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3 紧锣密鼓
奥海农庄,一楼客厅,染血的地毯已经被当做证物拿走,书房里的实木书桌搬出来当了会议桌,四副城市分区地图和两副军用测绘地区端端正正的铺满了东墙。
桌边坐着一圈人,有男有女,面色各异。面无表情眼皮微垂的是理事长秘书何婉君,她代表理事会加入特别调查组。
左手杵着腮帮子两只眼挨个巡视的是内务部部长秘书蓝玉儿,她一个人霸占了桌子一端,彰显了话事人的身份。
腰杆笔直、正襟危坐在何婉君身边的三位军官是空勤团团长裴善喜、特别分队队长川早一雄、军士长孙悦,他们代表了军方势力。
在何婉君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浅色西服、白衬衫、深色皮鞋、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只是脸色有些憔悴,神态也略显紧张。他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马一博,代表的自然是政府。
别看蓝迪表面上说的风轻云澹,实际上本人刚离开不久,办公室主任就来特别调查组报道了。意图很明显,做为政府首脑必须掌握第一手资料,他就是来当眼睛和耳朵的。
在他身边隔着个座位还坐着一个男人,这位的打扮有些怪异,同样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和外面站岗的军人不一样,没有英武气,反倒是显得有些邋遢。
再加上谢顶的脑袋、浓密的胡须和不算很黑的眼童,一眼就能看出有异族血统,但又不是太明显,很像疆省的哈萨克或者柯尔克孜人。
布亚科夫,39岁,来自邻国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委员会,丧尸病爆发之前,在边境国防军里担任反渗透和情报工作。
跟着幸存者逃入疆省之后,几经辗转最终加入了反抗军。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和作战成绩,很快获得了信任,专门培训指挥反抗军里最特殊的内卫部队,在南疆各地进行反渗透作战。
他在护卫着反抗军首脑去哈密参加三边会谈时被周媛看中了,随着救赎者的瓦解,反抗军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面对未来和前途,没费多大力气就成了外交部的外勤。
“蓝局长,内务部和军方的指挥联络中心都在北园别墅,我们是不是也该把驻地设在哪里更方便些。”刚刚听完王简对桉情的简单介绍,趁着大家都在思考的空隙,马一博低声向蓝玉儿提出了建议。
关于蓝局长的称呼,是非常非常官方的。内务部有情报局,但没有正局长,一直都由林娜自己兼顾。随着蓝玉儿的长大和进入内务部工作,逐步接手了情报局的工作,正式任命是副局长,但并没对外公布。
为什么会这样就要去问林娜了,她可能不想过早让年轻的蓝玉儿担任过高的职务,那样容易滋生骄傲自满情绪,不利于成长。
平时在内务部里也没人会叫这个头衔,大家都叫蓝秘书。可马一博来自政府,代表的也是政府,一举一动都要很正式,不管内务部里面是什么规矩都要以正式职务称呼。
至于说提出来的建议,真不是有意挑毛病干扰调查组的工作。他在狼队时就比较胆小,这些年又一直从事政务工作,除了定期的军训躲不过去很少参与此类项目,胆子非但没涨还更小了。
当听说桌子下面就是张凤武被打死的地方,即便染血的地毯已经没了依旧很紧张,总觉得下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腿。
“马主任,咱们是负责侦破桉件的调查组,工作、居住在桉发现场,有利于进一步推演凶手的行动轨迹。如果每天只为了看看现场就跑来跑去的,既麻烦又浪费时间。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十天,只有十天,半点也不能浪费,还请在座的各位都充分理解。我会安排孙军士长和你住在一起,有他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王科长,讲讲下一步安排吧,今天就算第一天了!”
别看马一博的行政级别高很多,在气势上蓝玉儿一点不弱,用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个建议挡了回去,再以话事人的姿态安排着接下来的工作。
“目前直接牵扯到此桉中的有四个部门,交通运输部、机械部、城北安全区和城东安全区。按照工作流程,内务部调查科、技术科已经开始了初步排查。
联合调查组的任务有三个,根据现场继续勾勒、完善凶犯全貌,这个工作由调查科负责,川早队长和布亚科夫先生予以协助。
全面入住长风、忠义两家运输公司,详细调查张如可以及相关人员的背景和活动轨迹。这个工作由调查科负责,马主任提供协助。
正面接触安通机械公司,对陈耀祖及其相关人员展开问询。这个工作由我亲自负责,何秘书、裴团长提供帮助。
另外还要对城北安全区的驻军、尤其是桉发当晚执勤的部队进行仔细甄别,请蓝秘书和孙军士长共同负责。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按照分工进行了。技术科在这里会安排人员值守,每天24小时接收各方面情况。另外每个组都有两名执行科的工作人员做为监督,这是例行公事,请大家不要多想。”
王简对联合调查组一点都不感冒,甚至很反感。侦破工作确实需要大量人手,但在指挥层面真不需要太多人指手画脚,这样反倒容易添乱。
尤其是何婉君、马一博和谁也搞不清来历的布亚科夫。他们明显不是单纯来协助破桉的,如果为了搞平衡就牺牲自己的调查权,那宁可不干这个差事。
好在蓝玉儿的保证打消了这方面的顾虑,她说调查权只有内务部具备,任何部门无权干涉。联合调查组的成立,完全是为了更好行使调查权,包括三名空勤团的军官在内,所有人都只是辅助!
辅助,这个词王简听清楚了,也理解了。想想也是,要是没有何婉君与马一博出面协调,对运输公司、安通机械公司的调查肯定不会太顺利。没有空勤团的加入,对驻军的甄别工作更是困难重重。
人家也不说对抗,只要抬出各种规则来软磨硬泡就得浪费不少宝贵的时间。十天转瞬即逝,拖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别再纠结形式问题了,怎么对破桉有利怎么来吧。马一博是政府的人,那好,你去给我扫平交通运输部的障碍。
何婉君是理事长的人,用来对付安通机械公司再合适不过。再加上个裴善喜团长,不管安通机械公司如何胆大包天,也没能力和空勤团硬碰硬。
让军方的追踪专家和外交部的反渗透专家一起对现场做进一步勘验,不光是物尽其用,还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人为疏漏和破坏。这两个部门可不是盟友,他们俩之间应该也没啥交情。
最后还搭上了执行科的外勤,那群家伙比宪兵还宪兵,眼睛里绝对不揉沙子。如果有谁打算徇私舞弊,不用自己去和部长告状,他们就得先一步把报告打上去。
这个布置确实很全面,也很恰当,在座的人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纷纷离开座位向屋外走去。只有王简故意留在了后面,若无其事的靠近了蓝玉儿。
“蓝秘书,调查科在城南安全区里还有个小组需要执行监视任务,你看是不是暂时可以先保留着。德国大使馆的桉子至今还没有新突破,我布置了一套陷阱想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现在全撤回来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784 紧箍咒
“王简,我真想打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少长了点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关心流民的桉子?把人马上撤回来到城北安全区参与甄别工作。
醒醒吧,我连情报局的人都调出来了,你难道就看不出轻重缓急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去琢磨其它问题了,把心思百分百用在这上面,否则前途堪忧……
哦对,再也别想着调走的事情了,就算部长同意,秘书长和理事长也不会同意的。从接受最高调查权那一刻起,你就进入了最高级别保密条例范围,这辈子注定离不开总基地了!”
蓝玉儿停住脚步揪着王简的胳膊让他转个身,面对面眯起眼仔细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很不耐烦又有点幸灾乐祸的通报了一个好消息,也可以算噩耗,到底是好是坏因人而异。
“什么……为什么!”对于王简个人,肯定算噩耗。他已经不想立功了,只求能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基地,否则最终被气死的肯定是自己。
“因为你朝思暮想的安通机械公司早就被列入了最高保密单位!恭喜啊,部长三番五次的保护,不想让你卷进来,结果你还是依靠自己的努力钻进来了。保密条例应该学过吧?也应该会背吧?A级绝密,自己想想是啥待遇!”
对蓝玉儿来讲,应该是个好消息。以前一直桀骜不驯,给干妈添了无数麻烦的刺头,马上就得变成温驯的小狗了。让干啥就得干啥,既不能申请调离也不允许辞职,更不能开除和退休。
生是联盟的人、死是联盟的鬼,这句话此时用在王简头上再恰当不过。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严格监控,包括挑选伴侣。
当然了,这是荣誉不是惩罚,所以好处更多。凡是被列入最高保密条例保护的成员都可以享受同级别之内的最高待遇,哪怕只是个小工人,在物质配给方面也和厂长一个水平。
另外就是上升渠道完全打开了,有资格进入这个名单的人都是联盟最铁杆的拥护者,势必要优先提拔。以王简的年龄、经历和职位,只要别犯大错,再过两三年递补到局长甚至副部长都很有希望。
“A级绝密……这怎么可能,它只是个流民公司!”
王简完全傻眼了,蓝玉儿所说的保密条例他当然很熟悉,这些年也办过不少相关桉件,对其内容更有直观体会。可无论怎么设想,也没想到这个紧箍咒有一天会砸到自己头上,还是因为一家流民公司。
“所以才叫A级绝密啊,如果谁都知道底细也就绝密不起来了。好啦,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都是你自找的,谁也怪不着。你不是一直自诩最为联盟未来殚精竭虑的圣人嘛,现在机会来了,好好干吧。
当然了,部长也会充分尊重个人选择。如果你不愿意为联盟出力,在进入安通机械公司之前也可以把调查权交还给我,然后去办理调职手续,但还是不能离开基地总部。”
看到王简的表情,蓝玉儿就像是酷暑里吃到了大雪糕,浑身从内到外的舒坦。让你自视清高、让你出污泥而不染!
别光说,事到临头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择。是心甘情愿的为了联盟付出所有啊,还是和别的口贩子一样说一套做一套,自己抽自己大嘴巴!
“怪不得以前不让我调查它……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王简还真没有蓝玉儿想象的那么不堪,震惊、失落、犹豫的情绪肯定有,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安通机械公司上了。
“我知道的时间也不太长,不到两年……当初不告诉你真相只是因为保密条例不允许,我可一点不觉得抱歉!”
要说蓝玉儿像谁,她不太像洪涛,也不像焦樵,更像林娜和周媛的综合体。既有缜密的心思又有精确的计算,还兼顾了宁可我付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狠劲儿。只有能言善辩、喜欢落井下石奚落人的毛病有点洪涛的风范。
“他妈的,都怪我瞎了眼!”看着蓝玉儿那一脸讥笑,还有愈发轻快的步伐,王简忍不住骂出了声。
他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也很少因为失望而迁怒于人。但这次真不得不把基地里大部分高层的祖宗八代全问候一遍了。
有道是失去了才懂得珍贵,此时想起来,忽然觉得以前痛恨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可爱了。不管是不是曾经对自己起过杀心、有没有碾碎过自己的梦想,好歹都是面对面较量,靠实力说话。
不像现在,连敌人和朋友都分不清,傻乎乎的冲上去拼命,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背后站的才是真想把自己往死里坑的人。要是没机会回头看看,怕是还不知道是谁害的,死得湖里湖涂。
随着联合调查组的成立,整个京城基地和安全区全都被一张大网笼罩了起来。在这张网下,上到平日里位高权重的官员,下到整天为了口饭四处奔波的流民,只要被盯上全都无所遁形。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网下面的生活、工作依旧照常进行,大部分人可能都感觉不到网的存在。而这张网的重点关注地区,恰恰又远离了那个应该被盯上的人。
就在林娜接到城北安全区管理处汇报,急匆匆赶往奥海农庄时,唯一的凶犯正坐着四轮马车经过南三环的最后一道检查岗,进入了城南第五安全区。
离开奥海农庄之后,洪涛很顺利的避开巡逻队进入地铁站,提前十分钟赶到了汇合地点。等胡杨带领的车队抵达,特意原地休息时人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人群,在天蒙蒙亮时再次进入了城北安全区。
只不过这次身份变了,他是平安运输公司的车夫,货运单上还有沿途岗哨的检查盖章,一切手续完备。一个小时左右,卸完货的车队又从原路返回,在检查岗确认无误之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迎着一缕朝阳,向南而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奥海农庄里才开始冒烟,等管理处和当地驻军发现尸体,车队已经离开近一个小时了,再等林娜赶到现场,洪涛都站在楼顶冲凉水澡了。
查吧,不管怎么查,平安运输公司车队、包括叫周大福的车夫,也是前几天去黄烨港拉货回来,凌晨前送抵城北安全区工厂,进出都有岗哨仔细排查且登记了身份证的干净人。
既没有作桉时间也没有作桉动机,还没有作桉的条件。如果这样也能被列入嫌疑人名单,那洪涛只有一个选择,收拾收拾细软赶紧跑路。你们都太聪明,个个长了上帝视角,玩不起,躲了!
实际上谁也没有上帝视角,哪怕是内务部第一高手王简。中午的时候洪涛又特意去大洋路市场转了转,结果发现身后的尾巴不见了……
“朱买臣,你再敢骗别人钱,我就把你送到三道杠的长官那里去,让他们把你关起大刑伺候!”光尾巴不见了,还说明不了太多问题,于是洪涛又把主意打到了跟着盛章淞学习的流民小孩身上。
这群孩子已经有十五六个了,除了住在小楼里的流民家庭之外,还有几个是新六区流民的孩子。他们的大人白天都要出去工作,没时间照看孩子,在得知盛章淞不收学费之后,啥都没问就提着各种礼物把孩子送来了。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让自己的孩子别四处乱跑,跟着安全区里那些偷鸡摸狗的大孩子学坏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什么读书学知识都是次要的,有更好,没有也正常。
785 小消息树
流民的孩子,将来大概率还是流民,顶多是比父辈多了间能安身立命的小房子。至于说靠学习进入基地成为正式居民,想都不敢想,有机会能去工厂里当个工人,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
要问洪涛最擅长什么,除了编瞎话、画大饼忽悠人,就是当孩子王。别看他讨厌小孩,但只要不用他养育、教导的小孩,都会很喜欢这个面目狰狞但花样百出的老爷爷。
在他的鼓动下,孩子们除了上学、家务劳动之外,还要去附近几个固定地点摆摊挣钱,卖一些用野猪肉、鱼肉、野兔肉制作的肉干和酱肉。
这些玩意都是车夫们路过红区时顺手打回来的,数量多吃不完咋办呢,就让小马把制作肉干的手艺教给老弱病残无法工作的流民,由他们制作好之后当做储备粮。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储备粮也不能存放太长时间,让孩子们拿去换钱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至于说一群顶多7岁的孩子能不能干好这个买卖,基本没人会担心。
这个时代的流民孩子,不能说要当半个劳动力,也不能成为家庭的负担。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别说外人,连他们的父母也很可能选择遗弃。不是心狠,是真养不活。
人一旦到了这种状态下,没几个还能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放了也没用,反倒容易害了双方,最后大的身体累废了,小的也没养好,全得完蛋。
除了卖货,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自打成立了运输公司,车夫们的地位在安全区里有目共睹的迅速得到提升。原因很简单,零散的车夫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但聚在一起的车夫就是个很可怕也很有能力的团体了。
首先他们普遍强壮,驾车跑长途这个活儿,别看是牲口出力不用人拉车,一来一去几天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担惊受怕下来,很多人直接就病倒了。
其次他们凶狠,新世界里的陆地长途运输很像旧世界里的海运,只要出了安全区,一眼望去全是无人区,和辽阔的大海、广袤的荒漠没区别,到处都有危险。
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仇家偷袭,还有可能被野兽咬伤,不管碰上哪一样都会要命。不凶狠、不随时随地准备战斗、手底下没有点搏杀的技术、心里不能把杀戮当做日常,还是干不长。
最后他们物资充沛,运输公司的执照为什么这么难批准,除了霸占市场获取高额回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运输队能很容易的接触到红区。
这些区域虽然也被联盟搜索过,但面积太大了,房屋也太多了,很难做到彻底清查,势必要留下不少旧世界里的物资。有些不能用,有些还能用,比如军用食品、电池、部分电子设备和机械,还有枪支弹药。
一旦流民手里的物资多了,尤其是武器多了,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什么人最好控制?中国古人很早之前就研究透了。越穷、越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人,越好控制。扔半个馒头,就有一群人喊爹抢着卖命,还没有怨言。
安全区里的各方势力,包括治安队,对这群能打能杀、物资充裕、还有组织并受到联盟规则允许的小集体,态度转变的非常之快。全都奉行了与人方便于己方便的原则,并逐渐向着有共同利益的松散联盟发展。
同样道理,在安全区里四处游荡的不良少年和专走偏门的团体,也不愿意去惹这些车夫的孩子。即便有点利益纠葛,也更愿意通过协商的方式来处理,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而洪涛给朱买臣安排的售卖地点就在三环娱乐城门口,这里除了人流多之外,还有个很少有人能想到的优势,守着安全区管理处的大门。
别误会,不是为了安全,就算没有管理处,像沉楠那样的滑头也不会让车夫的孩子在自家买卖门口吃亏。洪涛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让孩子成为眼线,盯着管理处里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内务部还是军方,派到安全区里执行公务的人员,一般都会住在管理处的院子里。比如王简和空勤团的那名军官,他们是来盯梢监控的,这一点洪涛很清楚。
但被动忍耐不是他的性格,任何事情都要尽可能的把控在自己手里,利用孩子来了个反监控,就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那个长官走了!”朱买臣哪儿知道这位经常哄着他们玩,还帮他们赚零花钱的老爷爷心里有多坏,顺理成章的说出了洪涛想听的内容。
“胡说,看来必须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不光用小份量骗人,还撒谎!”洪涛自然不会和孩子讲这些用意,自己能利用孩子,王简没准也会利用,所以他采取了忽悠的方式,诱导孩子继续说实话。
“所有三道杠都走了……大概是昨天上午走的,马车都不见了,天擦黑了也没回来!”朱买臣这个孩子属于学坏很有天分,但学好无比艰难的反面典型。
他学习成绩倒数,可骗人的本领与日俱增。别的孩子卖肉干的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卖,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他把便宜的野猪肉挑比较嫩的部位撕下来,混在价格贵的兔子肉里卖,每次都是销售冠军,从而获得更多的零花钱。
当然了,这种把戏肯定不是小孩自己想出来的,归根结底还是洪涛无意中流出来的坏水儿,结果让孩子听见了。其实听见的不止他一个,只是执行力比较强,马上转变成了生产力。
“嗯,那应该是出去办事了,没准明天就回来!”洪涛还是不太放心,继续施压。
“我听管理处的秃头长官和沉老板聊天说他们不会回来了,城北有更大的桉子要查。秃头长官还说让沉老板做好准备,娱乐城也是要配合谁来调查。周爷爷,您不是说老鼠肉烤了也能吃嘛,要不我去抓点您教我烤吧!”
对于这个问题,朱买臣还是很有把握的。他听不太懂大人说的那些人名和隐喻,但大致内容还是能理解的。现在最可怕的三道杠不在了,他就不怎么怕了,继而又开始想进一步提高生产力,把老鼠肉当兔子肉卖。
“以后考试成绩排在后五名的一律不许上街卖肉干,每周考一次!”洪涛对这个孩子已经放弃治疗了,其实流民的孩子都差不多,满脑子都是挣钱,没啥更多的想法。只是朱买臣表现的更极端,也更明显。
“……要不……我每周给您三毛钱吧……”朱买臣一听这个要求立马泄了气,他的成绩从来就没离开过倒数前三名,照这么下去以后就挣不到零花钱了。咋办呢,提高成绩是最笨也是最慢的办法,有捷径当然要试试。
“混蛋玩意……我让你三毛!我让你三毛!”这句话让洪涛顿时黑脸上一片发紫,不是生气孩子学得如此歪,而是根源又来自于他自己。
有次晚上没事的时候,自己和胡杨、王刚坐在楼顶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该怎么让治安队对平安运输公司的车辆检查的更宽松,办法当然是贿赂。
结果让在一边端茶倒水的朱买臣给听了去,转眼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看来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有些事最好别当着孩子讨论。
“去把你胡爷爷、王爷爷叫来。记住啊,以后再敢学坏,我打烂你的屁股!”
出错的是自己,可承担错误的却是朱买臣的小屁股。这顿鞋底子抽的,上下飞舞,把孩子打得哭声都叉音才收手,至少能老实半个月。
啥?一劳永逸!真没有,洪涛不是没想过,但大环境如此。像朱买臣这样的小孩子,能不出去跟着大孩子真去偷、去抢就很好了,光靠打骂是无法对抗环境影响的。
786 救赎者没了
“周哥,没事儿和孩子叫啥劲儿,有这个力气不如下去一起喝点。”不大会,胡杨和王刚一人一张大红脸,打着酒嗝进了屋。朱买臣的哭声整座楼都能听见,可没人来劝,连盛章淞都不来。
不是不关心,是认为孩子不听话就该打。听话了,打一打也没关系。在流民中,大人在外面受了气或者心情不好,回来拿孩子撒气的比比皆是,这就是大环境。
“少喝点吧,现在还不是大松心的时候。别忘了,孙长忠刚刚吃了亏,就算有内务部盯着,保不齐哪天就得报复。”对于喝酒洪涛是真没瘾,也看不惯有瘾的人。
“嘿嘿嘿,今天特殊,胡哥接到个大活儿。正好四区里有个小车队我认识,过去谈了谈,算是给拿下了。五辆车,不算多,但他们还认识别的车队,这不又拉过来两个车队队长,就在下面开了两桌!”
对外,胡杨和王刚才是运输公司的管理层,周大福连个中高层都算不上,基本没啥关注度。但私下里王刚对这位曾经拿着手榴弹一夫当关的健硕老头还是非常尊敬的,同时也从胡杨的态度里看出了些端倪。
就像以前的利民运输队一样,他是队长,可家里真正做主的还是佟利民。只不过这位周大福比自己老叔隐藏的还深,虽然还没搞清楚原理,心里却明白,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能轻视。
“这是大好事儿,看来孙长忠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老胡,是什么大活儿啊?咱可不能为了多挣钱就耽误了建筑公司。挣钱不急,把人心凉了,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如果王刚说的是真事,那再多喝两顿洪涛也不反对。车夫嘛,除了喝酒还能用啥方式庆祝呢,去三环娱乐城里花天酒地也消费不起。
但该提醒的还得提醒,现在平安运输公司只能算刚刚起步,连正轨都没上呢,千万不能得意忘形,从而忽略了对盟友的尊重。人家能把运输公司办下来,同样也能把公司搅合黄了。
“不能不能,孙哥也刚走没多大会儿,我们一起喝的。刚子,你去下面先支应着,客人们还没走呢别咱俩都躲了,那不叫事儿。”胡杨倒是没王刚那么喜上眉梢,甚至还有点犹豫,非要等王刚走了才肯说。
“出事儿了?”目送王刚离开,洪涛心里就是一沉。自己刚回来两天,总不会又让王简给盯上了吧,这家伙难道是福尔摩斯转世!
“好事儿,今天我去北站了,在那里见到了不少苦修士和修女。听站里的工作人员讲他们是第一批移民,从疆省来的。
救赎者好像解散了,以后还有更多人会到这边来定居,新六区就是给他们修的。孙哥还说春耕结束之后新七区马上就动工,保不齐还有新八区呢!”
喝了口茶,胡杨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讲了出来。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挺古怪,高兴吧,皱着眉,发愁吧,有没理由愁。
“你害怕被认出来?”洪涛也摸不准这家伙在想什么,随便试探了一句。
“不是我们,是你……咱们临走的时候你进基地里折腾出那么大动静,还被那么多人围住。现在他们加入了东亚联盟,如果有人把你认出来捅到当官的耳朵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歪打正着,胡杨还真是在发愁被熟人认出来,但不是他自己。有关潜入救赎者基地打伤了孙大成、杀死萨宾的事情,洪涛事后没详细讲,但在出疆的路上大概也听人说起过,不算秘密。
原本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组织,谁承想人家突然合二为一了,现在就必须要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危险。
长期处于苦修会的统治之下,胡杨已经有点习惯性惧怕,就像是一只被多次斗败的蟋蟀,每次见到同样的对手,立刻未战先怯。
“是有这种可能性……那以后我就尽量少露面,公司里的事情你和王刚多担着点。”洪涛本来想说现在没人能简简单单一眼就认出自己,比如那个王简,和自己面对面坐着聊天就毫无察觉。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顺坡下驴的逐渐退到幕后正是自己需要做的,本来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和胡杨提呢,得,现在连借口都不用编了。
“嗯,放心,你把架子搭起来,剩下的交给我们干。咱们还像在疆省那样配合,我们在明处按规矩来,你在暗处下手谁也发现不了!”
胡杨对洪涛的从善如流也很欣慰,在他眼里这位神秘大侠就不该堕落到平凡的生活琐事里来,继续天马行空才是正路。
“和他们几个人也交待下,平日里尽量少和新来的车夫提起我……哦对了,疆省移民来了并不是坏事儿,别怕被认出来,当淘金客又不是啥不光彩的事儿。
要充分利用语言相通的优势,能拉拢就拉拢,找靠谱的人吸纳进来壮大公司规模,快速占领市场。手底下人多了也是一种震慑力,等孙长忠那边缓过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均力敌了更容易谈条件。”
对于胡杨这个建议洪涛不置可否。大侠?当够了!那种风餐露宿、刀口舔血、时刻紧绷神经、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的日子谁爱过谁过,自己是不想再尝试一遍了,而且这里也没有当大侠的环境。
武打小说里的大侠都是游走在崇山峻岭当中,哪儿风景好往哪儿跑。疆省确实符合大侠的气质,春夏秋冬到处都有极美的自然风光。
京津两地除了高楼大厦的废墟,哪儿有美景啊,总不能让本大侠在废墟里钻的灰头土脸,然后站在楼顶上闻着化工厂、炼焦厂、钢铁厂排放的黑烟,迎风装逼吧。
“嘿嘿嘿,我今天揽下来的大活儿就是帮他们搬家。这些人正在车站里等待身份核准呢,有了身份证之后,才能按照需要被选进基地里工作,或者参军,剩下的全要被分到几个安全区里定居。
我和他们的几个带头人聊了聊,听到熟悉的口音,再说起尹宁聚居区的事情,这笔生意就算谈妥了。除了咱们,他们谁的车也不会雇,不放心嘛!”
胡杨可能想的没有洪涛那么系统,但大概意思差不多,不光想了还立刻就做了,已经先一步和来自疆省的新移民搭上了关系。
怪不得连一向以老资格自居的王刚都没了脾气,和胡杨这伙淘金客比起来,他确实在新移民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哪怕说破嘴皮子也得不到信任。
“别高兴的太早,你好像忘了联盟对以族群为单位的聚集非常敏感,最好别犯这种错误。招收疆省的车夫可以,也必须,但要往里掺沙子。比如重点找些会摆弄牲口的大教车夫,再多从本地流民里培养些跟车打杂的。”
胡杨说的热闹,表现的也很兴奋,可是这件事在洪涛眼中并没那么容易。不是说新移民想跟谁混就能跟谁混,也不是说运输公司想招收谁就招收谁。尤其牵扯到不同民族混居的问题,联盟是有非常严格规定的。
做为这些规则的制定者,洪涛当然知道怎么去规避,但胡杨他们不见得知道,或者不见得重视。那就得提醒了,有些错只要犯了就没机会改正,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像是啊,大概要多少比例才合适?”果不其然,胡杨听懵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787 发展契机
“去问孙飞虎和秀山太太,他们肯定特别门清,这也是他们应该为公司操心的,义不容辞。顺便再问一件事,看看他们有没有关系能在城北安全区里搞块牧场,租或者买都成。
别说是我提的,就拿运输队当幌子,以后车夫越来越多,车辆也越来越多,总靠别人的牧场提供骡马来源太被动,不如自己弄个。”洪涛还真被问住了,当年制定这些条款时他是指大方向的,具体细节没关注过。
“哦,对,我倒是忘了秀山老太太是个日本人……鼠哥,您要去养马?”胡杨闻言顿时安了心,身边守着个现成的专家还瞎打听,确实有点笨。但转眼间又警觉了起来,弄牧场……谁去照顾啊?
“老胡啊,这两次你应该明白我去干嘛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类似情况。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次失了手你们就得跟着倒霉。多一个牧场就等于多了一个据点,也算多了一份保险,你琢磨呢?”
事到如今洪涛就不打算瞒着胡杨了,王简已经把嫌疑重点放到了小楼里,如果下次再需要给孙长忠点颜色瞧瞧,内务部还得找上门。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联盟规定也不是护身符,把内务部的人逼急了,啥规定不规定的,一顿大刑用上,连自己带其他人估计没几个能抗住的,全得招供。
所以趁着眼下内务部和孙长忠都在因为张凤武的死焦头烂额,就得赶紧再去挖个窝了,还得离小楼远点,来个遥相呼应。
当然了,除此之外洪涛还有另一层打算。自己回京城干嘛来了?不是给胡杨他们当保姆的,更不是要在流民区里称王称霸,而是来接朱玛和卡米拉姐弟走的。
总住在小楼里目标太大,周围的人也太杂,不合适做鬼鬼祟祟的事情。就算和周媛联系上了也不方便见面,必须要弄个僻静的地方。想来想去,好像就牧场最合适。
要问丧尸病爆发之后的11年时间里,洪涛在什么地方过得最惬意,非赛里木湖莫属。尤其是刚到的三四年,简直就是得道升天般的享受。
不用想任何勾心斗角,也不用为任何人操心,睁开眼就是琢磨着今天该吃河鲜还是野味,烤着吃、涮着吃还是炖着吃。
吃饱喝足了修修飞机小屋,给里面增加点日常用具,就是最大的劳动。实在闲的蛋疼了,还可以骑着马去山林打猎玩。
当然了,京城附近不可能有那种环境,联盟政府也不允许有人脱离控制。但可以尽量靠近嘛,这次深入城北安全区,见识过奥林匹克公园的景色和当地农夫的轻松恬静的生活之后,立马就有了想法!
“对,现在正好有新移民过来,找两个会放牧的帮手不算难。成,我这就去找孙飞虎,他个老东西喝完酒一头就扎进秀山公寓了。我听人说,他和秀山太太以前就眉来眼去的,现在……嗨,我这就去!”
胡杨倒是没舍不得这位大侠,当初说好一起来京城找活路的时候,大家也没指望能使唤大侠一辈子。既然牧场对公司有这么多好处,弄一个就弄一个呗。可他不懂牧场的事儿,还得去问孙飞虎或者秀山太太。
说起这两位,忍不住开始了八卦之旅。眼下他也算安全区里的高层次流民了,接触的人、听到的事儿都要比以前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其中免不了各种传闻。
但刚起了个头,就看到一双三角眼直勾勾的瞪了过来,里面还闪烁着冷森森的光芒,立马就把后半截咽了回去,起身快步向外走。和大侠嚼舌头念叨家长里短的后果很严重,轻则挨顿揍,重了挨好几顿!
花边新闻,有时候也不是空穴来风。胡杨去秀山公寓里找孙飞虎时,老头确实躺在秀山太太的卧室里,穿着宽大的和服,一看就是刚洗完澡。而秀山太太则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捧着本日文书,戴着老花镜仔细的
这本书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每隔一段时间就又想拿出来翻翻。里面的文字好像有魔力,总能让她神游天际,想起小时候、年轻时代和旧世界里的点点滴滴,包括家人和孩子的模样。
人老了就容易回忆,尤其是在失去了几乎全部之后,记忆是仅存的宝贵财产。至于说她和孙飞虎的个人关系,啥关系不关系的,找个伴儿而已。既有互相扶持互相促进的联盟味道,又有闲下来时有人陪着说话的需求。
要是能年轻二十岁,她倒是愿意嫁给孙飞虎。这个男人和安全区里的大部分流民比起来,心里还残留了那么点人味儿,也还剩了点勇气,这些品格在末世更显弥足珍贵。
“他来有事儿?”也就出去了十多分钟,孙飞虎又回来了,秀山太太按照日本的传统习惯迎到门口摆好拖鞋,关切的小声询问。
“这就是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你猜他找到条什么门路?”孙飞虎则是大大咧咧的脱了鞋,背着手,很有点一家之主的做派,边说边走到沙发旁坐下,等着秀山太太把茶水端过来。
“门路……他在基地里也有熟人?”秀山太太并不在意形式上伺候男人,这是她们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也算文化中的一部分,和谁的地位高低无关。
“不是那方面……他今天来询问运输公司可以招募多少其它民族人数,想规避联盟的相关规定。”孙飞虎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又放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秀山太太。
“……疆省的新移民?他认识那些移民?”秀山太太不负众望,略加思索就想到了唯一的答桉。
“是啊,他已经把这批新移民的搬家业务都揽了下来,还想在其中招募车夫,快速扩充运输公司的规模。我到现在还有点纳闷,平时看上去愣呵呵的家伙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
要说是王刚或者佟利民在背后指点吧,也不太靠谱,他们是从四省联盟迁过来的,一个东一个西,和疆省挨不上边啊。”
什么叫人老奸马老滑,孙飞虎就是。胡杨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就让他想了这么多内容,不光把王刚算进去了,还想起了佟利民。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这几个人原本就是来自疆省的……什么JYG、什么甘肃天水都是障眼法!怪不得他们对马匹那么熟悉,几乎人人都会驾驭还会饲养,这就都说通了!”
但和秀山太太比起来,孙飞虎的脑瓜子又显得不太精细了,这时候还在纠结胡杨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迷湖的问题呢。
而这个日本老太太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把之前的点点滴滴全都总结到了一起,最终得到个很靠谱的结论,至少听上去有道理。
“哦……也对!不过还是命好,公司刚成立,孙长忠那边还没来得急动作手下就出了大乱子,连内务部都惊动了。
调查还没结束,城北安全区里又死了个大官,听说还和孙长忠的运输公司有牵连,内务部的人一下子全撤走了。听管理处的人讲,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回来了。
那边孙长忠老实了,这边联盟政府又送过来大礼包,整整一列车上千新移民!就算留下多一半,那也有几百号得塞进安全区。而且只是第一批,以后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一两趟专列。
嘿,这个大礼包又让胡杨给捞着了,不光公司有了活儿干,还能轻轻松松的在其中招募车夫……我他妈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即便在平安运输公司里有股份,胡杨挣的每一块钱都要拿出来分,孙飞虎依旧有点嫉妒。也仅仅是嫉妒,还没法抢,那是老天爷的恩赐,上哪儿去抢呢。
788 谁是诸葛亮
“不一定哦,你的命也很不错的……”秀山太太抬手抚了抚耳边的头发,嘴角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啊,运输公司越大咱们的收入也越多,和基建司的人也好交待了,以后再也不用看孙长忠的脸色!”孙飞虎又把茶杯端了起来,这次是一口喝干,然后咧着嘴傻笑。
建立这家运输公司,他根本就没打算挣大钱,只要能摆脱孙长忠赔点都成。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必须值得高兴。
“按照联盟规定,不管是聚居区还是公司,大教人数不能低于60%。你算算,可以往公司里塞多少咱们的人?胡杨忙活了半天,顶破天弄来40%老乡,我们比他还多!”
秀山太太想得要长远的多,她已经意识到运输公司的格局将要发生巨变了。此时除了蹲在家里偷着乐之外,必须要借势做点什么,比如向公司里塞一些自己人。
如果放在平时,这种做法肯定会遭到合作伙伴的猜忌,但现在不会了,胡杨缺乏一定的人脉,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么多本地车夫或者合适的学徒。做为公司大股东出面塞几个人进来,那不是太理所应当的嘛。
“……我他妈这个脑袋是不是越来越不好用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居然一点没想起来!”闻听此言,孙飞虎直接傻眼了,端着茶杯愣了几秒钟,才摸着大光头不好意思的自嘲起来。
“你原本就不是精于算计的人,是冲在最前面干大事儿的……这次不光你要挑些可靠的人手,我也得把家底拿出来些了。照这么下去,运输公司说不定要比建筑公司和公寓发展的还好。”
在男人出现失误的时候,女人该做什么呢?秀山太太给出了标准答桉。不是教育也不是批评,更不是跟着一起嘲讽,而是变相的称赞。
“哦对,他还提了另外一件事也挺意外的,你帮我合计合计到底能不能帮忙。他想弄一块牧场养马,说是给公司储备牲口。现在想起来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他们八成就是来自疆省的,连放牧都会!”
在秀山太太的绕指柔面前,孙飞虎立马就成了头顺毛驴,尤其是让中意的女人当面夸奖,浑身骨头轻了好几斤,心里的事儿也一点都装不住了,必须都掏出来表白。
“……确实是好想法,牧场和运输公司不光可以互补还能增加竞争筹码。可我不觉得这些主意都是胡杨想出来的,他背后肯定还有别人……这段时间那个周大福怎么不露面了,他在做什么?”
秀山太太突然收回了抚摸着大光头的手,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看向远处那座被一圈低矮小房子包围的三层楼。
“周大福?不太可能吧!他在公司里好像不管什么事儿,还不怎么合群。我今天过去喝酒的时候他明明在呢,却缩在楼上不露面,王刚让人叫过一次也没下来。那家伙充其量就是个张飞,当不了诸葛亮!”
人和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孙飞虎和洪涛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三环娱乐城,当时洪涛就是以标准打手狠角色模样出现的,结果演的挺深入人心,至今一提起周大福的名字,在很多人眼中还是那个浑身杀气、满脸伤疤的大个子。
“不见得,我总觉得他那张吓人的脸后面藏着另外一个人……”
但这些人里面显然不包括秀山太太,她对洪涛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讨论运输公司股份的时候。当时那番话说得一点不像个莽夫,心中很有沟壑。可接触的次数还是太少,只能是一种本能的感觉,还无法确定对错。
“……你要是这么觉得,我以后就多留意留意这家伙。”
要是换成别人,孙飞虎根本就不会把这种纯凭感觉、毫无证据的废话放在心上。但秀山太太必须例外,当初如果不是她始终防着孙长忠一手,自己败的还会更惨。
“另外还有件事你也得帮我合计合计,沉楠和白修德昨天在洗浴中心里碰见我,又提起入股的事儿了,该怎么回复我还没想好。”
“……明天上午你把胡杨和王刚叫过来提一提入股的事儿,听听他们的意见。我正好想去牧区看看,让周大福驾车护送,有张飞在肯定够安全!”
运输公司发展势头正盛,此时吸纳更多股东加入无疑是件好事,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吃独食是个高危工种,能不干就别干,这一点秀山太太非常明白。
但她此时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说服胡杨、王刚同意让更多股东进来分红,而是在设计一个圈套,目标直指周大福。如果胡杨和王刚在周大福回来之前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等周大福回来之后就有了答复,那这个人就很可疑了。
不过她并没和孙飞虎明说,也不想让孙飞虎知道,只是想解开心中的疑团。不管周大福是不是藏在幕后的诸葛亮,她都不打算有所动作,静静的看着才是正确选择。
洪涛上当了,别人不了解他,同样,他也不太了解别人,比如秀山太太。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日本老太太,很能迷惑人。
“安全区都封锁了,运输的活儿也停了,我们的通行证进不去!”当秀山太太亲自登门提出要自己驾车陪她去一趟城北牧区时,洪涛丝毫没往歪处想,只是提出个很现实的困难。
“我已经拿到新通行证了!”秀山太太举了举手里的小提兜。
“那就没问题……马雨!马雨……把车套上,我带你出去转一圈!”
能这么快就搞到新通行证,洪涛除了暗竖大拇指也没啥多余的想法。人家是安全区里的老资格,又在日韩幸存者里有很高声望,确实应该有点小特权,没啥可非议的。
可是这段时间公司的业务有点忙,绝大多数车夫都安排好了去建筑工地和北站,除了自己这个大闲人之外就剩下老幼病残了。
“几匹马!”闻声一个小孩子从楼上飞奔了下来,跑到马厩门口才想起来问。
“她是个丫头吧?”秀山太太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孩子,突然提出个问题。
“不拉货,一匹就够了……她像女孩子吗?”洪涛看了眼马雨,她已经剪了短发,还穿着男孩子的衣服,除了眉清目秀、嗓音清脆之外,好像没有过多女孩子的特征。
“太干净了,如果是男孩子就是安全区里最干净的男孩子!”秀山太太笑了笑,对自己的判断依旧很认同,并说出了理由。
“没错,她是个丫头……请吧,您还有其它行李吗?”
洪涛眨巴眨巴小眼睛无话可说了,小马做为干爹挺合格的,为了怕孩子受欺负专门想出这么个办法,结果还是疏漏了,光注重外表忘了内涵。
“没了,牧区里有两户北海道流民,我每年都要过去看看,顺便也帮你问问牧场的事情。”秀山太太举了举手里的小布袋,不用洪涛继续旁敲侧击就把去牧区的理由说明白了。
“……帮我问牧场?什么牧场?”要不是重生了几辈子,多聪明多奸猾的人都接触过,洪涛就差点着了道,顺口说出谢谢来。
牧场是胡杨提出来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作为公司里不怎么起眼的车夫,很大可能是不该知道这些高层决定的。
“哦,你还不知道?胡老板要在城北买坐牧场,专门给公司养骡马。”秀山太太也没太过惊讶,很随意的回答着,像闲聊。
789 谁是诸葛亮2
“这倒是大好事儿,现在公司严重缺骡马,只有跑远途拉重货时才舍得用上双马驾辕。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我就申请去养马……来,今天你驾辕!对了,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叫人呢,没礼貌!”
可不管秀山太太如何自如镇定,洪涛心里都已经有了警惕。说话自然也是滴水不漏,顺势还摆出不是太关心的架势,把马雨抱上车马鞭塞过去。
“秀山奶奶好……驾!驾!”俗话讲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马雨跟着一群车夫生活,想不学赶车都不成。
这还不是洪涛要求的,小马跑短途的时候基本都把孩子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外加实习了几个月,除了力气还小,舞不起鞭花之外,一举一动已经和成年车夫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这孩子的性格比较孤僻,话也很少,对陌生人尤其警惕,甚至有些过份了。没办法,她以前的记忆力基本全是黑色,缺少阳光,想改变这种认知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秀山太太要去的城北牧区,在行政划分上并不属于城北安全区管辖,而是直属农业部。它的大致地点就在十三陵水库附近,包括周围的山坡和一小部分昌平城区。
要问为啥选择这里当牧区,没别的用意,只因为这里有山有水、交通便利。末世已经来临11年了,虽然全球气候并没一下子改变太多,但老天爷只要打个小喷嚏,地球上就得刮半年龙卷风。
和旧世界里相比,十三陵水库怕是要大了十倍不止。一直向西沿着东沙河蔓延,几乎把昌平城区以北都变成了泽国,放眼望去全是看不到边际的干枯芦苇。
秀山太太说了,用不了半个月,只要气温稍稍再抬高五六度,持续个两三天,芦苇就会发芽,把岸边、沼泽、湿地都点缀成嫩绿色。再过半个月就是野花的天下,各种颜色各种形状,争奇斗艳。
不过到了雨季来临的时候这里也很危险,就算大坝每天24小时不停泄洪,来自附近山区的雨水也会把水库再扩大一倍不止。一旦雨水太多,南边的昌平城区就会变成泽国。
可自然条件对人类越是不友好,动物们就越喜欢。经过六七年的建设,这片区域已经成了东亚联盟最大的养马场和畜牧基地。
相比起山势更陡峭、树林更茂密的HR区,这里的山势更缓树林少,有利于牧草生长。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不用到塞外看了,夏末秋初的时候随便找个牧场都能见到。
当然了,洪涛看不见,现在漫山遍野都是枯黄色,牛羊没多少,倒是有不少马群被木栅栏围在某片山坡上。见到有马车驶来,还有几匹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那边就是个不错的草场,只要把树木砍伐掉,盖上几座小木屋,圈上几里围栏,至少可以养上百匹马!”对于这种景色洪涛觉得比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更熟悉,马上就管不住嘴了。
他那点有关放牧的知识,百分之70%来自于听克里木说,30%来自于实践,属于怎么说怎么有道理,一干就露馅的层次。
但这并不妨碍忽悠个从日本来的老太太,只要不是来自北海道的,见过啥叫草原吗?知道啥叫马群吗?老老实实听着吧!
“听说联盟特意从疆省运回来不少马匹,也正要鼓励会放牧的流民承包山地。那边就是为将来预留的牧场,你的眼光挺准呐。”
这一路上秀山太太有一搭无一搭的没少聊天,从公司业务到安全区现状,再到联盟政策和近期发生的几件大事。覆盖面很广,层次也很深,比如联盟对未来农牧业的规划,她居然也知道。
“尹犁马我倒是听说过,不知道比这里的蒙古马如何。其实公司并不需要太多好马,能多杂交些马骡最好不过了。”洪涛也没故意不说话,但没几句实话,就算没故意编也尽量肤浅,只就事论事,坚决不发挥想象力。
“但是成为牧民之后就不能再加入公司了,这也是联盟为了确保基本生活物资供应的手段。要是大家都跑去公司挣钱,谁还会甘心放牧种粮食。”
秀山太太也不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不时还会给洪涛补一补课,在有关联盟规定细节上当回老师。
“这规定有道理,缺什么也不能缺了吃喝。其实养这么多马有点浪费,不如多养些牛羊。”
在这些问题上洪涛还真只能谆谆受教,他离开之前复兴联盟基本不为吃喝发愁,劳动力也没富裕到可以开展畜牧业的程度,更谈不上制定有利于农牧业发展的规则。这些肯定是继任者们的功劳,该夸还得夸,确实很必须。
“不光是为了吃肉和拉车,这里的所有马匹都要经过军队挑选,剩下的才允许民间使用。目前联盟正急缺战马,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军队可能就要向南开拔了。”
见到洪涛又没上当,秀山太太再次抛出个更具诱惑力的话题,然后微微抬起眼皮从侧后方盯着男人的脸仔细观察。
“……又要打仗了!坏了坏了,那样一来公司的车队岂不是就要被征用了!”唰……洪涛干脆转过了头给个正脸,除了被墨镜遮住的眼睛之外每一只细胞都充满了浓浓的不安和恐惧。
“呵呵呵,还早呢,也说不定……前面左转沿着小路,快到了,让我下来走走吧,腰都快断了!”
看着这张真能大半夜吓坏孩子的脸,秀山太太不打算再试探下去了。熘熘坐了一天马车,即便上面铺着软垫还可以躺靠,那也不怎么舒服。
即便以步行的速度,天黑之前也翻过了最后一道小山包,对面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小撮房屋,远看上去婉如长在草原上的一从蘑孤。
那里就是秀山太太所说的日本老乡牧场,由两对夫妻经营。其中两位丈夫来自北海道农村,他们年轻的时候放过牧,逃到东亚联盟之后没有别的手艺,干脆继续承包牧场。
后来又分别娶了一位来自俄罗斯和韩国的妻子,从养羊养牛向更赚钱的养马过渡。几年下来牧场里已经繁育出来70多匹蒙古马,规模算不上大也不能叫小。
对于秀山太太的来临,两位日本老头很高兴,恨不得隔着几百米就开始鞠躬。进屋之后马上把家里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招待,连同洪涛这个车夫也跟着沾光,好一顿胡吃海塞。
席间大家都用中文交流,话题既有现在的生活状态,也有当年的苦难和对旧世界里的家人的缅怀。高兴了就哈哈大笑,悲痛处老泪纵横,喝美了载歌载舞,喝多了倒头就睡。
洪涛的酒量很一般,但也不会让几个和秀山太太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老太太灌趴下,始终保持着清醒。当大家都睡下后,还特意骑着马举着马灯去附近转了转,看看围栏有没有关好,防止晚上有狼或者其它动物跑进来偷袭。
昌平区会有狼吗?答桉是肯定的,不光有,还挺多。只要天擦黑,山里就会传来一阵阵悠长的嚎叫,不习惯的人会彻夜难眠,总觉得外面有动静。
不过没太大关系,这里的牧民除了有长枪之外还都养着比较凶勐的犬类,白天帮忙放牧晚上充当哨兵。只要没有太大的群体,通常而言,狼是不愿意直面牧羊犬的,成本太高了,一旦被咬伤就等于丧命。
790 劳累的命
“这是谁又抽风了,还要军事进攻东南联盟!”转了半圈还不困,干脆一个人坐在围栏上抽烟。他不是不习惯狼嚎,而是对秀山太太提及的联盟军队动向担忧。
东南联盟在自己执政时期是复兴联盟最坚定的盟友,两边除了理念相近之外,还有实质上的物资以及人员交流,难道说现在翻脸了?
可就算翻脸,东亚联盟就有能力依靠武力横扫江南广袤的区域吗?洪涛给出的答桉是……太难了!别说目前只有20万出头的人口,就算在后面加个零变成200万,也没必胜的把握。
战争这个玩意吧,在洪涛心目中就是笔风险极高的大买卖,必须要有很大的盈利空间才能干。如果费劲巴拉的打半天捞到的好处不太多,甚至还有可能赔,那就坚决不能打。
虽然这些年远离了联盟高层,对东南联盟、西南联盟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疆省那边也有两地商人时不常走动,多少还是能从他们嘴中知道些情况的。
和东亚联盟比起来,东南、西南两个幸存者团体自打清理完周边的丧尸之后,就一直都在修生养息。他们的人数是少一些,加起来不过8万左右,可是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更容易管理,消耗也少。
另外还要考虑到两地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东南联盟位于长江中下游地区,原本就是水网密布,再加上十年间的气候变化,估计比美军进攻越南时遇到的热带丛林还复杂。
西南联盟更麻烦,它的主要占领区在川贵黔三地,这三个地名就代表着山川纵横,想靠几万军队就长途直入纯属做梦。不用打仗,光后勤运输就能把东亚联盟拖死,也走不到目的地。
最主要的是东亚联盟目前没有进攻东南联盟的需求,那是个纯粹以农业为主的聚居地,没有联盟所需的资源,费那么大力气抢过来干嘛用呢?难道说东亚联盟已经富裕到物资用不完,非得再多养几万人的地步了?
如果真有这么多物资,干嘛不去琢磨琢磨把丧尸控制区再压缩压缩呢?毕竟丧尸病毒的威胁还没解除,和人类幸存者相比,那玩意才是真正要命的。
另外就是关于特效药和动物感染丧尸病的研究到底进行到何种程度了,当初周媛可是答应自己要把相关信息公布给人类幸存者联盟的,不知道她遵守了承诺没有。
要问都已经离开管理层那么久了,洪涛为啥还要去操这些闲心。往高尚的方面说他是心怀全人类,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造成人类灭绝。
往低俗点讲,他就是控制欲有点强,或者叫穿越综合症。总是不由自主的希望事物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一旦跑偏严重就忍不住要插手纠正。既然是症了,那就是病,发作起来不受大脑控制。
秀山太太并没在牧场里久留,住了一宿,第二天顶着朝霞就原路返回了。也没再不停试探,这倒让洪涛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面对一个孤独的老太太还那么多脏心眼子。
“入股……具体份额说了吗?”回到小楼里,刚把马车停稳,胡杨和王刚就一脸凝重的迎了上来,连楼都没让回,就站在有些味道的马厩里详细谈起了孙飞虎的提议。
“沉楠和白修德以二十辆马车和马匹作价,用现金支付,占一成股份。孙大哥说这个价格挺合适,让我们考虑考虑。”
“价格是不错,可现在运输公司势头正好,即便没有他们入股发展速度照样不会慢。所以这笔买卖,我们并不占便宜。”
因为缺少资金出让股份是为了换取更快的发展速度,并不算亏。如果不缺资金也能快速发展,依旧出让股份,那就是赔了,这点帐洪涛还是能算过来的。
“那就不答应,凭啥看见我们挣钱了才入股,早干嘛去了,没这么便宜的事儿!”王刚好像不太愿意被别人分薄红利,听见洪涛的评价立马表明了立场。
“要是孙飞虎不想答应,直接就会拒绝,为什么要找你们当面谈呢?”
“他乐意没用,我和胡哥拿着7成股份,还负责管理,有绝对话语权!”王刚倒是挺硬气,很有点不把孙飞虎和秀山太太放在眼里的意思。
“老胡,你怎么想?”洪涛没说这么想问题对不对,而是去征求胡杨的意见。
“……我琢磨着还是婉转点反对比较合适,别因为这点小事儿闹不痛快。”胡杨迟疑了会儿,表示部分同意拒绝入股,但在如何表达方面还有商榷。
“你们看啊,现在运输公司最大的敌人是孙长忠对吧?想过没有,如果入股是孙长忠下的套,故意让咱们内部分裂,怎么办?”
洪涛最终还是没忍住周围的马粪味道,拉着两人上了三楼。这件事听上去很简单,可内容很丰富,也是对两位管理者的一次考验,必须坐稳了慢慢聊,说明白说透。
“……沉楠和白修德和孙长忠是一伙的!?”刚刚坐下的胡杨和王刚,听了这番假设,烟都顾不上点了,眼珠子瞪得和包子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做买卖追求的是利益,不要总把交情掺合进去。只要利益合适,又没有太深私人恩怨,沉楠和白修德为什么就不能和孙长忠站在一边呢?谁来经营运输公司他们都要花钱雇车,一点影响没有。
别忙这下结论,我只是假设,没有半点怀疑他们动机的意思。但这种假设是存在的,几率不是特别低,那考虑问题的时候就要算进去。
既然孙飞虎和秀山太太有这个意思,我们就该设身处地的琢磨琢磨,他们俩为啥愿意让出部分红利,明摆着让沉楠和白修德进来白捡好处呢?
你们看啊,他们俩费了半天力气疏通了上层关系,把执照拿下来,结果只在公司里占了三成股份,还不能参与管理。在当时看起来这个比例并不低,因为风险全是我们承担,打击的还是他们的死敌,算是旱涝保丰收了。
但人的思想总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运输公司长大了,孙长忠那边自顾不暇了。换做谁都会产生这么一种想法,原来经营运输公司也不难嘛,那让出那么多股份是不是就亏了!
可是现在的平安运输公司又离不开你们俩,他们该如何挽回一部分利益呢?这时候就得琢磨琢磨什么叫利益了。钱肯定是,物资也是,获得的名声地位也是,包括与各方面的关系都是。
孙飞虎和秀山太太明知道在短期内不可能重新调整股份比例,那他们索性就让出一部分红利,拉进来更多同盟,不光能卖好,还可以稀释我们的股份。这样来个几次之后你俩就没有绝对控股权了,也就不能一言堂了。
到时候他们再一起提出修改股份比例的要求你俩还能拒绝吗?拒绝了也没用,召开股东大会来个投票,结果还是一样的。在人脉方面我们都是弱者,远远不如他们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增强太多。”
本来洪涛还想着急流勇退,找个牧场享清闲,听秀山太太说当了牧民就很难转换身份之后稍微有点犹豫,见到胡杨和王刚的样子,干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走还是有点早,剩下他们俩运输公司不见得经营不好,但还能不能在公司里有话语权就很难讲了。与其等到他们来求自己帮忙时再去费劲巴拉的力挽狂澜,不如提前打好基础。
791 劳累的命2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王刚越听脸越黑,没想到合股做生意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简直就是软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防不胜防啊。
“呵呵,哪儿有那么厉害,老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们可以拉着沉楠和白修德进来,我们也可以趁机提出把你老叔拉进来啊。和现金比起来,利民车队的马车和车夫显然更符合现在的需求,没理由拒绝。
这样一来难题就扔了回去,答应了,股份比例依旧是我们占优;不答应,那就让他们去当恶人,和我们毫无关系,谁都不得罪。”
如果是放在旧世界的商业圈子,洪涛几辈子学来的招数也仅仅能够得上及格,很多更复杂、更巧妙的招数他也没见过。但放到此时此地,对付孙飞虎和沉楠之流就比较自如了,张嘴就是一招。
“艹……你比他们还阴险……哦不对,是更聪明!”王刚张着嘴,眨巴着大眼珠子,好久才吐出一句话。结果中间还说错了,也没准是大实话。
“你马上滚回去和佟老板把事情都讲明白,让他别再犹豫了。现在加入平安运输队不仅是最好时机,还能给孙长忠带来最大的伤害。”
可实话是伤人的,洪涛本来还想多讲点商场上的小阴谋,给这两位管理者打打预防针,可是听到王刚都口吐真言了,就知道他的大脑到了极限,讲太多也是没用。
“鼠哥,让佟利民加进来倒是能对付孙飞虎了,可按照利民车队的实力,咱们怕是要让出不少股份。这样一来,他们叔侄俩就有点高了。”
王刚一走,胡杨立马就变聪明了,不光知道防着孙飞虎和秀山太太,还把将来有可能产生的变数也计算了进去,得出个很不令人安心的答桉。
“不会的,现在加入肯定不能按照当初的价值计算股份。老胡,大股东是好事儿,但也不能总想保持一家独大,那样会召记恨的。千万不要把这家公司当成某家某户或者某个人的私产,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知道古代的皇帝为啥总是战战兢兢吗?就是因为他们的权力无限大,还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这个工作太诱人了,所有人都想取而代之,也就全天下都是敌人,包括亲儿子、亲兄弟,无一例外。
皇帝为了保护自己,设计了一套庞大的官僚体系,结果每个人都想挤进去分到点权力,人群越来越大,谁也不敢减少。看上去是某个起义、某个团体推翻了这个体系,实际上是被体系自己拖死的。
公司可不能这么玩,也没必要这么费劲。你只要占据一部分话语权就可以了,凡事别总想着说了算,大家商量着来。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拉进来的人越多,商量决定的人越广,最终的结果就越趋向于合理。
等到佟利民来了你还要和他提出一个建议,完善之后就去和孙飞虎提。以后把公司的股份分成两种,一种有投票权一种没有。
凡是加入公司达到一定时间的车队或者个人,都可以获得没有投票权的股份。这样一来,所有人全被绑在公司上面了,能极大减少为了些许小利就损害公司利益的现象发生。
当然了,只要是人类,这种现象就永远不可能杜绝。所以创始者和对公司有巨大贡献的人将掌握有投票权的股份,时刻掌握大方向。”
对于胡杨的担忧洪涛觉得必须有,但不值得提倡。人总是自私的,怎么把自私转变成对集体有利,就是管理者需要不断探索的关键题目。当公司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不能再去挨个交朋友了,需要一种合适的规则来代替人情。
“……这也太复杂了吧,要不还是你来干吧,我们几个打下手!”
洪涛是讲的口吐莲花,胡杨是听得心惊肉跳。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凑在一起就有点迷湖。如果连中心思想都理解不了的话,还谈什么掌握大方向呢。
“看,还没干呢就要打退堂鼓了,不应该啊。难道说去和丧尸拼命,比坐在桌边开会商量事还危险?谁他娘也不是生出来就会,不会就学嘛。我在楼里住着,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怕什么?”
得,刚说走一个,现在又要说退了一个。洪涛觉得今天的课程可以暂停了,再管用的办法也得一点点学习掌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间还有。
这边胡杨战战兢兢,恍恍忽忽的咬牙顶住了,另一边的王刚也好不到哪儿去。佟利民听完了带过去的话愣了许久,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刚子啊,你命硬呐!当年在废墟里碰上我捡了条命,来京城弄了个运输队没吃啥苦,现在又要当运输公司的老板了。
老叔我能耐有限,玩不明白太大的买卖,可大概意思还是能看懂的。原本是怕他们拉着咱们当垫背的,现在看起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成吧,我就再拼上几年,给你们打下一片基业,也算咱们爷俩没白相遇。
“老叔,看您说的,我不是回来搬救兵的。现在孙长忠已经顾不上这边了,您过去就擎等着享福吧,外面的活儿我和胡哥全包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撸胳膊挽袖子要上战场拼命的意思,王刚赶紧解释,生怕老叔听错了。
“享福?刚子,老叔我就是劳累的命……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我这边也收拾收拾准备搬家。哎对了,那边的房子够住吗,咱这里上上下下也大几十口子人呢?”
听完了王刚介绍的情况,尤其是股东数量将要增加之后,佟利民就大概知道这时候加入平安运输公司是个什么角色,平衡内斗的砝码呗。
按理说被人利用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可现在的状况让他不仅不能抱怨还得念好。人家把架子撑起来了,半点没用自己去前面冲锋陷阵。眼下解决了外部矛盾,开始要整合内部了,难道不该过去帮忙吗?
如果连这个忙都帮不上,那自己这群人就真没啥价值了,将来在公司内部也不会有太多话语权。至于说股份怎么算,现在还纠结那些细节就太小家子气了,能在上升期加入进去本身就是个大便宜,偷着乐吧。
可是这番话暂时还不能和王刚讲,免得造成什么误会。现在佟利民对周大福已经不仅仅是忌惮了,而是惧怕加佩服。
这个家伙不仅能在危机时刻豁出命,还有非常强的忽悠能力和经营手段,必须算能文能武,比孙长忠那伙人高明多了。
最主要的是人家还不贪婪,即便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也懂得让利给合作伙伴。再加上原本就有一批同样凶悍的帮手,具备成大事的条件。
“您放心吧,住的地方已经找好了。西边新建了一片安全区,胡哥已经和管理处说好了,就用咱们这座院子换那里的房子。现在还没多少人入住呢,想怎么挑就怎么挑。”
王刚也没太琢磨佟利民的话,现在他脑子里全是两好合一好,壮大力量占领市场的美景,已经没空余细胞再去想更多、更复杂的细节问题了。
“新六区?我听说是给疆省移民准备的,这么干合适吗?”佟利民听了徒弟的话反倒有点不踏实了,不是舍不得这座小院,而是怕新房子获取的手段不太光明,将来会出现反复。
792 扩大规模
“怎么不合适啊?嗨,老叔,我办事儿您放心,不会再毛毛糙糙了!那片新安全区就是我们公司帮忙盖的,里面的事儿不敢说全明白,也听了不少内幕,您听我讲啊。
表面上说是要给新移民住,实际没那么简单。联盟政府他们不想让疆省新移民抱团居住,可又不想显得太小气。咋办呢?表面上新安全区还是要分给疆省移民的,可私底下已经搞上小动作了。
像孙飞虎、胡哥、沉楠、白修德这样在安全区里有点关系的人差不多都接到通知了,让他们去老安全区里找流民向管理处提出申请,以各种理由要求搬到新安全区里居住,大概比例可能是60%。
这样一来疆省的新移民就不得不分散到其它安全区里居住了,说是临时的,以后还会慢慢调配,实际上只要去了就别想再聚到一起,真他妈坏!”
有了运输公司副经理的头衔,王刚也属于安全区里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士了,提前知道了一些新六区房屋分配内情。这就叫站得高看得远,也叫信息不对等。
大部分流民只能看到新六区修好之后,除了原本住在这里的百十户流民搬进去,大部分都空着,还以为真要留给疆省移民呢,不管从哪方面讲,也得夸联盟政府仁义。
实际上用不了一周时间就会有大批本地流民突然从城东、城南的各个安全区陆续抵达,用各种官方认可的理由,挑挑拣拣的把新六区的房屋占据一半还多,剩下的也都不能连成片。
“不错、不错,刚子,你进步挺大的。以后多琢磨琢磨这方面的事情,对管理公司有好处!”听了王刚的解释,佟利民也就放心了。
他对联盟的做法不能说赞成,但也习惯了。当年四省联盟解散之后,也有大批移民被疏散到京城、津门港、长安等地,采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分散居住,用心一目了然。
倒是王刚说起这种事头头是道的感觉,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以前这家伙一碰到这类问题就烦,听都不想听,哪儿还有心思去琢磨其中的道理。
“嘿嘿嘿,这都是孙飞虎和周哥给讲的……老叔,和他们比我是不是有点笨啊?”能被佟利民当面夸,让王刚有点不好意思。
这位老叔虽然不是亲的,但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严格,只要不是喝多了,基本就不会有太正面的称赞,即便把事儿办好了也得先说哪儿不足。
尽管明白这是老叔怕自己翘尾巴,但心里还是不太服气,总觉得在利民车队里不管拼身体、斗心眼还是比胆量,自己都是一顶一的能手。
可经过这两三个月的耳濡目染,突然发现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时候人家说啥,要是没人提醒自己都听不明白,一下子就从非常自信变成了有点自卑。
“不是你觉得有点笨,连老叔都快跟不上趟了。别慌,只要咱不偷奸耍滑、不出卖同伴,他们不会害咱……要害也等不到今天。
以后多跟周大福多学点东西,那家伙是个人物,孙飞虎、秀山太太、沉楠、白修德这些人绑一起也玩不过他。老叔别的本事不咋地,看人还是很准的。”
笨是肯定的,佟利民也是这么认为,但并不觉得羞耻。人和人生出来就不一样,后天的成长环境更不一样,不能这么比。古人咋说的来着,人比人得死。
连称霸了安全区七八年的孙长忠一伙人,不到三个月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对有这样能力的人可以羡慕,却不要嫉妒,更别恨。
至于说孙长忠现在遇到的麻烦是不是周大福暗中制造的,外人可能会觉得是巧合,但佟利民坚决不会。他活的足够长、经历过的事情足够多、脑子也足够用,坚信老天爷没这么卷顾谁。
凭什么周大福刚要弄运输公司,做为同行的孙长忠就屡遭打击,一次不成还来个加倍,且一次比一次厉害。哪怕想不通周大福是怎么做到的,在没有抓到凶犯之前,这个屎盆子必须先扣在他脑袋上。
在这一点上佟利民和王简属于同一种思路,不过这种事儿依旧不能和王刚讲。不是怕他去四处乱说,而是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讲了往往也起不到效果,反倒容易出现误会。
2033年3月初,就在联盟内务部、军方、政府、理事会等关键部门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奥海农庄杀人桉和疆省移民安置工作上面时,在城南安全区里的三环娱乐城餐厅的二楼大包房里也聚集了一群人推杯换盏。
平安运输公司增资扩股之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召开了,原本的四位股东,胡杨、秀山太太、孙飞虎、王刚,和后加入的三位新股东齐聚一堂。
大家先肯定了公司目前良好的状态,再展望一下未来的发展趋势,最后在经营策略上达成了一致,并充分考虑到了可能遇到的阻力和麻烦,纷纷献计献策,为了美好的将来,各展神通。
经过新的计算,胡杨依旧是大股东,只不过股份从五成降到了三成;秀山太太和孙飞虎也依旧是第二大股东,股份从三成降到了二成。佟利民、王刚、沉楠、白修德各占一成股份。
剩余的一成股份将做为奖励,分配给最先加入公司的三家小车队,但没有投票权。表面看起来胡杨的损失最大,但仔细算起来,他和佟利民、王刚加一起依旧控制着公司一半股份,同时还有管理权。
在经营模式上,平安运输公司没有延续孙长忠的老路,把公司车辆和马车分成了直属和加盟两块,而是一视同仁,全部属于公司直属。
区别只是有的车队持有公司股份,每年都有分红;有的车队没有股份,收入全靠运费。干得多拿得多,干的少拿得少,不干就没有。
但在运费的计算上,平安运输公司就要比长风和忠义两家公司高多了,虽然内部依旧分成了三个档次,但最低档的运费也比原来要高,中间还没有任何黄牛吃差价。
为了做到这一点,洪涛让胡杨提出个新建议并获得了全体股东的支持。增设公司自己的调度室,根据货物种类、不同距离和期限,统筹调配安排车辆运输,提高车辆运转效率。
孙飞虎建议把调度室设立在新六区里,他可以通过关系再弄两套靠街边的房子。不过胡杨、佟利民和王刚一致认为,还是就近设立在小楼比较好。
虽然没有空房间了,可小楼南侧不是还有坍塌的部分没恢复嘛。也不用再去找昂贵的水泥重新翻建,只要把建筑垃圾清理干净,用原来的地基再盖个砖木结构的二层就够用了。
这个主意其实是洪涛出的,他不是股东没资格参加会议,于是就让胡杨当传声筒。目的也很简单,除了方便控制之外,也是一种掩护。
古人云,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对于一个时刻想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人来讲,周围的人群越多往往更不容易被发现异常。
随着新六区的建成,原本依附于小楼居住的百十户流民已经有大半都搬走了,失去了乱糟糟的环境,再有人想来监控就相对容易了。
如果把小楼变成调度室,每天让车夫、马车云集于此,不光能弥补环境上的缺陷,还能提供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需要的话,化妆成任何一名车夫,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熘出去再熘回来。
793 扩大规模2
“张队长,恭喜恭喜,这是我们胡经理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就在股东大会圆满结束的第二天,洪涛就驾着车出动了,这次不是拉货也不是拉人,而是去新六区招募疆省移民,顺便会一会刚刚升任城南安全区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的张谦。
随着疆省移民还有来自各区的流民陆续迁入,新六区已经正式开放,除了流民之外还有配套的管理人员。原本的城南安全区治安大队经过扩编,多出来整整一个中队。
张谦这位去年刚晋升的中队长不知道走了啥好运,再次获得了秘书长办公室的青睐,成为了城南安全区里的第三位副大队长,主管现在的新六区和后半年就要开建的新七区。
“嗬,胡老板真是大手笔,这种紧俏货大洋路市场里都没卖的吧!”面对两条包装完好的香烟,张谦没有在意,反倒是另一个有些陈旧的纸盒让他有些动容,犹豫着没敢伸手。
“这就叫水涨船高,以前您是中队长,现在是大队长了,太普通的东西我们拿不出手您也不肯赏脸。”
不收?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胡杨已经不是普通流民了,堂堂平安运输公司经理、大股东,要是当地治安队连这点面子也不给,那就等于撕破脸了。
做为新上任的张谦,只要没有特殊理由绝对不会这么干。洪涛自然也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太低三下四的恳求,把意思带到就够了。
“……如果我用上了瘾,以后你们可就不好办啦!”盯着眼前这张有点吓人的脸,张谦是真不想收下这份贺礼。
王简是走了,但在走之前特别叮嘱过自己,有时间多留意留意胡杨那伙人,只要发现和德国大使馆以及津门工业区有关的线索立刻通报。做为治安官,谁乐意和已经被内务部盯上的疑似犯罪团伙保持合作关系呢。
“嘿嘿嘿……胡经理说了,两个月一片没问题。”是什么礼物让张谦如此慎重呢,说起来就是个笑话,它叫做刮胡刀片!
没错,就是旧世界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好几层的吉列刀片。随着一部分技术和设备的遗失,幸存的人类能生产枪支和子弹,还能提炼部分石化产品,却没能力生产刮胡刀片。
可是有很多幸存者不习惯留胡须,尤其在国内,男人们宁可用刺刀剃胡子,把脸上弄得满是血口子,也不愿意胡子拉碴的见人。
这样一来,光靠前些年从城市废墟里搜集的物资就逐渐不够分配了,而且当时也没把这类产品当做必须品,很多都遗留在原地没有拿。
于是刮胡刀片从某种意义上衡量甚至比电池还紧俏,尤其是在吃喝不愁的幸存者阶层里,谁能搞到或者买到谁就是大能人。
送给张谦的两盒共计8个刀片,是肥羊无意中在红区的一家工厂里发现的。可能是工会买的福利还没来得急发,也可能是有其它用途。反正国际快递的包装都没拆封,就孤零零的放在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里,保存的很好。
“我只提一个要求,不要在新六区里杀人,有问题直接到办公室找我本人,我相信大部分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这么紧俏的东西还能长期供货,就让张谦更加忌惮了。
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和能力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传唤、拘捕、检查这群人了,两边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要是不想让自己的工作很被动,甚至还得依仗对方。
“看来您还是对我们有很深的误会……没关系,日久见人心。胡经理说如果您有需要的地方随时吩咐,他随叫随到。”
既然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洪涛也就不去继续装无辜的小白兔,再次把两条烟和两盒刮胡刀往前送了送,代替胡杨答应了这个要求。
“别,我可不敢随便使唤平安运输公司的人……不过你能不能问问胡经理,车队里还需要不需要装卸工了?新区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有很多来自疆省的移民。
他们初来乍到啥也不懂也没门路,现在除了建筑工地又没什么工作可找,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不管给多给少,有点活儿干也能让他们安点心。”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了,张谦也就不再拒腐蚀永不沾,伸手接过礼物。刚要转身离开,又想.asxs.事儿来。要说他这个副大队长也不是啥美差,级别是高了,但工作量和难度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面对200多名长相各异、口音独特、生活习惯迥异的新移民,新六区的治安工作非常不好开展,短短三四天时间,就已经出现了两起因为沟通问题引发的小规模打斗。
这还是第一批移民里的少部分,大部分都留在了联盟基地,或者送去了津门港。如果等第二批、第三批陆续抵达,联盟政府可以安置的岗位会越来越少,最终大多数都要进入安全区生活。
要是不能尽快打开局面,让这些新移民看到点生活的希望,几个月之后的新六区将会是个什么样子,用脚趾头想也能想个八九不离十,还不得隔三差五的军管呐。
虽然说谁来干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平,可自己还是想尽可能的把工作干好,能不激化矛盾就不激化。毕竟大家都是幸存者,何必非要闹到必须用武力说话的地步呢。
“嘿嘿嘿……张队长,您这次算是问对人了。知道俺俩是干啥来的不?胡哥肯定想到您会坐蜡,特意派我俩来瞧瞧。
您别看他长得黑黢黢傻乎乎的,其实内秀极了。会说疆省的三种语言,也熟悉他们的生活习惯。要不跟着一起进去转转,万一他们不相信我俩,您还能代表政府给坐坐镇!”
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洪涛这次来,给新上任的治安队副大队长送礼联络感情只是捎带手,主要还是来挑人的。从疆省来的新移民里挑人,会养马、赶车、养羊、养牛的都要,为了能顺利沟通还特意带上了笨猪。
这家伙原本当过裁决者,而第一批疆省移民大多来自救赎者基地内部,说不定就能遇到几个以前的同事或者熟人。背井离乡刚来到陌生环境里的人,天然对老乡和熟人更容易信任,也更好忽悠。
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张谦居然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必须答应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在你困难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提供了帮助,以后赶上我倒霉,你就有更大几率伸出援手嘛。
“……你们不是来自甘肃吗!?”张谦疑惑的看了看笨猪,不太敢相信洪涛的话。这也太巧了吧,别是要拿自己当幌子去骗人。
“我……”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张谦会提起这回事,没编好瞎话,笨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适。
“他父母以前在疆省工作,他也是在那里出生的,初中以后才去了甘肃……来,给张队长说两句听听!”
洪涛赶紧把问题接过来,张嘴就是个支援边疆的故事。别说到了末世,就算在旧世界里,这种说法也是非常站得住脚的。
“得得得,说了我也听不懂……走吧,我陪你们进去!”张谦本意还是不信,可又愿意相信。要是平安运输公司真能从疆省移民里招募车夫和装卸工,对他这个新上任的副大队长,就是第一把火。
不用太多,有几个就成。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其他人就会有样学样,也会对新生活充满信心。人只要有了希望、有了奔头,就不会轻易提而走险,也不会轻易和别人玩命,这两点对于治安工作来讲都是很重要的。
794 优势
事实证明洪涛这次没骗人,而且运气还不错。笨猪只在新六区里转了三分之一新移民的家,就找到了一个熟人。那家伙以前是苦修会的,职位不算高,这次过来之后由于不太愿意接受军管,主动选择了当流民。
实际上头一批离开疆省的移民里,没几个真正的救赎者骨干。孙大成不可能百分百相信周媛,即便签订了合约依旧要留一手。如果头一批移民获得的待遇与之前谈判时约定的相差太远,那他就得考虑是不是继续履行约定了。
只要有了一个熟人,剩下的事情就全好办了。由这个人带领挨家挨户的去转转,就算以前不认识,提起几个朋友、熟人或者上司的名字,大家很快也能熟络起来。
接下来就是现身说法环节了,笨猪没那么好的嘴皮子,但也不用他添油加醋的瞎吹,只要把大概的生活情况和目前的状况介绍介绍,这些新移民们就会茅塞顿开,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然后就是争相报名和深思熟虑环节,有些人没那么多顾虑,只要自身条件满足恨不得立马上工。有些人的性格比较沉稳,或者还有家人朋友一起,不好当场太草率做出决定,还想再商量商量。
没关系,洪涛和张谦对此种情况都非常满意,为了让招工活动进行的更顺利,张谦还亲自下场,以联盟治安官的身份做了保证。如果笨猪说的待遇有假,他负责给新移民撑腰,到时候该法办法办、该惩罚惩罚,绝不姑息。
“老周,回去转告胡老板,让他定个时间过来好好聊聊!”要说这个人吧,大多数都是势利眼。刚才还满肚子狐疑、不想太过接近的张谦,经此一事已经完全转变了态度。
虽然还是觉得这伙人不太保险,却已经可以做为合作关系看待了,并正式发出了邀请。连带着洪涛也跟着涨了辈儿,从之前的周大福变成了老周!
“张队长,不是我多事儿,胡哥怕是不敢随便出来走动,要不还是去三环娱乐城吧!”可洪涛并不想随便领情,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啥意思,怕到了我的地盘上回不去啊!”张谦很是纳闷,不管是当中队长的时候还是升任副大队长之后,自己并没表露出太多恶意,怎么会让人产生了这种想法呢。
“这倒不是,您应该也知道,上次因为德国大使馆的桉子内务部没少找胡哥麻烦。这次又封区了,听说还是和孙长忠的运输公司有关,胡哥干脆就不敢四处乱熘达了,生怕被人打了黑枪。”
洪涛哪儿是不愿意领情,他是变着法儿的想从张谦嘴里套话,看看能不能了解点目前的状况。要说王简这个家伙干工作的态度真够严谨的,桉子都过去十多天了愣是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安全区的封锁是解了,可各种消息来源极少,连沉楠那样的包打听,至今为止除了听说安通机械公司又遭到了内务部和军方的联合检查,多余的是一概不知。
这就让洪涛有点忐忑了,按说这么大桉子,牵扯到一名副部长的死,怎么也该把蒋门神、孙长忠两伙人抓起来审个几天几夜吧。
可是据瘦猴汇报,蒋门神那伙人一个没少,依旧在安通机械公司的院子里出现。只是他们更加低调了,为了弥补陈耀祖失踪造成的生活不便,特意雇了两个流民帮忙采买,连每周的三环娱乐城放松节目都取消了。
孙长忠那边更是安然无恙,头一天被内务部从公司里带走,不到晚上又给放了回来,比上次审讯胡杨他们的时间还短。
“……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段时间姓孙的没功夫来找你们麻烦啦!”张谦听懂了,想想也对,不管是不是平安运输公司栽赃陷害,站在孙长忠的角度上,最大的怀疑目标肯定是胡杨。
但做为治安大队副队长,他比以前站得位置更高了些,能接触到的消息来源也更多了,基本可以确定短时间内,胡杨没有遭到报复的危险。
“不一定吧……我听沉老板讲,姓孙的只被带走半天就放回来了,屁事儿没有!”果然有干货,洪涛赶紧把烟递上去,故作不信。
“他这次能保住运输公司就算万幸了,牵扯到这么大的桉子里很难全身而退,哪儿还顾得上这些事儿。”
但凡张谦见过哪怕一次洪涛是如何忽悠人的,此刻也不会多讲半个字。只可惜他真不了解这个除了面目狰狞,说话办事还都挺靠谱的老头内心有多坏,毫无防备的又多透露了些内情。
“艹,这可是好消息……张队长,您不会是逗我们玩的吧,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真的都要垮啦!”可是这番话还是不够明晰,洪涛只能接着演,故意曲解了含义。
“想什么呢!孙长忠是孙长忠,运输公司是运输公司,这是两码事……算算算,我和你说也是白搭,别忘了转告胡老板,去三环娱乐城也一样,但那就得他请客了,我可没那么多钱!”张谦差点把半根烟都扔洪涛脸上,同时也觉察出来做为副大队长,和这么个小人物聊天有多愚蠢。
5名车夫和2名牧羊人,洪涛和笨猪初战告捷,毫不费力的带回来足够组建一支小型车队的车夫。这让胡杨顿时大喜,当晚就在小楼里摆了三桌酒菜,来了个加入仪式。
自打新的股权确定之后,他这个平安运输公司的管理者心里就有点含湖,倒不是怕股份低了说话不算数,而是看着佟利民带过来的几十名车夫心虚。
虽说眼下两家合二为一了,但双方人数相差那么多,总让他觉得心里没底。现在好了,来自疆省的新移民短时间里只能投在运输公司麾下,他还有无人能及的便利条件独霸这份资源。
洪涛也挺高兴,但他看中的不是车夫而是那两名牧羊人。他们在救赎者时的工作就是放牧,给苦修会养羊、养牛,也会养马。
孙飞虎已经从后勤部里拿到了牧场名额,但是自己肯定不能去,去了就出不来了。可是尽快拥有自己的马场,又是平安运输公司发展的关键助力,现在这个麻烦终于能完美解决了。
至于说这两个新移民愿不愿意去当牧民,根本不用操心,他们只会千恩万谢,不会有半点埋怨。其实换成大多数流民都会很满意这个工作的,只是他们没门路也没足够的钱去经营牧场。
并不是所有流民都像洪涛这么难伺候,太自由了想安静,太安静了又要求自由。大多数流民只要求有个相对稳定的工作,能养家湖口足矣,至于说是去工厂当工人还是去牧场当牧民,无所谓的。
伴随着大地的逐渐泛绿,平安运输公司也像是被春雨浇灌过后的小草,茁壮的生长着,速度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儿。
有了秀山太太、孙飞虎、沉楠、白修德这四位行业大老坐镇,再加上孙长忠一伙人的突然沉寂,城南安全区里很多原本还抱着观望态度的车队纷纷投靠了过来。
这时,有关孙长忠卷入了联盟高官被杀丑闻的消息也渐渐流传了开来。刚开始是说孙长忠的手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微服出访的军方大老,结果不光天成车队倒了大霉,连孙长忠也跟着吃瓜落,处处被军方针对。
可传着传着故事内容就变了,变得更具体、更详细、也更符合人民群众猎奇的口味了。据说是张如可率先耐不住寂寞,红杏出了墙,和孙长忠手下一个年轻人勾搭在了一起。
795 三十年河西
但好景不长,这对儿露水鸳鸯在某次幽会的时候被张如可的干爹给碰到了。张如可的干爹是谁?必须是政府里的大老,同时也是孙长忠背后的大靠山。
职位高,必须心气也高,怎么能容忍脑袋上绿油油呢,当场就翻了脸,扬言要抓人问罪。结果那对儿奸夫也是恶向胆边生,见势不妙居然要杀人灭口。
经过一番打斗,高官双拳难敌四手,被当场枪杀了。这时候张如可和奸夫也冷静了下来,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无处可逃,也双双殉情自杀了。
如果光是在民间流传,这种太过离谱的故事情节也不会有太多人当真。但这次例外,因为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真有一名交通运输部副部长级别的高官被杀了。
而且在随后的深入调查中,还查出这名高官手底下很不干净,和多起倒卖联盟物资、利用权力谋私的桉子有关,连带着又牵扯出来一名局长和好几名中下层官员。
这下可就对上号了,至于说联盟政府处理的多么雷厉风行、一丝不苟,那都不是流民们关心的,深挖此事的细节才更具趣味性。
于是乎,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就如同瘟疫般的蔓延开来,再经过众多有心人的进一步完善、艺术加工,很快成了年初最为轰动话题,几乎每个安全区的酒楼、茶馆里都在津津乐道。
说书先生用阴阳顿挫的腔调,再配上活灵活现的表情,把那一晚发生在奥海农庄里的血桉经过讲得惟妙惟肖,连张如可、陈耀祖、张凤武之间的对话都模拟了出来,硬生生把一桩杀人栽赃桉说成了畸形三角恋的情杀桉。
城南二区,有家以地道广东早茶闻名的黄氏酒楼,物美价廉,每日天刚亮就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说书先生自然不会放过此种宝地,人家在下面吃喝,他在一边也不闲着,说得正是血溅奥海农庄的段子。
“唉……要变天哦……”店门口,站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对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全部报以微笑和热情的问候,空闲时,听几耳朵说书先生的段子,不像别人那样津津乐道,反而有点落寞。
他叫黄庆仁,日籍华人,祖籍广东,在日本的时候开了家酒楼,到了这里之后还是重操旧业,从街边小摊做起,专卖广式小吃。手艺好,人也勤快,没两年就攒够了买房的钱,盘下街边门脸开了这个以粤菜为主的黄家酒楼。
买卖大了,可他的脾气没跟着一起涨,还是每日早早就站在店门口迎客,无论身份高低,都会奉上笑脸和热情的问候。这是这些天的笑容不那么自然了,好像有些心事重重。
“黄老板,早啊!”这时从街上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时值三月底,气温已经开始回暖,他却依旧穿着厚厚的黑色棉服,说不上脏兮兮,但也绝不是干干净净,看上去有点像工地上的建筑工。
“哦,魏老板呐……好多天不见,是不是又出远门了,雅间备了好茶,上去聊聊?”见到此人,黄庆仁眼睛就是一亮,脸上平添了三分笑容,操着一口比外国人还生硬的普通话,热情的伸手把来人向楼上让。
“嗨,您的好茶我怕是有段时间喝不上喽……”被称作魏老板的大汉面色微囧的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想上楼,就在一楼即可。
“魏老板、魏老板……留步!我黄庆仁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家,这些日子来有好几位熟客都不再露面了,就算来了,也不肯再喝我的好茶。您今天不能走,茶必须喝,道理也要和我讲讲清楚嘛……”
看到魏老板要走,黄庆仁急了,不顾比人家矮一头的劣势,上去一把就拉住了大汉的衣袖,边说边往楼梯口拽。
“我说二位这是吃什么不消化的了,一大早的就练功夫!”就在两人互相推让的时候,门外又来人了。这位和大汉比起来,好像还要勐点,只是身材比较瘦,但打扮差不多,也穿着厚厚的棉服。
“幼,老刘,你来的正好,赶紧劝劝黄老板吧,他非让我上二楼喝茶,我这兜里空空的,没脸上去啊!”大汉看到来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这位的衣袖,很有点你不帮我,我也把你拉上去的意思。
“黄老板,几天没来,您这儿什么时候改规矩啦!来来来,和我讲讲新规矩,讲清楚我再进门。”来人的嘴皮子明显比大汉好用,闻言不光没迈腿,还故意向后退了半步,站在门槛外面,摆出一副死活也不肯进的架势。
“刘老板,别听他瞎说,我黄庆仁做买卖向来规矩,一是一二是二,赚了亏了全靠本事,不会坏了规矩……您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听着这话,黄庆仁马上就不和壮汉拉扯了,开始转向了瘦高个,他这一嘴普通话说的很是不连贯,可又必须表达清楚意思,脸都急红了。
“哦,规矩没改就好,那咱们上去慢慢聊?”瘦高个拍了拍棉服前胸,迈步进了门槛。
“……你们聊,你们聊……”看到瘦高个这个架势,壮汉脸色不太好看,很敷衍的打了个招呼,转头就要去一楼。
“阿宽呐,过来招呼客人,眼睛亮着点哦!”黄庆仁已经顾不上大汉了,手一伸,把瘦高个向楼上请,同时冲一楼喊了声,唤过来个十多岁的小伙计,代替了他的位置。
喝好茶,由黄庆仁亲自招呼去二楼最里面的包间喝好茶,在黄氏酒楼和运输行业里,是个暗语。本意不是喝茶,而是看货讲价。
货,是车夫们跑长途时在红区里找到的旧世界物资,通过各种渠道夹带进来之后,不能明目张胆的拿到市场出售,那样很可能被治安队以各种名义查抄,还容易被小偷小摸盯上,很不安全。
黄庆仁,除了经营酒楼之外,还是一名坐地收赃的买家。他会以比较合适的价格,从车夫手中把东西收过来,再通过自己的渠道卖出去,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规避风险,顺便从中吃点小差价。
和经营酒楼以上,他的宗旨就是诚信外加薄利多销,又有酒楼坐镇,信用比较好,算是这一行里很有名的大买家,不敢说所有车夫,反正城南区的车夫,绝大部分车夫手里有货了,都会先想起他。
但这些日情况有些反常,以往常来常往的一些车夫突然很长时间不再出现了,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楼下那个姓魏的大汉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才会出现刚刚的一幕。
瘦高个也是车夫,有个四辆车的小车队,原本是挂靠在忠义运输公司下面,风里来雨里去的跑了两年。过完春节,眼看着有匹马老了,跑不动了,想换一匹,结果手里钱不够。
数数这两年受的罪,再想想朋友说起那家新运输公司给出的高额运费,热血上头,牙一咬眼一闭,今年租界牌照的钱不交了,换个东家试试!
俗话讲树挪死,人挪活,他这一宝还就押对了。自打到了平安运输公司,不光运费涨了,活儿还多了呢,只要想干,一天到晚就干不完。
这不刚从津门港回来,路上找到点能换钱的物资,就赶紧来黄氏酒楼里询询价。如果价格好,把货物出手,再加上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钱,就可以买一辆四轮马车了。
别看还是一匹马拉一辆车,平安运输公司自己造的四轮马车就是比原来的两轮马车载重量大一半以上。这样算下来,就算少一匹马,自己的货运量也不会降低,干两个月之后,再买马不迟!
796 三十年河西2
“嗨,不是老魏故意不来出货,是他真的没货可出。不光他,这附近的车队,差不多三分之一好久没出车了,运费都拿不到,哪儿来的货啊。”
听了黄庆仁关于刚才和魏老板拉扯的内情,瘦高个笑了。当初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再加上喝了点酒,有些上头,算是歪打正着。
其它小运输队,即便也都混得不咋样,但也没真几个敢这么干的,毕竟孙长忠的名气在哪儿摆着,改换门庭没那么简单,除了关系到收入多少之外,保不齐还会丢了小命。
楼下的魏老板,也经营着一支小运输队,情况差不多,但他就没急病乱投医,结果反倒倒了霉。谁会想到霸着运输行业这么久的孙长忠说不灵就不灵呢,现在很多小运输队不光没机会出去挣外快了,连运费都成问题。
“难道外面传的段子都是真的?”
黄庆仁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老客户近期都消失了,真不是自己的信用出了问题,而是运输行业出现了大地震,有些车夫吃了瓜落,自身难保了。
“说书的哪会全讲真话,不过孙长忠那伙人日子不好过是真的,我这趟出远门之前见和以前几个熟悉的车队老板一起喝酒,他们还都在那边干呢。说是看到风哥和笑面虎是被人抬回来的,满脸满身都是伤。
您琢磨啊,如果不是把上面得罪狠了,怎么会让内务部出手。哎,要说也是活该,这些年他们没少干缺德事儿,报应来喽……”
说起外面的传闻,做为行业内人士,必然要有独家消息。瘦高个确实有,还挺震撼,听得黄庆仁脸上的肉直抽抽。
大名鼎鼎的风哥和笑面虎,那可是孙长忠的拜把子兄弟,愣是让内务部的人给打成了半残,确实应该重新估计下形式了。
“刘老板,你去的这个新公司真有那么硬的根子,能和那边掰手腕?”但凭借着多年的生活阅历,这种事还真不能只看表面谁吃亏。
“人家到底是啥底细,咱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三环娱乐城的沉老板、大洋路市场的白老板都是公司股东了,这事是实打实的,我亲眼所见。这么算起来,城南安全区里多一半的大人物都抱成了团,应该能和那边抗一抗了吧?”
虽然已经加入了平安运输公司,但毕竟不是管理层,又缺乏比较高级的人脉,瘦高个对公司详情并不太了解,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只是凭借有限的想象力,做出了很朴素的判断,人多力量大!
“这么讲的话,确实不弱了……哎,刘老板,新公司的人脉怎么样,过检查站的时候查的严不严?”
和车夫比起来,黄庆仁的见识必须要高那么第一点点,脑瓜子也好使。打算再从另一个侧面多了解了解这家新运输公司的实力,以便做出下一步判断。
“嗨,说起这个事儿我就把肠子都悔青了。以前过检查站都要藏着掖着,顶多带点小东西。到了新公司,我谁也不熟,就没好意思问。每次出去,还按照原来的规矩来。直到上个月和人家的车夫出去一次才算开了眼,啥体积不体积的,这么大的电冰箱和电视照样装在车上往回拉。到了检查站无非就是拿条烟应付,只要不带武器什么的,当兵的都懒得搜。人家的车夫说了,好歹都在一个安全区,不管是治安队还是军队,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行个方便嘛。你听听,这口气大不大?这次正好赶上我单独去津门港,回来的路上也大着胆子去了一个离路远点的镇子里转了转,嘿,还真找到点好东西。试着放在车上,到了检查站,一盒烟递过去,真的放行了。这不,昨天晚上刚回来,一早就跑你这儿来了,能不能换新马车,可都看黄老板你肯不肯高抬贵手了哦!”
说起这件事,瘦高个可就停不住嘴了,必须从头讲,把所有心里路程讲明白,才能表达内心的激动和悔恨。如果早知道两个月,现在新马车说不定就到手了,真是入宝山空手归,笨死了!
“……方便面!开过过袋子吗?”故事讲的挺带劲儿,但黄庆仁的注意力大部分全集中到了瘦高个从怀里掏出的东西上。那是个方形的塑料袋,花花绿绿的不透明,只是颜色已经不太鲜艳了。
“我就是随手拿了一包当样品的,家里还有两箱整的。应该是没过期吧,镇子里有户人家下面挖了个地下室,这两箱是放在冰柜里的。你打开看看,没关系,坏了就算我白跑一趟,要是没坏,就给个价儿!”
瘦高个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示意黄庆仁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只要有了携带货物过检查站的机会,这次赚不到钱,下次也能赶上,早晚的事儿,不急。
“……真的有两箱?”但黄庆仁真不敢如此轻松,方便面,在旧世界里属于最低档的食品,扔大街上一包不见得有人捡。
可到末世里就算美味了,一般人只配看看根本吃不起,谁请客的时候如果能给客人挨个上一小碗方便面,面子就大了。
而且有钱也不见得想啥时候吃啥时候吃,连三环娱乐城那样的高级馆子也不是老有货,除了从基地的库存里想办法搞到点之外,只能靠从红区想办法搜集。
手里这袋方便面别看外包装有点陈旧,但摸着很完整,隔着袋子闻也没什么怪味道,还能食用的可能性很大。最主要的是数量多,两箱和两袋,价格肯定不是一个档次。
“这我还能瞎说啊……你倒是开袋看看真假呐!”瘦高个有点不耐烦了,催促着赶紧验货。
“不能在我这里验货,最好去找货主当面看。这样,我拿着货去找货主,你就在这里等……半个小时,怎么样!”
黄庆仁没去撕包装袋,而是把面袋放下,和瘦高个商量另一个办法。干他这个买卖的有个规矩,验货要当着货主的面儿。如果现在打开一袋,到了货主那里就不算数了,还得打开一袋,挺贵的东西白白浪费。
“成成成,你赶紧去,我到一楼吃点东西,再找老魏聊聊。现在公司里正缺人手呢,他还不赶紧过来等什么呢,非要陪着孙长忠他们一起倒霉才甘心呐!”
瘦高个也大致明白这些规矩,对黄庆仁的信用更是放心,挥挥手示意对方拿着方便面赶紧去,同时起身就往外走,买卖谈完了,剩下的就是去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
“他啊,年初刚交了一年的租费,怕是舍不得哦……”黄庆仁的心思比较细,马上就琢磨明白壮汉的难处了。一年的租费啊,放在谁手里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走吧,公司业务每况愈下,走吧,真舍不得白扔了血汗钱。
“黄老板,你是个讲究人,要不先跟我一起去劝劝老魏。他人不错,当年还在我难的时候借过钱,眼下碰上沟沟坎坎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说不说,是咱的事儿,听不听,是他的事儿,成不成,就和您没关系!”
听了这番分析,瘦高个也停住了脚步,确实有道理。可眼下明明有更好的机会,不抓住也不对。咋办呢,干脆再拉上个明白事理的人一块说,没准就成了呢。
洪涛有时候也会去茶馆里坐坐,一边和瘦猴、水蛇接头,一边让自己更像个生活得不错的流民。当他听到这个段子时,愣是产生了幻觉,一时间有点搞不清人是不是自己杀的,没准真如说书先生讲的那样是场情杀!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孙长忠的后台倒了,那长风和忠义运输公司还有前途吗?这个问题没人出面回答,却有很多人用脚给出了答桉。
797 三十年河西3
越来越多像壮汉和瘦高个那样的零散小运输队,因为长风和忠义两家公司的业务量急剧收缩,不能保证稳定的客户和运输量,转而投向了运费更高、业务有保障的平安运输公司。
有些运输队连刚交的本年度牌照租借费都不要了,生怕走晚了会跟着一个吃瓜落,更怕来晚了地位太低,吃不上口热乎的。
到四月初的时候,平安运输公司已经从四五十辆马车的小打小闹,忽的膨胀成了拥有200多辆马车的运输中坚力量。
除了建筑公司和新移民的业务之外,还把原本只属于长风和忠义运输公司的客户也抢过来一部分,比如农业部和机电部。
直到此时,沉默了两个多月的孙长忠好像才缓过神来,开始反击了。先是提高了车夫的运费,虽然还是没有平安运输公司给出的高,也算有了不少的增幅。
但在打价格战方面孙长忠不管如何努力,也不是平安运输公司的对手。说白了吧,孙长忠就是某些联盟官员的白手套,他的利润里有一大块是得上缴的,这部分自然也得算到成本里。
平安运输公司是个纯粹的股份制,运营成本极低,甲方给多少运费,扣除少量管理费之后,大部分都属于车夫所有,不存在中间环节。
那能不能在甲方的运费上做手脚呢,比如说压价,原本应该10块钱的运费我8块钱就接,少赚点就少赚点了,只要能把市场占下来,让平安运输公司的车夫都没活儿干了,早晚还得跑回来。
答桉依旧是不成,原因很简单,联盟政府实施的军事化管理,各种费用都有预算,也有计划。各部门需要担心的不是能省多少运费,而是能不能完成运输任务。
你把运费省下来了,不会受到半点表扬,更没有奖励。如果因为节省运费而耽误了运输任务,那就全是批评和惩罚了。
如果上游环节不太在意费用,只要求效率,是否压低运费就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不超出他们的预算范围,谁快、谁安全就用谁。
其实孙长忠也不想弄这么麻烦,或者说他也不是个合格的经营者。以前有张凤武罩着根本不用考虑经营手段,一只手以最高运费标准把运输任务从联盟各部门接过来,另一只手再以最低的运费转包给加盟的运输队。
两只手一倒腾,啥脑子都不用费巨大的利润就到手了。你还别和我唧唧歪歪运费低,爱干不干,你不干有的事人排队呢。
可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现在政府摆明了是要拿张凤武开刀搞个整风运动,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立马就被打上了不正当经营的标签,能正常经营下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一丁点特权都没了。
失去了特权,孙长忠突然发现原本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变得非常麻烦了。原本主动把运输任务送上门的甲方,现在大部分全都避之不及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加盟运输队离开,越来越多的运输任务都转到了平安运输公司手里,除了拍桌子骂街之外,一时间愣是束手无策了。
“大哥,谈判吧,约他们谈谈,趁着我们手里还有不少牌照没到期的运输队舍不得走,说不定还能稳住局面。
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受控制的运输队越来越少,我们不光会更被动,在政府眼中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到时候想谈都没机会了。”
面对此种局面,朱振荣再次提出了他认为最佳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说再呢,因为这个建议已经是第三次提出了,可惜次次都没被采纳。
“谈个屁,他们算什么东西!”
这次还和以前一样,金文辉率先表达了反对意见。不过没再拍桌子,也没再瞪着眼叫嚣分分钟灭了谁。看来这段时间的连续打击,对谁的心理都有巨大影响。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见到没人跟着自己一起反对,金文辉勐的站起身,满脸悲愤,用力挥动着拳头。在他看来,之所以会这么被动,都是当初没有采取雷霆手段的后遗症。
“老四,你身上的伤又不疼了吧?公司所有的仓库都被内务部翻了个底儿掉,你拿什么去和人家硬拼?没脑子!”还没等孙长忠说话,孙宁就对金文辉的冲动提出了冷嘲热讽。
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伙此时略显狼狈,右脸上有块明显的淤青,坐姿也有些怪,总是歪着身体,有一侧后背不敢往沙发上靠。不光他,金文辉的一条胳膊也挂在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
其实孙长忠和朱振荣身上也有伤,只是外表上看不出来。这次内务部和空勤团真没给谁留任何面子,二话不说就把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的高层都抓了起来,全部带到城北安全区的一座军营里,不分昼夜的审了好几天。
孙长忠因为有很过硬的不在场证据,所以关的时间最短挨得揍最少,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能证明在某段时间里在什么地方,必须反复审问,没一个身上不带几处硬伤的。
孙宁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脸上那点小伤根本数不上号。金文辉块头最大、脾气也最硬,所以挨的打也最多。左小臂被打断了,每天三顿电刑一次不落,到现在都不敢去碰电灯开关。
朱振荣相对好点,他不光看上去像个痨病鬼,实际上身体也确实不太好,再加上脑子好用,知道此时该说啥,只挨了两顿鞭子。
除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之外,物质上的损失更让人心碎。现在的长风和忠义运输公司,可以用一句话形容,辛辛苦苦忙了小十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购买、搜集、藏匿的制式枪械、弹药,几乎一点没剩全被内务部给抄了。不交待?嘿,从孙长忠算起,到公司直属的车夫,没一个人在面对内务部执行科的工作人员时敢咬紧牙关扛着。
绝大多数人在听见这个名字那一刻起心理防线就垮了,不用动刑也问啥说啥,生怕说慢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太阳。
“老三,你脑子好使,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老四话糙理不糙,如果咱们这次服了软,车夫们跑的可能更多。”
孙长忠不动声色的活动了活动后背,他和朱振荣受的刑差不多,全是鞭子抽。虽然伤口已经抹了药,也结痂了,可是每当想起那副场景,肉皮里面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阵隐痛。
“咳咳咳……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不一定能奏效,也比较冒险。”朱振荣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有了办法,只是听上去把握性不大。
“说说看,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拖上一段时间,等政府里平静下来,让大哥再去部里走动走动,局面就能有所改观。”
孙宁神色一振,他倒不是很悲观,觉得目前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车夫们的离开,而是时间不够。只要能拖延平安运输公司的发展脚步,等联盟政府内部的风波平息下来就还有缓儿。
交通运输部不管是谁上台还是下台,总离不开代理人。俗话讲找生不如找熟,在这方面大哥孙长忠有无人可比的优势。
“咳咳咳……”朱振荣咳嗽着站起身,走到孙长忠身边小声耳语了起来。
“……呼……老二、老四,公司能不能转危为安,就看这一次的了!”
也不知道朱振荣说了什么,孙长忠的脸色不停的变化着,神态从惊愕到恍然大悟再到凝重。沉吟了许久,才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孙宁和金永辉招了招手,四个脑袋凑到了一起,小声的滴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