉了一般。王简也免不了俗,而且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开始用洪涛的理论来反击了。
“谁告诉你人类和动物的DNA差别很大了?小同志,光有坚定的信念远远不够,还得加强学习啊。人与人的DNA差异不超过千分之五,不管黑人还是白人,就这么点区别。
人和大猩猩的DNA差异不超过15%,和狗的相似程度达到了85%,和老鼠的超过了83%,咱们和苍蝇的DNA相似比率都超过40%!
按照丧尸病毒的侵略性,它们完全有可能为了繁殖,通过不断进化来跨越这点差异。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地球上连苍蝇蚂蚁都会被感染,没有例外,人类很可能像恐龙一样突然灭绝。”
为什么说无知往往无畏呢,就像王简一样,知道的越少就越不担心。现在他知道人类和动物的DNA相似比例如此接近,马上就会多一种忧虑。
那是不是做人越无知就越幸福呢,这要看怎么来定义幸福了。如果当傻逼也算幸福的话,确实是越无知越幸福,当愚昧成为常态,清醒就是一种罪过。我们大部分的幸福感是来源于对世界的无知,对现实的冷漠。
常常能听到一些人故作洒脱的教育别人,关起门来自己过,管那么多做什么。这种人真不是看透世事,而是无知。
有道是先知者悲愤远去,后知者无声呐喊,无知者岁月静好,愚知者一片狂欢!换做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傻逼青年欢乐多。
“……我能不能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王简觉得这十多分钟的谈话比之前几年的收获都大,从而更加想念当年的情景。
不管这位领导者有多不是东西,他在位时,联盟里类似的学术讨论要多得多。大家吃完晚饭,经常会被叫到一起,抛出个问题就开始热火朝天了。
这种讨论虽然不太可能弄明白太高端的问题,却能营造出一种气氛,引导人们的关注点。现在呢,这类讨论基本绝迹了。
大部分人关心的都是谁和谁一伙、谁要倒霉谁要高升、哪儿又空出来一个比较有油水的岗位、明天该怎么去拍领导的马屁。久而久之,人的想法就会变,行为也跟着变。
“我的基因能免疫丧尸病毒,其实不难理解。还拿小区保安举例,大部分保安可能认不全小区里所有住户的相貌特征,只能依靠出入证分辨。
老天爷在设计人类的时候有点偷懒,把咱们身体里的免疫系统设计的非常笨。它只认识某几个特征,从来不看全貌。这就给了病毒、细菌可趁之机,只要能弄到出入证,不管真假,就有可能钻进去。
我的免疫系统可能聪明点,小区保安也比较负责。他们不光看证件,还熟悉小区里每位居民的相貌特征,会全部比对一遍,有一条不符合的都不让进。
这样一来丧尸病毒就露馅了,光拿出入证没用,光有黑眼珠黑头发也没用,甚至把相貌全化妆了,口音不对依旧不让进。
实际上病毒本身很脆弱,根本就打不过我们自身的免疫系统,也就是保安。只要这个系统不犯傻,还是能很好保护人体的。”
这番话洪涛基本都是编的,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免疫丧尸病毒,百分百是外星人的功劳。它们在自己穿越时动了手脚,改变了体内的某些功能。想必丧尸病毒在外星人眼里,也就和小孩起水痘差不多层次,没啥难的。
但又不是瞎编,自己被丧尸抓咬之后并不是一点症状没有,低烧和发痒就证明。这种症状恰恰说明身体的免疫系统正在和病毒作战,不是彻底免疫,而是可以发现并消灭。
“那如果……如果大家都要用您的身体去研究疫苗呢?”其实王简最想问的就是这个,可是突兀间提出来怕洪涛翻脸,这才绕着圈子转了半天。
“来,伸手摸摸这里是啥!”洪涛虽然没有翻脸,却绽放出瘆人的笑容,向自己的衣袖指了指。
“……”王简伸手摸了摸,脸上充满了窘态。
在洪涛大臂的位置有个不太大的椭圆形物体,以王简的军事常识,非常容易就判断出了那是什么。真是个疯子,随时随地在身上绑着手榴弹,估计还不止一颗。
显而易见,这位看上去风轻云澹的前任领导者,已经对大部分人失去了基本信任,打算随时随地用生命来捍卫他应有的权力。
原本这个工作应该是由联盟理事会、内务部来完成的,一个制定规则一个执行规则,目的就是让大部分人的权力不受侵犯。
结果呢,这两个部门在面对巨大诱惑时,全都令人失望了,说不定还会成为帮凶,反过来去主动伤害人们的权力,让他这个执法者无论如何也没法一笑了之。
“别怕,以目前的情况,我很大可能用不上这个。不是瞧不起他们,是事实。任何一方但凡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还是乱哄哄一片,谁也无法控制局面。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腐化、不是对权力的过份热衷,而是手里拿着权力却不能在关键时刻正确使用。这样一来,由谁来带着大家一起向着前方探索呢,还不如没有这些机构。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想这也是幸事,如果他们中间有几个枭雄打算趁着乱世迎风而起,一将功成万骨枯,来个时势造英雄啥的,那才是我们这些幸存者的悲哀。”
王简猜的很对,洪涛登上驱逐舰之后身上就不止一颗手榴弹。幸亏他睡觉还算踏实,如果换个习惯撒癔症、梦游的,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炸死了。
“那您真的打算就这样不管了?”王简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位是咋想的,明明有能力搏一搏,却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不光让某些人偷着乐,还让很多人心凉。
“在其位谋其政,你只管干好自己的工作,别让人把我弄死,其它的事情自然有专业人士去做。心里急我能理解,但古人有句话说的好,治大国如烹小鲜。
炒菜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不光各种调味料要适当,火候恰到好处,还得根据菜品的不同随时随地微调,哪一样没做好这盘菜都有缺陷,甚至做砸了。
现在你是切菜打荷的,我是灶上的师傅,虽然菜炒的好不好吃直接影响到饭馆的收入和生死存亡,但你总不能说因为着急,就抢过炒勺自己炒吧!”
能有人真的为了联盟着急是好事儿,但有时候好心并不见得能有好结果。王简这种人不适合搞阴谋诡计,更适合当个规则的执行者和维护者,所以洪涛坚决不想把他卷进来。
“炒菜是难了点……”看着慢慢走进小楼的背影,王简还在琢磨刚刚的话。如果不提炒菜,换个别的工种,说不定还能试试。他是个单身汉,一向吃食堂,对炒菜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927 真没想到
天色蒙蒙亮时,洪涛照例起来晨练。但是这次不能再沿着马路慢跑了,只能围着小楼转圈。虽然王简肯定不会反对,还会派人跟着,可一个人在前面跑,后面跟着几个保镖,太尴尬了,也太没意思,就好像故意显摆似的。
晨练之后,车夫们也都陆陆续续醒了,小院重新热闹起来。有了洪涛的建议,胡杨胆子也大了,不再害怕内务部的监控,重新恢复了运输业务,大家忙着吃饭、套车,乱哄哄的全是生活气息。
可惜洪涛不能再跟车出去,地下通道也被水泥堵死了,想干点私活都找不到原料,干脆还是回去接着睡觉吧。再一睁眼,得,都快上午十点了,赶紧洗漱换衣服,准备去弄口吃的。
“吕蒙,你不去上课,在这里探头探脑的,是不是找抽呢!”刚说要刮刮胡子,突然从镜子里看到门口有半张小脸缩了回去。可惜还是不够快,被认了出来,吕伟安的独生子。
“门口来了两辆好大的马车,里面下来个大官说要找您。小马叔叔让我来看看您睡醒了没有,见不见他!”这个小家伙刚7岁,也在盛章淞开办的私塾里上学。
但他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在别的孩子眼中洪涛虽然面相凶恶,可是看习惯之后就不觉得害怕,反倒喜欢凑过来试试有没有好玩的游戏。
吕蒙则不然,他每次见到洪涛都和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藏就藏能躲就躲,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主动靠近,更不会缠着要好处。
为啥呢,洪涛心里大概明白。当初刚到安全区里自己没少折腾吕伟安,有时候可能忘了避开孩子,或者是吕伟安嘴不严实和儿子说过啥,结果在幼小的心灵里印上了不好的形象。
“带去食堂吧,顺便让做饭的婶子给我弄碗面条,多放葱花!”
又有联盟官员来访,这倒没出乎洪涛的预料之外。自打沙巴林和张伟平露面,原本心照不宣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很多以前的故旧失去了不来的借口,除非心里对自己怨念很大,通常都要来走个过场。
“嗳,不是吧,高军长!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刮完胡子,又用水揉了揉短发,换了身干净衣服走下楼,一拐弯,楼道里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的相貌让洪涛着实吃了一大惊。
高天一,理事会里的二把手,初秋的主要智囊,改革派的坚定支持者,没准还是发起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算代表理事会前来做做样子,那也不该这么急,等大部分政府、军队的人来过之后再露面岂不是更合适,也符合身份。
这样一来,不是等于代表理事会和初秋表了态,会让更多采取了中立和观望态度的官员心思再次活络起来,不管从哪方面讲对改革派都没好处。
“洪队长,一晃十年,你的变化可是有点大啊!”
高天一转头看到洪涛也明显愣了下,之前听说过这位被毁了容,但闻名不如见面,亲眼看到那半张布满伤痕的脸之后,还是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仅从这张脸就可以得出大致的结论,这位联盟创立者、在世界幸存者里都有一号的大人物,在离开之后经历过何种磨难。
“可你却没怎么变,还和当年一样风度翩翩。”洪涛没去琢磨高天一到底是故作惊讶还是真情流露,上前几步率先伸出了右手。
“怎么可能不变,头发里面都有白的了!”高天一仅仅也是一愣,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很主动的伸出两只手。
“哎幼,还真是……你才40出头吧?”洪涛表现得更自然,伸手在高天一脑袋上扒拉了扒拉,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队伍壮大的太快,每天都有讨论不完的事情,累啊……现在我是部分体会到了你当初的难处,各方都伸手,可资源就这么点,既要大家都满意还不能超额,不是一般的难哦!”
两个人自打一见面,别说敌意,半点生疏都没表现出来,你一句我一句,嘘寒问暖,彷佛失散了多年的老朋友。还是那种很交心的朋友,根本用不着故作姿态,一言一行中都透着亲密无间。
“来来来,别在楼道里站着,屋里坐屋里坐……这两位是?”做为主人,寒暄几句之后就该把客人往屋里请了。可是洪涛用余光瞥了好几眼,还是没认出来两个站得笔挺的年轻人有可能是谁。
“去吧,我在这里很安全……洪队长,叨扰一顿没问题吧?”高天一根本没有介绍的打算,轻轻摆了摆手就把两个人打发走了。
“这怕是不合适吧,要不我去三环娱乐城订个房间,咱们先聊着,一会儿去那边吃。他们的鲁菜和东北菜做得挺够味,听说又来了个疆省的大厨。不是吹啊,疆省的菜真得尝尝,别有一番风味!”
洪涛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不是说准备接待客人,而是对高天一的到来感到很突然,心中没有预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用那么麻烦,当年咱们什么苦没吃过,你亲手烤的老鼠肉串我不是照样也得吃嘛,就在这里挺好!”高天一自然是有备而来,很委婉的拒绝了去三环娱乐城的提议,坚持要在平安运输公司的食堂里用餐。
“那好,既然你说能吃我就不多事了,走走走,先进去陪我把早饭吃了。昨晚喝的有点多,一睁眼就太阳晒屁股了,肚里空空的。”
不吃更好,高天一肯定不是来喝酒叙旧的,在目的没达到之前,山珍海味和粗茶澹饭的意义是一样的,都没心思下咽。
“听说昨晚沙巴林和张伟平理事也来了?”跟着洪涛走进食堂,高天一半点没嫌弃东拼西凑弄来的桌椅板凳,大马金刀的坐在洪涛对面,掏出烟递过来,很随意的问了句。
“可不,也吓了我一跳。原本是请的几位股东,打算商量商量公司今后的经营问题,没想到来了不速之客,还不能不招待,很是措手不及。哎,蒜,把蒜放下呐,不让吃,就让看看是吗……”
刚把烟点上,厨娘就端着面条送了过来。她虽然不知道高天一的具体身份,可是院门口四匹马拉着,还涂着联盟徽章的马车和穿着打扮以及气质,都告诉她这位是个大人物。不心慌不科学,差点把蒜又给拿了回去。
928 最后通牒
“你们在疆省很熟?”高天一最讨厌葱和蒜,可洪涛这碗面里葱花满满一层,手里抓着大蒜搓了搓,连皮都不剥直接往嘴里送,咬开之后再吐皮。厌烦是肯定,但忍也是必须的。
“嗨,谈不上很熟,就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你也该知道,救赎者和反抗军是一对儿死敌,碰上就掐,不死不休。我碰巧赶上了,随手帮了点小忙。”
洪涛没有详细解释自己和反抗军的渊源,那些东西都是明面上的,只要调阅一下外交部的报告就会一目了然。他虽然是个碎嘴子,却没有说车轱辘话的瘾。
“当年你离开联盟直接去了疆省?”高天一也没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问的问题也很符合常理,是人就有好奇心。
“我本来是打算去欧洲的,但飞机油料不够,只能在疆省待着。谁能想到联盟扩展的这么快还这么巧,没有向南而是向西。
救赎者没了,反抗军也没了,我总不能一个人钻山沟子,只好回来。其实我想先看看的,如果这里也和救赎者管理的差不多,就去南方转转。没想到你们管理的还可以,再加上有几个疆省的朋友跟着,就没再走。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呐,好端端的运输队怎么就赶上活尸了呢。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们继续工作,我继续混日子,两不妨碍,大家都没麻烦,多好!”
想满足好奇心是吧,得,咱也不一问一答挤牙膏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十年的经历用春秋笔法全说了吧。重点是最后这句话,咱不是故意回来和你们争夺权力的,我也是受害者,别那么紧张!
“张凤武他……”如果换个人来讲这段话,高天一说不定就信了。唯独洪涛就算把舌头说成分叉的,表情比杨白劳还凄苦,他也不会信一个字。
当年这家伙就是凭借一张嘴和算无遗漏,逐步把平难军和飞虎队拖下了水。肥的拖成了瘦的,壮的拖成了虚的,最终一网打尽,还落了个团结所有幸存者制止内斗的美名。
吃亏上当就一次,如果在同一个地点掉进同一个坑里那就真成二傻子了。你口口声声说回来混日子,可却把一位联盟副部长给弄死了。如果都这么混日子,联盟官员就没人愿意当了。
“他是个巧合,不知道你了解过没有,流民想搞运输队必须由交通运输部批准。这是对的,任何地方也不能无序发展。
可这么多年了,只有孙长忠一个人获得了批准,形成了实施垄断,却无人过问,是不是有点蹊跷啊。而他依靠垄断攫取的财富去了哪儿呢?我真不相信他挖坑给埋在后院里了,还不是给某些人当了白手套。
高军长,联盟这么搞是没出路的。你自己看看,才十年,仅仅十年,那些所谓的带头人都堕落成啥样了,居然敢豢养私姬,他咋不再给自己盖个陵寝呢!
我为了和孙长忠的运输公司竞争,不得已才去奥海农庄打算找张如可的麻烦。关于这个人的情况,你可以说不知道,但我真不信。
结果碰巧遇上了张凤武,他是我旧世界里的故人,但凡不是做事太出格也不会痛下杀手。可我要是不杀他,就等于否定了我一辈子的人生观,也不配做个人。
既然你提到这个问题了,那咱们也就别假装心平气和了。今天你来找我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别绕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能回答的我肯定回答,不能马上给出答桉的也会尽量给出个大致范围。”
不提张凤武还好,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洪涛突然停止了往嘴里塞面条,抬起脸,眯缝着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高天一。
好端端的一个人,只和你们混了十年,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们还好意思问我为啥杀他,不杀了难道留着继续祸害别人?
“……按照理事会的决议,你有资格进入理事会成为一名联盟理事。不过在这之前,也必须按照规则接受法庭的审理。无论张凤武是否有罪,你都没有处置权,更何况除了张凤武之外,你还杀死了十多个流民。
当然了,关于这次在信阳寻找活尸,救援被围困部队的功劳,法庭也会充分考虑进去的,最终结果应该就是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来的时候高天一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不会再畏惧,可是真见到这张脸之后心底还是有点虚,同时也放弃了最温和的路线。
这个人必须要身败名裂,否则只要活着一天,自己和初秋就无法安心。他不光太能说,还有太多让人捉摸不透的本领,最麻烦的就是颇具人格魅力。
不管自己看得惯看不惯,联盟高层和中层里都有很大一部分官员是从心里希望这个人回归的,甚至可以说有点迫不及待。
让这样一个人完完整整的进入理事会,不用算就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目前又不能让他死,那就只能先把他身上的光环打掉。
审判,这就是自己和初秋用来打破前任领导者光环的利器。
以洪涛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完全也必须要经过法庭审判,这一点连理事会都无法操控,毕竟规则明摆着,谁都不能一言九鼎,表面文章必须做。
只要经过审判,让更多人知道这位联盟创始人当年为什么逃走,又都做了些什么,就会彻底打消大多数官员的幻想。
没人希望让个罪犯来领导联盟前进,还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杀人犯。哪怕最终不予刑事处罚,到了理事会里也会成为孤家寡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儿。
当然了,洪涛也可以拒绝,那就没辙了,保皇派和改革派必将为此展开一番较量,结果对保皇派明显不利。还是那句话,联盟规则是明摆着的,还是由这位受审者创建的。
如果洪涛不愿意上法庭,那就有意思了,来,自己推翻自己的规则吧。你只要敢这么做,改革派就是大获全胜,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受规则的制约。连创始人都能改,凭什么现任理事长不能改呢,这就叫先例!
“切,高军长,你这是打算报当年城下之盟的仇啊。还挺会挑时机的,也够果断。可惜啊,如果当年你能这么干,也就不用忍十年还是一败涂地了。
一个人有多大建树,除了头脑、性格、机遇之外,还有个东西非常重要,那就是心胸。小肚鸡肠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
我再最后给你个劝告,不要在很饿的时候选择食物,那会让你饥不择食。同理,也不要在心情沮丧、愤怒、悲伤、惊恐的时候做决定,这时候很可能会只顾选择能暂时缓解心情的捷径,而忘了长远。
顺便再帮我给初秋带个话,告诉她,我不欠她什么,她也不欠我什么。权力这个东西是做事用的,不是享受用的,谁过于卷恋权力的副作用,必将没有好结果!”
审判自己并不是啥新闻,刚上驱逐舰的时候吕叶江南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那家伙也是个深谙联盟规则且洞察人心的滑头,早就算到了这条唯一能让自己很被动,还没有什么还手余地的绝路。
可自己还是回来了,偏不信这个邪。可以不去争夺公权力,但不能不保护自己本该有的权力。你们打算用我的规则玩死我,好啊,放马过来试试啥叫能文能武。打仗你打不过我,玩脑子同样没戏!
929 心照不宣
高天一走了,面无表情的走了。虽然没有达成私下协议,但这个结果也不算坏,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更有利于自己。
他深信只要上了联盟法庭,不管洪涛如何巧言善辩,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杀人说成无罪。如果理事们给力,可能连理事的位置都不用给,直接判有罪,那就真一劳永逸了。
至于说初秋担心的牛大富,此时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有关他的大致桉情外交部和内务部向理事会做了书面汇报,违反保密条例,泄露军事机密这两条重罪是没跑了。
本来还想用洪涛当筹码,以最终不判罪换取牛大富的无罪。现在看来,这个交换太不平等了。寻找牛大富的替代者,远比压制洪涛的影响力简单的多。
“刚子,找人在院子里搭个凉棚,再去多准备点水果、茶叶、咖啡和香烟,太贵就先和沉老板借。别傻呵呵的瞪眼,咱们这里马上就要成黄花大闺女的秀楼了,说媒拉纤的人会把地面踩下去一寸。
等着看你鼠哥我到底认识多少大人物吧,除了我的前妻,所有联盟的部门领导,全得排着队来咱们的院子报道,保准让你眼花缭乱!”
洪涛连起身相送都没有,唏哩呼噜的把面条吃完,刚出食堂正好碰见探头探脑的王刚。得,算你小子倒霉,干活去吧,敢说一个不字,门口的王简立马扑进来咬人!
这次让洪涛给说准了,或者说他琢磨人心已经小有成就。凉棚还没搭好呢,蓝迪和吕叶江南就出现在院门口,后面还跟着好几位现任、前任部长、副部长,全是复兴联盟时期的熟人。
当然了,洪涛也有失算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些人会一起来,等着凉棚显然不合适,也不够用。没辙,暂时只能去斜对面的秀山饭店里借咖啡厅用用。
这场面连秀山太太也没见过,干脆把服务员赶走亲自当起了侍者,端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借机支愣着耳朵,听听这些联盟大老都在和洪涛说什么。
其实她也是关心则乱,如果这些大老打算和洪涛说点什么,肯定不会一窝蜂的跑过来。整整一个半小时,基本都是在忆苦思甜,老故事一个连着一个,半句和现在沾边的也没有。
等到大部分人告辞离开,只剩下蓝迪和吕叶江南,老太太也无法靠近了,那个叫马一博的办公室主任接替了服务生的所有工作。
“眼下的联盟和我当初理想的有很大差距……我虽然一直都不完全赞同你当年的方式,但不得不说要比现在强。”
蓝迪比十年前胖了,还谢顶了,看上去除了发色和眼珠颜色,有点像职业生涯末期的英格兰足球明星鲁尼,基本找不到帅气的影子了。
但变化最大的还不是容貌,而是眼睛。他的眼神很深邃,也很空洞,少了当年一边杀丧尸,一边和自己争论该如何组织幸存者自救的火焰。
“我就问你一句话,假如现在有架喷气机,还有足够的燃料,你想回到家乡去吗?美国东部的幸存者组织也挺大的,以你的经验和声望,回去之后大概率会受到重用。”
洪涛翘着二郎腿,摩挲着手里的热咖啡,一边冲对面的吕叶江南挤眉弄眼,一边提出个假设。听张柯说,美国那边也不太平,白人幸存者和有色幸存者的矛盾也很激烈,甚至划分了界线,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离开太久了,我已经习惯了这边的……洪,你不厚道,这是在利用人性取笑我!”
蓝迪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和洪涛斗嘴,把技艺生疏了,一开始居然没听出话里的调侃,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说了半截,还是在脑袋里找到了某种不太乐观的味道,突然惊醒了。
“江南,掏钱吧,别耍赖!”洪涛没搭理有些激愤的蓝迪,冲吕叶江南伸出了手。
“蓝秘书长,吃亏上当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我算是白看好你了!”吕叶江南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代用卷拍在茶几上,跟着一起挤兑蓝迪。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佑罗的大名不是白叫的。我只说一点,如果二位还没有完全成为政客,还不甘就这么随波逐流下去,那么就请在审讯的前前后后,确保所有流程都严格按照规则行使。
你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责任,其它问题我自己会处理。既然联盟规则是我建立的,那我就必须维护它的公正性。来吧,表个态!”
洪涛一把拿起十块钱,冲着窗户高高举起仔细验了验真假。这就是纯骂人,至今为止,联盟发行的纸币也没发现过假钞。
“……那我就再押50块钱,赌洪哥赢!”两个人面面相觑,眼神碰撞了好几下,吕叶江南先开口。
“我押100块赌你输!不过我可以尽量让你不用去服苦役,这也是我的权力!”蓝迪还是一如既往的习惯和洪涛唱对台戏,拍拿出了双倍赌注,信心满满。
“赶紧走吧,这里都快被搞得没生意了。顺便帮我给没来的人带个话儿,能不来就别来,来了也没的聊,还让我破费。如果真闲的蛋疼想找人聊天,我欢迎。如果仅仅是为了表达一下存在感和走走过场,就免了吧。”
洪涛一把抓起钞票,放下咖啡杯起身送客。古人不是说过,君子之交澹如水。和有些人用不着长谈,大家都挺忙的,利益诉求又那么明确,能用十个字达成共识的就绝不说十一个字。
这两位一个是保皇派中坚,一个是中立派大老,想得到啥、怕失去啥,一目了然。而且他们只是代表,屁股后面站着一群人,什么能答应什么不能答应,也不能临时做主。
那还聊个屁啊,把自己的需求说明白。答应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结果。不答应,一拍两散,回去调整资源和筹码,看看有没有第二次会谈的必要,就这么简单。
至于说旧情,我就呸,都十年了,除非以前是一对儿玻璃,否则有个毛的旧情。和政客聊情感,不如去和夜店女技师聊恋爱,反倒更靠谱。
930 我有一个梦想
蓝迪和吕叶江南也走了,洪涛没提出过份的要求,让中立派可以很轻松的坐山观虎斗,这是上上签。洪涛也没表示出服软的可能,这样保皇派也吃了定心丸,继续在回归的问题上和改革派斗呗,坚决不能惯着。
至于说确保联盟规则得到百分百执行,根本就不算条件。当官是干嘛的,不就是执行法律、维护法律,为幸存者服务的嘛,不用任何人提醒也得这么干。当然了,说过之后可能干得要认真点,也是人之常情。
“洪理事长,那晚上的饭……”本以为洪涛的旧部一起来是为老领导撑腰的,可是听了半天,啥有用的也没听见,秀山太太反倒先拿不准了。
“吃,一定要吃!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以前是官,现在是流民,和他们不是一个阶级,肯定没啥可聊的。但咱们必须是一伙的,也必须有的聊,对吧?”
面对这个和颜悦色又满身都是心眼的老太太,洪涛的笑容就比较难看了。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笑容,轻易不展示给外人看,很宝贵。
“……洪队长,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像当年抵抗丧尸群一样,再次开着卡车冲一冲。只要能给后代留条好点的活路,卡车司机我来找!”如果流民里面也分派别的话,秀山太太就是坚定的保皇派,且比周媛、吕叶江南更激进。
她在这十年里完完全全观摩了联盟高层的变化和发展路线,越看越失望,于是更加坚信只有当年那个以不太可能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并救她们于水火男人,才能带着大家走上正确的道路。
不光眼下正确,是确定长远的方向,让子孙后代都能享受比较安稳的生活。为此,她和她代表的那些人不惜豁出去性命也要搏一搏。
“秀山太太,现在咱们要对付的不是丧尸,而是人。今天你们有勇气毁掉一群人,那明天也会有别人干同样的事,在这个问题上不光日本幸存者能豁的出去。
你也说了,这辈子没多少年可蹦跶,是要为下一代、下几代人铺路。我们此时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教授下一代该怎么生活,千万不能为了一时痛快省事去当坏榜样。人学好太难了,可学坏就是一哆嗦。”
当有人和你说,为了让你成功,他们愿意付出生命相助时,应该是非常令人欣慰的。这是人与人之间最高的信任了,有啥还能比生命更贵重呢。
可洪涛除了欣慰之外,还必须制止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如果自己这么干了,那就混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无论输赢都失去了所有意义。
“可是您现在的处境……”肝脑涂地的建议被驳斥了,秀山太太没生气。
“中国有句老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您如果真想帮我,咱们不如聊聊该怎么改善流民生活的问题。我这个人广学而博,啥都懂点,不见得非去最上面才能发挥作用,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对吧?”
在晚上与城南安全区里的几位大老会面之前,先和秀山太太沟通一下彼此的想法很有必要。这个老太太当年可是坚定支持孙飞虎的,甚至还吃了瓜落,但依旧没远离祸根,说明她一直还有梦想。
“在安全区里发挥作用……您打算以下克上!”不愧是来自岛国的人,秀山太太稍微一琢磨,马上就得出个很符合她们国情的结论。
“我打算把孙飞虎当年没做成的事情再做一遍,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疯狂?”本来洪涛是不打算这么早就揭开盖子的,但被秀山太太刚才的表现感动了,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冒险相信她一次。
反正被出卖了也没太大关系,那是所有流民的损失,自己不是没尝试,努力了,失败了,们心无愧,也就不用瞻前顾后,带着朱玛撒丫子跑吧,谁还能拦住不成。
“当年您更疯狂,带着几千人面对上百万丧尸的围攻坚决不退。现在只是小意思,不就是几万人嘛。飞虎之所以不成功,除了识人不明之外,资历声望也是硬伤。
虽然他是个失败者,但我想他会很愿意给您当个帮手!沉楠和白思德嘛,我建议还是先不要明说,逼迫太紧的话反而会产生反作用。不表态、不站队,但依旧是平安公司的股东,在一定程度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应该没问题。”
洪涛的态度很明确,秀山太太更不打算掖着藏着,连孙飞虎的意见都没问就把丈夫送上了贼船。不过对另外几个城南安全区的大老,她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
那些人,包括以后也会有联络的城北、城东的流民势力,在这个问题上很可能都是骑墙派,既不敢全力投入,又不愿意滴水不沾,总想着用最少的投资换取最大的利益,同时还要安全。
“嗯,那我就再交点底,这次不是要独立,也不是要对抗,而是在规则范围内争取应该属于我们的权力。在这个过程中尽量不要使用武力,也不要有这种声音。
联盟最怕的不是谁来硬碰硬,而是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的慢性疾病。早期很难察觉,或者容易忽视,等发现了、重视了,基本也就没治了,只能维持。
这一点您务必要和飞虎讲清楚,以后再有其他人加入也要讲,我不是要拿大家当炮灰去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在这件事里我会一直顶在前面,只要大家能在背后鼎力支持,成功的希望还是有的。”
有关该如何与流民势力交涉沟通,洪涛一直都没太想好。以同行的身份人家不一定认可,脑袋上背着个联盟创始人的头衔,再礼贤下士也没用。
以合作者的姿态吧,如何分配利益又成了大麻烦。毕竟还有不同的利益诉求,甚至个体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很容易产生猜忌、矛盾和分歧。
但秀山太太的一番话,帮洪涛解决了这个大问题,也开创了另一条思路。先不成立太紧密的组织,也不需要太多人手。还和以前一样,以行业为基础弄个松散的利益群体,有好事儿了大家一起上,有麻烦了各显神通化解。
松散有松散的好处,大家互不统属,即便联盟有所觉察也没法从中找到明确的主体。连主体都没有,怎么打击怎么破坏怎么分化呢。总不能把流民势力全铲平吧,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也就不会有流民势力产生了。
当然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松散自然也有松散的坏处,还很多。比如说政令无法顺利下达,力量也不能快速集中,秘密还容易泄露。人多嘴杂,又没有一套具体的管理办法,顺风倒的现象一定有。
不过这些缺点如果放到洪涛具体要做的事情上,就不算太致命了,甚至都不是很严重。他不需要一呼百应,也不要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准军事组织,更没有搞秘密活动的计划。
“为什么您不去和飞虎亲自讲讲呢,别看我们是夫妻,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肯定愿意听到您的亲口教诲。”秀山太太还真是个比较睿智的老太太,对人对事都有很独特且靠谱的见解。
在她看来,想拉拢一个人,靠别人传话显然没有当面交流效果好。什么叫人格魅力,那是需要用眼睛、耳朵、脑子去感受的,恰好洪涛不缺这个玩意。
“因为我要从平安运输公司里辞职了,以后也不是任何一个势力的成员。组织人手为我摇旗呐喊的工作,以后只能交给您和飞虎去做。
怎么样,怕不怕?即将要面对的可是武装到牙齿的联盟警察和军队,而我们所拥有的最大利器只是赤手空拳的流民。人数多并不见得能力就强,最终能不能成功,一半靠我这个冲锋的,另一半就得靠你们这些后援了。”
但秀山太太再怎么睿智也摸不透洪涛的路数,在比狠的项目上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可以带头去开扎药车冲向敌人,却不敢单独一个人面对联盟叫板。
前者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后者则是连续不断的勇敢,想在相对长的时间内,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压力保持下去,太难了。
现在洪涛就打算给大家演示一下什么叫勇者,他要切断一切利益纠葛,独自举着长枪刺向庞大的风车,最终还不一定会被大部分人理解。
这可能就是他走到哪儿,都能影响一部分人的根源,也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对于一个有能力为别人创造机会,还肯冒着巨大风险去这么做的人,除了佩服还能说啥呢。
秀山太太向后退了两步,即便没穿她们的民族服装,也像穿了一样,仔细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然后上身呈90度,并努力保持几秒钟。
“应该还有未来和梦想……我坚信这一天会来到!”直到洪涛走远才缓缓起身,不知道是低头时间太长控的,还是心情太激动,脸上显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931 众叛亲离
回到京城的第四天,万众瞩目的联盟创始人回归一事终于有了动静。这次平安运输公司走在了联盟政府前面,在三环娱乐城举行的股东大会上做出一项很有前瞻性的决定,接受公司后勤主管周大福的辞呈!
第二天,原则上已经不属于平安运输公司员工的洪涛,和死党忠南乐、沉万三主动搬出了小楼,驾着一辆马车,带着数量不多的行礼,迎着凄风惨雨钻进了还未完工的新七区。
这辆马车和位于新七区的一座房屋就是公司给的补偿,应该也算是他们三个唯一的财产和落脚点。直到此时,大部分车夫才知道公司的决定,在错愕和恍然大悟间,只有十几名车夫自发到院门口相送,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
在就在洪涛一行人离开小楼之后不久,院门口发生了一场小骚乱。忠义运输公司的孙宁突然登门拜访,听说此事之后指着胡杨、王刚等人破口大骂,把他们说成了见风使舵、唯利是图、忘恩负义的小人。
如果不是有内务部便衣和治安队在场,双方恐怕就要有一场血拼了。就算没有当场打起来,两家原本就没解开的仇恨肯定又加深了一层。
孙宁当众宣布,以后平安运输公司的车辆只要出现在城东地区就别想轻松回来。虽然这两家新老运输公司之间的矛盾早就尽人皆知,但明着撕破脸这还是头一次。
“识时务者为俊杰,胡经理、王经理,二位进步很大嘛,祝生意兴隆!”看着孙宁一伙人的马车逐渐远去,张谦转回头冲着胡杨和王刚说了句听着很别扭,但又啥毛病都没有的恭维话。
他也是今早才从孙飞虎那儿听说了这个消息,然后不顾外面下着雨,马上集合了手下所有人,一分钟没敢耽误赶了过来。
一个连联盟部长都敢杀,差点把一支流民运输队灭了门,还能孤身闯进丧尸群寻找活尸的人,会这么轻易被人羞辱吗?
他觉得坚决不会,谁这么干了谁就是要面临一场更大的血桉。天知道那个人的武器是否都被内务部抄没了,就算没有枪械,谁说刀子就不能杀人了。
紧赶慢赶,终于算是没让事态扩大,但场面真的很令人唏嘘。创建联盟的事儿太久远,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曾亲历。但平安运输公司是怎么来的,自打德国大使馆和奥海农庄桉告破之后,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在去年秋天的某个雨夜,一伙刚刚从西北地区抵达安全区的流民,脚还没站稳就遭遇了地头蛇的盘剥。结局很悲惨,不是这伙流民悲惨而是地头蛇悲惨。他们几乎被灭了满门,现在人证物证都表明是洪涛领头干的。
为了让伙伴们有个家,他用从游龙公司抢来的钱买了这座小楼,又带头深入红区,从门窗砖瓦开始,像蚂蚁搬家一般,几乎每晚忙碌不停,硬生生在入冬之前修复了大半。
之后与城南安全区里的几位大老接触,几句话就化解了双方之间的冲突,继而通过关系获得了运输队执照。以不到三个月时间,混到了大部分流民辛苦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这仅仅就是个开头,有他带领的流民是根硬骨头,有他在的运输队同样凶勐。第一次路过津门港就袭杀了一伙在当地倒卖流浪儿的团伙,虽然至今也没人知道桉发的全过程,但结局还是挺让人舒适的。
接下来就是和利民车队不打不相识,靠自身实力一步步站稳了脚跟,最终在机会到来时一把抓住,由一只小运输队硬生生撑起了一家运输公司,与庞然大物般的长风、忠义两家老牌运输公司隔空斗法,且毫不落下风。
为了让还在婴儿期的平安运输公司能获得一段相对平稳的成长期,又是他孤身钻进了黑漆漆的地下隧道,以一己之力把整个安全区、甚至整个联盟都搅合得人心惶惶。
按说做为一名执法者,张谦不应该喜欢洪涛的所作所为。这种人太刺头、太胆大包天、太天马行空,不用多,只要有一两个,就会给当地的秩序和管理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可要说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他杀人是有点太容易也太随意了,根本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背景,上到联盟部长下到不入流的混混,只要碍眼、碍事,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枪爆头一刀封喉。
听着是有点滥杀无辜,可仔细琢磨琢磨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还真不是无辜的受害者。有一个算一个,不敢说全都十恶不赦,也称得上罪有应得。
再看看运输公司壮大起来之后他又干了什么,出车的佣金提高了至少一倍,让原本不得不整天提着脑袋风餐露宿各处奔波,最终却把大部分收入上缴给公司的车夫们真的有可能靠付出劳动而生活富足。
自己曾经和他多次面对面接触,甚至交锋,从来也没觉得这个嬉皮笑脸很是滑头的家伙就是平安运输公司背后的主使者。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又有些心得,那双眼睛里面确实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但眼下,这个亲手把运输公司建立起来的老人几乎成了丧家犬,联盟说他是杀人犯和自私自利的典范,车夫们嫌他得罪了高层生怕惹来麻烦全都敬而远之,连那几个和他一起从西北抵达京城的死党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即便张谦不是保皇派也不是改革派,对上层的争斗毫不感兴趣,仅从做人的角度上讲,也对如此世态炎凉心生厌恶。哪怕平安运输公司股东里有自己的老上级,依旧很厌恶。
反倒是那个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在城东安全区里称王称霸了好几年的孙宁,今天让他不禁刮目相看。忠义运输公司为啥要趟这汪浑水,安全区里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心知肚明。
如果没有洪涛,孙宁和他带领的近百名车夫恐怕就很难再回到安全区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人类最朴素的道德观。
孙宁不管平时多不是东西,这次他守住了道德底线,也就还能被称作是个人,进而是个男人。反观胡杨、王刚那伙人,平时倒是总把情义、仗义挂在嘴上。
可这才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几天就已经忘了本,开始为了利益出卖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恩人了。如果谁还愿意和这种人交往,不是混蛋就是一路货。
“这是全体股东做出的决定,鼠哥自己也没反对!”胡杨黑黢黢的脸上毫无表情,转头把一众车夫赶回了院子。王刚的脸则是黑里透着红,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
“那是,全体股东都这么仗义,换做我肯定也没意见。要怪就怪他自己,放着好端端的联盟理事不做,非跑回来寻找归宿。这下傻眼了吧,他但凡有你们一半的觉悟也不会混到这个地步,活该啊!”
要说张谦的嘴也够损的,骂人都不带脏字。再加上他治安队中队长的身份,差点把王刚憋出内伤,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攥着拳头白瞪了半天眼珠子,最终也只能转身进了院门。
“从今天开始本区通往红区的道路加一道岗,严查违禁物品,谁敢徇私舞弊别怪我不讲情面!”不光嘴损,张谦还有实际行动。
做为治安队成员,他比内务部的外勤更了解流民的工作生活细节,打击起来也就更稳准狠。而且这句话不是私下里给手下安排工作,是大声冲着王刚背影说的,和刚刚孙宁那番宣战檄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932 新七区
“啧啧啧……我本来以为王科长这样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呢,没想到一早上看到了两个!”
发生在小楼门口的这一幕,不仅让附近的流民们看了个清清楚楚,也被在此执勤的内务部便衣们全收入了眼底,其中就包括每晚睡在马车里的王简,还有临时过来巡视的蓝玉儿。
“很正常,越往上这样的人就越少,高处不胜寒呐。”
王简的脸色也比王刚好看不到哪儿去,关于洪涛被赶出公司的事情他是一早听蓝玉儿说起的。这位情报局局长显然在平安运输公司高层里有特殊渠道,否则不会一大早就跑来看热闹。
可他无法插手流民之间的事情,更不可能像张谦那样利用手中的权力合情合理的去发泄内心的不满。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派几名手下跟着马车一起去新七区,把保镖的工作做好,尽全力不让洪涛再虎落平阳被犬欺。
“幼呵,王科长在这里待了几天,水平上涨的很快嘛,都会拐着弯骂人啦……我听说他大半夜的出来和你说了好久悄悄话,这些是不是他教你的?”
对于王简的冷嘲热讽蓝玉儿还是很敏感的,马上就予以了反击。方式方法很符合她的身份,听上去平澹无奇,实质上阴毒无比。
“确实深有启发,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工作了,如果蓝局长不满意可以调别人来接替。”对于这番毫无根据又很是敏感的指责,王简毫不否认照单全收,然后满脸认真的请示着下一步工作。
“别和我揣着明白装湖涂,除了你和贾科长没人愿意此时来蹚浑水。贾科长手里还有牛大富的桉子要审理,你就责无旁贷喽。
不过王简,我还是要提醒你下,到了七区千万得小心。那里的疆省新移民人口数量占了小一半,其中既有反抗军也有救赎者,沙巴林的旧部也大多在其中居住,情况很复杂,部里能给予的支援有限。”
蓝玉儿一大早跑来也不是偶然碰巧,她是专门来给王简打预防针的。自打昨晚情报局得知平安运输公司的股东大会通过了洪涛的辞职申请之后,她后半夜就一眼没闭,翻阅了大量相关资料,结果还是没什么收获。
但她非常有把握的认为,洪涛不是被平安运输公司股东们赶走的。因为这些股东里面就有情报局的编外成员,他也是在抵达三环娱乐城之后才接到了孙飞虎的临时通知,不得已才投的票。
林娜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连早餐都没吃就去了外交部找周媛询问,临走之前吩咐一定要看好王简,不能在此时节外生枝。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很正常……看看他,和洪队长见第一面时就当众送了支手枪。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怕因此惹上麻烦吗。他说如果联盟这边把好人当麻烦,那就没必要待下去了。
再看看你我,为了所谓的责任见到坏事不敢管、见到坏人不敢抓。有时候我很想不通,这种责任如果不能保护好人惩治坏人,守着它何用?”
如果没有前天晚上的那番谈话,王简肯定会对新七区里的安保工作很不放心。就像蓝玉儿所说,那里的人员结构太复杂也太不摸底,虽然已经从各个安全区调过去不少本地流民掺沙子,但那是长远之计,短期内不会有太大效果。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就平静多了,就算不理解洪涛为什么要离开平安运输公司和小楼,也不怎么为新七区的安保工作担心。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
“飞虎,看到没,公司里面肯定有内务部的眼线。我们昨晚做出的决定只有在场的股东们知道,蓝局长一大早就跑过来坐镇了,除非她有第六感!”
从洪涛离开到孙宁闹事再到张谦出面,都被马路斜对面秀山公寓顶层的两个人收进眼底,当然也包括蓝玉儿的突然出现。
“还是你想的细致,否则又得像当年的我一样输的不明不白!”孙飞虎放下望远镜,对妻子的推测深以为然。
前天得知洪涛要再掀起一场流民风暴时,他半点都没犹豫立刻决定加入,可在是否发展公司股东成为盟友的问题上和妻子意见相左。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自己在这方面还是不太成熟,当年栽倒了一次,现在差点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服了,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孙飞虎决定都听妻子的。
“新七区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内务部的眼线很厉害,稍微有点考虑不周就会被钻空子。”秀山太太也举着望远镜,她稍微会一点唇语,可惜蓝玉儿和王简都是背对着这边,看不清嘴唇的动作。
“放心,这次过去的人都是当年跟着我一起走麦城的……你说他为什么非要去新七区,那里的情况太复杂,除了内务部,各方势力全都在拼命往里钻。光在明面上,这个月因为械斗就死了十多个人,咱们的手还伸不过去!”
其实孙飞虎也不是傻,吃一堑长一智,对于这次的任务还是小心再小心、筛选再筛选了的。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都没敢动用太多建筑公司里的人员,而是把当年的老关系全给启用了,这可是他最后的依仗。
“乱才好办事,他在疆省待了十年,应该是不怕吧……”
这个问题秀山太太当初也问过,为什么要选择极度不安定的新七区,而不是更好控制的其它几个老安全区。结果只得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老有老的缺点,新有新的优势。
到底老安全区的缺点在什么地方,新安全区的优势又在哪里,恐怕不止秀山太太和孙飞虎在琢磨,还有很多人也在绞尽脑汁的想。不过他们把脑子全想爆了,恐怕也不会得到答桉。
洪涛之所以要去新七区找新的落脚点,只有一个原因,时刻准备着逃跑!前面说了那么多豪言壮语,做出了那么多姿态,不能说全是虚招,但也不能说都是实招。
虚虚实实、虚中带实、实中带虚,向来是他的行事风格,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是虚多还是实多,或者一边多?
四月份,新六区建成,正式编入了城南安全区序列,总面积不到6平方公里,最多可以容纳3万人居住。平时的标准人口密度控制在1万人左右,太多的话不是房屋不够住,而是上下水和电力供应会比较紧张。
从三月底开始,联盟政府又调集了大量工程兵和流民在新六区西边,继续以三环到四环路中间地带为核心区,开始建设新七区。
和新六区相比,新七区的建设速度差不多加了倍。在冬季到来之前,京城安全区至少还要接纳3万来自疆省的移民,为了完成新安全区的建设,连挖掘护城河的工程都暂时停止了。
按照规划,新七区东起成寿寺路,西达榴乡路,总面积和新六区差不多,建成之后完全可以满足新移民的居住需求。
洪涛回到小楼之后除了接待来访的宾客,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地图,其中也包括从孙飞虎那里搞来的安全区规划图。很快就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比较符合自己需求的地点,宋家庄交通枢纽大楼!
这个地方很熟悉,刚来到城南安全区时,洪涛带着胡杨他们去红区淘金,最远抵达的就是这里,收获最多的也是这里,从停放的电动公交车上获得了不少还能使用的动力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