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不要叫，等她睡醒
入夜，星辰点点。
苏青染伸了个懒腰，继续奋笔疾书。
等到将手边那一卷案宗整理完，已经月上柳梢。
她困极了，不住的打呵欠，眼睛怎么都睁不开，脑袋也像是被人灌了浆糊，迷迷糊糊。
君轻寒扫了眼她打盹儿的模样，淡道：“整理完了，便去睡。”
苏青染勉强撑开双眼，“还有多少，你什么时候睡？”
“很快。”
听到他的回答，苏青染没有犹豫，直奔软榻，将鞋一脱，跳了上去。
这两天忙得昏天黑地，她也懒得计较是否和君轻寒同榻而眠了，给她一张桌子她都能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她没有发现的是，她最初对这个男人的厌恶排斥已经不存在了。
转眸扫了眼榻上的身影，君轻寒转过身，将她整理过的案宗全部拿来一一做了批注。
灯影摇曳，在雕花窗上映出一抹颀长的身影。
长夜漫漫，落了一地烛泪，直到天边现了鱼肚白，蜡烛才熄了，余下一绺白烟袅袅。
君轻寒捏了捏眉心，吩咐赵仲端来了洗漱的东西。
收拾妥当，他直接策马去了大理寺。
临时前，他看着赵仲嘱咐，“不要叫她，等她睡醒。”
赵仲颔首，忍不住思忖，寒王似乎对寒青越来越好了。
……
很快，就到了三堂会审的日子。
因为百里赫不在，苏青染一早就跟着君轻寒来了大理寺。
一同前来的，还有君轻离，因为他今日是人证，所以必须要到场。
大理寺衙门，就是今天审案的地方。
一早，大理寺的衙役就开始忙碌收拾，半点不敢马虎。
自从安平王之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三堂会审，今日这里不仅汇聚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人，就连皇上，都会过来旁听，只因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
君轻寒和苏青染来到之后，率先过来的是刑部尚书孙培和刑部侍郎王左。
他们二人一过来，眸光就直接凝在了君轻寒和苏青染身上，眼含打量。
不止他们，就连之后过来的御史大夫沈尹青都忍不住在他们身上多看两眼。
那种探究又好奇还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得君轻寒脸色阵阵发黑，更有人在不断扼腕叹息大理寺卿为何会好龙阳，除了不解外，便是一脸可惜。
苏青染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总感觉他在努力克制着把她活活掐死的冲动。
大理寺大堂内的气氛一时间迷之尴尬，却偏偏还走不得。
察觉到不断有人将眸光落在她身上，苏青染直接垂眸，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君轻寒性子本就冷，此时更冷，脸上带着铁面具，隔绝了一切打量。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理睬众人的打量，倒是大堂内坐着的几个人有些不自然。
他们见气氛冷凝下去，瞧见君轻离推着轮椅而来，便开始与他寒暄。
“二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帝都，真是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很久了，我记得约莫着二王爷去荆州有四五年了吧。”
“以前就记得二王爷身体不好，现在如何了？”
第274章：给君轻寒拍马屁
“还好。”
君轻离声音清淡，整个人都透着与世无争的气息，众人说过两句话后，便寒暄不下去了，整个大堂内便又陷入了沉寂。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瞬，就十分默契的给君轻寒拍马屁。
“慕容世子真是年轻有为，十五岁做大理寺卿人人都不看好，现在却是人人称道。”
“是啊是啊，这样的案子，除了世子，只怕没人能办得了。”
相对于王左的冷哼，刑部尚书孙培倒是一脸称赞，“世子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番作为，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我东临之幸。”
正说话间，朱浩扶着一位老妇人缓缓而来，“世子，周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君轻寒起身。
周老夫人经过丧子丧媳之痛后，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就连鬓角，都徒增了白发。
她看着君轻寒，眼底攒出光亮，“世子，老身听说今日是三堂会审的日子，是您为我儿和儿媳伸冤做主的日子，所以前来旁听，不知可否？”
君轻寒颔首，“当然可以，给周老夫人看座。”
“多谢世子。”
朱浩小心的扶着周老夫人坐到了里面，相对前些日子，她的步履已经几多蹒跚。
君轻寒刚落座，大理寺外就传来了贵明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落，君轻寒便带着坐在大理寺内的一众朝臣上前行礼，“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平身。”兴帝眸光幽深，声音寡淡。
在贵明的带路下，他直接穿过众臣，径直来到案前左侧，撩开龙袍坐下。
整个过程，他始终不曾看君轻离一眼，直接将他忽略了个彻底。
君轻离神色如常，知道兴帝不喜他，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为这件案子涉及到党争，牵扯到了六王爷，所以这次三堂会审是不允许百姓在大理寺外旁听的。
随着兴帝到来，禁军便候在了大理寺外，将整个衙门守得森严。
兴帝坐下后，给贵明渡了一道眼神，贵明立即捧着拂尘走到君轻寒身边，尖细着声音道：“世子，可以开始了。”
君轻寒略一颔首，吩咐大理寺的衙役，“带犯人！”
很快，两个衙役便带着一身囚衣，束缚着手铐脚铐的君轻南上了大堂。
相对于以前意气风发的君轻南，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如此落魄的他，一眼看过去，竟有人没有认出来。
兴帝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从他冷鸷的眸光来看，是厌恶的。
君轻寒并没有让君轻南下跪，只是冷冷瞧着他，“六王爷，党争名单这件事已是证据确凿，你若是主动交代，皇上定会从轻发落。”
话音落，孙培和沈尹青皆附和点头。
君轻南下意识朝兴帝看去，眼底匆匆划过恐惧。
他咬了咬唇，对着兴帝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是冤枉的，还请您相信儿臣。”
兴帝眼皮一垂，不予以理睬。
贵明缓缓开口道：“六王爷，你纵是有冤，也理应让慕容世子和孙大人、沈大人为你伸冤做主。”
第275章：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么
君轻南脸色一僵，从地上起身，看向君轻寒，“慕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改往日的桀骜，此时的他一脸冤枉，甚至还有几分可怜。
苏青染心中不禁冷哼，在荆州的时候，这男人还恨不得要扒了她的皮，现在倒是演的像。
“你确定党争名单一案，你什么都不知道，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么？”君轻寒冷声问。
看见他脸上的铁面具，君轻南眸光一颤，犹豫半晌，重重点头，“是，与我无关。”
“既如此，一会铁证如山时，希望六王爷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君轻寒冷冷出声。
“慕容世子，您先将这件案子说一遍吧。”沈尹青道。
君轻寒颔首，“所谓党争名单，其实是萧阁老的遗言。萧阁老为人正直、为官清正，平生最见不得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事，所以，他在临死之前就将几个贪官写了下来，交给了唯一的学生，也就是户部侍郎张山。”
苏青染很明白，党争一事非同小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众捅出来的，所以君轻寒便说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
君轻寒继续道：“按照萧阁老的意思，是让张山张大人将这名单交给皇上的，只是张山胆小，害怕引人报复，便一直将名单捂在了手中。当年二王爷曾经救过张山一命，所以也算有些交情。又因为二王爷与世无争，不问朝堂，他想将这名单送去给二王爷，由二王爷之手交给皇上最合适不过。但是他胆小，并不敢轻易派人将名单送出去。就在忐忑难安时，他想到了自己唯一的知己好友，也就是京兆府尹周正周大人，打算寻求他的意见。”
沈尹青和孙培等人闻言，纷纷将询问的眸光落在君轻离身上。
迎着众人的视线，君轻离颔首，“慕容说的不错，当年我初到荆州，救过张大人一命。”
“所以，张山就立即约见周正在百花楼相见，并叫了花魁娘子莺莺作陪。酒过三巡，张山给自己壮了胆，拂退莺莺后，准备将名单一事告诉周正，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周正是有心人假冒的，目的就是为了从他手中拿到名单。”
孙培思虑着接过话去，“那位假周正发现自己被张山识破，就直接逼问名单的下落。张山防止名单落入歹人之手，就哄骗他说名单已经被他送去了荆州。”
君轻寒点头，“不错，其实真正的名单一直都放在张府，亦或者说，那一份名单一直都被张山随身藏在了身上。”
他说完看向苏青染，苏青染立即明了，取出张山的官服递过去。
君轻寒将张山的官服抖开，露出里内，粗糙的线头顿时映入众人眼帘，“那份名单，就被张山缝在了这里，始终不曾暴露。”
众人见此，不禁暗叹，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家都想破脑袋那份名单被藏在了什么地方，谁知却被他缝在了身上。
第276章：污蔑，罪加一等！
君轻寒将官服整理好，递给贵明，让他呈给了兴帝。
“继续吧。”兴帝打量后，冷声吩咐。
君轻寒淡淡扫了眼君轻南，沉声道：“那位假周正一招认，我便派人去了荆州打探消息。在去荆州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张府，寻到了这张名单。这个时候，荆州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给二王爷送名单的那两个暗卫被发现了尸体，还是两具头尸。我带着寒青到了荆州去验尸，果然顺理成章的在死者身上找到了一粒蜡丸，是一份伪造的谋逆信，诬陷八王爷。等到八王爷入狱，打消了幕后人的后顾之忧，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一份假名单引蛇出洞，然后就引出了六王爷。”
君轻南立即狡辩，“父皇，不是这样的，我听说二哥勾结乱党，密谋大逆不道之事，所以才会过去的，谁知道是他和慕容在算计我……”
兴帝一抬手，君轻南立即紧紧闭上了嘴巴。
君轻寒敛眸看向他，“六王爷，你说二王爷勾结乱党、密谋大逆不道之事，你可有证据？”
“这……”
“没有证据的话，那就是污蔑，罪加一等！”
君轻南垂眸，眸光暗转，决定死不承认，反正假周正已经死了，慕慕容澈是没有证据的！
沈尹青转眸看向君轻寒，“慕容世子，我和孙大人昨日看了案宗，周正周大人以及夫人被人杀害一事，你也一并说说吧，找出凶手。”
一直坐在里面的周老夫人听到这里，顿时红了眼眶，再也忍不住，由衙役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跪在了兴帝脚下，涕泪横流，“老身见过皇上，还请皇上为老身做主。”
“快扶起来。”兴帝吩咐贵明，“今日三堂会审，他们定会为你伸冤的。”
“是，多谢皇上，多谢世子，多谢两位大人。”周老夫人抹了抹眼泪，艰难的走回了座位上。
君轻寒这才开口，“方才已经说过了，杀害张山的周正是假的，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杀了真正的周正，目的不过是借助京兆府尹的身份，以权谋私。”
说到这里，苏青染上前递上了一盒胭脂。
君轻寒淡淡扫了一眼，继续道：“这盒胭脂叫做诱君欢，当年先帝极为厌恶，曾明文下令禁止，然而过去了这么多年，这种胭脂又重现现世，发现在了暗月楼。”
一提到暗月楼，大堂内的人脸色微微一凝。
对于这处花楼，许多朝臣他们就是没去过，也听说过，暗月楼最负盛名的就是幼女了。
“六王爷，听说你常去暗月楼，还是花魁如烟的入幕之宾，是么？”君轻寒黑瞳锁住他。
君轻南脸色一白，下意识朝兴帝看去，慌忙垂头，吓得不敢言语。
君轻寒略一扬手，大理寺的衙役就直接呈上来了一匣子金子。
“上巳节时，我曾和六王爷一同游湖，和六王爷打赌，不小心赢了他两千两金子，这些就是他送来的一部分。”君轻寒示意衙役端着盛着金子的小匣子依次来到兴帝、孙培、沈尹青面前，让他们轻嗅。
随即苏青染又拿着胭脂让几人一一观察，和金子上的气息对比。
第277章：将‘周正’带上来
等到孙培和沈尹青观察之后，苏青染一抬眼就看见王左倨傲的睥着她，她索性收了胭脂，直接回到了君轻寒身边。
反正参与三堂会审的是刑部尚书，他不过是过来陪审的。
更何况，对于一个传遍满帝都她和君轻寒断袖的男人，她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王左看着苏青染的背影，气得鼻子差点歪了，一个大理寺的小仵作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孙培嗅过胭脂后，点头，“那些金子上沾染了胭脂的气息，说明这两种东西曾经放在一起过。只有经过很长的时间，金子上才会浸染胭脂气。”
沈尹青忍不住称赞，“若非世子心细如尘，这个小细节可能就被忽略了。”
君轻寒重新看向君轻南，“据我所知，六王爷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千两银子，这两千两黄金你是如何来的，别说是暗月楼的如烟姑娘送你的。”
君轻南闻言有些恼羞成怒，“慕容澈，原来在上巳节你就在算计我！”
兴帝扫了眼那匣子金子，脸色沉沉，不动声色的到了眼君轻南，立即令他脸色一僵。
“父皇，儿臣……”他急着解释。
然而，兴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贵明轻扫拂尘制止。
“六王爷，暗月楼幕后的主人，是你吧。”君轻寒冷声问。
“不是，不是我……”君轻南猛的摇头否认。
“不是你，那是谁？”君轻寒逼问。
君轻南张了张嘴，随即垂眸不语，只是轻轻握紧了镣铐铁链。
“六王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君轻寒眯了眯眼睛。
君轻南依旧低头不语，嘴角抿着，似乎正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铜漏声声，时间逐渐过去，而君轻南始终都没有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
君轻寒眉心蹙了蹙，吩咐朱浩，“将‘周正’带上来！”
听到这句话，君轻南仿佛被人扯动了神经一般，蓦地转身看去。
不仅是他，就连大堂内坐着的众人，皆抬眸看去。
因为，不论是周正，还是假周正，都已经死了。
那么，来的人会是谁？
在朱浩的押解下，来人一身镣铐枷锁，步履沉重，逆光而来。
在众人的张望中，那张逆光下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的确是京兆府尹周正。
坐在里面的周老夫人看到这一幕，眼眶湿润，紧紧攥紧了拐杖，却没有起身，静静的看着。
坐在孙培下首的王左看着他，忍不住出声，“你，你是周大人？你不是死了么？”
那人并没有理睬他，而是一步步走到大堂内，重重跪下，“小人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大人。”
“起来吧。”君轻寒淡淡出声，“严兴，将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
“是。”
被叫做严兴的男人讷讷点头，然后抬手揭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君轻南死死的盯着他，眼底的忐忑惊慌不断加剧，身子有些发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假周正！
第278章：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你，你不是死了么？”君轻南双眸微眯。
严兴小心的瞧了眼他，随即跪在堂下，“多谢世子救命之恩，严兴没齿难忘。”
苏青染对这一幕，没有太过惊讶，早在整理案宗的时候，君轻寒就已经将严兴假死一事告诉了她。
也难怪那天她去大理寺，君轻寒这老狐狸不让她验尸，因为根本就无尸可验。
至于孙培和沈尹青，神色也没有任何异常，早在送过去的案宗里，已经详细叙述过这件事情了。
只不过，看王左惊讶的样子，看来是没有看过案宗。
“严兴，将你杀害周正周大人一事仔细交代。”君轻寒敛眸扫过去，冷声吩咐。
“是。”严兴重重磕了头，“早在上年初冬时，周正周大人查幼女失踪案子查到了暗月楼，六王爷见事情瞒不住，就派小人去杀了周大人，并取而代之，以便更方便诱拐幼女，牟取暴利。当年我杀了周大人后，直接将尸体仍去了乱坟岗，没想到竟然还能被世子捡到。”
苏青染闻言，看向君轻南的眸光便多了几分凛冽。
若不是这渣派刺客杀她，她又怎么能误打误撞发现了周大人的尸骨？
“我代替周大人做了大理寺卿后，不断有百姓过来击鼓鸣冤，说是家中走丢了女儿，这件事本就是我一手操作的，自然不可能我为他们伸冤，将百姓打发走几次后，索性将过来击鼓的人都关押了起来，以免他们胡乱伸冤，不小心将事情传到世子耳中。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还算风平浪静。为了防止被认出来，我经常以公务繁忙为由，极少回家，然而后来还是被周夫人认了出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我又杀了周夫人，并告诉府中人说她是回了娘家。后来，六王爷得知了萧阁老名单一事，让我利用张大人好友身份拿到名单，可惜也被他发现了我是假冒的，我只能将他也杀死，为了万无一失，我甚至还杀了花魁莺莺和杂役吴生。”
提到杀人时，严兴一脸平静，仿佛在他眼中，那一条条人命跟草芥没有什么区别。
苏青染验尸时发现，不论是张山、莺莺还是周夫人，他们的致命伤一眼就能看出是惯犯为之。
正是因为严兴经常做这些杀人的事情，所以才会麻木无情。
“还有王仵作。”君轻寒提了句。
“对，还有王仵作，那日因为这位寒公子验尸本事了得，破案犹如抽丝剥茧，我见瞒不住，便动了杀心，甚至不惜赔上王仵作。只是可惜，我早已被慕容世子识破了。”
他说着一脸心寒的看着君轻南，“王爷，属下为您出谋划策，做牛做马，甚至不惜去假扮周大人。可是您呢，我入狱时，还曾期待着您会派人来救我，可是我错了。您利用完了，就毫不犹豫的将属下一脚踹开了！”
“你不要胡说，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君轻南反应巨大，身上的铁链被他扯得哗哗作响。
“王爷，我所作的一切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第279章：你不要听他瞎说！
“慕容，他就是个疯子，你不要听他瞎说！”君轻南一脸急切。
“嗯？”君轻寒略略挑眉。
君轻南点头，“慕容，你要相信我，他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还有暗月楼，我也从未去过。”
“是么？”君轻寒冷冷瞧他，“你若是没有去过，那些金子是哪来的？”
“我……”
君轻寒给朱浩渡了一记眼神，他立即明白，走出大堂，带来了人贩子李二。
“小的见过大人，见过大人。”李二一进大堂，直接跪了下来，身子瑟瑟发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李二，我问你，堂上这个人你可认识？”
听到君轻寒的声音，李二惶恐抬头，看向君轻南，“大人，这个是六王爷，常去暗月楼，小的认得。”
这一句，仿佛狠狠在君轻南脸上打了一巴掌，他顿时脸色发白。
咬了咬牙，艰难道：“就算我去过暗月楼，那也不能说明幼女案和名单案与我有关。”
“堂堂东临六王爷，说话也能颠三倒四、反复无常么？”君轻寒猛地拍了下惊堂木。
刹那间，大堂内一阵寂寂，君轻南更是冷不丁的身子一颤。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跪在堂内的严兴直接对君轻寒开口，“世子，小人能够证明我所言非虚，也能证明我就是六王爷的下属。小人知道自己作恶多端，只希望，只希望各位大人能够给小人留个全尸。”
“准。”
严兴说着起身，凉凉的看了眼君轻南，一把撕开了手臂上的布料，在他肩头赫然有一块烙印。
虽然只有拇指盖大小，但是上面的“南”字却清晰可见。
这个印记足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也能证明他和君轻南的关系。
严兴，他是六王府的暗卫，也是幕僚。
君轻南见此，身子顿时一矮，双膝一弯，重重跪了下来。
他下意识朝兴帝看去，眼底是含怯，“父皇……”
“混账东西！”兴帝脸色震怒，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掷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君轻南额头上，滑下一抹殷红。
君轻南紧紧咬住嘴角，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父皇第几次拿东西砸他了。
反正，他就从来没有将他当做儿子看待过。
兴帝丝毫不关系君轻南额头出血，冷声对君轻寒吩咐，“澈儿，此事不必容情。”
“是，微臣遵旨。”
听到这句话，君轻南握着铁链的手陡然一松，随即苍凉的笑了起来。
那抹笑在他唇瓣展开，十分扎眼。
御史大夫沈尹青敛了敛眸，很快收回了视线，“世子，我以为仅凭六王爷，是不可能暗中操控这一切的。”
孙培点头，“我同意沈大人的说法。”
君轻寒自然知道君轻南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只是，想要将他身后那个人一并拔除，根本不可能。
黑瞳缩了缩，看向堂内的人，声音冷涩，“六王爷，你可还有同谋？”
君轻南摇头，“没有，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透着凄凉与绝望，还噙着淡淡的哀伤。
“你若是将幕后之人或者同党说出来，还有从轻发落的机会。”君轻寒提醒道。
第280章：耳珠刹那间红了
君轻南神色微动，紧紧攥着衣角，似乎在犹豫着，纠结着。
蓦然抬眸，看向君轻寒，“慕容……”
就在这时，禁军统领李昶急速走来，对兴帝行礼道：“启禀皇上，云贵妃娘娘和三王爷来了，微臣拦不住。”
兴帝冷眸一眯，“让他们进来。”
君轻南眼底陡然划过一丝光亮，并伴随着一抹匆匆而逝的恐惧。
“六王爷，你刚刚叫我，是要说什么么？”
君轻南蓦地摇头，“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与他人无关。”
很快，君轻夜就扶着云贵妃走进大堂。
因为前几日落水，云贵妃身子还未大好，淡妆下的她依然难掩憔悴。
她走得很慢，并不时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声，看上去十分虚弱。
兴帝抬眸看过去，神色微敛，吩咐贵明，“给云贵妃看座。”
“多谢皇上，臣妾今日是来向皇上请罪的，就不坐了，咳咳……”
兴帝皱了皱眉，微垂嘴角，不语。
云贵妃虚弱的走到君轻南身边，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混账，母妃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咳咳……”
因为生怒，云贵妃的身子一阵发抖，摇摇欲坠。
“母妃，您身体不好，不要动怒。”君轻夜劝道。
君轻南跪着，耷拉着眼皮，不动也不说话。
在那抹殷红的血色下，是鲜红的巴掌印，整个人十分狼狈。
苏青染静静看着，虽然她十分厌恶这位六王爷，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母妃，可是这两个人并没有一个人关心他。
也许，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就在这时，原本跪着的君轻南突然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了案前，挥动着手中的铁链打翻了君轻寒脸上带着的铁面具。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苏青染直接上前，一把将身边坐着的君轻寒捂在了怀中，护住了他的脸。
行动比思考更快，她没有想她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那个时候她只知道绝不能暴露了他的身份。
贴在她柔软的身上，君轻寒的耳珠刹那间红了个彻底。
她的举动，一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半晌，他才低低开口，“你想捂死我么，这是大堂。”
苏青染下意识垂眸，这才发现怀中的那张脸并不是平日里的那张，而是被大火烧毁容、一片坑洼，惨不忍睹的脸。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四周似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不用转身，她也能感觉到一双双眼睛都凝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小脸陡然烧红了，艰难的从君轻寒身上起身，接收到一道道深邃又好奇的打量，她恨不得直接钻到桌子底下。
她刚刚站稳，四周再次传来一阵抽气声。
这一次，众人惊呼的不是她，而是君轻寒的脸。
他们只知道慕容世子是因为毁容才常年戴着铁面具，可是谁都不曾看过他毁容后的样子，没想到他现在的模样是如此的可怖。
一时间，大堂内的人一片震惊。
君轻夜锁住君轻寒，眸光幽深。
第281章：她护着他，不计后果
就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君轻寒那张脸上时，君轻离却淡淡打量着苏青染那张红透了的小脸。
刚才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但是她的反应更快。
她护着他，甚至不计后果。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是在意他的。
兴帝脸色顿时冷沉下来，厉声吩咐，“来人，给朕押住他！”
很快，两个禁军便匆匆而来，将君轻南反手扣下。
苏青染慌忙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铁面具，赶紧给君轻寒递了过去。
他现在这张脸实在是……太丑了，丑到让人不忍直视。
君轻寒想起刚才她的举动，心底顿时划过一抹柔软。
接过面具，缓缓戴上，他看向君轻南，“六王爷方才是在羞辱我么？”
似乎，凉淡的声音里还噙了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君轻南已经安分的跪在了地上，垂着眸光，不发一言，对刚才的举动没有任何的解释。
其实，很多人也能够猜到，他这是怀疑慕容澈的身份，所以才冒险去揭开他脸上戴着的铁面具。
然而，面具揭开，慕容澈身份无疑，所以他现在才会无话可说。
云贵妃被君轻南气得身子发颤，再次甩了他一巴掌，“你，你真是太令本宫失望了！”
很快，君轻南的脸颊便高高的肿了起来，可见云贵妃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
孙培忍不住拱手道：“六王爷是在是胆大包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竟然公然袭击慕容世子……”
“按照律例，是要打五十板子的。”沈尹青补充。
“你这混账，还不向慕容世子赔罪，向你父皇请罪。”云贵妃训斥。
君轻南这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兴帝，“父皇，儿臣知错，还请您恕罪。”
他说着看向君轻寒，“慕容，刚刚多有得罪。”
话音一落，云贵妃就直接对兴帝盈盈一跪，虚弱可怜，“皇上，都是臣妾平常管教不严，让南儿学坏了，还请您从轻发落，留他一命。”
“父皇，儿臣求您。”君轻夜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兴帝一直垂着眼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脸色冷肃。
云贵妃咳得厉害，仿佛要将整个肺部都要咳出来，整个大堂内只剩下了她的痛苦咳嗽声。
拿着帕子，捂住嘴巴，然而却咳出了鲜血，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兴帝一眼瞧见了，神色微微有些动容，给身边的贵明递去了一道眼神。
“贵妃娘娘，您身子不好，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南儿，只要皇上愿意从轻发落南儿，我愿意在这里跪上一天。”云贵妃说着忍不住落泪。
苏青染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心里一阵嘘唏，这位云贵妃才是真正的戏精，简直拿生命在演戏。
她忍不住偷偷瞧了眼君轻离，就发现他眸光清冷，根本没有去看云贵妃，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他那日所说的不会再动怒，是真的。
到底是兴帝心疼云贵妃，直接看向君轻寒，“澈儿，定罪吧。”
君轻寒颔首，“六王爷结党营私，残害朝廷命官，按照律例，当斩！”
第282章：这还不叫伤天害理？
“皇上，求您饶了南儿一命。”云贵妃闻言，再次请求，一脸泪痕，悲怮动天。
君轻寒黑瞳微缩，继续道：“看在贵妃娘娘和三王爷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皇家宗法，理应流放岭南。”
听到这句话，君轻南神色一松，似乎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出了一抹苦笑，缓缓磕头，“多谢父皇。”
在他身边的云贵妃和君轻夜也松了口气，算了留了一命。
“母妃您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君轻夜扶起她。
兴帝冷眸扫过去，“老三，立即送你母妃回宫，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是，父皇。”君轻夜临走前，深深看了眼君轻南。
他们母子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君轻寒就已经将竹筒内的绿头签扔了下去。
位列在大堂内的衙役见此，立即握着笞杖上前，将君轻南死死的压在了堂上，准备行刑。
君轻南本是东临六王爷，身份高贵，衙门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众鞭笞打板子，只是今日君轻南不该去冒犯主审君轻寒，就连兴帝都是一脸冷淡，默认了此刑。
“啪！”
随着板子打下去，大堂内的气氛一时低沉下来，仿佛能够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没过多久，君轻南一身白色寝衣上就已经透出了血色，仿佛红梅盛开。
君轻南咬着牙，攥紧衣袖，一声不吭。
一盏茶的时间，五十杖毕，君轻南身后已经血肉模糊，连爬都爬不起来。
看到这里，还未离开的云贵妃一时间脸色发白，直接晕倒在了君轻夜怀中。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君轻夜看向兴帝请求。
兴帝的眸光从云贵妃身上划过，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点头准了。
等到二人走后，君轻寒冷眸看向大堂内的二人。
严兴和李二一个比一个胆颤，因为早就知道下场，此时严兴勉强还能跪在堂内，而李二，身子已经抖得不像样子。
煞白着脸色，不停的求饶，“各位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只是过来作证的，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拐卖****良为娼，这还不叫伤天害理？”孙培生怒。
“慕容世子，我觉得此人理应处死，以儆效尤……”沈尹青拱手道。
李二顿时，吓得在地上跪也跪不住，几欲朝身后倒去。
随着一阵尿骚味传来，兴帝陡然震怒，“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是。”李昶闻声而来，直接将李二提溜了出去。
“皇上饶命，饶了小的……”李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一声利刃破体声传来，他的脑袋便骨碌碌从大理寺衙门前滚了出去。
不过瞬间的功夫，大理寺的衙役便将大堂中的污秽清理了干净。
然而，兴帝脸色依旧一片铁青，直接起身，“如今这件案子已经临近结束，朕也该回宫了。”
“起驾……”随着兴帝话音一落，贵明尖细的声音便在大堂内响起。
“恭送皇上。”众人立即起身，对着那抹明黄拱手鞠礼。
第283章：你很关心本王？
兴帝走后，君轻寒又判决了严兴，应他要求留全尸，便赐了一杯毒酒。
严兴看着衙役递来毒酒，脸上倒是划过了一抹解脱。
随着酒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碎，严兴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之后，君轻寒吩咐大理寺的衙役将严兴的尸体抬了出去，又将受过杖刑的君轻南抬回了天牢。
至此，这次三堂会审算是结束了。
至于党争，这只是个开始。
君轻寒起身和刑部以及御史台的各位大人一一告别，对于今日的三堂会审，他们也要回去整理宗卷，载入案宗。
结束后，周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过来，向君轻寒深深行了一礼，“慕容世子，这一次多亏你了，为我儿伸冤。今日亲眼看到歹人被绳之以法，老身也算了无心愿了。”
君轻寒亲自送周老夫人出去，“您慢走。”
这时，君轻离也轻轻推动了轮椅。
这一案，足足审了两个时辰，对君轻离来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苏青染怕他身子撑不住，走过去关切道：“你还好么，能吃得消么？”
“还好，别担心。”君轻离嘴角攒出一抹轻笑。
君轻寒走来，扫了眼二人，敛眸对秋白吩咐，“时辰不早了，你先送你家主子回永安侯府。”
“是。”
看着轮椅消失在大理寺，君轻寒撩步进了后衙，吩咐朱浩准备马车。
苏青染慌忙跟过去，“你打算去哪？”
“张府。”
上了马车，苏青染看着对面的男人，就忍不住抬眼朝那副铁面具下看去。
“怎么？”君轻寒放下茶盏。
“我在想你脸上现在是不是还戴着那张人皮面具。”
君轻寒闻言，抬手缓缓摘下了铁面具，露出了一张丑陋的脸颊。
苏青染慌忙避开视线，“……你还是戴上铁面具吧，太丑。”
君轻寒：“……”
随着轻轻一声撕拉，君轻寒脸上的那张人皮便如蝉蜕般脱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冷峻无双的脸颊。
只是，他的眼底蓄了点点清冷。
苏青染一抬眸，就直接被男人攫住了眸光。
君轻寒五官犹如刀刻，冷硬深邃，周身散发着尊狂气息。
她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生得俊美，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凌傲之美，犹如天生的王者一般。
一时间，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贵如神祇，高不可攀。
直到君轻寒取过铁面具戴在脸上，苏青染这才回过神来，似乎想要掩饰她刚刚凝神的尴尬，她轻轻咳了一声。
“你是不是知道六王爷在公堂上会当初揭你身份，所以提前做了防备？”她问。
“嗯。”
“那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好有个准备，免得像……”说到这里，苏青染顿时又想起了方才的尴尬，脸上微微一红。
“……本王也没想到你会如此，你很关心本王？”君轻寒情不自禁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只是不想被寒王连累。”苏青染也说不清当时为何会那么做，或许，或许是脑子一热。
第284章：竟然是……调戏她！
看着男人的打量，她眸光闪躲了下，咬唇道，“今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只怕现在整个帝都都在传你我断袖的事情！”
“所以，你是说你刚才帮了本王，这是在向本王讨赏？”君轻寒锁着她薄唇轻启。
“嗯？”苏青染微微一滞，随即双眸一亮，“你想要给我什么赏……”
抬眸的瞬间她才发现君轻寒离自己很近，近到能够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她的脸颊上，近到他的唇就在咫尺。
苏青染陡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弦一颤，这男人给她的奖赏不会是……
她顿时想起在荆州时，莫名被他吻住樱唇的事情。
双唇相依时，那种触电般的感觉似乎至今还留在她的唇畔。
不知不觉，苏青染的脸红了……
等她再次抬眸看去的时候，君轻寒已经从她身前离开了。
此时，他看着她，嘴角抿着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
这该死的男人，竟然是……调戏她！
苏青染又羞又怒，索性直接偏过身去，不理他。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张府。
已经过了将近一月，张府上下依然挂着白幡。
只是，经过一月时间的风吹雨打，那些白幡、灯笼已经陈旧，透着浓浓的凄凉。
张山去世的突然，并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亲友的扶持，张府顿时垮了，张夫人便将家中的下人打发了，等着案子一了，就准备回乡下老家。
由于府中无人打理，杂草横生，显得格外的苍凉。
苏青染跟着君轻寒一路而去，踩碎了一地枯叶。
他们在花厅见到了张夫人，相对于一个月前，张夫人更显憔悴，整个人消瘦的不像样子。
无疑，丧夫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
当君轻寒将三堂会审的结果叙述之后，她那双失去生机的眸内陡然划过了一丝光亮。
她起身跪在君轻寒脚边，“臣妇代替亡夫叩谢世子大恩。”
“张夫人不必多礼，这是大理寺卿的职责所在。”
君轻寒说着给身边的苏青染递了个眼神，她立即捧着张山的朝服上前，“张夫人，这是张大人的官服，您收好。”
张夫人捧着那一身整齐叠放的官服，顿时悲怮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他一起想办法的……”
“张夫人，张大人这么做是怕连累你，节哀吧……”君轻寒微叹一句。
他们二人从张府出来，已是日落黄昏。
夕阳卷着西风，吹过苍凉的张府，尽是沉重。
然而，璀璨的晚霞染红半边天空，在阵阵飞鸟的点缀下，却又透出别样庄重。
苏青染看着洒在朱雀大街上的夕阳，问身边的男人，“世子，如今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能休个假么？”
以前在省厅，因为他们是法医，哪里出了命案，他们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所以根本没有正常人的双休日，只有在案子结束后，才能休息几日。
君轻寒指尖捏着一粒黑色的药丸，迎着夕阳看过去，双眸微敛。
这个案子结束了么？
第285章：嘴角一点点泛出讥笑
天牢。
随着夜色袭卷而来，清油灯一阵明灭。
在阴暗潮湿的大牢内，除了霉味，此时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君轻南身后的白色囚衣几乎被鲜血染红，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干涸，黏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肉上。
君轻南一动不动的趴在稻草中，双眸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君轻南依旧未动，静静的趴着，仿若一具没有气息的死尸。
君轻夜一身暗色长袍，在黑夜中，显得十分阴沉。
他走到牢门前，透过木桩朝牢房内看去，眸光停在君轻南灰蒙蒙的脸上，顿住。
“六弟，三哥来看你了。”
君轻南恍若未闻，身子没动。
双眸微睁着，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气息。
君轻夜微微皱眉，“六弟！”
听到他不悦的声音，君轻南这才动了动眼珠，朝他看来，“三哥。”
君轻夜淡淡扫了眼君轻南身后的伤，蹙眉质问，“严兴是怎么回事？”
“三哥想问什么？”
“他为什么还活着，当初不是你跟本王保证他已经死了么？”
“确实是死了，但是我不知道……这是慕容澈的陷阱。”
君轻夜沉了沉眉，没有说话，却将不满堆到了脸上。
“三哥，今日在大堂上，他也没有暴露你，全都推到了我身上不是么？”君轻南苍凉的勾了下嘴角。
“话虽如此，但是父皇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是势必与我有关！”
“三哥，父皇那么疼爱你，他不会动你的。”君轻南说着眼底划过一抹羡慕。
很轻、很淡，却被君轻夜捕捉到了眼底，他这才略略勾了下唇角。
许久，看着君轻南，他发出了一声轻叹，“六弟，三哥尽力了，虽然是流放岭南那荒野之地，但是至少保住了一命。你好生去那里待个两年，我寻机会再将你调回帝都。”
君轻南蓦地笑了，“能为三哥顶罪是我的福气，今天我也按照三哥的意思冒险去揭慕容澈的面具，落了五十板子。如今我不求能够再回帝都，只希望三哥能够看在兄弟的份上，留我一命。”
君轻夜脸色立变，“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我想让你死，今日在大堂上，会冒险为你求情？”
君轻南只是笑，并不接话。
然而，就是他嘴角那抹苍凉而无力的笑，让君轻夜看的心中一刺。
眸光转了转，从袖中取出伤药递了进去，“你放心，你是三哥的左膀右臂，三哥是不会放弃你的，这是伤药，你记得用，免得像二哥一样，落下毛病！”
“多谢三哥关心。”君轻南接了过来。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等你出发去岭南，我会去送你。”君轻夜嘱咐一句，抬脚离开，眼底悄无声息划过一抹阴狠。
漫漫长夜，不仅风冷，更冷的是人心。
君轻南紧紧攥着君轻夜给他的伤药，直接砸向墙壁。
随着一声碎瓷声，里面的粉末洒了一地。
他艰难的移动着身子，抓了只老鼠扔了过去。
小老鼠沾到了粉末，仿佛被烫伤了一般，整个弹了起来，吱吱的惨叫不停。
没过多久，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君轻南看着这一幕，嘴角一点点泛出讥笑。
第286章：你要玲珑玉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内，朝堂内风云变动，波谲云诡。
虽说那日三堂会审将党争名单说成了贪污受贿，但是至于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自从那日回宫之后，就直接罢了早朝，倒是召见了不少朝官。
一时间，朝臣无不人心惶惶，害怕天子之怒。
很快，就从东明宫传来了消息，兴帝一连罢黜了几个大臣，甚至有的直接被流放。
但是，这些被贬谪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点，他们都是三王爷一派的！
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六王爷是三王爷的人，六王爷犯下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三王爷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兴帝当年就是弑兄上位的，对党争一事心如明镜，再清楚不过。
他这一次在朝堂中做出了这么大的动作，一是打击三王爷势力，二是给他一个警告。
虽然三王爷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但是一旦触及到他的利益，他就会还不犹豫的舍弃。
经此之后，三王爷就像是被剪去羽翼一般，只怕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了。
这几日，君轻寒已经开始着手荆州水库一事了，而苏青染，无事可做，倒是难得清闲了许多。
每天，她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带着小石头在院子里玩闹，或者去君轻离那里讨上一杯清茶。
君轻寒虽然有些隐隐的不悦，但却没有约束，也没有给她找活干。
这一日，苏青染和君轻离去了市集，半道上还遇上了君轻尘，被他拉去醉月楼饱餐了一顿，回来的时候已经日渐黄昏，小石头看到她为他带了许多零嘴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扫了眼书房的方向，苏青染拿着糖人走了过去。
还未进书房，远远的就透着窗子看到男人伏案的身影，她不禁脚步一滞。
这君轻寒，还真是个工作狂！
听到她的脚步声，君轻寒抬眸看了过来，眸光在她手中的糖人上停了一瞬，“你今日和二王爷去市集了？”
“还有八王爷。”
“看来，你是太闲了。”君轻寒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是王爷让我照顾小石头的，我出去给他买点东西。”
“以后这样的事情让赵仲去办。”
苏青染撇撇嘴，走到他身边，将糖人递了过去，“给你的。”
“嗯？”君轻寒挑眉。
“八王爷偷偷告诉我，王爷小时候喜欢吃糖人，我从小石头嘴下抢过来一个。”苏青染说着递过去。
“放这吧，本王一会要入宫。”
“入宫？皇上要赏你？”苏青染双眸一亮，难掩兴奋。
君轻寒淡淡点头，算是回答了。
“寒王，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么？”
“嗯？”
“我说三堂会审后，我要找你兑现你答应我的事情。”
“说。”
苏青染抿了抿唇，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半晌才道：“寒王，你一会入宫，能不能跟皇上提一下，借他的玲珑玉回来把玩两天？”
“不能。”
“为什么，你答应我的？”苏青染蹙眉。
“这个不算，你换一个要求。”
苏青染摇头，“没了，我就这个要求。”
君轻寒缓缓锁住她，透出危险气息，“苏青染，你告诉本王，你要玲珑玉做什么？”
第287章：你真是苏家三小姐？
“我……”苏青染语塞，“这是我的事，你无需知道，你只要帮我借一下就行。”
“不，本王要知道。”君轻寒说着靠近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形之下。
“君轻寒，你不要太过分！”苏青染有些生气。
君轻寒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犹如寒霜，“你可知道，玲珑玉代表什么？”
苏青染摇摇头，她只知道玲珑玉代表她能回家。
君轻寒起身，缓缓道：“当年有一位高僧曾经预言，得玲珑玉者，得东临。二十七年前，一位北疆的公主，被那位高僧收为弟子，携玉而来，在东临寻一位真龙天子……”
“所以，她找到了现在的皇上？”苏青染忍不住开口。
君轻寒眸光陡然深邃，似乎划过了一抹极轻的讥讽，转眸看着苏青染，“玲珑玉，那是只属于帝王的东西，你觉得皇上会给么？而且，你让本王去向皇上求玲珑玉，难道是要告诉他我就是寒王，我想要的是整个东临么？”
苏青染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玲珑玉代表了什么，她只是想回家，她想爸妈了。
这个世界是不属于她的。
咬咬牙，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寒王，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没有。”
苏青染眼睁睁的看着回家的机会从身边溜走，心又不甘，说出口的话就带了几分凌厉，“你想做皇帝本来就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就算没有玲珑玉，你的野心大家也都清楚。”
君轻寒脸上陡然一寒，锁住身前的女子，“你就这么想要玲珑玉？”
“对！”苏青染咬牙。
“苏大将军府的三小姐想要玲珑玉，你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想让你父亲造反么？”君轻寒声音渐冷。
“只是我想要而已，跟我父亲无关。”
“现在本王要怀疑你的身份了，你真是苏家三小姐？”
“我是给寒王配**的人，我是谁寒王难道不清楚么？”
“三小姐可不会要玲珑玉的！”君轻寒说着看了眼铜漏，起身离开。
苏青染立即跟上去，不愿放弃，“我跟你一起入宫，我手里有一道皇上赏给我的空白圣旨，就算不用你，我自己也可以……”
“九公主跟皇位而言，不值一提。”君轻寒冷冷看了眼她，“安分待着，不得擅自出府！”
苏青染气的抬脚踢了下椅子，谁知却踢疼了脚，痛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君轻寒回头看了眼她，眸光幽冷。
苏青染顿时忍住了，冷冷一哼。
君轻寒走后，她才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回了她的房间。
等到脚不疼了，苏青染忍不住又去了一趟书房，透着窗纸看到里面灯影摇曳，男人身影颀长。
以为君轻寒回来了，她忙推门而入，看到里面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她才发觉原来是正主——慕容澈！
只是，仅看身形，这两个男人很像，尤其是背影，难怪君轻寒能够假扮慕容澈。
然而，等她走近，就彻底震惊了，因为书案上、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案宗，像是刚被小偷入室洗劫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