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回到原点
夜凉如水。
莲花塘·日军营田前线指挥所。
简易的军用帐篷。
上村干男坐在最上首,然后是参谋辻政信,步兵第6联队联队长长川,第18联队联队长加藤。
差不多被整建制消灭的青田大队,就隶属步兵第18联队。
经过一天的试探性的攻击和火力侦查,基本上摸清了对面中国军队的火力点和阵地的防御部署。
上村干男决定,要再来一次夜袭。
这一次行动计划,他并未上报第11军司令部,作战计划的泄露是昨天晚上青田大队大败的最直接的原因。
“我命令!”
军帐内所有将佐都肃然起立。
……
“好,作战计划宣读完毕,给各位十分钟回去准备,十分钟后发起攻击。”上村干男看了一下手表,严肃的道。
“哈伊!”
“青田君。”
“长官。”
“今天你作为突击队的队长,有没有信心把这面战旗插上阴隆山的最高处?”在所有人将佐退出军帐后,上村干男将青田砉留了下来。
“请长官放心,青田必定以鲜血和胜利来洗刷昨天夜里的耻辱,大日本帝国必胜!”青田砉扯着脖子吼叫一声,青筋毕露。
“很好,青田君,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我等着你凯旋的消息!”上村干男十分满意的拳头的青田砉的胸口上来了一下。
青田砉更加激动了,胸口起伏不定,但他并没有在开口说话。
“去准备吧。”
“哈伊!”
“上村支队长,我们这次行动要不要跟司令官阁下汇报一下?”辻政信走过来,小声的问了一句。
“等行动开始再汇报吧。”上村干男淡淡的一声,虽然他无法判断泄密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但今晚的行动,全部都是他一个人脑海里,事先没有对任何人提及,除了青田砉和辻政信。
如果再泄密的话,那这两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是泄密者,青田砉刚刚战败,差一点儿直接剖腹。
那最后可能的就是辻政信了,但他也不相信会是辻政信,因为辻政信刚从关东军参谋本部调过来,他如何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他宁愿相信问题出在咸宁的第11军司令部。
“哈伊。”辻政信微微一点头,他对上村干男的做法是支持的,不然,他早就跳出来反对了。
中国人完全想不到他们会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而且,一个战术会连续使用两次。
这也许是愚蠢,可也许能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就是他冒险陪着上村干男搏一把的动机,在他看来,今晚这一战,他们的胜算是非常大的。
……
呲呲……
即便是战区指挥部,也难免会出现电压不稳的时候,不过,指挥部是有备用紧急电源的,即便是电厂停电了,也能很快恢复供应,只是花费的代价略大而已,但是跟战争的输赢相比来说。
这点儿代价就太微不足道了。
秦鸣送的那只鸭子真不错,薛伯陵在考虑战局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的想到,可惜只有一只。
不过,有机会的。
“薛长官。”
“学新来了。”薛伯陵稍微的动了一下屁.股,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一点儿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你是不是没休息好,精神有些紧张?”吴学新笑了笑,轻松道,“咱们不是才刚打了一个胜仗,新墙河防线目前还在我们手中。”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这仗才算刚刚开始呢。”薛伯陵道。
“反正目前反馈的消息,都还算好的,就是通城,麦市方向,我们提醒了杨森,让他最好防备,而幕阜山方向,第五军两个师已经在杜军长的带领下火速行军,最快明天就能抵达预定防线!”吴学新道。
“我说的是营田方向,我总觉得上村干男这个家伙绝不是因为被我们当头一棒给吓住了,磨洋工,这要是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样一个人,冈村宁次没那么蠢!”薛伯陵手一指沙盘上营田方向说道。
“已经电告95师和19师他们小心了,你再怎么操心,现在也不能替他们去守阵地?”吴学新道。
“今天下午我跟白副总长讨论了半天,他的感觉跟我差不多,日军要翻越幕阜山,抄我15集团军后路,这需要时间,他不可能一下子从天上飞过来,但是营田方向还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要不要再往营田方向增援一个师?”
“地方就那么大,你把那么多的部队摆过去,也展开不了,还会成了人家的活靶子,现有的兵力,打阻击够了。”薛伯陵摇了摇头。
“如果营田有失,那么汨罗和新市就成了必争之地,那里是第15集团军南撤的要道。”吴学新说道。
“汨罗江南岸有坚固的工事,我们修了半年,但是没想到的是敌人会从绕过来,直接从南岸登陆……”
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薛伯陵和吴学新都似乎有预感的侧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瘦弱的人影急匆匆的而来。
参谋处长赵子立。
“薛长官,参谋长,95师急电。”赵子立快步上千来,将手中一份电文直接递到了薛伯陵的手中。
薛伯陵拿到手中,扫了一眼,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儿,吴学新一看不对劲,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吧。”
吴学新接过电文,一目十行,也是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晚些时候不是还汇报阵地还在我们手中的吗?”
“我们都让上村给骗了,这家伙居然利用我们刚打了胜仗的心理,先是用这种软弱无力的进攻麻痹我们,然后再重复使用失败的战术,这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薛伯陵叹了一口气。
日军的将领没一个是笨蛋,傻瓜,相反一个个都很狡猾,诡诈。
“营田肯定守不住了,日军大规模登陆已经无法阻止了,把这个消息,马上发送山城。”薛伯陵吩咐道。
“这才一天,营田就失守了,委座不知道会怎么生气呢。”
“生气也没有办法,虽然我们已经去电提醒过了,可是我们不能代替95师的官兵,大意是要付出代价的。”薛伯陵道。
“薛长官,‘X’小组急电,上村支队意图今夜再次发动对营田守军阵地的袭击……”机要参谋冲了进来。
已经晚了。
为什么没能提前破译并告知?
很明显,上村这一次作战计划保密非常严密,估计连上报冈村宁次也是先斩后奏,这说明什么?
日军内部对作战计划泄密有了非常高的警惕。
再想复制阴隆山大捷基本上不可能了。
营田丢了。
“X”小组所有人都很沮丧,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庆祝“阴隆山”大捷,而现在,却听到了营田丢失的消息。
而且还是日军上村支队发给第11军司令部的报捷电报。
仅仅半个小时,阴隆山阵地就被突破,守军虽然有抵抗,但是在日军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全线溃败。
守军大部分阵亡,营长夏绍武战死,少部分官兵溃逃后,被收容,日军上村支队兵锋直指汨罗镇。
洛奇率95师师部转移至汨罗镇,重新展开布防。
“大家都振作起来,一场战斗的胜负并不能代表什么,胜不骄,败不馁,这样我们才能最终笑到最后。”罗耀给大家鼓劲儿道。
“秦组说得对,战争的胜负并不在于一处阵地的得失,而是最终我们能否击败敌人,我们还没有败,大家该休息的休息,该坚守岗位的继续坚守岗位,不要气馁!”身为副组长的蒙恬此时此刻自然要跟罗耀站在一起,给所有人信心。
“散了,散了……”
林邦固一挥手,让聚集一起的人群散去了。
……
罗耀办公室开小会。
“秦组,好在咱们之前打过预防针,大家伙虽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但情绪都还算稳定。”蒙恬说道。
“上村在发动进攻之后,才冈村宁次做了汇报,用的还是这个密码,这说明什么?”罗耀问道。
“日军还未找到第一次夜袭失败泄密的原因。”李孚抢先回答道。
“虽然没有找到泄密的原因,但是密电通讯泄密是他们怀疑的方向之一,否则,他不会这么谨慎,直到发动攻击之后才汇报。”徐济鸿收起魅惑的笑容,表现的十分严肃和冷静。
“而这一次,我们没有任何防备,说明他所做的一切奏效了,那么泄密就跟上村支队无关?”
“如果他们确信自己内部没有泄密的可能,那就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徐济鸿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现在破译的日军密电码通讯内容都是不可信的,他们就要更换密电码,新的呼号和联络频率。”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工作就等于回到原点了。”霍恬说道。
罗耀点了点头:“回到原点不可怕,破译本来就是一个枯燥无味的工作,而且还得不断的兜圈子,剥丝抽茧,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就是这样来,我们对接下来的战斗帮助就十分有限了。”
“立功,机会以后有的是,不在乎这一时。”霍恬哈哈一笑,洒脱道。
第419章:换个方向
25日,日军突破新墙河南岸阵地,国军逐步抵抗。
一支日军翻越幕阜山,直接杀入了湘北地区,一时间汨罗江以北都有落入日军手中的危险。
战局似乎开始向日军方面倾斜。
但是上村支队突破占领营田后,被阻在汨罗镇以西,新市就在眼前,可偏偏就过不去,守军吸取了教训后,不会给日军任何机会。
汨罗江南岸的工事修建超过一年,钢筋混凝土地堡群将工事串联在一起,日军的飞机大炮根本不管用。
就连毒气弹也没有多大效果。
因为中国军队虽然没有足够的防毒面具,可是他们居然制作出一种简单的防护用具,虽然跟真正的防毒面具差的很远,但大大的增加了阵地上士兵的生存率。
冈村宁次一天至少七八分电报催促上村干男,上村记得嘴上燎泡也没有用,中国军队仗着坚固的工事,就跟顶着一个坚硬的乌龟壳似的,完全咬不动。
……
融园4号·“X”小组驻地。
“通过这两天的侦收和分析,基本上确定日军已经逐步的更换了他们的通讯密电码,这是最坏的情况,不管日军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确切知道了我们能够破译他们的密电码,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利的情况。”罗耀把几个小组的负责人召集起来,开小会。
“虽然他们新更换的密码并没有什么新花样,但是我们需要大量的样本来进行分析,破解,就算我们跟山城那边同时进行,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有成果出来。”霍恬(吴琰)发言道。
“一个星期,黄花菜都凉了。”李孚叹息一声。
“没办法,除非搞到他们的密码本,但这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霍恬一摊手说道。
罗耀鼓励道:“大家不要气馁,这一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管是一个星期还是更长时间,我们都要把日军的密电码破译出来。”
“秦组说得对,我们来干嘛的,不就是过来破译日军的密电码的?”
“密电码可以换,但是人没换,只要我们找到了人,自然就能将他们一一的找出来。”徐济鸿(胡嫣然)道。
“胡组长说得对,咱们不是日军的一些报务员发报的手法特征做了标记,还给起了外号吗,咱们就按照这个方向去找,这找到了报务员,就能找到他们相互之间密电通讯。”林邦固(凌安)附和一声。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个中秋节,大家肯定是不能跟家人一起过了,不过,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有缘分,这个中秋节,我们一起过。”罗耀道,“我准备了些东西,不多,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回头,让大家到马欢哪儿去领一下。”
“还是秦组贴心,这多年来,我就没见过这么贴心的长官。”
“这马屁拍的,还挺舒服的,呵呵,散了吧!”
……
“组长,这两天,咱们驻地附近多了一些生面孔,我观察了一下,不像是咱们的人。“杨帆随后跟罗耀进了办公室。
“外出采购物资的人都派人随行保护了吗?”
“至少两个人,一明一暗。”
“帮我约见一下军统湘城站站长李海怀(李人士),咱们在湘城的安全,光靠我们自己还不行,还得借助当地的力量。”罗耀道。
“咱们的工作不是机密嘛,若是让湘城站知道了,岂不是容易泄密?”杨帆问道。
“不错,去了一趟黔阳班,懂得主动思考问题了。”罗耀点头赞许道,“李海怀身为湘城站站长,他知道一点儿问题不大,我们在他的地头上,不跟他打一声招呼不太好,何况我们都来了这些日子了。”
“是,我马上去安排。”杨帆答应一声。
如果日军已经知晓他们的通讯密电被破译,那湘城这边泄密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知晓秘密的人范围非常有限。
这一点他已经跟吴学新分析过了,战区司令部那边,人员进出都被严格管制了,知情.人,在那段时间内,都没出去过。
难不成这个间谍还能用司令部的电台跟日军联络,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泄密不是出在湘城,那就只有在山城了,但这次行动不但是机密,而且密译室能够破译日军密电码也是绝密,军统内部,除了密译室本身,知道的人也是极少的,泄密的可能性极小。
军政部43台和侍从室密电研究组也都是集合之后才知道他们这一次集合三家之力是干嘛的,即便他们的上级知道,也在很小的范围。
这里面若是有人是日本间谍的话,那党国就不用继续跟日本人打下去了。
北川和“白狐”没有抓到,这在罗耀心里始终是一块心病,不管这两个家伙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的存在对罗耀和密译室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白狐”上一次败在他手中,蛰伏起来了,他想找到他,很困难,这一次,他离开山城,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如果“白狐”一直盯着密译室的话,那么自己离开山城的消息,他一定会知道。
这是个可趁之机。
这是个多变的局面,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日军密电码方面暂时可能什么进展,那也不能干等什么事情都不干,得找点儿事情做做。
换个方向,换个思路,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李海怀过去跟余杰、沈彧的关系不错,杨帆找过去的时候,他爽快的答应见面了,地点选在了玉楼东。
一家地道的湘菜馆。
这李海怀对他还是相当重视的,寻常人,他怎么会在玉楼东设宴款待?
26日傍晚,罗耀收拾了一下,换了一套西装,就带了杨帆一个人出门,叫了一辆车,往玉楼东而来。
玉楼东全称:玉楼东酒家,原名玉楼春,始建于清光绪三十年,也就是1904年,因为地址在青石桥东茅巷口,故而改名为“玉楼东”。
开业至今已有三十余年,是湘城久负盛名的菜馆之一,尤以掌婚宴闻名。
因为湘城实施宵禁的缘故,所以一到晚上,这饭馆,酒家的生意都不好,有的甚至直接关门歇业。
玉楼东不在此列。
因为,总有人是有特权的,不受宵禁的禁令的影响。
所谓宵禁,不过是怕混入湘城人日军奸细趁天黑出来捣乱,闹事,引发恶性治安事件,毕竟晚上发生什么事情,很难控制,故而,把老百姓都赶回家,防止人群聚集,等于把人人跟人隔离起来了,想闹事基本没可能。
伙计上前来。
“我姓秦,李老板定了桌子。”
“哦,您就是秦先生,李老板已经来了,就在楼上雅间等您。”伙计忙低头哈腰一声,在前面领着罗耀和杨帆上楼梯。
伙计敲门:“李老板,秦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
伙计伸手推开门,请罗耀走了进去。
雅间内,就只有李海怀一个人,一袭长衫,七分头,梳的是一丝不苟,见到罗耀,站起身,迎了上来:“秦老弟,愚兄早就听说你来湘城了,可惜不知道你住哪里,想见而不得呀。”
“李老师客气了。”罗耀之所以叫李海怀一声“老师”,那是因为在临训班的时候,李海怀给他们上过课的,叫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别叫老师,我那不过是随便给你们上了两堂课而已,算不上什么老师。”李海怀一挥手,谦逊道,“我托大,你叫我一声海怀兄就行。”
“海怀兄。”罗耀拗不过,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来,坐,坐下说。”李海怀十分热情,“伙计,上菜。”
李海怀要给罗耀倒酒,被他阻止了:“海怀兄,并非我要驳你这一番美意,事实上,我自己定下了禁酒令,若是我一身酒气回去,如何能服众?”
李海怀停下了动作,都是上位者,自然知道,上位者想要服众,自己必须以身作则,这是不二法则。
自己带头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那再定什么规矩,下什么禁令,还有人听你的吗?
“好,我今晚也不喝了,打仗呢,喝酒确实不合适。”李海怀点了点头,收起了酒瓶子。
“海怀兄,这酒我们有机会喝的,等打赢了日本人,这就是我们的庆功酒。”罗耀呵呵一笑。
“说得好。”李海怀哈哈一笑,“那今晚,我们就以茶代酒。”
“请!”
“这是发丝牛百叶,麻辣仔吉,曾府汤丸……”一道道的地道的湘菜被伙计们端了上来。
色香味俱全,看得罗耀是眼花缭乱。
“太多了,海怀兄,这顿饭只怕是花费不菲吧?”罗耀感叹一声。
“也就是眼下,过去这一桌没十个八个大洋都拿不下来,现在只需要五个就够了。”李海怀道。
还不多,五个大洋,一个五口之家的寻常百姓够过一个月的日子了。
“海怀兄,这太奢靡了,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戴主任也提例行节俭节约,这就咱们两个人,这么多怎么吃得下?”罗耀道。
“吃不下,打包回家,反正也不浪费。”李海怀略显尴尬一声。
“也是,只要不浪费就行,这菜都做出来了,不吃就更浪费了。”罗耀呵呵一笑,李海怀是地头蛇,他没必要在这上面跟人斤斤计较,再者说,人家弄了这么一桌,那也是给他面子。
当然,场合不同,这要是换成有人在组织里这么干,他当场就翻脸了。
第420章:“虺”小组
玉楼东的地道湘菜,确实好吃,难怪会成为湘城本地“名楼”之一,达官贵人们宴请宾朋的首选之地。
李海怀对这里的菜肴如数家珍,很显然,他对这里十分的熟悉,就算不是常客,起码也是来过多次的。
李海怀额的生活奢靡他管不着,他又不是军统的督察,有问题,戴雨农自然回派人下来查。
何况李海怀地位远在他之上,人家很早就是少将。
军统湘城站是大站,站长自然也就高配了,李海怀可是黄埔六期毕业生,资历相当老了。
便是戴雨农某些时候也拿他没办法。
黄埔出身的,只要人缘儿混的不是太差的,那现在在军界都是中流砥柱,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实在抹不过去了,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什么事儿。
罗耀虽然是特训班学员,资历不如李海怀,可他好歹也是震旦大学的高材生,而且过去也在国民政府内干过。
如今在军统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若是外放的话,湘城站这样大站站长可能做不到,做一个专员之类的,那是毫无问题的。
湘城站的副站长那也不过是上校,而他也是上校。
李海怀放低姿态与他结交,这也是说的过去的。至于他跟李海怀交往也不怕戴雨农知道,因为来之前,他就被戴雨农叫过去面授机宜了。
何况,他对李海怀来说只是匆匆过客,不可能待在湘城很久的,双方基本上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相反,还是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所以,相处融洽一点儿都不意外。
“海怀大哥,湘城是你的地盘儿,我来的时候,六哥就跟我说了,一定要来拜见你这个地主,可是呢,我这一来就投入紧张的工作,实在无法分身,所以到现在才约你出来,本想这顿小弟我做东的,算是赔罪的……”
“哎,罗老弟说哪里话了,你是四哥的学生,又是沈老六的好兄弟,那就是我的好兄弟,自家人,家里人来了,怎么让你掏钱请吃饭,这不是打我脸嘛!”李海怀哈哈一声,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
“那小弟我就不客气了。”
“自家人,客气啥,我听说四哥工作有些不顺心?”李海怀悄悄的打听起余杰的消息来。
军统内,向李海怀这样资历深的人,都有一张关系网,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在军统内,想要更进一步那是非常难了,他们谁都比不过戴雨农受老头子的恩宠。
可是他们想要脱离又非常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从当初加入复兴社开始,这个组织就告诉你,进来可以,退出去没门。
这就是“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所以,在军统内,只要有点儿野心露出来,那都是会被戴雨农打压的,罗耀这些新人到没什么,还在上升期。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就是在各个位置上来回的倒腾了,以防止他们在某一个位置上做大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罗耀要不是两世的记忆和经验,他也未必能听得出来此刻李海怀内心的活动。
成长是需要经历的。
“还好,老师本来心脏就不好,现在的工作不用那么劳心劳力,上个月给我来信说还胖了好几斤呢,正在兴姐的督促下锻炼减肥呢。”罗耀道。
“是吗,他倒是逍遥自乐了,我们这些人可就苦喽。”李海怀不禁砸吧一下嘴,感叹一声。
“老师不知道我来湘城,毕竟我这次任务是机密,山城潜伏的日谍不少,若是让他们知道了,那就不妙了。”
“倒也是,其实湘城也不太平,自从冈村宁次那老鬼子要对湘城用兵,这湘城内就冒出了不少牛鬼蛇神,人是抓了不少,真正有价值的却不多。”李海怀说道。
“日军这一次发起湘赣作战的目的并不是要占领湘城,而是为了吃掉九战区的有生力量,达到以战逼和的目的,所以,除非是兵临湘城城下,否则,那些潜伏的日谍汉奸现在你让他动,他们也不会动的。”罗耀道。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日谍想要向军中渗透,除了收买和威胁之外,别无他法,但这种也是最容易露馅儿的。
除非是早就有布局,或者过去的漏网棋子并没有被发现。
“你分析的有道理,我这个站长现在也只能是做一下维护治安的工作了。”李海怀讪讪一笑。
“海怀大哥,‘虺’这个代号你听说过吗?”
李海怀一个激灵,眼神猛然严肃起来:“老弟,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代号的?”
“我有我的情报来源。”罗耀微微一笑,他当初在山城的布置现在渐渐的显露出它的作用了。
“你从总局过来,我也就不问了。”李海怀小声道,“这个‘虺’我也不知道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湘城的,他是日军情报部门在湘城的最高负责人,我们从发现他的存在,就开始给他建档,但是到目前为止,有关他的资料还是非常少。”
“海怀大哥想不想把这个‘虺’给他挖出来?”
“想,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或许能将这个‘虺’给引诱出来。”罗耀说道。
“哦?”
“海怀兄,阴隆山大捷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一次整建制歼灭日军一个大队,这可是难得大胜仗,这一仗打下来,湘城军民的士气高涨,人心稳定。”
“告诉海怀兄一个秘密,这一仗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截获日军密电,并且破译了他们的企图夜袭的作战计划,并及时的部署口袋阵,诱使日军全部进入伏击阵地,只怕是输的人是我们。”
“啊,这是真的?”李海怀大吃一惊。
“若非这样,以你对国军的了解,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轻松取得这样的成绩吗?”罗耀反问道。
“倒也是,不过战报上怎么没有提及?”
“此等机密,若是让日人知晓了,岂不是等于让日人有所警惕?”罗耀道。
“对,对,你瞧我,这个弯子一时间没转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保密了,站报上故意把你们的功劳隐去,除了保密之外,还有保护你们的意思吧?”李海怀频频点头说道。
“但是根据我们对日军这几日的密电通讯监听和破译,他们可能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密电码泄密了,所以,已经更换了密电码,但是原来的密电码还在使用,只是用来传输一些不重要的讯息,当然也是为了迷惑我们。”罗耀解释道。
“咱们军统的密电码破译水平已经这么高了吗?”李海怀听完罗耀的叙说后,惊的真是无以复加。
他不在局本部,自然很多事情不可能知道,谁知道下面会不会因为疏漏而泄密,所以,有关密电码破译的进展问题,在军统内部也是严格保密的,就是在局本部,也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进度。
“密检所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说到这里,罗耀不无得意的一声,不是为了显摆,而是让李海怀了解一下自己的实力。
“厉害!”
“如果在山城,他们这是阴沟里的老鼠,除了绑架和暗杀之类的小动作,想要对付我密译室,难度如同登天,可如果是在湘城的话,如果海怀兄是日军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你会如何选择?”
“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留在湘城!”李海怀眉头一皱,旋即说道。
“没错,海怀兄,我想以自身作饵,来一个引蛇出洞,你觉得怎么样?”罗耀说出自己的想法道。
“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若是害怕危险,我就不会来湘城了,再者说,这样一个机会,很难得。”罗耀解释道,“我也想验证一些猜测。”
“你是想确定日本人是否已经知晓咱们已经破译了他们的密电码?”李海怀到底是自资深的军统,脑筋一转,马上就明白罗耀的想法了。
“是的,按理说,我们破译日军密电码属于高度机密,日军靠猜测是不可能确定的,如果他们认定是我们破译了他们的密电码,那就一定有情报来源,说明我们内部有人泄密!”罗耀道,“我要查到这个泄密源,将他彻底堵住,不然的话,后面会有源源不断的机密情报被日军知晓。”
“有怀疑的方向吗?”
罗耀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我知道,我不问,呵呵,你需要什么配合,湘城站全力配合。”李海怀一看就明白了,马上道。
“我需要一栋房子,隐秘一些,最好是靠近岳麓山,还有一些电台设备……”罗耀缓缓说道,他可以用“自己”作为诱饵,但是可不敢拿“蒙恬”等人做赌注。
“明白,什么时候要?”
“最好是马上就有,还要做出一副早就进驻其中的样子。”罗耀说道。
“好。”李海怀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坏处,要是真做成了,那也是功劳一件。
“海怀兄,融园4号楼外的那些是你手下的人吗?”罗耀问道。
“呵呵,那是例行公事。”李海怀讪讪一笑,“任何来湘城的人,都在我们监控范围,你们虽然是以战地服务团的身份来的,但毕竟也是外来者,这是必要的,老弟若是不喜,我可以命令他们撤走。”
“如果是例行公事那就无妨。”罗耀点了点头,“你要是把人撤了,倒显得此地无银了。”
“倒也是。”
第421章:老同学
因为实施宵禁,李海怀用他的车送罗耀回去,不然,他们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会被巡街的保安巡逻队给抓走。
罗耀没坚持。
虽然他有特别通行证,但这个东西,能不用,最好不用。
但是他没有让李海怀直接送到融园,而是在距离融园差不多有五百米的一个街道口停了下来。
他们走回去就是了。
“老虎,你有话说?”与李海怀道别后,罗耀与杨帆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的大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夜深了,就连路边的房屋也见不到灯光,寻常老百姓家里,早都休息了。
“少爷,这个李海怀风评并不是很好。”杨帆道,“咱们跟他合作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你是说他的生活作风问题吧?”
“嗯。”
“这个人好.色,喜新厌旧,这一点不假,不过,这是私德,但对工作还是尽心尽责的,这是他的地头,我们不找他,找谁呢?”
“直接找薛长官呀?”
“这点儿小事儿,你觉得让薛长官亲自过问,合适吗,到头来,还不是落到这李海怀身上,到时候,李海怀会怎么想?”罗耀呵呵一笑,到底是年轻,办事考虑还是不周全,只顾自己的想法来。
这样是容易吃亏的。
“这……”
“李海怀会认为我这是借薛伯陵的压他这个湘城站的站长,我也是军统,我有事儿不直接找他商量,却让薛伯陵来给他下令配合,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罗耀呵呵一笑,仔细解释道。
“啊?”
“老虎,多听,多看,多学。”罗耀吩咐一声。
“是,少爷,我知道了。”
“以后出门在外,不要叫我少爷了,当然,叫组长容易暴露身份,要么叫我先生,要么叫东家,都随你。”罗耀道。
“是,先生。”杨帆答应一声。
“明天去查一下,咱们这个战地服务团在湘城都住在那些地方?”
“好。”
……
岳麓山清风峡·九战区指挥部。
战事胶着,薛伯陵一天只睡三四小时,还的分开来睡,精神是高度紧张,眼窝都瘦了塌陷下去了。
除了开会研究战局,他每天最多的不是站在敌我态势图前,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要么就是搬着一把椅子,坐在沙盘面前,不断的让参谋复盘已经发生的战斗。
“薛长官,明天这就是中秋节了,刚才嫂夫人打电话来,问你明天能否抽空回家吃个晚饭?”吴学新来到薛伯陵身后。
“不回,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思回家吃饭?”薛伯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都半个多月了,你一趟家也没回,这来回也没多久,再说,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可以回家过中秋,吃团圆饭,那些前方跟日寇浴血拼杀的将士们呢?”薛伯陵道,“此值国家危难,生死存亡之际,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小家,得为九战区数十万的将士着想,今年中秋不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那我就以军务繁忙,无法抽身的理由跟嫂夫人解释一下。”
“嗯,作为我薛伯陵的老婆,她应该是理解的。”
吴学新的点了点头,作为军人的妻子,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不然,她又如何配得上呢?
“这两日‘X’小组截获的电报明显少了许多,有用的情报也不是很多,什么原因,问了吗?”
“据秦组长分析,日军应该是察觉到自己的密电通讯出现泄露,已经更换了密电码,而保留原有的密电码,目的不过是在迷惑我们的行为。”吴学新道。
“看来营田一战,我们暴露了自己最大的优势。”薛伯陵叹了一口气道。
“我们都想在营田打一个胜仗,没有想那么多。”
“这是教训,以后要避免。”薛伯陵道,“你说,当初如果我们直接放弃营田的话,会怎么样?”
“我们左翼就会暴露在敌人的枪炮之下,第15集团军就必须马上后撤,在没有足够的时间撤离的情况下,撤军很有可能演变成溃败,后果不堪设想。”吴学新道。
“是呀,战争充满了戏剧性。”
“冈村宁次的胃口不小,想一口气吃掉我第15集团军,可我们的目的跟他差不多,这次进攻湘北的是第六师团,这支在中国土地血债累累的日军部队,若是能够将它留在湘城城下,那势必会是一场大胜。”
“再来一次台儿庄?”薛伯陵道,“冈村宁次不是矶谷廉介,这两个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薛长官,今天秦鸣去见了李海怀了,在玉楼东,李海怀做的东。”
“你怎么知道?”
“刚才秦鸣给我打电话了,他跟我说了,说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干,所以,看在其他方面能不能找点儿事情做一下。”吴学新道。
“他想做什么?”
“引蛇出洞,湘城地下一直存在一个代号为‘虺’的日谍情报小组,李海怀他们追踪多时,但都未能抓住其首脑,秦鸣的意思是,以自身为诱饵,将这个神秘的‘虺’给它引出来,然后加以连根铲除。”
“‘X’小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怎么能够将它置于危险之中呢?”薛伯陵微微皱眉。
“薛长官,不是真的‘X'小组,是一个假的,但是假的也要有真人才行,秦鸣自己去当诱饵,其他人则还隐身在暗处。”
“这个想法好,就是他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了。”
“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他对自身安全还是有准备的,何况还有李海怀的特务大队,相信他们会有周密部署和安排的,反谍这个工作,你我都是外行,他们才是内行。”吴学新说道。
“嗯,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破译密电码这种事情,急不得。”
“好的。”
……
27日,中秋节。
“我需要离开几日,最少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X’小组的工作由吴副组长暂时负责。”一早,罗耀就把几个重要的负责人叫到自己办公室开会。
“离开,秦组,你要去哪儿?”
“这是是机密,暂时不方便告知,不过你们大家都不用担心,我还在湘城,随时会回来。”罗耀向所有人解释道。
“秦组,你要带走那些人?”
“程颂,孙茜还有老虎三个人,其他人都留下,继续破译日军的新密电吗,并且与家里保持沟通联络。”
“那如果这边有事,该如何找到你?”徐济鸿(胡嫣然)目光闪烁了一下,直觉告诉她,罗耀暂时离开,应该是去干一件特别大的事情,这么好的事情居然不带上她,她有些不甘心。
“我会留一个频率和呼号给你,到时候有事情,可以直接呼叫,但没什么事儿,尽量不要找我。”罗耀道。
“是。”
“这里的安全交给老马负责,老虎留下的人全部听从老马的指挥。”罗耀接着下令道。
“是,秦组。”邓毅(马欢)没有任何异议的接下了命令。
“跟我走的人回去准备一下吧,等我的通知,随时跟我走。”
……
下午,岳麓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庄园,地方还不小,有楼房,还有花园亭台,环境相当的不错。
“老弟,我选的这地方不错吧?”
“不错,这么一个庄园,他的主人不一般吧?”
“是湘城本地的一个富商,我跟他关系不错,管他借来的,他建了用来夏天带家人过来避暑住的,里面什么都有,吃喝用度什么的,我每天安排人给你们送过来,三十人左右的份量。”李海怀嘿嘿一笑说道。
“李站长办事效率真是又快又好,令人佩服。'
“秦老弟的事情我岂敢怠慢,另外,我还从站里抽掉一些可靠的人员过来听用,他们来之前都不知道干什么的,到了这里一切听从你的命令。”李海怀一招手,十余名精干的特务排成一队来到罗耀跟前。
易学忠?
队伍中居然到一个熟人,李孚和罗耀都认出来了,临训班同学,而且过去一起参加临训班八组的组长。
只要在军统,碰到临训班的同学,这不稀奇,临训班上千人,看上去不少,其实撒出去,就不多了。
临训班湘城人有不少,最后分到湘城站的自然是不少的,易学忠虽然不湘城人,但毕业后分到了湘城站,起点还是很高的,担任外勤行动组的组长。
一年下来,易学忠晋升速度并不慢,已经是上尉了,但比起李孚等人来说,那还是慢了许多。
跟罗耀这种拿了云麾勋章的就更不好比了,不过在临训班中也属于中上游了,很多人还原地踏步呢。
为什么是易学忠,当然是李海怀特意选的,一来易学忠能力足够,可信任,二来,易学忠跟罗耀他们是同学,彼此熟悉,更容易磨合。
这三嘛,他也是有意提携一下易学忠,若是这一次能跟着一起立功的话,那前途不就有了。
这易学忠以后还不得感谢他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这机会说实话,他手下好几个行动组,给谁不是给?
“李站长不用介绍了,这是我们老同学。”外人面前,罗耀可不敢直接称呼李海怀为“海怀大哥”,那样太没有上下尊卑了。
“嘿嘿,这里的情况我都交代易组长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直接问他,他从现在开始,直到你离开,直接听你指挥。”李海怀笑道。
“谢谢李站长。”
“你要的设备,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给你弄到了,都在里面了,怎么用,我就不问了,只要别给我弄坏就行。”
“这个,得着重介绍一下。”忽然,一个高挑的美女从客厅内走了过来,把罗耀看的是一愣,李海怀嘿嘿一笑,拉过美女道,“我太太,阳兆杰,也是湘城站的编审,她过来跟老弟你多学习学习。”
“嫂夫人好。”罗耀忙郑重的叫了一声。
“秦组长好。”阳兆杰温婉的一笑,给人一种知性优雅的感觉,回头看了一眼李海怀,配他,那是绰绰有余。
第422章:悬案
“楼上书房给我,给我弄一张行军床就行了,主卧,程颂,孙茜你俩是夫妻,给你们住,次卧让李夫人住,其他的看着分配一下。”
李海怀还想弄一个简单的接风宴的,让罗耀给拒绝了。
吃饭这种,实在没太大的必要。
“这里还有电话?”
罗耀看到书桌上一台古铜色的电话机,有些惊讶。
“这家主人有很多生意,即便是在避暑度假,也不能与世隔绝,这条线是他自己掏钱架设的。”李海怀解释道。
“能用吗?”
“能,但是只能走外线,内线是不行的。”李海怀说道,内线就是通着军队的通信线路,外线就比较好解释了,那就是普通电话路线,只要是在电话系统内的,普通老百姓使用的。
“号码给我留一下。”
“这个易组长都知道,你到时候直接找他就是了。”李海怀解释道。
“行,那我们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罗耀点了点头,这话已经等于是下逐客令了。
当然,比较委婉。
李海怀自然是听出来了,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当即提出告辞,然后坐上车,迅速离开了。
……
“站长,这姓秦的什么来头,看您对他那态度……”车上,心腹手下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要多问,这不是你改管的事情。”李海怀冷哼一声。
“是。”
能不能抓住那个让他头疼大半年的“虺”,就看这一次了,抓到了,皆大欢喜,这要是抓不到,自己这站长履历上就要留下一个遗憾。
没有人嫌自己功劳少,何况这一次是最有可能的一次,有关罗耀在局本部额的事迹他也是从一些渠道听说过一些的。
这个小年轻,一年不到的时间,从默默无闻的小卒子一跃成为戴雨农的头号爱将,就是他那亲儿子也没他这么宠信的。
这要不是没有强有力的背景,能从一个啥都不是的普通平民一路晋升到上校,知道这有多难吗?
就凭他敢“以身做饵”的胆略,那是很多人都做不到。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过来送一次蔬菜和鱼肉,记住,要三十人的份量。”
“他们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不是你该管的。”李海怀的语气已经变的严厉起来,这个手下似乎太多嘴了。
“是,站长。”
……
“把电台架设起来吧,还有测向仪,本来这个设备我是打算用到山城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大哥是觉得湘城内有日谍的秘密电台?”
“如果这个‘虺’真的就藏身在湘城,那么最好的传递情报的方式是什么?”罗耀反问道。
“当然是电台了。”
“对,电台是最方便的,而且现阶段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罗耀点了点头,“情报传输效率也是最快的。”
“根据我对日谍潜伏小组的特征归纳总结,这个‘虺’的身份一定非常隐秘,甚至已经融入当地人的生活,跟当地人没什么两样,而且他的身份跟他间谍的身份根本没有任何联系。”罗耀解释道。
“大哥,一个间谍,他要窃取情报,必然不可能用一个极其普通身份,这个身份虽然有助于他的隐藏,但也会给他自己造成困扰,太普通了,就很难接近他想要人和情报,除非,他手下有一个团队。”
“当然,单打独斗的间谍是最难发现的,但是根据李站长给我的有关资料看,这个‘虺’参与进了去年的‘文夕大火’,当时南门外的伤兵医院突然失火,最终引发城内误判,继而引发一场滔天火灾,大半个湘城被一场大火烧掉了,损失何止用一个‘惨重’来形容。”罗耀说道。
“南门外伤兵医院失火不是意外吗?”
“根据湘城破坏指挥部制定的‘焚城’计划,所有准备工作在11月13日凌晨4点之前完成,也就是说,4点之前只是完成准备工作,即便是要放火焚城,至少也要等到天亮之后,而南门外的伤兵医院着火是在凌晨两点,你仔细想想?”罗耀冷静的问道。
“有人故意放火,制造混乱,让城内的执行这个计划的警备司令部误以为是‘焚城’的信号,然后直接人为纵火?”
“这场大火,把湘城老百姓的心都烧凉了,本来,焦土抗战的政策,老百姓毁家纾难,都是支持的,但是就因为提前放火,最终不光是财产损失,还死了那么多人,那几个被枪毙的,还真不好说自己冤枉。”罗耀叹了一口气。
“这里面有日谍的影子?”
“本来伤兵医院着火,扑灭就是了,城内发生严重误判的是后来南门外又有几处起火,后来调查发现,这几处起火都是人为的,这背后就是这个‘虺’。”罗耀道,“可惜,事后调查,很多证物都在大火中烧掉了,证人也找不到了,查不到这个‘虺’的真实身份。”
“也许这个人早就趁乱离开了,我们现在想要找他,太难了。”李孚有些觉得罗耀这么做,太过理想化了。
罗耀神秘的一笑:“事在人为。”
“大哥,你对我还卖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而是事情没到那一步,我也不好讲。”罗耀认真的说道,“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去帮我搞一张湘赣会战的作战地图来。”罗耀吩咐一声。
“干什么?”
“咱们自己上不了战场,还不能过一过纸上谈兵的瘾?”罗耀嘿嘿一笑,“快去,一会儿让你来扮演冈村宁次。”
李孚眼睛一亮,男人没有一个不想着有一天能够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这个正合他的心意:“你等着,这个容易。”
……
山城,松林坡·“84号兽医站”。
“宫副站长,你找我?”迟安抱着一堆汇报资料,敲开了宫慧办公室的门,密译室的权力变动,确实令不少人人心浮动。
不过,人心向背,迟安这些老人那都是心里想着宫慧这些人的,韦大铭虽然借陈祖勋的手拿到了一部分权力。
但是密译室的骨干人员可不会听他们的,正常工作,没什么问题,想要对密译室指手画脚,那显然是不行的。
罗耀只是出差,并未被免职,一旦他回来,收回权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韦大铭又如何?
何况这一次罗耀在湘城又立功了,这下位置无人能够撼动,韦大铭得知消息后,明显收敛不少。
“老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宫副站长,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迟安忙道,其实论军衔,他还在宫慧之上,迟安过去的级别就不低,加入密译室后又更上一层楼,成为密译室为数不多的上校之一。
可以预见的是,他晋升少将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相比而言,罗耀想要再进一步就比较难了,一是他年纪太轻,二是,他升的太快不见的是好事。
“现在底下人都猜测罗站长去什么地方了,人心浮动,做事也没有往常踏实了,我需要你私底下把罗站长前往湘赣前线的情况透露下去,稳定人心。”宫慧说道。
“罗站长的任务不是需要保密吗?”
“现在仍然需要,但是对内可以小范围公开,对外自然是不能说的。”宫慧解释道,“尤其是奥斯本顾问问起,你可以多透露一些。”
迟安有些不解。
“老迟,你不要多问,照做就是了,这是罗站长的意思。”宫慧直接就把迟安到嘴的话给堵了回去。
“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迟安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以他对罗耀的信任,这么安排一定是有他的目的的。
望着迟安走出办公室,宫慧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电文,再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火柴,擦燃一根,将电文点燃,烧成了灰烬。
有些东西,记在脑子里就行了,留下文字,终究是个隐患。
……
“福叔,今天我给宫慧收拾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茶杯里有燃烧电报纸的灰烬,这在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密译室这几日应该发生不少事吧?”老吴咬了一口姜筱雨递过来的梨子问道。
“韦大铭以顾问的身份强势介入密译室的运作,把部分工作纳入自己的负责范围,研译室的迟主任则与原顾问奥斯本组建了一个新的研究团队,目前计划往磁器口新址搬迁,部分人员设设备已经搬过去了。”姜筱雨道。
“你觉得这一次的密译室的内部权力斗争,谁的赢面更大一些?”老吴坐直了身体问道。
“我听宫慧说罗耀在湘城又立功了,日前的阴隆山大捷据说就跟此有关,估计只要他回来,主控权还得回到他手中。”姜筱雨说道。
“宫慧现在对你如何?”
“基本上很信任,很多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姜筱雨道。
“你的任务就是做好你在密译室的本职工作,不需要考虑太多。”老吴道,“凡是谨言慎行就行了。”
“我知道了,福叔,天凉了,你得添些衣裳了,你把衣服的尺寸给我,我去买了给你送过来?”
“你不用太关系我,我毕竟只是你家的下人,以免让人起疑心。”老吴说道。
“那我给你留下钱,你让刘婶儿给你买?”
“也好。”
第423章:对手
“大哥,这冈村宁次的牌现在基本上都出了吧?”两个人在地图上复盘现在的战斗不过瘾,居然自己做起了沙盘。
这本就是李孚过去的在“谍参队”所学。
自然是轻车熟路。
又不要做的太精致,后面慢慢再完善呗,拉了杨帆和易学忠两个苦力帮忙,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还真就让他们弄了一个沙盘出来。
虽然比起罗耀在岳麓山清风峡战区作战室见到的那个差了不少,可上面该有的都有了,也基本上算能用了。
对于自己的杰作,李孚还是很满意的,甚至有些得意,也就是时间有点儿短,活儿做的糙了一点儿,回头在慢慢修补就是了。
“除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部队藏在暗中,他现在手里能调动的部队基本上出现了。”罗耀点了点头。
六个师团,少说也有十万兵力,主力甲种常设师团就有两个,第三和第六师团,都用在了湘北正面战场上。
这足以说明冈村宁次从一开始选择的主攻方向就是湘北。
按照日军跟国军兵力的换算的话,至少可低国军精锐三十万,是精锐三十万,杂牌儿的就不好说了。
这也是冈村宁次为啥有底气敢凭借十万兵力,就敢对拥兵五十万的九战区主动发起进攻的原因。
当然,以日本现在的经济实力,一次发动十万兵力左右的战役,那对后勤补给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日本陆军向来有“以战养战”的传统,而在湘北地区,国军最大限度的进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
后勤会成为他们最大的负担,更别说,战前,就撒出去好多部队深入都日军后方去袭扰他的后勤补给线了。
这些给冈村宁次造成的困扰还是有一些的。
……
夜色降临,一轮明月升上天空。
今儿个是中秋节。
湘地秋季多雨,前一阵子下雨,洞庭湖水位上涨,水道畅通,差一点儿就让上村支队给偷袭登陆营田成功了。
难得有一个好天气,天空看不到一丝云彩,是个赏月的时令。
晚饭,简单的吃了几口,这里厨子的手艺可比不了老董,但是,手艺也还是不错的,比起一般的酒楼要好上一些。
李海怀给他们弄了不少好东西,人家一番心意,罗耀也不好硬是拒绝,反正他们几个人能吃多少?
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自己手下。
露台上,罗耀坐在一张藤椅上,微闭着眼睛,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李海怀给他的有关“文夕大火”后调查的相关资料。
主要是有关伤兵医院着火后,紧随其后在湘城南门外后又被人故意放的三把火,这三把火令城内执行“焚城”的警备第二团误判而提前点燃了城中各个纵火点,结果酿成惨祸。
这日本人还没来,自己都先把自家的房子给点了。
这是一场人为的悲剧。
为此,有人掉了脑袋。
责任人杀了,可损失挽不回来了,民心也失了,这件事影响很大,至今还在湘城老百姓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
“大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我们都找你,吃月饼呢?”李孚从他身后走了过来,“你说你也不开灯,我们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思考一些问题。”罗耀解释道,看到李孚手中拿着的月饼,“这月饼哪来的?”
“李站长让人买了,送过来的。”李孚道,“现做的,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呢,九如斋的。”
“九如斋的糕点那在湘城很有名,我们当初在湘城待的时间太短了,没机会一尝湘城的美食,确实有些遗憾。”罗耀点了点头。
“尝尝,今天中秋节,该吃月饼。”
“好。”罗耀也不想驳了李孚的一番美意,伸手取了一个,拨开上面的包装油纸,咬了一口,酥,香,而且吃到嘴里,一点儿都不感到腻。
“我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呢。”
“那是你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中华美食太多了,你若是想吃,每天吃一样,这辈子都都吃不完。”
“那等把打败了小日本,我就带着泽蓉浪迹天涯,吃遍天下美食。”李孚一脸向往的说道。
“你一定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的。”
“秦组,程颂,你们在这儿,让我好找。”陈泽蓉(孙茜)似乎是听到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才找了过来。
“呵呵,你们家给我送月饼来了。”
“秦组,战区长官部刚下的命令。”陈泽蓉将一封电文递给了罗耀。
回到房间里来,打开桌上的台灯。
灯下,罗耀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直接递给了李孚,李孚看了一眼,倒是没有露出太大震惊的面容。
薛伯陵下令全线后撤,这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在擂台上比武,其中一个人想速战速决,来一个以最快的速度击倒对手的。
结果对手抗住了,还在被动中,还手打了一拳,脸还被打青了,又想着抽冷子,偷袭一下的。
还是被对手给防住了。
没办法,只能摆开阵势,正面对决了。
现在是一方进攻,一方防守,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一个在进攻中寻找对手的破绽,同样一个在防守中也在寻找对手的漏洞。
罗耀相信,薛伯陵绝不会甘心只是防守,而不想着反击,本来,这一次会战的作战方略就是“后退决战”,即采取逐步抵抗,诱敌深入的策略,消耗日军的战力,拉长对方的补给线,再利用湘北河网密布的有利地形,使得日军的坦克无法快速机动,在湘城下,打一个打的歼灭战,一举扭转战场上中日力量的强弱对比。
可是对手也不傻,不会轻易的就落入你的圈套,下面的将领或许立功心切,急躁冒进,但总揽全局的冈村宁次不会。
现在就是相互僵持阶段,那怕是薛伯陵做出撤退的命令,除了在继续在汨罗江以北与日军的消耗战没有意义之外,也是想诱使第六师团追击。
现在就看日军的反应了。
明面上看,国军现在节节败退,实际上,国军战力并未多大损失,部队士气也不差,从战报和撤退的速度上看的出来。
国军虽然前一阶段伤亡颇大,有些部队甚至伤筋动骨,可战斗意志并没有减退,甚至是斗志高昂,并不像是一支战败的军队。
倒是岗村宁次有些纠结,他发动湘赣作战计划的目标基本上已经流产了,再打下去,输赢只有一半对一半。
如果是一个特别理智的统帅,他现在应该马上下令停止追击,甚至放弃现在占领的区域,退回去,以图再战。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发动这样一次战役,前前后后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现在收兵,前线的将官们会不会听?这些骄兵悍将们一个个的都觉得可以凭借武力征服中国,谁不想借此机会立功升职,甚至获得天皇的颁发勋章呢?
所以,停止追击的命令他不能下。
只能要求与中国军队接触的日军部队“审慎追击”,切不可中了中国军队设下的圈套。
……
“这个冈村宁次也是在赌,赌我们是真正溃败,到时候如果能够一举攻入湘城,他也能够向东京交代了。”罗耀站在沙盘前,悠悠的一声道。
“第六师团?”
李孚当然知道,罗耀对第六师团的仇恨,就是这支日军部队在金陵城犯下了滔天杀孽,这是一支恶贯满盈的日军部队,如果让这支日军攻入湘城,那后果可想而知。
“大哥,别想那么多,想要报仇,以后有的机会,只要这个第六师团还在中国。”李孚安慰道,“哪怕它撤回去了,等咱们打赢了,也能让这些侵略者偿还血债。”
罗耀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朝李孚看去:“我在想‘虺’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这个……”
“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他知道我在这儿吗?”
“大哥,你就这么肯定,‘虺’一定会来?”李孚问道。
“我也在赌,赌一个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罗耀说道。
“谁?”
“近藤敬一。”
“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我一手覆灭了他派去山城的精锐忍者小队,还亲手起获了‘蝰蛇’小组,现在更是破译了日军通讯密电码,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亡,如果你是日军情报机关的负责人,会不会对我恨之入骨?”罗耀反问道。
“当然,我若是近藤敬一,自然是对大哥你是欲除之而后快!”
“我有预感,近藤敬一应该知道我在湘城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这一路过来,保密措施做的够严密了,而且我们在湘城一直使用的都是化名?”李孚吃惊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近藤敬一知道我来了,那冈村宁次知道他们的通讯密电码被破译就不奇怪了。”
“可是为什么是在我们取得阴隆山大捷之后?”
“情报传递是需要的时间的,也许,这一次是我们运气好,刚好过了那个时间点,不然的话,吃亏的就是我们自己了。”罗耀看了李孚一眼道。
这个确实难以控制,只能说这一次运气真的好,不然的话,他甚至可能是百口莫辩,那样更糟糕。
“薛长官的对手是冈村宁次,而我的对手是近藤敬一。”
第424章:难民
咸宁。
日本学习中国文化,也过中秋节。
晚上,冈村宁次特地沐浴后,换上一套干净的和服,邀请自己的参谋长和军部的高级参谋们一起共进晚餐。
像他这种高级军官自然是不愁吃的,而且还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食物,新鲜的鱼籽和生鱼片。
月饼到不是,是咸宁当地的一家店根据他的口味制作的,小笠原副官替他尝了一下,很满意。
举杯,面向东北方向,遥祝天皇,然后再祝愿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
战事紧张,倒也不敢放肆饮酒,晚餐吃到一半儿,副官小笠原少佐急匆匆而来。
在岗村宁次耳边耳语数句,他微微露出一丝惊讶,旋即宣布会餐结束。
显然有要事。
司令部后院,一个披着黑色裹头风衣的男子,在小笠原的引领之下,低着头走了过来。
私人的会客厅内,冈村宁次端坐在榻榻米上,枯瘦的双臂支撑在矮几之上。
推拉门被拉开,黑风衣男子来到门口,将帽子掀开,风衣脱险,交给跟随在身后的小笠原少佐。
“请。”
“近藤君,你怎么来了?”冈村宁次首先开口问了一声,来人赫然就是近藤敬一。
“司令官阁下,我不得不来。”近藤敬一快步迈进了小客厅,走到榻榻边上。
“请坐。”
“哈伊!”
近藤敬一点头一声,走到冈村宁次对面跪坐了下来,这是一种礼仪,尤其面对上级的时候。
“我有一个对手他现在就在湘城,所以我来了。”近藤敬一解释道。
“哦,是何人?”
“他叫罗耀,军统内部代号:谛听。”
“谛听,地藏王菩萨身边的那只神兽,能够探查三界和听得见人心?”冈村宁次有些惊讶道。
“司令官阁下您想必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了。”近藤敬一道,“本月23日夜,我上村支队青田打队内夜袭华军阴隆山阵地,几乎全覆没,就是他领导的一支特别小组破译了我军的通讯密电,知晓了全部进攻计划,才令我们的夜袭失败,甚至一头扎进了他们早已预设的埋伏圈中。”
“如此一开,你竟已早知这一切,为何不提前告知呢?”冈村宁次不动声色,其实已经动怒了。
“在下也是事后才接到相关情报,但为时已晚。”
冈村宁次点了点头,他已经接到近藤敬一给他发的密电,确实提醒晚了,不过,也算及时,后面的作战计划和命令就没有再出现过“阴隆山”的情况。
这说明己方的通讯密电确实被中国军队截获并且破译了,但是日军内部还是有人不信的,他们压根儿也不觉得中国人又能力破解他们的通讯密电码。
但冈村宁次相信你,一个民族能够屹立数千年不倒,而且文明一直延续至今,那绝对是有他特殊之处的。
日本也是学了千年的中国,直到近代,学习西方的科学和工业化,才有了超越的可能。
如果中国也能学习西方,改良社会,崇尚科学,推动工业化,可能日本根本就不敢生出吞并中国的野心。
“司令官阁下,这个人对大日本帝国威胁巨大,虽然我们现在更换了密电码,但是只要他存在,我们的密电码就可能被破译,所以除掉他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近藤敬一郑重的说道。
“你确定我们的密电码是他一个人破译的?”
“这……”
“应该不是一个人,是他领导的一个团队。”近藤敬一道,“他是这个团队的灵魂人物,除掉他,这个团队就散了。”
“你需要我怎么做?”
“请司令官阁下在前线开一个口子,让我人混入难民中前往湘城,我在那边已经做了相应的安排,我的一个情报组可以配合他们将其和他这一次带来的团队全部斩首!”近藤敬一郑重的躬身请求道。
“你的情报可靠吗,不会是让你的手下去送死?”冈村宁次对这样的一个行动其实并不看好。
湘城现在是人家重兵驻扎之地,就凭一支小分队渗透进入,还要对重要任务发动袭击,只怕是有去无回。
这种打法,冈村宁次并不太喜欢。
现在每一个帝国武士都是宝贵的战力,损失一个,那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培养一个,何况人不是地里的草,能一茬儿一茬儿的收割。
“司令官阁下,我有把握,何况这一次的牺牲是绝对值得的。”近藤敬一说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本司令官也不好硬拦着,你需要的配合,我会让小笠原副官协助你。”冈村宁次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近藤敬一的计划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成功了,固然很好,失败了,也不伤自己的人。
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去反对他这个计划。
“多谢司令官阁下,我的人已经带来了,他们是都是帝国最精锐和忠贞的武士。”近藤敬一站起来深深一鞠躬道。
“你怎么能保证他们混在难民中不会被人发现?”
“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并且能够混杂在中国人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被周围的人发现,才算是合格,否则,在下也不敢有如此保证他们能完成这样一个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近藤敬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近藤君也是一位有心人,难怪东京方面对你赞誉有加。”岗村宁次点了点头道。
“司令官阁下谬赞了,在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能够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近藤敬一狂热的说道。
冈村宁次微微有些皱眉,身为军人,最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客观的分析,像近藤这样的狂热分子,在军中是越来越多了,这是双刃剑,这些人在开疆拓土上绝对是非常好用,但是在另一方面,他们的狂热会失去理智,从而认不清事实,最终导致失败。
最怕的就是前线出现这样狂热激进的将领,那有时候就是一场灾难。
“近藤君,需要协助的话,尽快开口。”冈村宁次对近藤敬一的计划再一次拉低了评估,原先还觉得他们有有一丝成功的可能,而现在,他很不看好。
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随它去。
“哈伊!”
“小笠原,招呼好近藤君,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过我这里。”冈村宁次一招手,将小笠原复原叫到跟前吩咐一声。
“哈伊。”
……
28日清晨。
“秦组,家里来电,说一切照计划行事。”陈泽蓉(孙茜)汇报道。
“知道了,回电宫副站长,放长线,不要急,等我的命令再收网。”罗耀低头喝着小米粥,吩咐道。
“是。”
“大哥,你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明白?”李孚听糊涂了。
“以后就知道了,你还是研究一下冈村宁次的战术吧,一会儿,我们接续推演。”罗耀笑道。
“这一次你来扮演冈村宁次,我要当薛长官。”李孚不服气的道,“每次都是你赢,忒没劲。”
“哈哈,好,这一次你来扮演薛长官,我来扮演冈村宁次。”罗耀哈哈一笑。
“第15集团军接到撤退命令后,已经在昨夜撤退至汨罗与上杉市之间,构筑防御阵地……”
“日军第六师团全面突破新墙河防线后,兵分两路,分别沿着粤汉铁路和公路南下追击第15集团军,日军奈良支队前锋已经兵至长乐街……”
“薛长官下令第15集团军至少在汨罗和新市坚守至10月2日……”
……
新市,东西和南北两条公路的交汇点,汨罗江在这里南北宽大概六百米左右,一条能过汽车的军用浮桥连接南北公路,上岸不多远就是新市镇。
公路从镇西通过,往南就是湘城了。
可以说,一旦过了新市,就能一马平川的冲到湘城城下了,新市的位置至关重要,决不能落入敌手。
驻守浮桥阵地的是37军60师的一个营。
营长正在工事外面往浮桥方向张望。
身后,中午,阵地上士兵们正准备吃饭,饭是直接送到战壕里的,后撤的大部队已经通过浮桥了,后面还有一些零星的小股打散的部队以及跟着国军一起南撤的难民。
接到命令,下午可能又会战斗,因为日军很有可能会尾随撤退的部队发起进攻。
不能掉以轻心。
等部队撤往了,浮桥是要第一时间撤掉的,不能留给日军使用。
他们的舟桥部队前几天让95师给端掉了,想迅速渡河,难了。
一口吐沫砸在地上。
杨营长骂了一声,准备翻身回去吃饭,他也饿了,不吃饭,怎么打仗?
突然看到两辆收容车从浮桥那头晃晃悠悠的开了来,车上装的都是掉队的国军伤兵,前后还有身穿老百姓衣服的难民,拖儿携女的,队伍还挺长的。
这两日他们守在这个桥头阵地,见到这样的场景多了,日军湘北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百姓只能逼着拖家带口往国军控制区内逃难。
“别为难这些老乡,他们也不容易。”杨营长跟手下的士兵招呼一声。
“放心吧,营长。”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要不是日寇侵略中国,这些士兵当中许多人也应该是拿着锄头的农民,现在被迫拿起了枪,与侵略者斗争。
不久之前,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至于那些国军伤兵,虽然不认识,但是战场上的袍泽,自然更不会为难了。
因为从刚才那些远去的伤兵口中得知,日军前锋,距离浮桥也就不到二三十华里了。
第425章:站在对手的角度思考问题
“营长,今天中午伙食不错,酸豆角炖肉,白花花的大肥肉……”说的人口水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你小子,就这点儿出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杨营长笑骂一声,从勤务兵手中接过一馒头,刚咬了一口。
他眼珠子瞪圆了。
眼睛余光瞥见走到浮桥中间,一个长衫,戴小圆眼镜儿,乡村教书先生模样的瘦小男人不知道从那里提了一挺轻机枪出来,朝桥头堡阵地上正在吃饭的国军士兵扣动了扳机!
小鬼子!
“敌袭!”
杨营长吓的魂都飞了,他当兵这么久,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连忙一把将自己的勤务兵摁了趴了下来。
枪声大作,然后整个过桥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几个看上去像农民一样的人,也纷纷跟变戏法似的从手推车上掏出武器来,向桥头阵地发起进攻。
上头的命令果然没错,这小鬼子居然伪装成难民混杂在真正的难民中搞起了偷袭。
正是选择了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警戒有些松懈。
打了岸头阵地上的中国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许多士兵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中枪或者直接牺牲了。
若不是杨营长那一声大喊“敌袭”示警,只怕是隐藏在难民中的鬼子一个冲锋就到眼前了。
这要是让这支鬼子敢死队占领了桥头堡阵地,那问题就严重了。
浮桥还没有炸毁的情况下,那就等于说帮敌人建好了进攻的便捷通道。
这样的错误,别说处罚了,枪毙了都不过分。
这场遭遇战,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杨营长一边组织部队反击,一边迅速的命令勤务兵赶紧向上级汇报。
……
“大哥,你这都研究半天了,有啥收获没有?”李孚敲门走进书房。
“没有,哪儿那么容易有收获?”罗耀呲牙一声,这些调查资料,少说经手的人不少于三个,而且经手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尤其是李海怀,这些资料最终在他手里大半年了,他就没想过把“文夕大火”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
当然,这个案子已经定案了,责任都被枪毙了,就算有人重新把它捡起来,也不会有人给它翻案。
就算背后有日谍搞鬼,那被枪毙的三个家伙是背了锅,也是死不足惜。
害死这么多人,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不是他们的责任又是谁的?
推脱不掉的。
话虽如此,但是不是就不需要真相了呢,当然需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在那场大火中屈死的无辜冤魂?
“我也看过调查卷宗和目击证人的证词,并没有什么可疑,就是证据的缺失,这也没办法,当时什么情况,一场大火下来,还能留下多少证据?”李孚说道。
“你不觉的这三个起火点很蹊跷吗?”罗耀问道。
“布莊,油坊还有棺材铺,这三家没有任何联系呀?”李孚道。
“布莊着火是因为什么?”
“是伙计听到外面有人呼叫走水了,他拿着煤油灯想出来查看情况,结果不小心被绊倒了,手中煤油灯撒了,把窗帘给点了,那伙计慌忙救火,结果火越救越大……”
“油坊呢?”
“油坊老板平常喜欢抽旱烟,他那天旱烟杆的烟丝没有灭干净,与他平时工作穿的衣服放在一起,他在油坊工作,那衣服上还不是沾满了油脂,这油脂可是易燃,着火不是很正常,他自己也是睡着了,被火生生烧醒的。”
“棺材铺?”
“打好的棺材需要刷桐油,这桐油是易燃物,那天老板出去进木材了,伙计看家,躲过了一劫,伙计则葬身大火之中,事后勘察现场,应该是夜里给棺材刷桐油的时候,打翻了马灯,结果瞬间燃起了大火。”
“好,这三起火分开来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各自都有解释,并且前因后果都说得通,但是,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看就有问题了。”
“大哥说的是他们发生的时间点?”李孚微微一眯眼,马上领悟罗耀的意思。
“没错,时间太巧了,就在南门伤兵医院起火后不久,这三把火烧了起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罗耀点了点头,“而且还都在南门外,按照当时的三个起火点的距离看,最近的一百米,最远的也不过五百米。”
“还有,这三个案子的起火原因也不是没有问题,首先第一个案子,布莊的伙计,那对布莊里的布局以及布匹的摆放应该是相当清楚的,这个伙计并不是新来的,而是在布莊工作了三年,所以,派出他不熟悉情况被绊倒,那么他为什么会被绊倒呢?”
“有人把挪动了某个东西,伙计灯下黑,没注意,这才绊倒了。”
“伙计是个近视眼,当时他忘记戴眼镜儿了。”
“这……”
“熟人?”李孚微微一惊。
只有熟人才这么了解这个伙计的情况,否则不会设计出这么天衣无缝的纵火方法。
“再说第二个案子,油坊的主人虽然平时看上去不太爱干净,其实他也是没办法,他做这个工作,衣服没办法保持干净,而且衣服被油渍污染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根本洗不干净,但是他既然开油坊,自然懂得禁烟火的道理,他喜欢抽旱烟不假,但是每一次抽完,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用水把烟丝彻底浇灭,但是那天他没有这么做,还将烟袋杆子跟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是不是很奇怪?”
“那天晚上,朋友请他吃饭,喝醉了,还是别人送他回去的。”李孚道。
“那怎么说,送他回去的朋友有嫌疑了?”
“他那个朋友好像在大火中被烧死了。”李孚回忆了一下,卷宗中似乎提到了。
“想不想杀人灭口?”
“呃……”
“还有最后一个案子,棺材铺的伙计在给棺材刷桐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油灯,火掉落下来,不但点着棺材铺,也把他给烧死了,按理说,大晚上的,老板都不在,伙计有这么勤快吗?”
“是有人第二天就要,所以要连夜赶工。”李孚道。
“这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就算他不小心打翻手中的马灯,把棺材给烧着了,他也是有机会喊人,或者自救,可为什么会葬身火海呢?”
“也许他当时只想着扑救大火,而桐油燃烧起来浓烟滚滚,他想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从后来勘察现场发现他尸体的形状也是能够判断出一二的。”
“尸检报告呢?”
“尸检报告证实他确实是窒息昏迷后被活活烧死的,没有他杀的痕迹。”李孚道。
“没错,这三个案子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即便有不合理的地方,也能勉强说得通,证据链也很完整,几乎是天衣无缝,除了发生的时间点太巧之外,刚好有起到误导城内的警备第二团提前放火焚城,造成了一场人间惨剧。”罗耀慨叹一声。
“大哥,我知道你是想把这件悬案查个水落石出,可你也得吃饭呀,不吃饭哪有力气查案?”李孚说道。
“你是来叫我吃饭的?”
“拿当然了,不然我过来干什么,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吃饭呢。”李孚翻了翻白眼儿。
“那还等什么,吃饭去,我早就饿了,你不早说,真是的。”罗耀埋怨道。
“都叫你三遍了,非得让我过来跟你说……”
……
饭吃到一半儿,陈泽蓉手里拿着一张电文往餐厅走了过来,递道罗耀手中:“秦组,刚发来的战场通报。”
罗耀接过来,扫了一眼,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把电文给了李孚。
“这小鬼子够贼的,居然混在难民中偷袭我们,真是防不慎防呀。”李孚看完内容,也是吃惊的说道。
“我们的麻烦来了。”罗耀却一脸严肃,这些日军化妆成难民,那还是好辨认的,只要一张嘴,就躲不过去,但如果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呢?
他们若是想渗透进来,普通国军官兵没有反谍经验,只怕是根本辨认不出来。
“你是说有日军伪装成难民混进我们的防区里面来了?”李孚吸了一口冷气道。
“这是这伙小鬼子想趁机夺战浮桥南岸阵地,为后续的部队开辟道路才暴露了,那没有暴露的呢,有多少?”罗耀问道。
“那需要赶紧提醒一下薛长官了,这要是被这些渗透进来的小鬼子钻了空子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李孚忙道。
“我能想到的,不是第一天跟日军打交道的薛长官能想不到,不怕这些渗透进来的普通日军,而是他们渗透进来的特工,那他们的生存能力要比普通日军强多了,危险性更大。”罗耀道,“甚至有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不是正好吗?”
“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鬼子特工渗透进来,但吩咐下去,要小心防备。”罗耀道。
“嗯,我知道了,一定提高警惕。”李孚郑重的答应道。
……
山城·松林坡,84号兽医站。
“宫副站长,‘钉子’密电。”温学仁亲自来找宫慧汇报,那自然是机密的。
宫慧点了点头:“给我吧。”
“钉子”是刘金宝,他一般不会跟宫慧和罗耀直接联系,而一旦直接联系了,说明是有极其重要的情报,甚至连军统局本部那边都要隐瞒。
“钉子”的密电只有罗耀掌握密码,罗耀离开山城后,把密码交给了宫慧。
宫慧将“钉子”的密电译了出来,扫了一眼,脸色瞬间起了变化,果然是十分重要的情报。
……
“秦组,是宫副站长的指法,用的是‘LM-2’密码。”负责接受电文的陈泽蓉突然跑过来,向罗耀汇报道,这种密码只有密译室内部知道,核心成员都有自己的加密算法,这个算法只有罗耀全部掌握。
也就是说,在紧急关头,罗耀可以跟他们每个人一对一的交流,而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内容。
电文的内容并不多,传递的信息却非常大,近藤敬一离开江城了,去向不明。
在江城,近藤敬一的特务机关跟原来的日军特务机构特高课宪兵队的关系原本就不太好。
近藤来了之后,从特高课和宪兵队甚至原来属于伪警察局的权力分走不少。
近藤敬一有尚方宝剑,开始还算收敛,现在是什么都管,什么都要,表现的极为贪婪。
他这样做,把原先的既得利益者都得罪了,比如宪兵队的武岛茂德。
还有已经荣升江城警察厅顾问的杉田幸太郎中佐。
而近藤敬一跟静海的影佐关系很好,他还支持76号在江城成立分站,这分明是在抢这些江城本地汉奸的权力,遭到了韩良泽、顾墨笙等人的暗中的针对和抵制。
“钉子”利用双方的矛盾关系,才搞到了不少情报,当然,核心情报,日本人轻易不会泄露,他们对中国人本质上还是不信任的,只是利用。
多门二郎奉调金陵之后,有关对“河神”小组的调查就暂停了下来。
虽然杉田幸太郎很有调查的意愿,奈何他倚重的人就是“河神”小组的负责人,现在已经更名为“钉子”小组了,更加不可能查到什么东西。
“河神”小组彻底隐匿起来了。
而顾原领导的“河伯”小组则是另外一条线……
两天线现在都在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两条线上提供的情报,帮戴雨农在老头子跟前挣了不少面子。
这两条线都是罗耀一手创建,并定下的潜伏策略,而且现在的负责人都是临训班出来的。
戴雨农引以为荣的学生。
“务必查清楚近藤敬一的动向,速报!”罗耀亲自拟了一份电文,然后加密,让陈泽蓉直接发回山城。
山城那边接收之后,在约定的联络时间把原文直接发给江城的‘钉子’小组就可以了。
他很少给‘钉子’下任务,也是怕戴雨农猜忌,自己虽然没有立‘山头’的想法,但有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
近藤敬一最近在调动一切资源调查自己,自己公开的信息并不多,但如果他想查的话,还是能查到一些的。
只要你做事,肯定会留下痕迹,想完全抹掉,那是不可能的,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痕的道理就是这个。
但能不能被查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近藤敬一手底下能调动的资源还是不少的,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话,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江城,目的只有一个,冲他来了。
他对这个对手的了解并不多,但这种人都有一个缺点,很自负。
第426章:医院巧遇
湘城·南门伤兵医院。
下午,山城战地服务团演出分队在医院的空地搭建了舞台,给在医院养伤的数百名负伤治疗的国军士兵慰问演出。
一段舞蹈表演结束后,报幕的主持人走上台前,宣布道:“下面请欣赏独唱,歌曲《玫瑰三愿》,表演者:苏颖儿小姐。”
不一会儿只见一件杏黄色的裙子,头戴一定白色红带子的圆帽子,整个人显得俏皮的苏颖儿踩着欢快的步子登上了舞台。
玫瑰花呀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
一张嘴,空灵动听的声音如同情人的倾诉,婉转缠绵,听的舞台下的伤兵们一个个是如痴如醉。
太好听了,还从来没有听过唱的这么好听的。
“苏颖儿小姐,再来一首!”
“苏颖儿小姐,你有男朋友没有?”又更大胆的,直接就大声问了出来。
“我们营座问你话,你咋不说话呢?”刚才大胆开口表达爱慕之意的是一个少校营长,他身边的手下士兵自然跟着一起起哄。
“害臊了,哈哈哈……”
嘘声,口哨声响起!
面对这样的调戏,苏颖儿显然是没有遭遇过,站在台上一张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似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颖儿刚走红没多久,就被一腔热血所驱使,报名参加了战地服务团,前来前线慰问。
虽然她也有一定的舞台表演经验,可是他在山城的时候,面对的都是彬彬有礼的达官贵人,再不就是素质相当高的市民。
但是这种低层士兵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人的粗鄙,甚至污言秽语,令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说话呀……”
地下的哄笑声不断传来,台上的苏颖儿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她。
似乎表演队内,也没有出面,他们就任由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简陋的舞台上,承受下面这些人的调戏和轻佻的目光。
尴尬,屈辱……
“干什么,你们还是党国的军人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就在这时候,终于有人出面了。
一个三十多岁,身穿中山装的年轻男子越众走上了舞台,冲着台下的伤兵们厉声喝问一声。
“你谁呀,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情?”
“鄙人湘城警备司令部第五科科长李海怀!”李海怀冷冷的一声,回答道。
“李海怀,没听说过……”
“兄弟,慎言,这可是李阎王。”旁边有人马上提醒那位口出狂言的兄弟。
“他就是李阎王?”说话之人吓了一跳,李阎王在湘城那可是大人物。
虽然他的官职不高,只是个科长,可他这个科长那是握有实权的,而且还有直接抓人不经过警察局的权力。
“苏颖儿小姐,抱歉,让你受惊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些武夫,不太懂什么怜香惜玉,说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我刚才在下面听你唱歌了,很好听,我也想能在听你再唱一首,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我和下面这些弟兄们的愿望?”李海怀转过身来,以一个温和的语气对苏颖儿问道。
“好,好的,你想听什么?”苏颖儿紧张的鼻管冒汗,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随便,你会唱什么,最拿手的是什么,都可以。”李海怀道,他知道,若是直接凭借自己的权力让苏颖儿回后台,台下的这些伤兵们,肯定心里会不满,所以,他才会用商量的语气请苏颖儿再唱一首歌。
这样台下这些伤兵们也无话可说了。
“那我就唱一首《茉莉花》吧。”苏颖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来慰问演出,自然是准备了好几首曲目,还是精挑细选的,在这种场合唱《夜上海》那种软绵绵的靡靡之音也不合适。
“好一朵茉莉花……”
这是一首传唱很广的民谣,很动听,在苏颖儿那空灵的嗓音演绎之下,更有一种剔透之感。
台下众人无不听的如痴如醉,尤其是李海怀,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面对这样的声音,也不禁露出一丝沉迷之色,望着台上这个充满年轻活力的女子。
他怦然心中一动。
如果,能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让她为自己一个人歌唱,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生,就如野草一般疯狂的生长开来,朝着不可遏制的方向发展。
苏颖儿唱完这一曲,鞠躬致谢后,直接转身回后台了,没有人再起哄了。
要是再找麻烦,李海怀就有理由惩治他们了,人家毕竟是过来给你慰问演出的,又不是来满足你的。
后台。
苏颖儿一下来,演出队的其他人都很尴尬,刚才苏颖儿在台上的窘态,他们又不是没听见,都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
有些人明哲保身,经历多了,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不愿意帮忙。
有些的则纯粹的想要看苏颖儿的笑话,别看这个小小慰问演出队,竞争也是无处不在的。
其实慰问演出的机会很难得,虽然有那么一点儿危险和辛苦,可相对能够迅速成名的诱惑,是很多人挡不住的,尤其还有一份不错的资历。
所以,能参加这次战地服务团的慰问演出队,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颖儿若没有一点儿小名气,估计还真没这个机会。
“颖儿,你没事吧?”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叫刘伟明,是跟苏颖儿一起参加的慰问演出队,不过他在队里做的是服化工作,偶尔也有登台演出的机会,但主角肯定轮不上的。
但队里都知道,他跟苏颖儿关系很好,至于两人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苏颖儿从来没有承认过。
大家猜测,这应该就是刘伟明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刘伟明跟苏颖儿的差距太大了,她们即便能走到一起,最终也难长久。
苏颖儿已经小有名气了,待她拍的新电影上映,一旦红了,那身价更是暴涨,到时候,刘伟明跟她的差距就更大了。
而到那个时候,苏颖儿必然会入那些大人物的眼,要是被谁看上了,还有刘伟明什么事儿?
现实就是这样,穷书生跟富家小姐的爱情故事只存在于话本小说里。
“我没事,幸好有人替我解围。”苏颖儿想起刚才在台上的无助就觉得后怕,真要是出丑了,对自己的演艺事业那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甚至会成为她今后的一个不小的污点。
“没事就好,我刚才在给乔姐化妆,实在是走不开……”刘伟明解释道。
“我知道了。”苏颖儿点了点头,反应很冷淡。
刘伟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他喜欢苏颖儿,那谁都能看出来。
可苏颖儿对他只是保持朋友关系,甚至还有些若即若离,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颖儿小姐……”后台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的,毕竟有女演员,有外人进来,必然会引发误会。
但是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而李海怀不在此列,谁敢阻拦一个拥有湘城地下绝对势力的人?
“这位先生你好。”见到李海怀,苏颖儿不由的脸颊一红,神情有些局促。
“颖儿小姐客气了,鄙人李海怀,在湘城警备司令部谋了一份差事。”李海怀微微一笑,自我解释道。
“李先生好。”
“颖儿小姐歌唱的真好听,嗓音清澈如水,刚才在台下,我都听的入迷了。”李海怀称赞道。
“李先生谬赞了。”
“颖儿小姐在湘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李某在湘城还是有些关系的。”李海怀递给苏颖儿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谢谢李先生。”苏颖儿没有拒绝,直接收了下里。
“嗯,不打扰你们后面的演出了,先告辞。”李海怀很礼貌的直接就退出了后台。
……
后台出来。
“站长,您看上这个小明星了?”李海怀的心腹副官悄声的问道。
李海怀瞪了副官一眼,没说话。
副官嘿嘿一笑,心领神会,长官没有反驳,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非要长官把心里话说出来吗?
那要他这个心腹副官干什么?
“不要动用蛮力,也不要给颖儿小姐施压。”李海怀淡淡的一声。
对于这个小明星,李海怀觉得自己完全能有个人魅力将其折服,然后收归房中。
这个过程才是一种享受。
“站长,您看,那是不是秦组长?”副官突然“咦”一声指着前面两个身影说道。
李海怀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怎么不是罗耀和李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共三个人,在伤兵医院的后院的某处查看。
“站长,我们过去打一声招呼吧?”
“嗯,过去吧。”李海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按照工作纪律,他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去跟罗耀打招呼的,但是,如果为了那个计划。
这个招呼就必须要去打了。
既要保密的同时,又要让藏在湘城的日谍看到,那么曝光就要有技巧了,不能让对方缠身怀疑。
偶然的这种相遇,是最好的方式,而且这种事先并没有商议过的最好。
罗耀和李孚是过来查看一年前那场大火的最初的第一把火,伤兵医院的起火点。
其实也是借个机会,出来转一圈,露个面,至于潜伏在湘城的日谍能否关注到,那就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这一切只能靠猜测了。
毕竟,他们才来湘城多久,对湘城内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但南门附近。
这是个十分值得关注的点。
不管是伤兵医院的第一把火,还是后来突然烧起来的三把火都在南门。
这绝不是巧合。
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的,起码可以推定一个情况,这个潜伏湘城的日谍的生活范围就在南门附近三公里以内。
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到在三处起火点同时放火,而且他并不一定是一个人。
但是会不会是李海怀追踪的“虺”小组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罗耀也没想到会在伤兵医院碰到李海怀,他来伤兵医院可没有通知他。
难道是阳兆杰?
他们是夫妻,暗中给他通风报信,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他们出来的时候只是交代了陈泽蓉和易学忠,虽然没有要求她们保密,想来,他们也应该会把他们的行踪随意泄露。
易学忠也是有可能的,他们虽然是同学关系,可李海怀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有些话不敢不听。
罗耀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不过,以李海怀的专业素养。
如果真的是阳兆杰或者易学忠跟他说了,那他也不应该过来见自己的。
这太不符合一个特工的行为规范了,他又不是新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故意的。
“秦组,你们咱们来了?”李海怀直接上去招呼一声,表现的很熟络。
“海怀兄,你这是?”
“我来伤兵医院处理一点儿事情,刚好一出来,就碰见你们了。”李海怀解释道。
“哦,是这样,我跟程颂在家闲着没事,出来走走。”罗耀解释道,“顺便看一下去年那几处蹊跷的着火点。”
“这个案子过去快一年了,也就是你秦组长过来了,才把它捡起来,上头估计早就忘了。”李海怀道,当初他也是花了力气查了一个多月,没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怀疑,啥都没有,只能当做悬案,束之高阁了。
再者说,责任人都枪毙了,上头还有谁关心呢?
要不是他在追踪“虺”小组,还时不时的拿出来翻一下,估计都被人遗忘了。
“海怀兄,这个‘虺’的对外联络方式掌握了吗?”罗耀直接问道。
“我们猜测是电台,但是我们没有监听到的可疑信号中没有发现跟他有关的。”李海怀道。
“能提供你们监听的湘城地区可疑信号的相关资料吗?”
“当然可以,这个,秦组长你直接找阳编审索要就是了,她那边就有详细的资料。”李海怀点了点头。
“谢谢海怀兄。”
“秦组长客气了,你们是继续查看,还是回去?”李海怀询问道。
“我们才刚到,还想去剩下的三个起火点看看。”罗耀道,“估计还要一会儿再回去。”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李海怀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就带着副官离去了。
“老虎,去打听一下,李海怀跑伤兵医院来做什么的。”罗耀扭头吩咐杨帆一声。
“是。”
“大哥,你怀疑李海怀?”
“虽然我们跟他有一段师生情谊,但人心隔肚皮,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一些。”罗耀解释道。
李孚道:“大哥做事还是太谨慎了。”
“现在危机四伏,我们若是出一丁点儿的差错,那不仅是我们几个有危险,霍恬他们都可能遭殃。”罗耀严肃的道。
“是,大哥,我错了。”李孚忙道。
第427章:真相(一)
罗耀和李孚第一站来的就是伤兵医院,这里是当初第一个起火点。
当初燃烧的痕迹虽然还留下一些,但除了位置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
他们就是过来看一下。
因为伤兵医院一直都在,一年前的一些军医,护士,还有医院的护工都在。
重点其实是向这些人了解一下情况。
罗耀用的是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下来查案有些不合规矩,但只要参谋长吴学新的一个电话,院长也不敢不配合。
当然,保密还是需要的,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只需要院长知道就可以了。
这院长的下一道命令,这些人知情人自然不敢不配合,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这种重新走访,有没有用,说实话,有时候还真难说,毕竟事情都过去一年了,虽然很多人对那场大火是触目惊心,记忆犹新,但毕竟不能记的那么细致了。
跟发现起火,和几个救火的当事人了解后,发现跟军统调查的卷宗里面说的都差不多。
并没有新的东西。
当时着火的是医院用的包扎的纱布库房,纱布这种医疗物资很短缺,很多情况下都是需要重复利用的,所有,旧纱布都是不舍得扔的。
清洗消毒再晾晒之后,可以用于伤员的包扎。
物资紧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纱布重复使用,加上药品短缺,很多受伤的士兵就是因为伤口感染得不到有效治疗被迫戒指甚至丢掉性命的事情那是常见的。
当时因为保管不严密,这些清洗消毒后晒干的棉纱都是直接收进库房。
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火的,库房就烧了起来。
棉纱易燃,很快就扩散整个库房,救火根本来不及,当时参与救火的人讲,只能采取阻断措施,将存放棉纱的库房与其他区域隔开,以免火势烧开,殃及整个伤兵医院。
火是根本救不了的。
最终库房给烧成了白地,原本就匮乏的医疗物资,就更加短缺了。
事后调查起火原因,因为库房都烧成了白地,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只能通过走访的方式询问当时参与救火人。
查来查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很有可能是在伤兵医院养伤的某个伤兵抽烟掉落的烟头复燃引起的。
但是把在仓库附近抽过烟的伤兵召集过来询问,没有一个人承认。
当时军统就参与了询问工作,虽然也圈出几个怀疑对象,但是这事儿主要当事人不说,还真没办法得知是谁。
再者说,这是一桩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也是没有明确的定论。
而另外三个起火点才是重点。
伤兵医院并不是当时安排的“焚城”计划的点火点,而且负责计划的警备第二团不可能不清楚伤兵医院的位置,也不能据此判断,“焚城”的命令提前了。
关键是另外的三个起火点,才是城内的警备第二团误判的重要原因。
“焚城”的计划是绝密的,事先肯定不可能让老百姓知道,但是那些用来“焚城”的点火点,想要完全保密就难了。
因为,点火点事需要准备一些易燃物的,这些动作一般人不会那么敏锐,但如果是日谍就不好说了,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一些情况了。
利用和制造混乱,这也是潜伏特工的重要任务之一。
用来“焚城”的点火点基本上都是城内非常重要的设施和工厂,这些是不能落入敌手的,那样就成了资敌了,要说将整座城市烧成白地,让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那可能也不是制定这项计划的人的初衷所在。
但是这件事最终失控了,也就酿成人间惨剧。
这些设施和工厂南门外也有几处,布莊,油坊和棺材铺三个点附近都有。
这就很不寻常了。
当然,它们都不是计划中的点火点,但是很容易被误判,这才是最关键的。
一旦误判,那后果就相当严重了,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日军即将杀到湘城城下,执行任务的指挥官定力不足,加上内心的恐惧,就想着早烧玩烧,还不如早一点儿一把火烧掉,然后出城逃命算了。
多重因素凑到一起,惨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这三个起火点是诱因,成功点燃了城内留下执行“焚城”任务的国军官兵的内心的恐惧之火,然后他们又把现实之火点燃了。
布莊被烧后,老板就破产了,他的全部家当在这个布莊上,还欠了一笔外债。
老板一气之下,跳河自杀了。
留下孤儿寡母的,据说把宅子买了还债,后来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至于那伙计,也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只是听说不并不是湘城本地人,外地来的一个落魄年轻人,老板好心收留。
人也烧死了,还是老板最后给收敛的,不然,连个坟都没有。
布莊还是烧毁之后的样子,因为烧死过人,被认为是不祥之地,没有人要。
这到对罗耀的走访是一个不小的帮助,一般情况下,这种案子发生一年了,还保留现场的,几乎不可能。
不过,这也不是原貌了,毕竟身后做过调查的,收尸和清理必然会对现场有所破话。
罗耀看过现场拍摄的照片,再与现实中所见一一对应,还是能够在脑海里构建当时那个惨烈的情景的。
死过人的地方,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哪怕是心里因素,都能让人感觉到不同。
“大哥,大哥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李孚跟着罗耀一路走进来,从前门一直走到后院。
“少了人气,自然就这种感觉了,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罗耀道,住人的地方,必然是有人气的,也是有温度的,而不住人的地方,肯定是冰冷的,所以,荒山野岭某个废弃房屋内,必然会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一方面是心理因素,还有就是没有人生活过的烟火气的原因。
布莊的伙计听到有人喊“走水”了,才提着煤油灯,惊慌之下,跑去库房查看,结果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油灯点燃了布匹,连人带整个布莊都烧掉了。
这是调查卷宗中所记载。
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伙计都烧死了,怎么知道他是听到有人喊“走水”了,他才跑出来,到时候后面一些列事情发生呢?
是布莊“走水”,还是其他地方“走水”?
这就涉及到布莊的火是谁点的根本原因了。
若是外面“走水”,那么伙计就不会奔自家库房,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如果是“自家”走水,伙计很自然的就会向自己库房跑去,并且想办法救火。
然后,伙计因为没带眼镜儿,看不清地面上的东西,被绊了一脚,摔了手中的煤油灯……
表面上这份调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也很合乎逻辑,但是仔细再想一下,里面的问题很大。
现场勘查拍摄的照片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个结果也许就是有人想让后来的调查者看到的。
但是他还是百密一疏。
伙计听到“走水”后,匆忙跑向自家库房,开门,因为没有带眼镜儿,没留意脚下,被小凳子绊倒,然后摔了手中的煤油灯,把布匹给点燃了,自己脑门也磕在架子上晕过去了,把自己也烧死了……
这些都是可以伪造的,要伪造这样一个现场很容易,情理上也说得通。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伙计为什么听到外面有人喊“走水”了,会第一时间跑向自家的库房?
正常人的反应都是,看到出事儿,才会去查看,自家库房没什么问题,外面“走水”的话,他跑去干什么?
如果是自家库房“走水”,那外面的人如何见到,如果外人都能看见的话,那如果是为了救火冲进库房,怎么会在库房里留下煤油灯的碎片,还有他死亡时候的身体并不是正常人烧死的形状?
如果假设,布莊伙计听到外面有人喊“走水”了,他匆忙起来,提着一盏煤油灯跑出来看,不,正常反应,应该是直接冲出来。
如果是自家库房“走水”,第一反应应该是去取水救火……
罗耀站在后院中,梳理自己脑海中的一条条线索分析,推断,渐渐的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真相。
如果外面当时真的有人喊“走水”了,布莊伙计从睡梦中惊醒,他第一时间抓了放在枕边的眼镜儿,披上一件外套,冲了出去。
但是当他冲了出来,却发现自家库房内似有动静,于是,他就马上回屋,取了煤油灯出来,前往库房查看。
然后,绊倒,昏迷,点燃库房中的布匹……
甚至,他自从一进入库房,就已经身不由己,落入对手的彻底算计之中了。
只有这样才合理。
不然,从常理和人性上是说不通的。
这可能才是布莊起火的真相。
“走,我们去油坊吧。”罗耀微微睁开眼眸,露出一丝微笑,果然是来现场感受一下,是不一样的,只看卷宗,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发现这些。
“大哥,你发现什么了?”李孚也跟着看了一圈,不过,他是什么都没发现。
“等看完所有现场,回去跟你说。”罗耀道。
“嗯。”李孚也不多问,反正早晚都知道,急啥呢,随后跟上罗耀脚步,疾步从布莊离开。
第二个起火点,是油坊,老板姓史,开了有二十年了,在南门一带名声不错,许多人都是吃他家的油。
史老板是被火烧醒之后,一个人冲了出来,而妻儿却没有能够活下来,被大火活活的烧死。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安葬妻儿之后,史老板就疯掉了。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掉了。
令人惋惜。
史老板虽然疯了,但并没有离开湘城,可能他是还有什么眷念,他就在南门附近游荡,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疯子乞丐,附近老百姓都知道他的悲惨往事,都愿意给他一口吃的,所以,全靠过去的老街坊的施舍和救济活了下来。
油坊虽然烧了,后来也没有被重建。这史老板虽然疯掉了,但却似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家。
每天晚上,他还知道回烧毁的油坊睡觉。
而且就谁在妻儿被烧死的那间卧室。
这大概就是他活在世上的唯一的执念吧。
罗耀和李孚来到油坊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史老板本人,他应该还在外面游荡,只有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
调查卷宗上有关油坊起火的原因也是基于史老板自己的问话笔录,那天晚上,史老板是被几个朋友叫去吃饭,喝了不少酒。
随后,他被朋友送回了家中,他要照看生意,因此,平时都是睡前厢房,不跟妻儿睡在同一个卧室。
但是据他所言,他虽然酒喝多了,可回来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还能把朋友送走之后,自己再回来关门睡觉。
他有睡前抽烟的习惯,但是那个晚上他记得自己是没有抽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烟袋锅子里残存的烟丝还燃烧,因为他被烧醒之后,火势已经很大了,而且事后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他自己不小心才把油坊点着了,还烧死了妻儿!
就是这个结论,才令他内心无比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儿,以至于忧思成疾,最终疯掉了。
但是这个火并非一点儿没有蹊跷之处,他被火烧醒的时候,油坊已经是一片火海了,究竟是他的房间先烧起来,然后火过到妻儿房间,还是根本就是妻儿的房间先着火,然后再烧过来的。
这先后顺序意味着这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
当然,当时起火已经很大了,就是史老板本人也无法判断到底这火起的顺序了,而外面的人也无法知晓油坊内的情况。
如今幸存者已经疯掉了,恐怕也无法还原当时的情景了。
唯一能够说话的就是史老板妻儿的尸体了,时间报告显示,二人的确是被活活烧死的,她们死的时候是有挣扎和躲避的动作,而且鼻腔内吸入大量的黑灰,确实是为活人烧死的状况。
但是,当罗耀来到油坊,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史老板妻儿跟史老板住的地方分别是东西厢房,中间就隔着一个会客厅。
如果火是由史老板房间先烧起来的,那么先着火的史老板都能从大火中冲出来,反倒是后来过火的妻儿却被活活烧死。
而且史老板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妻儿就在自己隔了一个会客厅,正常人,第一时间都会想要去把妻儿救出来、
如果史老板不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话,他也不会愧疚而疯掉。
只有一种情况,他的房间是后来着火的,而他妻儿所在的房间已经整个被烧起来了,他即便想救,也没有办法冲进去救人了。
他只能一个人冲出来了。
甚至说,他本来也应该是的,这样一切就死无对证了。
第428章:真相(二)
“走吧,去看最后一个。”罗耀叹息一声,扭头招呼李孚一声,这时候一个骨瘦如柴一般的老乞丐拄着一根拐杖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材佝偻,忽然看到自己栖息的地方来了两个人,他微微一抬头,眼神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
这眼神与罗耀刚好一个交错。
罗耀一愣。
错身而过。
但是,他很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转过身来,轻喝一声:“站住。”
乞丐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史老板,你没疯吧。”罗耀淡淡的一笑,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的说了一声道。
乞丐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你不想为自己的妻儿报仇了吗?”罗耀继续道,“她们在泉下可都看着你呢?”
乞丐的脚终于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头,但可见他那只拿着破碗的手微微的在抖动,显然情绪波动不小。
“史老板,可以谈谈吗?”罗耀折返回去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那乞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透着一种让人心酸的疲倦和疑惑。
“能帮你的人。”罗耀道。
“那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乞丐继续抬脚往里走。
“史老板,就凭你一个人,只怕是查出了真相,也无法为妻儿报仇的,杀害他们的可不是一般人。”罗耀说道。
乞丐刚迈出的一脚又停了下来:“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能够面对面的对话吗,你这样总是背对着我们,这似乎有些对我们不太尊敬?”罗耀呵呵一笑。
乞丐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过来,缓缓的抬头,露出那张脸,罗耀和李孚见了都不由的吓了一跳。
小半张脸如同蚯蚓附着一般,望之令人心生恐惧,若不是蓬松脏乱的头发遮掩,大半天走在大街上,那都能吓坏小朋友,若是在晚上,突然冒出这样一张脸,只怕会把人吓的魂儿都飞了。
半人半鬼。
“两位见到了,我还是转过去吧。”
“不用,比你还惨的相貌我们也见过,何况,我们也不会以貌取人,只是一时间没想到而已。”罗耀确实不知道这史老板会是这样一副尊荣,这调查报告里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只是说他在大火中烧伤了,养伤月余。
“既然你们不害怕,那就里面说吧。”乞丐,应该是史老板说道。
“好。”
三人一起进了那烧塌了的房间,是乞丐后来自己重新搭了一下,弄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就干草上,铺了一张破草席,棉被脏兮兮的,团成一个烂卷儿,没地方坐,只能在地上。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事儿,我们坐地上说。”罗耀和李孚直接盘腿就坐下了,他们有没有洁癖什么的,何况对军人来说,席地而坐是正常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有疯的?”乞丐在破草席上问道。
“眼神,一个人有没有精神失常,眼神是绝对能看出来的。”罗耀道,“你在你跟我照面的那一刻,你的眼神非常清澈,虽然有警惕之意,却没有表现出敌意,而且,你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陡然增加三分,如果你是一个疯子,是不会有这种自主意识的。”
“只有正常人才有自主意识的反应,所以我判断你根本没有疯。而是在装疯。”罗耀呵呵一笑。
“厉害,我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识破。”史老板惊叹一声。
“史老板,你好好的,为什么装疯呢?”李孚奇怪的问道。
史老板笑了笑,朝罗耀看去。
“一个疯子,就没有灭口的价值了。”罗耀呵呵一笑。
“厉害,厉害,你是我见到的最厉害的人,一语道破我为什么装疯了,没错,我在医院伤没有养好,一天夜里,就有人潜入病房要杀我,幸亏我那个时候尿急,出去方便了,不然,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史老板似乎并不想隐瞒了,装疯的情况都被发现了,如果罗耀和李孚正要对他不利的话,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而且,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仇人不一般,就靠他一个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都报不了仇。
“看来我得推断没错,你的妻儿房间是先着火的,然后才蔓延到你的房间,然后有人故意的制造了你不小心烟灰烧掉外套,引发大火,并最终烧死自己妻儿的假象。”罗耀点了点头,“你可曾见到那个害你的人?”
“没有!”乞丐史老板摇了摇头,很痛苦的说道。
“你一定是查到什么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跟我们说了。”罗耀微微一点头问道。
“没错,我知道有人要杀我灭口,我就确定烧死我妻儿那火很蹊跷,加上后来有人找我调查起火原因,我就更加确定火是人为纵的,我一个开油坊的生意人,也不敢得罪人,谁想要我的命,那就只有原因了,他们需要烧了我的油坊,然后还不能让我发声,以免追查到他们身上,后来我听说,湘城那场大火诱因就是当时我家油坊和另外两家突然着火引起的,我就更加确信这是一个阴谋了……”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调查案子的人?”
“我能说吗?”乞丐史老板讪然一笑,说不出的凄凉。
“为什么不能说,既然上面调查起火原因,你只要把怀疑说出来,自然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李孚问道。
“公道,他们都已经认定火是我不小心引起的,我一个疯子的话,又有谁信?”乞丐史老板反问道。
“呃……”李孚为之语塞。
“看来你确实受委屈了。”罗耀点了点头,这国民政府要是真让老百姓信任的话,何至于如此?
“你们两位怎么突然对我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
“史老板,你的案子背后的水很深,我们是专门过来进行秘密调查的。”罗耀解释道,“我们属于一个特别调查组。”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你们才过来?”
“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不过,你能把你调查的结果告诉我们吗?”罗耀询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们。”乞丐史老板警惕的道。
“这样,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有人能证明我们的身份,然后你再给我们讲,怎么样?”罗耀道。
“不行,我不去,我就在这里,你让那个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人过来。”乞丐史老板坚持道。
罗耀给了李孚一个眼神。
“好,我让他去把人叫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如何?”
李孚点了点头,站起来跑了出去。
“电话打到了,一会儿就到。”片刻后,李孚回来了,跟罗耀汇报一声。
罗耀也没闲着,详细的跟乞丐史老板了解了一下,那场改变他一家子命运的大火发生的经过。
有些是卷宗上没有体现的,尤其是细节方面,罗耀甚至让乞丐史老板带着他重新走了一下。
罗耀问的很详细,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这认真的程度,让乞丐史老板对罗耀的态度也起了一丝变化,不再是那么的冷了,甚至还主动说了一些情况。
半个小时后。
一身便装的李海怀从门口走了进来。
乞丐史老板一见到李海怀,立马脸色就有些变化,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甚至还可能有些不愉快。
李海怀同样脸色也有些尴尬。
“史学勤,你没有疯?”李海怀一张嘴,就充满了火药味儿,很显然,他们之前有过交锋。
“李长官。”史学勤讪讪一声。
“你这个家伙,真是太会装了,骗得我好苦。”李海怀道。
“李长官,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要是不这么做,可能早就没命了。”史学勤解释一声道。
“没命,谁要你的命?”李海怀奇怪的问道。
“当然是放火烧死史老板妻儿的人了,他们也不想让史老板活下来,自然也有想要将他灭口了。”罗耀道,“他们怕史老板知道一些什么对他们的隐藏不利。”
“可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什么,应该跟我说,我们难道不能够保护你吗?”
“你们官官相护,我敢说吗?”
“你什么意思?”李海怀变了脸色。
罗耀也猜到了,史学勤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装疯,甚至李海怀都查到他头上,也坚持装疯卖傻不肯说实话了。
但是现在,他被人揭露“装疯”的身份了,自然也就没办法装下去了。
“史老板,现在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罗耀直接向史学勤道。
“你跟李长官是一伙的,我能相信你吗?”史学勤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问道。
李海怀闻言,差点儿鼻子没被气歪了,自己也是看走眼了,居然没有发现这史学勤的“疯癫”是装出来的。
当然,当时他也没没有往这个方向去向,毕竟史学勤的“发疯”是有可理解的因果关系的。
“你可以不说,但这对你来说,也许就丧失了一次你为自己妻儿寻找真凶报仇的机会,甚至是唯一的一次。”罗耀说道。
史学勤嘴角抽了一下,更加显得狰狞,显然他此刻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决定是很难下的。
“我只想对你说。”终于,史学勤开口对罗耀说道。
罗耀看了李海怀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第429章:真相(三)
“法医周远。”
史学勤没有多说什么,就给罗耀提到了一个人,一个在卷宗中数次被提到的人,他看过卷宗。
并且所有的签名都仔细看过。
他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记忆力要比一般人强多了,何况他在这个案子当中,耗费了不少脑细胞。
所有“起火”案的尸检都是这个“周远”做的,并且出具的法医报告。
这个环节要是有问题的话,那所有卷宗上所写的那些确凿额的推论,甚至都是要全部被推翻的。
因为三个“着火”的案子,现场取证都非常困难,人证也是极少,基本上不能作为判断依据,而尸体的检验,自然作为最重要的判断依据了。
“史老板,能否详细的说一下呢?”罗耀追问一声,他很想从史学勤嘴里问出一些什么,也省的自己费心去了解和调查。
毕竟时间就是效率。
史学勤摇了摇头,不说了。
罗耀看得出来,这个史学勤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但是他不肯说,是有什么顾虑,他不清楚。
“史老板,都这个时候了,你莫非还保留什么?“
“我想保留最后一份希望。”史学勤说道,“如果你们查不出来,或者继续官官相护,那我还能去找别人。”
“你……”
罗耀眼睛有些酸涩,他岂能听不出来,如果他们查不出来,他估计也就没有任何信心了,还不如把秘密带进棺材,报仇就不去想了。
“我知道了,这个地方你不能待了,我帮你换一个地方。”罗耀缓缓说道。
史学勤皱了一些眉头,很显然,他并不想离开这里。
“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那幕后黑手知道了,一定会来杀你灭口的。”罗耀道。
“如果他来杀我,那岂不是等于暴露了自己,这反而是一个将他引诱出来的好办法。”史学勤说道。
“你现在是本案唯一的重要人证,我必须要考虑你的安全,所以。你还是听我的,跟我们走吧,我能保证你的安全。”罗耀说道,他当然这个方法很好,但敌人也不见得会那么笨,能把人为的纵火最后做成是意外失火,这样的对手可不简单,而且在史学勤‘疯掉’之后,就没有再骚扰过他,这就说明,这个家伙很聪明,他若是为了一劳永逸而继续对一个疯子下杀手的,很可能就会暴露自己,当然,他可以做成意外死亡,但那还是有可能暴露自己,如果他知道案子重新被调查,那他过来杀人灭口,就是自投罗网了。
想要让这个人自投罗网,未必需要史学勤亲自待在这间烧毁的油坊内,换一个人也行。
……
“海怀兄……”罗耀找到李海怀,拉到一边,悄默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海怀听完之后眼睛亮了起来,当即点头道:“放心吧,我来办。”
“拜托了,此事绝对要绝对保密,不可走漏风声,否则人不出现,这一切就白忙活了。”
“知道,放心吧。”李海怀点了点头,“秦老弟,还是你厉害,这才两天功夫,这么一个悬案就让你给理出头绪来了,真是了不起。”
“其实海怀兄也是差一点儿跟真相擦肩而过,不然,这个案子早就破了。”罗耀谦逊的一声。
“秦老弟谦虚了,这个悬案要是能告破,也能告慰死去的灵魂。”李海怀说道。
“我们不宜在此地久留,还要去下一个点。”罗耀道。
“还要去?”
“当然,我们才看了两个着火点,最后一个还没看呢,总要看一下的。”罗耀道。
……
棺材铺失火后,烧了一个精光,伙计也烧死了,老板损失自然是不小的,还要赔付伙计(学徒)一笔丧葬费,还要赔付客人一笔钱,人家在他店铺订购的棺材的,最后没能交上货,自然是要赔钱的。
他又没有人给他赔付损失,所有的钱都是他自掏腰包。
要不是这棺材铺是他自己的,那他想继续经营都成问题,时局动荡,人命如草菅。
死人多了,这棺材铺的声音自然是不差的,老板很快就在原址上重建棺材铺。
三个着火点,也就是棺材铺最后恢复了元气,其他两家基本上算是败亡了。
罗耀和李孚来的时候,棺材铺非常忙碌,承接了不少棺材单子,前方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死人就需要棺材下葬。
不需要多好的木头,都是薄皮棺材,制作非常粗糙,但是数量多,利润也就很客观。
七八个木匠和学徒在忙碌着,边上打好的棺材,都是直接就被拉走的,供不应求。
“夏木匠在吗?”棺材铺的老板姓夏,四十多岁了,个子不高,精瘦的汉子。
穿着一件灰色的粗麻布的褂子,卖力的刨这木板,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挂落下来。
虽然是老板,可他跟手底下的学徒和其他木匠是一起干活的,而且干的比其他人还要卖力。
毕竟这是自家的买卖。
“客人可是要请寿材?”听了学徒的报告,夏木匠放下手中的刨子,擦了一把汗,过来询问道。
买棺材毕竟是不吉利的,谁家死了人,心情能好,所以说的时候,自然不能太直接了。
“夏木匠,我们有点事儿向你打听一下,能否借一步说话?”罗耀知道,想要重勘现场是不现实了,只能向夏木匠打听相关事情了。
“好,请。”来的都是客,夏木匠自然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领着罗耀和李孚二人来到一个小的会客室。
“两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店的手艺在湘城也算是中上水平,你们来的时候也应该打听过了。”夏木匠那满脸沟壑的脸挤出一丝笑容道。
“我们不是来买寿材的,我们是想向夏木匠打听一下去年11月13日夜,贵店发生的那起火灾。”罗耀坐了下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夏木匠闻言,脸色大变。
显然这件事对他来说,那是一个痛点,甚至根本就不想再提起,如今在被人提及,一下子戳痛了他的内心。
“两位如果不是来请寿材的,就请回吧,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夏木匠直接就开始赶人了。
“夏木匠就不想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伙计是怎么死的吗?”罗耀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问道。
夏木匠脸色再变,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痛楚。
这个伙计(学徒)是夏木匠最喜欢的,几乎相当于半个儿子,要不然也不会让他留在店铺里看门。
其他学徒都没有这个资格。
偏偏就是这个伙计被一场大火烧死了,他不相信是这个伙计一时大意,点燃了棺材,最后连自己也一起烧死。
但是官方的调查结果就是如此,他又能说什么呢,而且是因为伙计自己不小心,还把自己烧死了,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如果那晚他不是出去进木材,也留在店里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后悔也没有用。
只能接受事实。
“对不起,人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还请你们离开。”夏木匠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度。
“夏木匠,你跟这位伙计可以说是情同父子,难道就不想为他正名,其实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是被人谋杀的吗?”罗耀道。
夏木匠没有说话。
但是他脸上摇摆不定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内心对伙计的死是有怀疑的,只是他能力有限,加上官方的调查都已经定性了,他一个老百姓,怎么查?
“夏木匠,案件的相关情况我们基本清楚,我就不问了,我们这次来就想了解一下你这位伙计刘涛平时的人品如何,以及他平时都跟谁走得近,或者仇家之类的?”罗耀问道。
“刘涛就是个老实孩子,平时与人为善,大家都喜欢他,活也做的好,细致,他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更加不可能跟人结仇了。”夏木匠直接说道,“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现在要去干活了,你们是走是留,随意。”
说完,这夏木匠就撇下两人,直接就离开了。
“这个夏木匠一定有什么没跟我们说。”李孚判断道。
“你仔细看过卷宗就知道了。”罗耀微微一点头道,“夏木匠有个女儿,叫夏雨荷,年方二八,夏木匠想从自己招收中的学徒伙计中选一个做他的女婿,然后继承他这个家业,刘涛因为老实肯干,而且聪明好学,将夏木匠的手艺都学了去,被夏木匠看中了,这才将他留在店内,但是夏雨荷并不喜欢老实巴交的刘涛,她喜欢另一个学徒,叫顾寿文,这个伙计跟刘涛差不多大,人也聪明,学东西也快,但是他聪明都用在偷奸耍滑上面了,做事不踏实,但有一张甜言蜜语的嘴,那夏雨荷情窦初开,换做是你,你会喜欢哪一个?”
“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自古如此。”李孚呵呵一笑。
“你说对了,夏雨荷喜欢的是顾寿文,并且非彼不嫁,而夏木匠相中的是刘涛,刘涛稳重大气,是最适合继承他家业的人选,所以,就算刘涛没有入赘夏家的想法,这顾寿文如果想跟夏雨荷在一起,刘涛就是最大的障碍。”罗耀道。
“这顾寿文杀人的嫌疑就大了。”李孚惊叹一声。
“是,可是证据呢,当天夜里,只有刘涛一个人在店内,而顾寿文因为夏木匠不喜,早就被赶走了。”
“这就有意思了,就算刘涛死了,顾寿文也未必能够入赘夏家,他如果聪明的话,不应该动除掉刘涛的念头,而且,一旦事情败露,他跟夏雨荷更加没可能了。”李孚道,“除非有人逼着他,必须要下这个杀手!”
“夏木匠。”
“熟人作案,才会毫无防备,刘涛跟顾寿文本来就认识,顾寿文可以很轻松的进入棺材铺,因为当时夏木匠不在。”罗耀点了点头。
“那这个顾寿文?”
“我已经让海怀兄去抓人了。”罗耀道,“这么精妙的杀人计划,时机选的这么巧,如果刚才史学勤提供的线索有用的话,那么你猜一下,顾寿文跟这个法医周远会不会认识呢?”
“那还等什么,为什么不把周远一起抓了?”李孚问道。
“不,周远的价值远在顾寿文之上,抓顾寿文是打草惊蛇。”罗耀呵呵一笑解释道。
“你早就看出这个法医周远有问题,是吗?”李孚这才反应过来。
罗耀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事情的真相需要慢慢调查,剥丝抽茧,才能真正的浮现出来,慢不得,也急不得。
第430章:真相(四)
小西门正街。
集雅轩。
后院,会客厅。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见我?”一头戴礼帽,身穿褐色长袍的纤瘦男子,一开口居然是女人的声音。
“樱子小姐,我刚接到消息,藤田君来了。”关老板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什么,藤田他来做什么?”
“是近藤机关长派他过来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就是冲着那个混在战地服务团中的那个密电码破译小组。”
“义父他是想要在湘城除掉这个密电码破译小组?”樱子马上就明白为什么了。
把手底下最强的特工藤田俊都派过来了,近藤敬一这一次是势在必得了。
“是的,他们一共三十人,不敢进城,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这是藤田用电台给我发的电报,要求见樱子小姐你。”关老板取了一张电文给樱子递了过去。
“明天见面,这么急?”樱子扫了一眼电文内容,不由的秀眉微微一蹙。
“樱子小姐,要不要见面,还得您拿主意?”
“我现在每天都有慰问演出任务,根本走不开,就是来见你,也是费尽脑汁找了个理由,才请了半个小时假,你让我怎么去城外那么远的地方与他见面?”樱子说道。
“那约藤田进城?”
“只怕他不会来的。”樱子摇了摇头,她了解藤田俊这个人,狡猾,谨慎,而且凶狠。
如果不是具备这三项素质,他还能活到现在?
“那怎么办?”关老板一时间为难了,樱子来了之后,上头要他直接接受樱子的领导,樱子现在是他的上司,他不能擅自决定的。
“你去见他,把掌握的情报跟他解释一下,我这边的难处也要跟他讲,如果他非要见我,那就自己进城,我不只有这一件任务,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樱子吩咐一声。
“是,可是有关这个破译小组的情报,我们掌握的不多……”关老板为难道。
“我虽然跟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可以确定他们就住在湘城南门外的天鹅塘的旭鸣里的融园4号。”樱子小姐不无得意的一笑道。
“那不是跟樱子小姐你住的地方没多远?”
“就挨在一起,走几步路就到。”樱子旋即又道,“不过,我偷偷观察过,那里面是外松内紧,戒备相当森严,生人根本进不去,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也无法知道。”
“这是好事儿,如果这些人跟薛伯陵的战区司令部在一起的话,那恐怕我们就没办法下手了。”关老板道。
“他们既然隐藏在战地服务团中,自然是不想跟战区联系太紧密,也是出于保密的需要。”樱子分析道,“战区司令部人多眼杂,他们这个小组应该属于最高机密,自然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关老板点了点头。
中国人能破解大日本帝国陆军密电通讯密码,这样的消息是要绝对对外保密的。
单独的运作和隐藏起来,这也是正常的做法。
“南门外有驻军,还有湘城警备司令部离的也不远,只要一有动静,他们马上就会得到增援,我实在想不出来,藤田君用什么方法来完成这个任务。”樱子冷笑一声。
“樱子小姐,我们提供情报和配合好了,至于怎么完成任务,那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近藤机关长也是这么要求的。”关老板呵呵一声道。
“倒也是,你我没必要考虑那么多。”樱子点了点头,“有什么情况我再通知你,别再私下里跑去我的慰问演出现场了。”
“明白,樱子小姐。”
送走樱子小姐,关老板马上关上门,换了一身旧衣裳出城去了,一直到临近关城门,宵禁的那一刻才回来。
他得回家吃饭。
……
回到岳麓山脚下的庄园,罗耀洗了把脸,坐下来喝了口茶,陈泽蓉过来报告。
说是日军被阻挡在汨罗江北岸已经有一个昼夜了,不过,日军重新从后方运送了渡河器材过来了。
预计明天可能会强行渡江。
准备了这么久,就算冈村宁次想撤回去,他手底下的将军们也不愿意的。
所以,这仗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何况,角力才刚刚开始,冈村宁次不甘心放跑第15集团军主力,薛伯陵同样也想在湘城下再打一个类似于“台儿庄”的大捷来,以提振全国抗日时士气,以及在国际上显示中国政府抵抗侵略的决心和意志,以获取更多的美援。
日本人这样膨胀下去,迟早会威胁到美国人在西太平洋的利益,尤其是不能够让中国倒向日本人的怀抱,所以,美国年初就开始悄悄的对华援助了。
当然,这不是直接援助,是用物资交换的方式。
谁不想成为当世的名将,冈村宁次还有对“元帅”的渴望呢,薛伯陵同样也渴望用军功来证明自己。
这里面也事关国家民族的存亡,没有退一步的可能。
罗耀知道,第一次湘赣会战其实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当然,对于中方来说,没有占到便宜,那就是胜利,毕竟在这之前都是战败,然后后退,现在能打上一个旗鼓相当,这就是进步了。
因为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信心稳住了,日军想要再在中国战场上取得大胜那是不可能的了。
何况到目前为止,日军还吃过不小的亏,预定的目标不但没有达成,伤亡也比他们想的要多的多。
新更换的日军密电码破译工作正在紧张的进行之中,罗耀要不是为了“虺”小组的事情,他也会做这个工作的。
但把藏在湘城的日谍组织抓出来,也很重要,可不想再出现一次“文夕大火”那样的人为的灾祸。
“吴副组长报告,现在破译进度已经差不多百分之二十左右,日军新更换的密码并没有采用新的技术和算法,只是在老的算法上加以改变,可能是它们对自己的密电码加密算法过于自信,或者是没有时间来更新算法,只能先用。”
“嗯,按照正常情况下的推算,就算我们掌握了算法,也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来完成破译,到时候,他们又可以更换新的密电码了,不过,他想不到是,我们会比他们想象中的快多了。”罗耀微微一点头,如果能敢在会战结束之前破译出来,或许还能给冈村宁次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家里可有消息?”
“宫副站长来电说,目前一切正常,目标人物在监控之中,随时可以抓捕。”
“回电,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抓人。”罗耀吩咐道。
“是。”
“秦组,李站长来了。”易学忠上楼,敲门禀告一声。
“我就来。”
“海怀兄,怎么还让你亲自过来一趟?”罗耀下楼来,见到了李海怀,客气的道。
“秦老弟亲自交代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李海怀嘿嘿一笑,“人我给你带来了,怎么审你说了算?”
“一起吧,把程颂叫过来。”罗耀笑道,这个案子本来李海怀调查多时,最后束之高阁,他来,等于是抢了人家的案子,现在还打脸了,这要是让李海怀重新参与案子中,这案子将来水落石出,也是有他一份功劳。
李海怀知道,罗耀让他参与进来,是照顾他的感受和面子。
“谢谢。”李海怀感谢一声。
“程颂,来主审,老易,你配合一下,交给你们了,我和李站长看你们审。”罗耀道。
顾寿文这样的小角色,还不值得他亲自下场。
这也是给李孚锻炼的机会,过去,他哪有这种亲自上手办案的机会,不给机会,哪来的经验?
李孚闻讯而来,自然是喜不自禁,摩拳擦掌,审讯犯人,他自然是学过的,可那过去都是“演戏”的成分居多,真审犯人,在“甲室”是根本没机会,后来去了防空司令部督察室,面对的又是同袍,犯错的又不能等同罪犯,自然不能像对待犯人那样。
“这家伙还真不好找,我是在一家赌档找到他的,没有亮身份,以债主的身份把他请过来的,他这会儿还迷糊着呢!”李海怀嘿嘿一笑。
“赌档,这家伙还是个赌徒,难怪那夏木匠看不上他,这哪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赌徒,这万一输急眼了,老婆都能押出去!”罗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何止是赌博,这家伙还是个瘾君子呢,你看,他那流鼻涕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瘾头上来了。”李海怀手一指那脸色苍白,眼睛无神,不停的流鼻涕,打哈欠,一副没睡够的年轻人说道。
对于这样一个人,审起来毫无难度可言。
不到十分钟,这个顾寿文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撂了。
去年的11月13日晚上,他确实去了夏木匠的棺材铺,因为跟夏雨荷的关系,他早就被夏木匠赶出了棺材铺,好吃懒做的他生活没有着落,只能靠夏雨荷暗中救济。
而夏雨荷被父亲限制跟他见面,没错,那个老实刘涛居然成了她们之间的中间人,给她们递话,还有夏雨荷接济他的钱,也大多数都是刘涛自己的。
因为夏雨荷自己经济来源都被夏父控制了。
这件事夏木匠并不知情,每次去棺材铺都是等夏木匠不在的时候,那天晚上,顾寿文身上的钱又用的差不多了,就去找刘涛拿钱。
刘涛留他吃饭,两个人还喝了酒,刘涛是个老实孩子,平时很少花钱,就算接济顾寿文,自己还有攒下不少,那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刘涛给他取钱,顿时心生歹念,于是悄悄拿了一根木棍,一棍子敲晕了刘涛,拿走了他的钱财。
他是没想杀人,可是,他走的太慌张了,将一盏煤油灯打落在地,瞬间起火……
后来,他听说刘涛在那场大火中丧生,棺材铺也烧掉了。
他不敢乱说,直到得知棺材铺是意外失火的消息,他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有人找到他,威胁他替他做事,如果不答应,就将他放火烧死刘涛的事情说出来。
把柄在人家手里,他自然害怕,自然就答应了。
那个人就是湘城内很有名气的“土夫子”,绰号:傻老大的沙云虎。
第431章:剥丝抽茧
盗墓贼?
这个绰号“傻老大”的沙云虎李海怀自然是认识的,这种地面上的有名号的人物,都是军统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个沙云虎我知道,算是湘城地界有名气的盗墓贼,手底下有十几号人……”
李海怀直接小声的给罗耀介绍起来,简单来说,这是一伙儿亡命之徒,没什么固定的居所,他们是挖死人坟里的东西卖钱,经常一两个月不见人影,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市面上就会多出一些出土的文物,这帮人真是缺了大德了。
可是这没有苦主的案子,别说警察局了,就连军统也不愿意沾,这些人抓了,扔进牢房,还得给他们一碗饭吃。
这不是让他们找个白吃白喝的地儿吗?
再者说,牢房未必能关得住他们,弄不好,还得给你整出一个“越狱”的大事情来。
这事儿可不罕见,这些“土夫子”的手段,那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对于这类人,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秦老弟,这沙云虎可不好抓,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想要找到他,只怕是不容易。”李海怀说道。
“他从地下挖出来的文物总要销赃吧?”
“话虽如此,可这些人都是人精,只怕是不会轻易的告诉我们的,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话,就更不会说了,他们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做这种生意的,背后都有点儿关系。”
“海怀兄,如果这些‘土夫子’跟日谍扯上关系的话,我想这些人也不敢充当帮凶吧?”罗耀冷笑一声。
李海怀一愣,旋即明白罗耀的意思了,要是这些人合作自然好,若是不合作,那就别怪他们以势压人了。
一个通敌卖国的汉奸的帽子扣上去,看他不乖乖就范,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很合他的心意。
“海怀兄,你是地头蛇,抓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罗耀可没打算要跟李海怀抢功。
“得咧!”李海怀欢喜的答应一声,这线索都是罗耀来了之后才发现的,如果罗耀非要自己动手,他也只能配合,毕竟人家是局本部派过来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
“那这个顾寿文怎么办?”
“先押送到湘城看守所关起来吧,棺材铺失火的案子,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等抓到沙云虎之后再对质,反正这刘涛的死亡跟他是脱不了关系的,不杀头,也要把牢底儿坐穿。”
“不如把他废物利用一下,套上那史学勤那套衣服,伪装成史学勤,看能不能把幕后之人给引诱出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顾寿文未必会合作?”
“他有拒绝的权力吗?”
“行,那就这么办吧。”罗耀点了点头,顾寿文的身材倒也跟史学勤有些相似。
“我现在就去办,秦老弟,你等我的消息。”李海怀兴匆匆的带着人离开了。
……
“大哥,现在就剩下那个法医周远了,他可是个关键人物,如果没有他出具的法医鉴定报告,这三起纵火案也不可能被最终定性为意外。”李孚走过来说道。
“有这个周远的资料吗?”
“只有一份简单的介绍,详细请款,可能还需要调查。”李孚回答道。
“这是你的任务,明天。”罗耀点了点头。
“你呢?”
“明天我要去一趟六嫂岳父母家,六哥让我捎了一些了一些东西。”罗耀解释道。
“哦。”李孚不多问了,沈彧的妻子江萍萍就是湘城人,托罗耀捎点儿东西过去,这是再常见不过了。
杨帆领着焕然一新的史学勤从外面走了进来。
洗了个澡,里里外外还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剃了,腰杆儿也挺直了,除了那张吓人的半张脸,那半张脸看上去还是挺英俊的,可惜了,一场火,家破人亡。
“我这里你放心的住着,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老虎讲。”罗耀道,“不过有些话需要跟你交代一下,有些房间属于机密重地,你不要乱闯,也不要瞎打听,明白吗?”
“明白,长官。”史学勤点了点头。
“没事儿,你可以去厨房那边帮忙,只要不走出这个庄园,你做什么没人干涉你。”
“谢谢长官。”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查清楚一年前的那场大火真正的诱因。”罗耀摆了摆手道,“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随时过来找我。”
“是。”
“老虎,带他去吃饭,然后休息。”罗耀吩咐杨帆一声。
“是,秦组。”
……
案子总算是有了进展,现在两个关键人物已经进入视线了,一个是法医周远,还有一个就是“土夫子”沙云虎,这两个人若是能够归案的话,去年的南门的那三把火的谜团就应该能够解开了。
李海怀能够坐稳军统湘城站站长这个位置,那能力绝不差,军统对湘城地下势力的了解和掌控也是极为有力的,何况他手里还掌握着国家力量,能动用的人力和资源远不是这些地下势力能够相比的。
以前对这些走黑道,捞偏门的,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这些人还碍不着他的事情,逢年过节的,还有不少孝敬,扫掉这些人,哪来的灰色收入?
但是,当跟自己的前途命运起冲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途的。
一个电话,湘城地区最大的地下黑市坊主文三爷赶紧跑了过来,湘城最大的特务头子召见,他就算是道上一言九鼎的人物,也不敢端架子,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像他这种吃偏门饭的。
“李科长,你有什么事儿,吩咐手下带个话就是了。”文三爷见到李海怀一副谦卑的模样。
“怎么,我教你过来,你文老三还不乐意?”
“不,绝不是,是您这日理万机的,还要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花费时间。”文老三透着谄媚的话道。
“你这个家伙,真是会说话,难怪黑白两道通吃,生意做的这么大。”李海怀呵呵一笑,“找你来,没别的事情,像你打听一个人。”
“您说?”
“沙云虎。”
文三爷闻言,骤然变了脸色:“在下斗胆问一下,是不是沙云虎哪里得罪您了?”
“这沙云虎该不会在给你做事吧?”李海怀一看这个情况,马上猜到一些情况。
“李科长,如果沙云虎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替他向您赔罪,明天晚上,玉楼东……”
“打住,文三爷,沙云虎可没得罪我,我只是想找他了解一些事情,所以才请你过来,劳烦你引见一下?”李海怀忙道,这沙云虎既然跟文三有联系,那就不能随意透露消息了。
“您要见沙云虎?”文三爷惊讶的瞪眼道。
李海怀呵呵一笑:“怎么,我不不能见他吗?”
“不,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沙云虎这个性格很轴,他不喜欢跟官面上的人结交,我要是直说的话,他只怕会直接拒绝的。”文老三解释一声道。
“文老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要见到沙云虎,你可以带我去见他,也可以把人给我送过来。”李海怀道,“如果你不给我面子,背地里耍花招的话,你知道后果。”
文老三“咯噔”了一下,这要是能拍桌子骂人的话,他早就拍桌子了,可是他不敢。
他要是在拍了桌子,除非不想再湘城混了,他也有后台,可后台还不足以把李海怀给弄走。
“文老三,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李海怀端起茶杯说道。
端茶送客。
文老三自然是明白的,今天这事儿,着实让他感到蹊跷,但他又不敢多问,只能回去想办法了。
……
“放出风去,就说我们军统湘城站发现了一座被炸塌的古墓……”李海怀一抬手,把亲信招了过来,耳边吩咐了几句。
“站长,这文老三会信吗?”
“他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有这么一个理由就行,给我召集七八个好手,要功夫厉害的,这一次,决不能出任何纰漏。”李海怀严厉的命令道。
“是,站长。”
……
第二天下午,按照约定,沙云虎果然一个人出现在与文老三约定好的地点。
沙云虎虽然不是通缉犯,但他这样的盗墓贼的是不愿意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的。
选择见面的地点是城外的一个土地庙。
文老三将见面的弟子告诉了李海怀,李海怀指示文老三跟他一起过去,他没见过沙云虎,必须有文老三指认才行。
李海怀的人手早就埋伏在土地庙的附近,他跟文老三到了没多久,沙云虎就出现了。
一个人就过来了。
李海怀让文老三确认了沙云虎的身份,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好的人手一下子扑了上来,将沙云虎给摁住了。
沙云虎也是一把好手,武艺不弱,但是他那里是七八个人的对手,很快就被生擒了。
文老三见到这一幕,才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李海怀分明就是利用自己诱捕沙云虎。
被擒的沙云虎对着文老三是破口大骂,而文老三更是尴尬的脸色囧黑,这件事传出去的话,他文老三在道上的名声就全部毁掉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李科长,你害我……”
“我害你,我是在救你,你知道沙云虎犯了什么事儿?”李海怀冷哼一声,“就你跟他的关系,到时候,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丢下目瞪口呆的文老三,李海怀将“沙云虎”直接押去了罗耀暂居的庄园。
第432章: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信
沙云虎可不是顾寿文这种软骨头,三句两句一吓之后,就全部都招供了。
这种亡命之徒是有他的凶悍之处。
“文老三,你王八蛋,出卖老子,你不得好死……”
“文老三,你家三姨太早就让老子给睡了,那花白的身子……可带劲了……”
……
沙云虎这种人,什么胡言秽语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临时改造的审讯室内,沙云虎被吊在半空中,皮鞭落在他的身上,却很硬气的大骂文老三。
“很难搞,是吧?”罗耀进来,看见易学忠正在审讯,李孚也在,似乎是在观摩。
这种刑讯逼供的手段,也是一种方法。
跟沙云虎这种人,讲道理他是不听的,他脑子里就没有什么国家和民族的概念。
钱。
他只认钱。
“嗯,这家伙从进来,一直到现在,除了骂那个文老三,其余的话多一句都不说。”李孚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江湖人讲的所谓的义气,不过这样的义气在民族大义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罗耀说道。
“秦组,这家伙熬不了多久的。”易学忠停了下来,走过来,喝了一口水,解释道。
“悠着点儿,别弄死了。”
“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的。”易学忠点了点头。
“我要的周远的资料呢?”罗耀向李孚询问道,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听说就过来了。
“放到你书房办公桌上了。”
“哦,好,那我先上去看资料了,你们继续。”罗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沙云虎就负手离开了。
回到二楼书房,坐下来,翻开夏远的资料,罗耀仔细的看了起来。
夏远,35岁,并非湘城本地人,是一名大夫,法医只是他临时客串的工作。
一般情况下,只在有重大案子的情况下,才会由他这样的权威人士进行尸体解剖。
所以,没有人怀疑周远出具的法医鉴定报告。
正常人都不会把一个跟案子毫无关系的法医联系上,而且,湘城的法医又不是他一个,怎么就选他呢?
这里面无法关联。
不过罗耀在详细阅读卷宗之后,却发现这里面是有着必然的联系,因为这个周远精通烧伤的治疗以及对烧伤后死亡的鉴定。
也就是说,他是这方面的权威,如果要找个法医来对死者进行法医解剖的话,首选就是他。
再就是,这个周远居然是留日,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是精通日语,并且很有可能早已经被日人策反成了间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日本人在静海办东亚同文书院,招收中国籍学生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喂,海怀兄,麻烦你一件事,是这样的……”
“好,谢谢了。”
“都是自己人,谢什么,一会儿我让秘书给你送过去。”李海怀说完就挂了电话。
罗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听李海怀的口气,这是想要急着出去,不过,人家也有自己的私事儿,他也不好多问。
李海怀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晚上吃饭之前,秘书就把史学勤在医院的看病的病历给取了送过来了。
罗耀一翻看主治大夫的签名,正是周远。
难怪史学勤会对周远产生怀疑,原来,他是在周远那里看过脸的,他显然也知道周远是给他妻儿进行解剖的法医。
他们之间一定有过对话。
一个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忍住不问的。
看来,他必须的单独跟史学勤谈一下了。
吃过晚饭后,他把史学勤请到自己楼上书房,先是给他泡了杯茶,然后才坐了下来问道:“史老板,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史学勤手里抱着茶杯,明显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拘谨的。
“我知道,这一年来,你吃了很多人都不曾吃过的苦,不光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内心的。”随着罗耀的话,史学勤很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烧伤的脸颊。
“我们很想帮你给你的妻儿报仇,但是你也得相信我们,把你知道的跟我们说,这样才能加快我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不是吗?”罗耀很认真的说道。
史学勤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远是你的主治大夫吧?”
“是,我烧伤之后,被人送到医院,因为烧伤严重,当时能够有能力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就只有周远能做到。”史学勤低沉缓慢的声音说道。
“他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宁愿他不要救我,这样我就可以跟老婆孩子团聚了,那会有现在这样痛苦……”史学勤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说说你在医院遇袭的事情吧?”
“那时候我还在医院住院,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半夜时分吧,具体时间我不清楚,我被一阵尿意憋醒,起床去撒尿,等到我从茅房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病房内一个黑影人拿着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我睡的被子……”
“被子里有人没人,看不出来吗?”
“我下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被角给拉了一下,这是习惯性的……”史学勤解释道。
罗耀表示理解,一般夫妻睡在一起,起夜的时候,动作都很轻,而且习惯的帮对方把被子掖一下,怕对方着凉。
没有结过婚,没有生活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这足以说明史学勤夫妇俩的感情如何好了。
“那晚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我是怕吵醒她们,加上我喝了酒,一身的酒气,怕熏着她们娘俩,早知道我就不一个人睡了。”再一次提到伤心往事,史学勤懊悔不已。
“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才行。”罗耀歉意一声,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反而舒服多了。”
“那个潜入病房杀你的人可是夏远?”
“我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是从背影来看,跟他十分的像,第二天我就坚持出院了,他不同意,我非要出院,他没办法答应了,还给我开了药,让我回去吃,还嘱咐我过去复诊,但我一次都没去,他开的药我也没再敢吃,全都扔了。”史学勤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道。
“后来呢?”
“后来,我就装思念妻儿成疾,我心想一个疯子他应该不会再想要来杀我了吧,于是我就开始装疯卖傻,果然,就再也没有出现医院的事情了。”史学勤道。
“你出院后,还见到过周远没有?”
“当然,我既然怀疑他,自然要暗中调查他了。”史学勤点了点头,“我就在他上下班和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附近要饭,我还跟他照过面,他认得我,还给我吃的,像我这样的疯子,给钱都不会花,只能直接给吃的和穿的……”
“这么说来,你对周远的行踪十分了解了?”
“嗯,他每天除了上下班之外,应酬也不少,还有很多人给他送礼,他除了做大夫之外,还是一名法医,跟警察局,检察厅以及法院的关系都不错,吃吃喝喝是经常的事情……”
史学勤果然对周远进行了周密的调查,真是难为了,他一个生意人,怎么就想到这些的?
这世上真有人能够无师自通,他做的这一切,好多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都未必能做到。
这史学勤虽然是个油坊主,可并非不学无术人,他念书也是念到初中毕业,然后才辍学回来继承家里的产业的。
要说他怎么就甘心,其实他也不甘心,想继续念书,可是现实不允许,只能向命运低头了。
这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他选错了路。
“史老板,这个周远可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有什么是这个周远不常去,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的地方?”罗耀问道。
“周远喜欢下棋,湘城有个梅花棋社,他是那里的常客,隔三岔五的就过去,据说棋艺还是蛮高的,那里不是我能进去的地方,所以里面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史学勤道。
“嗯,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是他跟梅花棋社的女老板的风.流韵事了,不过,我还没见过他在棋社过夜,想来也不见得是真的。”
“棋社的老板是女的?”
“是呀,这女老板故事很传奇,她原来是军阀何云的九姨太……“史学勤娓娓道来,他毕竟是湘城本地人,这些名人轶事对他来说,那是如数家珍。
“停,好了,我对他的风.流逸事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仅仅就凭借一个背影就怀疑上他吗?”罗耀继续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可是法医鉴定的跟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这个周远真的这么厉害的话,他会看不出来,所以,我敢肯定他肯定有问题。”史学勤说道。
“有道理,可是,我看过你事后做的笔录,好像不是这样说的。”罗耀问道。
“笔录是可以伪造的,长官,这您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案子上至蒋委员长,下至湘城的每一个普通老百姓都在关注,谁敢动手脚?”
“如果没有人动手脚,长官你也不会找到我了。”
罗耀为之语塞。
“我现在重新给你录一遍口供,可以吗?”罗耀问道。
史学勤呵呵一笑:“如果长官你觉得有必要,我无所谓,只当是再讲一遍故事,反正也没人信。”
“只要你说的事实,我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