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古物
一个瞎子,想学习鉴宝。
这事怎么听怎么滑稽。
但是苏沉的表情是认真的,语气是严肃的。
看着苏沉的样子,唐真长吸了一口气,用极慢的速度开始斟词酌句:
“少爷想学鉴宝,励志进取,这当然是好事。不过这鉴宝的行当,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复杂无比。就算是那些入行多年的老手,也往往有走眼的时候……”
他这走眼二字说得格外低沉深重。
苏沉听了,便道:“大掌柜的是想说,那些明眼人都可能会走眼,何况我这个瞎子,那是连走眼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什么掌眼,走眼呢?只是顾及我的感受,不好说得太明吧?”
唐真讪讪地笑笑,不过还是回答道:“少爷恕老朽无礼直言……正是。”
苏沉笑道:“大掌柜的肯与我直言相告,正是好事。我也知道我眼睛不好,想学鉴宝千难万难。不过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我的眼睛会恢复。现在的学习,就是为那时打下基础。再说就算我不恢复,学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不主持任何一桩古玩的买卖就是了。我到这里,就是来学习的,绝不会妨碍大掌柜的做事。”
听到这话,唐真总算松了口气:“如此说来,自然是没有问题。”
“既然这样,一切就拜托大掌柜的了。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唐真没想到苏沉如此好学,现在就要听讲,想了想道:“不如就先从玉真阁开始吧。既然来了自家的店里,就总要先了解店里的情况的。”
“好!”
“玉真阁目前主要经营一些光辉神朝时期传下来的古物,偶尔也会接手一些上古时期的古物,不过这类古物需要的眼力更高,除非有确切把握,否则轻易不会接受。少爷请跟我来,我带你看看咱们阁里的镇阁之宝。虽然少爷看不见,但是可以闻,可以听,可以摸。我就先跟少爷讲讲这方面的知识……”
唐真说着,已将一块古玉塞到苏沉手中。
那古玉温润,握在手中,苏沉竟感到一股光明堂皇的气息萦绕在手边。
“这是懈牛纹三色玉,有青红黄三种颜色,出自光辉神朝平帝时期,是当年的九州判官王世的一件随身之物,在这玉的反面还刻有他的名字。当家的可以摸一下。王世当年受平帝器重,督管九州刑名,不知昭雪了多少冤狱,算得上是那个黑暗时代少有的清明之人。这块三色玉跟随他多年,沾染了他身上的刚正之气,因此佩戴在身上,还有驱邪避恶之功。”
源荒古物,多有奇效。
能够被称为镇阁之宝的这件懈牛纹三色玉,自然也要有些特殊效果才对得起这称呼。
虽然这块玉的驱邪效果一般,只能压压普通的阴煞之气,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算得上是很不错了。
在介绍过这块古玉后,唐真又带着苏沉来到一个柜台前。
“这里放的是一本奥族的书。奥族是五万年前存在于世的强大种族,拥有不可思议的发明能力。许多伟大的发明创造都来自于那个时候,却也湮灭于那个时期。玉真阁费了很大力气,才得了这本《论源子的构成形态对奥术的运用影响》,虽然没什么特殊效果,却是玉真阁里最古老的物事了。由于年代久远,保存不易,我就不拿给你摸了。”
苏沉好奇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书名的?奥族的文字当与我人族不同吧?”
唐真便捋着胡子得意的笑起来:“自然是因为老夫我懂奥族文字了。要知道文物赏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优秀的鉴宝大家,必定也得是个博古通今之人。通历史,识文字,那正是鉴别古物的基础。”
“原来是这样。”苏沉的眼睛亮了,对着唐真一躬下去:“还请大掌柜的有以教我。”
“诶,使不得,使不得,少爷礼重了。”唐真忙搀扶起来:“少爷想学,我教你就是了。正好你看不见,就不如先从这知识层面的学起。我源荒大陆的历史,地理,数十个智族的变迁发展与文化文字,只要少爷想学,老儿我愿倾囊相授!”
这是一个重武轻文的时代,源荒兽族的威胁让每一个智族都生存在艰难的环境中,不得不全力发展武备以抵抗那荒野上无尽的兽潮。文化的作用因此被降低到最底限,代之而起的是强大的尚武精神和完整而严密的修行传承。
相比之下,知识体系的传承地位明显下降。掌握知识的人不再是人类社会的上层人物,而是构成了这个社会金字塔的中层部分。他们和匠人,医师等掌握特殊手艺的人一样,构成社会的中坚部分,并代代传承。
两者皆不具备者,便沦为社会底层。
在这种环境下,苏沉想学习知识,唐真其实是求之不得的。他没有任何可以敝帚自珍的价值,反而为自己一身所学能有出路而感到惊喜。万一将来苏沉能有所成就,作为曾经的授师,唐真也注定会水涨船高。当然,考虑到苏沉目前的状况,唐真是不指望这点了。现在的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苏沉,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聪明,好学与进取。同时也是抱着一颗忠心,为主家做事罢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苏沉开始跟随唐真学习源荒大陆的历史与各族文字。
唐真很欣喜地发现,虽然看不见,但苏沉的悟性却高的惊人,许多东西只要讲一遍他就能听懂,甚至能举一反三。
失明虽然为他带来了许多不方便,却也让他有了玲珑剔透的心思和更强大的记忆能力,让他变得更加专注。
对于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苏沉几乎都是一遍就记住。
只用了三个月时间,苏沉就把源荒大陆的主历史进程完全背熟,对包括人族在内的数十个智族也有所了解,更掌握了部分奥族与暴族文字和基础用法,进度之快,让唐真连赞了不起。说苏沉百日之功,就抵得过别人三年苦学。
而在唐真这里,苏沉也终于真正开始了解了那个在人族史书上不曾记载的源荒历史。
第十五章 历史
天地初开时,世界本是一片荒芜。
直到有一天,在荒芜之地的中央,产生了一场大爆炸。爆炸喷发出惊人的能量。
这种能量对世界造成影响,改天换地,同时创造出无数生命。
最初的生命,得到了最多的源能。它们体大如山,无比强大,每一个都有着巨大的力量。
这些生命,被称为原祖。
原祖之后,还不断有新的荒兽诞生,它们依然强大,却比不上天地之初造化的那批原祖。
它们被称为原兽。
继原祖之后,原兽统治大陆,成为源荒世界的主宰。
原兽主宰大陆的这段时间存在了二十万年,后人称之为原创纪。
原创纪后,是万族兴起的年代。
此时,因为天地源能减少的缘故,原兽不再适应这变化,开始纷纷陷入沉睡中,以减少对源能的需求,维系生命。
但是它们的后代依旧活跃在这片大路上。
它们的体型依然巨大,也依然有着驾驭源能的力量,只是比起它们的祖辈有所不如。
它们被叫做洪荒巨兽。
与此同时,源荒世界开始出现了大批在源能影响下产生的以创造力为标准的智慧种族。
其中一种智慧种族,叫人族。
这个时候的智慧种族还是脆弱的。智慧的发展进程,远比力量缓慢得多,却始终坚韧。
脆弱的人族,在那时被洪荒巨兽们统治着,是巨兽的食物。
这段时间存在了十万年,被称做荒古纪。
荒古纪之后就是混乱纪。
混乱纪是智族崛起的时代。
所有天赋能够运用源能的生命被统称为原系生命,也就是原兽一名的由来。
被原兽奴役的种族无法发展自己的力量,只能走向智力进化的道路。
智力进化的典型代表就是创造力。
智力进化的生命也因此被称为智系,或者奴系,因为绝大部分的智系存在都是从卑微身份走过来的。
随着智慧的发展,智系生命逐渐不满足于自身被奴役的命运。他们努力摆脱这种命运。但这段时间里,与其说是他们摆脱了成为食物的命运,到不如说是天地给了他们新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间的源能更少了,从浓郁如水到元气风暴,再到稀薄如风。
洪荒巨兽的力量也开始衰弱。
它们依然能操纵天地之力,只是不再容易,力量开始衰减,体型也渐渐变小。
它们被称做妖兽。
它们依然是这天地的主人,却不再是绝对的。
暗灵族首先发起了反抗。
他们是智族中最先掌握源能能量的。他们天生对源能敏感,算得上是半个原系,只是缺乏直接运用源能的体魄。源能的下降反而给了他们操作的空间。利用对源能的掌控,他们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这段时间是暗灵族的辉煌时期,暗灵族一度击败了大量妖兽。混乱纪四千六百年,他们在世界的南端建立起自己的帝国,史称元灵帝国。
元灵帝国只存在了两千多年就冰消瓦解。
源能的衰弱依然在持续,一些荒兽也开始追随它们祖辈的脚步,陷入沉睡。
新的种族正在崛起。
体魄与智慧同样强大的玄族;充满原始野性,名为智族实际行径却与野兽无异的暴族;还有生活在丛林之中半植物半生命的绿族,先后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却又先后失败。
混乱纪九千八百年,玄族建立天玄国度。三千年后灭国。
混乱纪一万两千年,暴族建立暴风领地,五百年后灭国。
混乱纪一万五千年,绿族建立永寂之都,四千年后灭国。
没有一个超过五千年,全部化作历史的尘埃。
唯一能够在兽族肆虐下存在三万年之久的是奥族建立的奥世帝国。
奥族拥有非凡的创造能力,他们自身并不算太强大,却能够创造出各种利用源能的器械,并依仗这类器械对抗妖兽。在奥世帝国最强大的时代,他们甚至统治了大半个源荒世界,势力一度压过妖兽,甚至连洪荒巨兽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但是很快,智慧诸族真正了解了原系生命的强大。
一头原兽苏醒了。
这头原兽击溃了奥世帝国的大军,尽管那之后不久,那头原兽就因为无法适应源荒世界的环境而死去,却已经给奥世帝国造成了无可弥补的创伤。
与此同时,一直饱受奥族压迫的其他智族也趁此时机揭竿而起,从内部给了奥世帝国狠狠的一击。
他们破坏了奥族王城永恒之城,让奥世帝国最后的计划失败,同时借机瓜分了奥世帝国的遗产。
上古混乱纪末年,奥世帝国灭亡。五族瓜分奥族遗产,人族得到血脉提取仪。从此可引兽族力量为己用,开创血脉武士体系,即源气士前身——苏沉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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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斯伊格尔说,我已经厌烦了山族奴隶那顽固不化的花岗岩脑袋,我需要的不是强壮的奴隶,而是聪明的能看懂我需要的奴隶,然后他就把林星火买走了。三年之后,燎原起义爆发。林星火率领一千二百名人族奴隶干掉了自己曾经的主子,然后逃亡到附近山区。三十三天后,林星火和他的人族奴隶军灭亡……谁能想到这才是人族第一次起义的真相。只是一次对奥族奴隶主的反抗,就被称为人族反抗战争的序幕,燎原之战。”
玉真阁的小楼上,苏沉背完这一段后,语气沉重的做出总结。
“真实的历史总是让人失望,对吗?”唐真笑呵呵回答:“从我这里得到的历史,比起史书显然不那么美好。”
“那么林星火到底有没有喊出那句‘人族永不为奴’?”苏沉问。
“谁知道呢。”唐真摇摇头。
他能得到的历史,也有其局限性。有些真相,已经随着岁月的变迁永远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中。
真与假在这里已没有意义,不管林星火到底有没有喊出那句话,他都已经成为这个时代人族奋斗的象征与偶像。将其打下神坛对人族并无益处,知道真相也不过是让自己学着更加冷静的面对现实和懂得思考。
至于“拨乱反正”“还历史一个真相”等想法就彻底算了吧。即便只有十五岁,苏沉都知道这想法有多不靠谱和不切实际。
“今天的历史就教到这儿吧,你休息一会儿,我再来教你奥语。可惜,要是奥族的语言通晓术能传下来就好了。听说只要掌握了那种术法,就能自动学会所有语言。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苏沉回答:“跟随掌柜的学习,小子乐在其中,不觉得辛苦。”
唐真挺得老怀大悦,哈哈笑着出去了。
看到唐真出去,苏沉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本。
书本上的字迹,模模糊糊,依然看不清楚,但至少已能分辨出那一个个字块了。
是的,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一些。
如今世界在他的眼中,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它看起来就象是大片的色块构成的山水画,所有的存在都是被渲染过的,放大的,模糊,整个世界因此而显得粗犷,别具特色。
能够分辨出一些色彩,世界在他的眼中也重新变得斑斓丰富。
现在的他,更象是一个超重度近视患者,依然看不清,却再不是看不见了。
第十六章 阴谋(上)
“四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颜无双愤怒的拍着扶手问。
在她身前还跪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下人,颤颤兢兢道:“苏沉自进了玉真阁后,就每日跟着唐大掌柜的学习文物古史诸族文字,无论风雨,必定准时来到,从不迟到延误,更不干涉阁中之事,一切皆交给唐掌柜,我们有力难施啊。”
“你们就没试过别的方法?”
“都试了,不过他们可能也知道苏沉入玉真阁有我们在背后使力的缘故,所以最近这几个月来,步步谨慎,在采办,库房等方面均加派人手与监督,账目也处理清晰,找不出差错,更是情愿错失机会,也不掉入我们布置的陷阱中。我派了好几帮人,甚至拿了洪文洞精心打造的假货去售卖,竟然都无法通过他们的检验。那里是千回巷,有官兵职守,我们又不能搞出大动作,结果就一直拖到现在。”
颜无双脸色阴沉:“所以我费力气把苏沉送进玉真阁,就是送他去那里读书的?”
“夫人息怒!”那下人磕头如捣蒜。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颜无双已站起来骂道。
她反复走了几步,大红锦缎裙在堂间掀起一片红色波浪。
片刻后停下,颜无双用阴沉的口吻说:
“再森严的防守,那也终究是用人形成的。要想瓦解玉真阁的防备,就还是得从人下手。你们就没有试过买通其中的一些人?”
那下人回答:“试过了,不过效果不大。玉真阁里除苏沉外一共九人,其中掌柜三人,账房一人,小工二人,侍女二人,帮厨一人,各有职司。自苏沉来后,更是言明权责,不许逾越。前些日子我们买通一名小工,那小工趁大家不备,偷入库房。不料苏沉眼虽瞎耳却灵,当时便听到异动,唤人前来,抓住那小厮,不由分说就打了出去,再不录用。那小工哭喊着要告诉苏家我等收买,最终不得不又用一百两赤金买了他封口离去。”
“一百两赤金的封口费?你们好大的手笔?”颜无双气得柳眉倒竖。
这个时代金子的购买力可是相当强的,一百两赤金,足够那小工十年不愁吃喝了。
那下人哭丧着脸回答:“实在不是我们手笔大,而是那苏沉够狠啊。他抓住那小工后,就对他说,我也不要你说出背后主使之人是谁,只告诉你,你既为他们做了这事,丢了饭碗,聪明的就该找对方要补偿。我建议你要一百两赤金,相信我,为了封你的嘴,这一点钱算不得什么。当然,为了避免对方杀人灭口,最好再多留几处后手,万一死后,便消息爆发。如此,对方不敢杀你,就只能给钱了……就这么着,那小子得了主意,才找我们来讨要的。我们到是想直接灭口,可正如那苏沉所言,那小子早有准备。我们也是不能不给啊!”
颜无双气得全身打起摆子。
好你个苏沉,竟然反过来教对方敲自己竹杠。她谋夺玉真阁不成,倒被苏沉害得损失一大笔钱,心中越发愤怒,怒哼道:“有没有试过那几个掌柜!”
“唐大掌柜是唐红蕊从娘家带来的人,对唐家忠心耿耿,几无可能!二掌柜张衡是老爷当年提拔上来的,三掌柜楼易,乃是唐真亲手提拔,对玉真阁都算得上忠诚,要想收买他们亦非易事啊……”
颜无双已道:“我听说楼易有个儿子,嗜赌成性?”
那下人回答:“确是如此!不过楼易显然也知道这个缺点,这段时间一直把他儿子禁足家中,不许出门。”
“他能关百日,还能关数年不成?这几个月过去,也差不多该松懈了吧。”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去吧,别再搞砸了。”颜无双已语气阴沉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苏沉付出代价!”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谋夺产业的想法,那么几度受挫后,倍感羞辱的颜无双从单纯的利益需求上升到仇恨地步。
哪怕只是为了报复,她都不愿再放过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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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吐气开声中,石碑应声断裂。
玉真阁的后院里,苏沉收回拳头,今天的修炼就到此结束了。
跟随唐真学习并没有让他停止自己的武道修行,苏沉很清楚源气士之路才是自己的最终目标。
不久前他成功突破锻体九重,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源气士的门槛上。
“还有一年,时间足够了。”苏沉喃喃说了一句。
每年夏季,都是潜龙院招生的时刻。
潜龙院可以说是龙桑国的最高学府,龙桑每年不知多少天之骄子挤破了头皮想要进去。
明年苏沉十六岁,正到入学之年。
如果他能在这之前进入引气境,成为一名正式的源气士,对他进入潜龙院无疑大有帮助。
这些年来,苏克己不断进逼,就是因为要帮苏庆创造机会。
他也希望苏庆能在那之前进入引气境。
而苏沉一直不肯放弃,同样是因为他不可能等到自己双目恢复后再继续修炼。
那就太晚了。
机会永远只青睐于有准备的人。
本来苏沉还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恢复,现在确认视力开始恢复后,他的担心就开始由能不能变成到底何时才能彻底恢复了。
现在的恢复速度,终究还是太慢了。
苏沉可不希望到了潜龙院考核的时候,自己依然重度近视着。
“也不知还能不能象烟蛇步那次一样,一下出现重大突破。”苏沉叹息。
一想到烟蛇步,苏沉突然想到自己有好些天没见到顾轻萝了。
这些日子顾轻萝似是在忙什么事,来后山的次数少了许多,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更是有一个月之久。
“也不知她在忙什么。”苏沉摇了摇头。
心中突起念头,既然顾轻萝不来看自己,那自己何不去看顾轻萝呢?
去看顾轻萝!
在这个念头萌生后,苏沉就再克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决定付诸行动。
当然他不会就这么莽撞的过去,林家和苏家从非朋友,顾轻萝和苏沉的关系也一直是秘密。
不过这难不倒苏沉。
第十七章 阴谋(下)
临北南郊。
林家大院就坐落在这里。
这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院,房舍数百,内中庭院深深,单园林便有十余处,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林家先祖早年是猎户出身,后来有一次在狩猎时无意得到了一种珍稀妖兽的幼兽,从而飞黄腾达,创下了如今家业。
其实纵观其他三家,也都差不多。
苏长澈当年是个卖红枣的,因为有次给了一个快饿死的老人一些红枣吃,得了烈焰心法;何家先祖当年则是误食了一种红果,幸而不死,反而成就引气,创下家业;唯有李家先祖当兵出身,是在沙场上练就的一身本事。
不管何种际遇,它们的共同特点都是持有武力。
也许这世界有一些人也获得过别的际遇,但是没有强大的武力,也就注定了成就有限。
如今林家的掌权者叫林远山,育有三子二女。
和大多数家族一样,林家也拥有多种产业,但其最主要的产业还是兽园。林家人擅长培育各类野兽甚至凶兽,训为己用。
放眼整个人族都能做到这点的都不多。
凶兽者,顾名思义,天性凶顽,暴躁狂烈,难以驯服。但是林家人却依仗当年得到的妖兽之遗,可以驯服部分凶兽,再卖给各大贵族,从而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兽园就在林家大院的后方,也正是苏沉此刻所去之地。
他自然不是觊觎林家凶兽,而是顾轻萝就住在兽园附近的湖边小筑。
那是一片风景优美的湖泊,湖边生长着大片的白芦苇,偶尔还能看到黑天鹅嬉戏。苏沉小时贪玩曾去过那里,结果被林家的人抓到后送回苏家,等来的是父母一顿好打。那时捂着屁股上的伤痛,苏沉发誓再也不来这里,没想到今天又要再闯湖边小筑。
不过苏沉并不担心后果。
他是瞎子,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走错了路。
正是有了这点依仗,让苏沉勇往直前。
沿着清幽的树林一路穿行,苏沉很快走出林子。
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水面。
小湖到了。
昔日小湖美丽的景色已无法再见,苏沉沿着记忆中的路径,一步一步向着小筑方向走去。他走得很小心,到了这里,就随时可能有林家的人巡查。好在他听力出色,这里又是林间小径,视线受阻厉害,所以先后来了两拨守卫,却都被苏沉提前察觉而躲过。
眼看着快要到湖边小筑的时候,苏沉忽然听到左侧前方有脚踏落叶的声响。
声音不大,却还是被苏沉轻易捕捉,苏沉忙躲到一棵大树后。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从脚步上听来却是两个人。
倒霉的是,这两人一直向着苏沉的方向走来。他们行进速度颇快,苏沉只稍犹豫了一下,就发现已错过离开机会,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只能继续躲在树后不动。
好在那两人在来到大树不远处后终于停下。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好了,这里没人,就在这里说吧。”
接着是一把生涩声音回道:“碰到些麻烦,月乌啼好像知道了点什么,正在查云溪社。”
“他查到了多少?”那沙哑声音便问。
“不清楚,只知道他查到了一个副社长,和他一起吃了顿饭。当天晚上,那个副社长就自杀了。那家伙死得太快,我们甚至来不及问话。”
“该死!”低沉声音的音浪陡然提高:“那个混蛋肯定泄露了我们部分的秘密。他知道的多吗?”
“不多,但他主持购买了紫石英和岩粉,还为我们进行过三次特殊采办。凭借这些,以月乌啼的精明很可能会查到……”
“不是可能,是一定!葬灵台还要一年时间才能开启,这时间足够月乌啼把我们的老底都翻出来。绝不能让他再查下去!”那低沉声音愤怒道。
微微停顿了一下,低沉声音又补充道:“让夜刺出手,干掉他!”
“是!”
听到这话,苏沉的心再克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到底只有十五岁,乍一听到这涉及杀人的大事,难免心慌,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脚步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虽轻,却还是发出了轻微声响。
声音不大,落在那二人耳中却如听惊雷。
“什么人?”那低沉声音已发出一声断喝。
苏沉知道不好,拔腿就跑,只是身后掌风已然袭来,正击在他身后地上,一股巨力冲击,已讲苏沉掀至飞起。
苏沉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落在地上,身前已多了两个人。
一个全身黑衣,形容苍老,另一个则是个年轻人,穿了一身青衫。
看到苏沉的脸,那青衫年轻男子便发出一生惊咦:“苏沉?怎么是你?”
“你认识他?”苍老男子问。
“回桑老,他是苏家的四少爷苏沉,一个瞎子。”回话的年轻人叫林懈,曾见过苏沉几次,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苏沉。
“瞎子?”那苍老男子看看苏沉,只见他双眼呆直无神,坐在地上拼命的向后退,完全不看路,连撞在树上都没什么感觉,只是换个方向继续退,只是象他这样,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健康人。
确实是个瞎子。
老人松了口气,道:“去杀了他。”
“是。”年轻人回答一声,已向着苏沉走去。
苏沉似是感受到了危机,这个时候竟然爆发起来,猛地跳起向后狂奔,速度竟是不慢。
好运的是,他一路狂奔的路线,竟然没有一棵树阻挡,以致于他竟然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那老人正要跟着追下,年轻人已道:“桑老,这个小子就交给我吧。前面有林家守卫,您最好还是先回避一下,免得被林家人看到麻烦。”
听到这话,桑老停下脚步道:“那么……他就交给你了。”
说着也不再管苏沉,径自离开——一个正式的源气士对付锻体期的瞎子,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放心。
看着狂奔中的苏沉,林懈狞笑一声,已大步向苏沉追去。
第十八章 喋血一战
小林里,苏沉拼命的奔跑着。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自己听到了对方的秘密,对方绝不会放过自己。
林懈是林家二代子弟,虽然只是旁系,却也是入了引气境的。别说自己看不见,就算双目完好也不可能是源气士的对手。
苏沉曾见过源气士的出手,那和普通武士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是真正可以运用源能打出超越人体界限的攻击的。
一定要想办法摆脱危局!
苏沉在心里大叫,疯狂奔跑着。
只是越慌越乱,他虽然能看到树木的存在,但糟糕已极的视力却终究无法看清脚下的树藤。
一根突然出现的树藤让苏沉的身体飞起,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正要爬起,一只脚却已踩在了他的背上。
林懈干涩阴冷的声音传来:“跑啊,你到是跑啊!怎么不跑了?我还想看看,你一个瞎子能跑多快呢。”
“也许你该看看我打得有多快!”苏沉咬牙低喝,一肘撞向身后。
只是他到底背部被踩,这一肘无论角度力度都注定有限,林懈随手一托,已将苏沉肘击挡住,眼中却燃烧起愤怒的光芒:“还手?你竟然还敢还手?”
一个锻体期的瞎子,竟然敢对自己还手而不是苦苦求饶!
这让林懈感到愤怒。
抓着苏沉右臂的手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苏沉的右手已被他扭断。
“啊!”苏沉发出痛苦的叫声。
林懈顺手将苏沉提起,右手现出一团微光,然后一拳轰在苏沉腹部。
这一拳雄浑无比,苏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轰散了。
“怎么样,我的玄铁拳不错吧?这就是我的源能技,还只用了我三成的力量,真要全力一击,你这小身板撑不住啊!”林懈呵呵狞笑着。
源能技是源气士与普通武者的最大区别。
同样的拳法,在源气士使来,威力就是比武者大许多,就是因为上面附带了源能的力量。
这种借助于源能运用而生的手段就被叫做源能技或源技。
源技有很多种,千差万别无奇不有,自然也有高低层次不同,林懈的玄铁拳源能技无疑是其中最低级的,一些人甚至不承认这类源技是源技,他们认为只有超出人类本身拥有的能力,比如飞行,控制火焰,隐身等能力才叫源技。象玄铁拳这种武者都能使用,充其量是附加了些源能的手段,只能叫战技。
源技也好,战技也罢,反正用来欺负苏沉已是绰绰有余。只是三成力量的一击,就足够碾压苏沉的全力出手。
苏沉却有气无力道:“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林懈脸色一变:“好胆!那就再给你一下。”
又是一拳轰再苏沉身上,沉重的拳势让苏沉再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只是这鲜血吐得方向不对,竟是正好吐在林懈身上,喷了他满头满脸。
林懈彻底出离愤怒了。
“竟敢弄脏我,你找死!”对着苏沉一拳又一拳的轰出。
他这刻纯粹发泄,想要活活打死苏沉,所以干脆不用源能,只是用自身武力不断的出拳。
饶是如此,那一拳拳沉重的轰击,依然打得苏沉承受不住,头晕眼花,呕血不止。
再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被林懈活活打死!
他此时右手被断,双目失明,又被林懈轰得重伤垂死。
但就是这种局势下,他脑海中反而一片清明。
他看着林懈,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狂暴。
他在发泄!
同时他也失去了全部的防备意识。
在他的心目中,此时的苏沉,已经彻底没有反抗的力量,没有反抗的可能。
就算有,或许也只是脆弱无力不值一提的攻击。
但他错了!
注定错了!
苏沉死死盯着他,在那狂风暴雨的攻击中。
他放弃了运气于胸,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左手,然后缓缓提起。
林懈完全没在意苏沉的动作,还沉浸在苏沉的攻击中,已经进入引气境,可以源能外放,能够感受到苏沉身体状况的他,可以相对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在给苏沉带来痛苦的同时而不将他打死。
“该死的混蛋,再多撑一会儿,老子还没教训够你呢!”林懈发出愤怒的咆哮:“什么苏家的天才,不过如此!还不给我跪在脚下求饶。”
“我下跪了,你就会放过我吗?”苏沉突然问。
林懈一呆,笑道:“当然不会,但我很爽!”
“真巧,我也是。”苏沉道。
他抬手。
左手二指如电,插向林懈双眼。
用尽所有力气!
“啊!我的眼睛!”小林中发出一生惊天动地的惨叫。
林懈的两个眼珠竟是被苏沉抠了出来。
抓着苏沉的手陡然松开,林懈跌跌冲冲的向后退去,捂着脸的手指尖流出大片血水。
苏沉趁势摆脱控制,就地一滚。
就听刷的一声,头顶一片凉意,一道刀光从他的头顶飞过。
林懈从背后抽出一把蝉翼刀,不断挥舞着大喊:“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
刀气纵横,一下又一下从空中掠过。
林懈还在疯狂的挥舞着蝉翼刀,此时此刻,他再不可能留手,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刀气纵横,硬生生在这片林地间形成刀网,口中更是不断大喊着:“我要杀了你!”
林懈已是彻底疯了。
他瞎了!
他竟然瞎了!
被一个瞎子掏出双眼!
什么未来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他要报仇,要杀了苏沉。
就算看不见,我也依然是源气士,能够杀掉你!
林懈在心底大喊着,疯狂挥刀。
刀织如网,纵横来去,尽管苏沉一再闪躲,但他也视力不行,一下没躲过,一道刀气已然擦过他的身体,在他的腰间留下一个恐怖伤口。
“恩。”苏沉闷哼出声。
林懈听到声音,对着苏沉所在的方向再度挥刀。
刷刷!
苏沉的背上和左臂已又各中一刀。
苏沉倒在地上,一时再爬不起来。
不远处林懈站在那里还在狂舞战刀,身为源气士让他精力充沛,愤怒更让他不惜体力,看样子再舞上一会儿都没问题。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吗?
即便自己把握住了那唯一的机会,却终究还是要输在境界上吗?
瞎子对瞎子,自己却终不是对方的对手。
苏沉心底苦笑。
眼前已是一片头晕眼花,那是负伤过重,流血过多的表现。
苏沉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
等等!
眼花?
苏沉突然一呆。
眼前的景象突然出现了些许变化。
那原本模糊朦胧的景色渐渐凝实起来,苏沉的视野再不是烟雾缭绕的一片,而是逐渐清晰。
那头顶蔚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身边高耸的大树,碧绿的青草,还有不远处那状若疯狂的林懈。
原来他长着一张大长脸,还真象一头驴啊。
很惊讶,苏沉脑海中竟然还冒出这么一个无聊的念头,随后才是那迟到的惊喜。
我看见了!
我能看见了!
苏沉几乎要大叫起来。
一直不肯放弃的希望,一直在苦苦等待的复原,一直期待的突破式恢复,真的在这一刻出现了!
苏沉兴奋的想哭,想笑,想仰天嚎叫。
不过眼下显然还不具备庆祝的时机。
他甚至还来不及沉浸在这兴奋中,就看到一缕刀光向自己劈来。
这次看得清楚了,就是一律刀光劈向自己。
在刀光及体之前,苏沉发动烟蛇步,身体弹飞而起,灵动如蛇。可惜纵如此,依然没能完全避过去,只是躲开了致命的咽喉处,这一记刀光砍在他胸上,冒出一飚血花。总算林懈的引气境也是初入不久,能放出刀气就已经不错了,还不至于将苏沉一刀两断。
饶是如此,苏沉也是眼前一花,不过他硬挺着没发出声音,而是,一点点的退后,脱离林懈的攻击范围。
视力的恢复,连带着让苏沉感觉自己的体力似乎都跟着恢复了。
他悄然从地上拾起一根被削断的锋利尖竹,脚踏烟蛇步,向林懈背后走去。烟蛇步的水凝脂效果在这刻发挥作用,使他即便是走在满地落叶上,依然是行进无声。
现在起,他是明眼人,而林懈是瞎子。
林懈还在疯狂的舞刀,全然不知他的敌人已到了身侧。
再见!
苏沉心说,尖竹前刺。
扑!
竹尖从一侧刺穿林懈的脖子,再从另一侧冒了出来。
林懈全身僵住。
但他还没死,身体抖了抖,突然暴喝一声,转身挥出手中的蝉翼刀。
可惜他的动作全落在苏沉眼中。
就在他挥刀的同时,苏沉已再次利用烟蛇步的轻灵躲过。蝉翼刀没能击中苏沉,反倒是迅疾的转身直接将颈部的伤口撕扯开来,林懈的颈脖立时被撕掉半边,鲜血如喷泉狂浇而出。只剩颈椎的脖子再无力支撑头部,林懈的脑袋一低,耷拉在胸前。
死去。
第十九章 藏匿
扑通。
林懈的尸体倒下。
随着尸体摔萝,有一物从他身体里滚出来,却是块令牌。
那令牌是用耀金打造而成,上面还刻着一面黑色大门。大门半开,门后是一片璀璨光辉,看不清是什么。
苏沉将这令牌揣进怀里,又摸了下林懈身体上下,只找到一些金银,却再没什么好东西。金银苏沉不稀罕,所以连蝉翼刀一起都没拿,就要离去。
刚走出没几步,却听到前方有声音传来。
知道不好,这肯定是林家的守卫听到动静过来了,毕竟先前林懈的那一声惨叫动静太大。
自己现在这样,要是被林家人抓到,那就真是水洗难清了。
前进无路,苏沉一狠心,干脆反向朝内里跑去。
他虽然伤势极重,但是视力恢复的兴奋却刺激着他,一路所过,看到周边那丰富的景色,只觉得这一花一草一木都如此的美不胜收。久违的色彩,光芒还有景物就这么回到眼中,让人激动的简直要涕泪交加。要不是后有追兵,苏沉都恨不得跪在地上痛痛快快哭一场,再眼都不眨的随便看什么看上一天。
可惜视力恢复的第一时间久是用来杀人,第二时间就是用来逃命,未免太过煞风景,毁心情。
所以苏沉也只能叹息命运无常,没准要不是今日一战,自己还没那么快恢复呢。
边想边跑,苏沉已来到小湖边。
不远处的湖畔,正坐落着一座庭院,依水而建,有一条走廊建再庭院与湖畔之间,四周种满水荷和香莲。时入四月,香莲已开,花蕊娇颤,花香溢人,正是那湖边小筑。
此时的小筑走廊上,尽头廊亭处,有一女子正坐在那里,身穿青萝裳,头戴翠玉簪,柳目杏腮,闭月羞花,这刻正用手支着下巴,看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沉他没见过顾轻萝的样子,并不能肯定那是顾轻萝,但看那湖边女子衣衫华贵,独坐小湖,显然不象一般下人。其实就算是顾轻萝,他也不能确定顾轻萝会如何对他,毕竟他和顾轻萝相处时间尚短,也不够了解他——现在的苏沉,已不会天真到相信只要是朋友就一定会帮自己。
但此时此刻,他没得选择。
一咬牙,苏沉向着湖边小筑冲去,更有意发出声音。
冲出小林的那一刻,那亭中女子听到声响,闻声回望,先是一呆,随即一喜,接着便是左右回望。
只是看她表情与表现,苏沉便刻确定,那就是顾轻萝。
那边顾轻萝已飞身迎上,来到苏沉身边,抓住他道:“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受了伤?天哪,你伤得好重。”
“有什么等会儿再说,林家的守卫在后面。”苏沉急道。
顾轻萝愕然道:“早知道你们四大家族不和,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这么危险,你竟然还来看我……”
顾轻萝很明显是误会了什么,看苏沉的眼神已充满感动。
不过要说冒险来看她本也没错,哪怕没有之前的事,苏沉被林家人抓到的话,就算不被砍成现在这般模样,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沉急了:“我的大小姐,你先把我藏起来再说话行不行,我快撑不住了。”
顾轻萝莞尔一笑:“放心,在我这里,他们没人敢查。”
说话间已带着苏沉回湖边小筑。
她在这里做客,林家自然不可能不安排下仆,不过顾轻萝不想林家人知道自己和苏沉的关系,所以没走正门进屋,而是直接从后院进入,直接带苏沉来到屋内。
“好了,到我这里你就安全了,你……”
顾轻萝话未说完,就见苏沉眼白一翻,已经昏了过去。
与林懈一战,本就耗尽了苏沉所有力气,又伤势严重,能够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如今到了“安全地点”,心情一松,自然是直接昏迷。
他昏得轻松,顾轻萝可就傻了:“喂,喂,你怎么昏过去了?你还没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你这一身的伤……”
顾家大小姐出身大家,从没照顾过人,突然间一个重伤病患到手中,心中立时麻了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总算她虽然没照顾过人,却总练过武,受过伤。
苏沉所受的都是外伤,因此伤势虽重,治起来到也简单。这刻在房间里反复踱了几步,渐渐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一咬牙,将苏沉身上的斑斑血衣撕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男人裸、体,自然难免脸红气短。
好在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很快让顾轻萝回过神来。
她取出家传的紫玉膏,用手指沾了,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这紫玉膏是顾家秘药,治外伤效果极佳,药膏涂上后,伤口便止住流血,连痛苦都随之减轻了几分。
正涂药间,就听到屋外有侍女回报:“小姐,林家有两名守卫想见您。”
“他们来做什么?”顾轻萝问。
侍女回道:“听说是刚才在湖边小树林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林家有人死在了那里。”
什么?
顾轻萝一呆:“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不过林家守卫说尸体是热的,估计那凶手刚离开不久。有血迹从林中通往这里,他们一路追下来,到这边想问问小姐可有何发现。”
顾轻萝便回道:“告诉他们我这里没有,我在练功,不方便被人打扰,让他们去别处找吧。”
“是。”
那侍女便离开。
那边的林家守卫不知是顾忌顾轻萝身份还是就这么信了,就此离开。
顾轻萝这才得以继续为苏沉疗伤。
“来便来吧,竟然还杀了林家一人,这又何必呢。”顾轻萝一边治一边嘀咕道:“不过你双目失明,竟然还能杀人,到也稀罕了。”
自语间,苏沉身上的伤口已被她涂满药膏。
不过刀伤好治,右臂的断折却有些麻烦。
他的手臂是被林懈直接扭断的,这种骨折伤可不是涂一下药就能好的,需得先将断骨对准,再以夹板固定,将养些时日才能痊愈。好的药物只能缩短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却不能让断裂的骨头自己对上,除非修炼到血肉筋骨可以再生的层次,直接抽掉断骨,再生新骨,反倒简单了。
顾轻萝对治疗骨折完全没经验,只能硬着头皮为苏沉接骨,期间自然免不了诸般接错,只能一次次重来。苏沉奇迹般地没被玩坏,在一番折腾后,还真让顾轻萝把手臂接上了。
看着自己的作品,顾轻萝大感满足:“这下本姑娘也是会治病救伤的人了。可惜你受的伤太少,不够本姑娘妙手回春的。”
先前还嫌苏沉伤势太重,现在治病救人的劲头上来,又觉得苏沉伤得太轻,不够她大展身手。至于那几处刀伤涂掉可以治疗十人的紫玉膏,一处断骨接了七八回这种事,她顾大小姐就自动忽略了。
第二十章 藏匿(下)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黑暗让苏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再度失明,如果不是看到了那透过纱窗照进来的月光。
原来是天黑了。
苏沉松了口气。
此时,他终于有机会细品复明的美妙滋味。
尽管夜色黑暗,但是昏黄月色下,依然可以隐约看到房间的陈设。
自己正躺在一张檀香木制的床上,床上挂着绣有百鸟朝凤图样的红纱帐。床头是红檀木制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些胭脂水粉。纱窗用云纸糊成,床前还挂着五彩琉璃珠勾成的帘子。
这里……应当是顾轻萝的闺房吧。
她竟然把自己移到了这里?
顾轻萝此刻不在房中,苏沉尽情的欣赏着顾轻萝房中的一切。到不是不知礼数,实在是光明失而复得,苏沉按捺不住对这缤纷世界的向往与冲动。
看着那一幕幕色彩,要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苏沉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
三年了。
三年多的苦苦等待,在黑暗中的坚守,终于等来这一刻,又怎能让人不激动,不兴奋。
苏沉再按捺不住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好了许多,连痛楚都大幅度削弱,知道是顾轻萝上药之功。
走出房间,外面却是一间静室,顾轻萝正盘坐在室中,头顶还氤氲着丝丝白气,却是在行功。
听到声音,顾轻萝也不睁眼,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醒了,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好。”
苏沉恩了一声,也不打扰,自去一旁坐下,看着顾轻萝练功。
几个月前,顾轻萝还和他一样,只是锻体期,现在看她引气入体的样子,分明已经是入了引气境,成为正式的源气士了。这样一来,苏沉到是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出现,肯定是在努力冲级境界导致无暇分身。
终究是比自己快了一步啊。
苏沉心底叹息。
不过没关系,自己如今双目恢复,曾经失去的时间,要不了多久就能补回来。一年之内,定能进入引气境。
一边想,苏沉一边观察着顾轻萝行功。
他原本只是等候无聊,随便看看。但这刻在看过几眼后,却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顾轻萝此时正在修行,引气入体,游走全身,洗练自身。
这原本没什么,问题是现在苏沉看顾轻萝,竟似隐隐能看到她呼吸时鼻间产生的气流。
顾轻萝吸进的是白色的气流,但是呼出的气流则明显变淡。
有一些东西伴随着她的吐纳呼吸,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那是什么?
源能?
苏沉不知道。
只是这一刻他正在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颤栗。
苏沉很清楚,源能是不可见的,一如这天地之气,虽人人皆知其存在,却注定无法捉摸。
但是现在,这些气在苏沉的眼中竟然变得可见起来。
虽有些模糊,难以分辨,却客观存在。
甚至不止于此,苏沉感到自己的目光似是能隐隐穿透皮肤,看到更多。因为他似乎看到了那气流在进入顾轻萝体内后下行的过程,只不过这过程更加模糊,更加看不真切,象错觉更多过象事实——如果不是这错觉截止到顾轻萝颈部以下就消失,苏沉甚至无法确定。
衣衫阻止了苏沉的观察。
“遇到我是你的不幸,因为我会给你带来苦难;遇到我也是你的幸运,因为我会给你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就让我给你换一双眼睛,让你可以看到更多的同时,也帮你看清这世界的真面目吧……”
就让我给你换一双眼睛,让你可以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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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的话语如震雷不断轰响在苏沉的耳边。
苏沉的眼睛泛起了亮光。
如果说,曾经对老乞丐话语的坚信是因为黑暗绝望中那仅有的一点希望的话,那么在证实前半句话不是虚假后,后半句的真实性也便在这刻随之凸显出来。
老乞丐没有撒谎。
他不是弄瞎了自己,而是给自己换了一双眼睛。
一双更加神奇的眼睛!
在经过三年的沉淀后,终于适应了苏沉的身体,开始发挥作用了。
苦已尽,甘终至!
苏沉激动的全身颤抖。
虽然还不清楚这双眼睛最终会为自己带来什么,但苏沉已可以想到,也许恢复视力并不是这双眼睛的终点。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它还能给自己带来更多惊喜。
至于现在,能够恢复视力就是最大的幸福,苏沉暂时不想更多。
此时再看顾轻萝,苏沉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轻萝的皮肤在他眼中会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也许这不仅是顾轻萝自己天生丽质,还有这一双眼睛的加成。
遐思间,顾轻萝已经完成了行功。
睁开眼,看到苏沉正坐在那里,嘻嘻一笑:“呦,挺生龙活虎的嘛。果然还是姑娘我本事了得,把你给救回来了。喏,这救命之恩呢你也不用提,本姑娘我行侠仗义,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你这都是小事啦。”
小手一挥,嘴里说着我不在乎的话,却是一脸的快来恭维我吧。
苏沉见了苦笑,正要说话,顾轻萝又一摆手道:“不过你到底还是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多动的好。”
苏沉:“那林家……”
顾轻萝继续挥手:“林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被你杀死的竟然是林懈,那可是个引气境诶,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沉回答:“我趁他不备……”
顾轻萝已又道:“弄瞎了他的眼嘛,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那林懈应当是大意了,就算他是引气境,也不是金刚不坏身,更别说双眼这种柔弱处了,被你一举得手,当场就瞎了。这样一来你们两个都看不见,你是瞎了三年的老瞎子,他是新瞎子,比起来肯定不如你嘛,自然要被你杀掉。”
小姑娘刚完成治病救人,眼看自己的第一个作品生龙活虎的出现在眼前,心情正兴奋,根本没注意苏沉的情况,只是自顾自说个不停。
苏沉叹息,这话理论上倒是没错。问题是自己弄瞎他眼睛之前,已经被打成重伤,再想和他对决就没什么可能了,要不是双目复明,死的还得是自己。
还有你说老瞎子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老了?
我已经不瞎了好吗?
他话出口:“我的眼睛……”
顾轻萝继续摆手,打断,滔滔不绝:“你的眼睛不好,暂时就待在这里。不用担心,我这里他们不敢搜的,而且他们认为你已经从湖里逃走了,正沿湖搜寻呢。回头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苏沉郁闷:“喂,你好歹让我说句话行不行?”
却见顾轻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扬,一件萝裳已然从身上脱下。
时值阳春,顾轻萝所着不多,这一脱去外衣,便露出里面的粉色亵衣。
苏沉登时就看的眼直了。
这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是几个意思?
就见顾轻萝伸着懒腰道:“刚行完功,排出一身污垢,脏都脏死了,我先洗个澡。别担心,下人都被我差出去了,这里只有你和我。”
说着已向旁边走去,感情静室旁的小屋里早就烧好一大桶水在等着呢。
顾轻萝一边走一边脱去亵衣,转眼间一个光溜溜的玉人已出现在苏沉眼前。
赤足走向浴桶,顾轻萝迈步正要进入,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说着已沉入浴桶,闭目享受起来。
看着那在水中载沉载浮的玉体,苏沉咽了口唾沫,艰难回答:“没,没什么了……”
苏沉终究是没有说出自己复明的事。
他不敢想象让顾轻萝知道自己全身被他看遍会是什么反应,但就算是朋友,多半也不会太好。
至于说什么看过身体就必须以身相许这种故事,苏沉则连想都没想过。
这个年代,以武为尊,即便是女子,只要掌握武力,也会有相应的地位。因此绝对不存在什么看过身体就得以身相许的事,反倒是性格暴烈的比比皆是,小贼敢偷窥本姑娘洗澡?挖掉双眼让你重新变瞎子的却大把有人在。
虽然顾轻萝性情可爱当不会如此狠毒,但苏沉觉得还是不冒这个险为好。
私下里还有个念头,若是顾轻萝一直不知,那以后这种事说不定还会发生……咳咳,我苏沉一身正气,怎么可能会期待这种事。
第二十一章 煎熬
浴室静房内,顾轻萝轻抬玉手,揉搓着自己的全身,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诱人。
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发育得到是挺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身上该有的资本已都有了。
这一幕落在苏沉眼里,腿都站不直了。
虽然也知道这样偷窥别人是很不道德的事,苏沉一次次的强迫自己转头不要看,只是每一次转头,那入水玉体的曼妙身形便横陈在自己眼前,让苏沉克制不住的又把头扭回来。道德与本能展开了激烈的拼杀,一会儿是道德获得胜利,一会儿又是本能占据上风,苏沉的脑袋就在这争夺中扭过来又扭过去。
顾轻萝哪知道他这会儿天人交战得厉害,看他脑袋晃来晃去,好奇问:“你摇头做什么?”
“啊……我脖子有点酸,晃晃。”苏沉回答,干脆把脑袋象个拨浪鼓的晃起来。
于是那水中荡漾着的曼妙胴、体便一次次瞟过眼帘,在苏沉心中泛起巨大的涟漪。苏沉缓缓坐了下去,双目依然如饥似渴的盯着顾轻萝。
如果是某个经验丰富的姑娘,或许已经看出苏沉表现有异,顾轻萝心思单纯却想不到这许多。只是问道:“对了,你到底怎么得罪那林懈了,要弄到生死相见?你们林苏两家的仇恨就这么大吗?”
顾轻萝的说话转移了苏沉的心思,让他下身压力大减。
苏沉定了定神回答:“你误会了,林苏两家虽有嫌隙,却还不到一见面就仇杀的地步。这件事其实另有原因……”
苏沉就把自己临时起意来找顾轻萝,却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告诉顾轻萝。
听到苏沉说过原委,顾轻萝一下坐了起来。水汽蒸腾中,看得苏沉又是一阵“难受”,脖子再次抽筋。
顾轻萝已道:“这么说还有一个人知道是你杀了林懈了?”
“恩。”苏沉点点头:“不过我不担心这个问题。那个桑老很明显不是林家的人,不然不会这么顾忌林家的守卫。正是因为怕被守卫看到,所以才让林懈来追杀我,自己离开。”
“可他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让林家知道是你做的。”
“他不会,别忘了我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可以通风报信,我也可以宣扬他们的阴谋。不想两败俱伤的话,他不会这么做。”苏沉很淡定的回答。
听到这话,顾轻萝松了口气,坐回水中。一对美丽椒、乳也随之沉会水底,若隐若现,看得苏沉心情一松的同时,又若有所失。
顾轻萝说:“既然这样,那你要小心那老头重新回来找你,杀你灭口。”
“所以我才要把事情告诉你啊。”苏沉微笑:“现在他杀我已经灭不了口了。”
“喂!”顾轻萝瞪起好看的大眼睛:“你这是拉我下水?太不义气了吧?”
“怎么会?那老头又不知道我与你熟识。再说知道这事的不会只有你一个。”
顾轻萝一呆:“你是说……”
苏沉慢条斯理的回答:“多留些后手总是好的。”
当初的玉真阁小工,苏沉还知道提醒他多留后手,到了自己身上自然更不会忘了。
顾轻萝听得拍手大笑:“好好好,我便做你的后手。若你被人杀了,我便将这消息广为传播,破坏他们的计划。”
恩……你好歹也是林家的贵客,这么热心拆台真得好吗?
苏沉道:“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
“把我送出去。”
“现在恐怕不行,林家正搜查得严,你昏迷的时候我这里都来了数次。我这时候带你出去,多半是瞒不过的。不过等天亮了,我自有办法带你出去。”
“我一夜不归,家中恐怕多事。”
“这个简单,我帮你送信,就说你夜宿友人家中。”
“如此就麻烦你了。”
“你我朋友,这么客气做什么。”顾轻萝故做豪情的拍拍胸脯,苏沉状若无事,心海已再掀滔天波澜。
顾轻萝看他样子,奇怪地嘀咕了一句:“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有鼻血可流,难道是我先前用药过猛?”
苏沉:“……”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苏沉想起什么,问:“对了,你知道月乌啼和葬灵台吗?”
顾轻萝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查一下。如果这个月乌啼不是无名之辈的话,应当不难查。”
苏沉立刻摇头:“你最好不要去查,没人知道那个桑老在林家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如果让他们发现,一定会对你不利。你是我的后手,可不能暴露哦。”
“那就任那些人的阴谋得逞吗?”
“这个嘛……我来想想办法吧。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听他们的口气,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动手。”
顾轻萝听了,小嘴一嚼:“那好吧。”
模样煞是可爱,看得苏沉心神又是一阵荡漾。
当日夜,苏沉在顾轻萝的房间里待了一夜。
这一夜,顾轻萝对苏沉的不避忌让苏沉大吃苦头。一方面是那诱人胴、体不断引诱着苏沉,这小丫头,竟然只穿亵衣就在屋里走来走去与他说话,完全不设防啊!另一方面,苏沉又得若无其事,视而不见,甚至尽量避免看到。
想看又不敢看,还得克制身体的某些不良反应,理智与本能冲突,真实与伪装对碰,的确让苏沉好一番煎熬。
好在重伤的身体不胜倦意,让苏沉最终在辗转反侧中睡去。
次日一早,顾轻萝叫醒苏沉,让苏沉跟着自己从后门出去。
跟着顾轻萝穿过林子,苏沉来到一片林地。虽然只是看起来普通的林地,但是苏沉一踏入此地,就感到脚下有极强的源力波动。
“源力阵?”苏沉一呆。
这很显然是一个以源力为能源布置的禁阵,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的源力波动。
“嘘!”顾轻萝竖起手指提醒苏沉。
伴随着嘘声,是不远处的声声兽啸。
听到这啸声,苏沉陡然明白过来。
兽园!
林家兽园!
顾轻萝竟然把他带到了林家兽园来。
第二十二章 蓝夜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禁地重地,就象八角山之于苏家一样,林家兽园也是林家的禁地。
如果在这里被林家发现,那可就不是用走错路弄含糊过去的了。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沉有些急了。
“放心吧,他们发现不了。”顾轻萝继续向前走:“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蓝夜苏醒的时候。”
顾轻萝说着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沉,笑道:“蓝夜脾气不太好,起床气总是很大,所以这时候兽园的人大都会退得远一些,以免撞上倒霉。”
“你是说现在这里没人?”苏沉惊讶。
“没错。”顾轻萝脸上笑颜盛开,如花绽放,看得苏沉心神又是一荡。
顾轻萝已继续往前走:“兽园是林家重地,但这个时候的兽园,却是防卫力量最薄弱的。从这里过去,一路向前,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出兽园。只要离了这里,你就天高任鸟飞了。简单吧?”
“我觉得还是等走出去以后再说简单。”苏沉回答:“对了,蓝夜是谁?”
“蓝夜?”顾轻萝歪歪脑袋:“想去见识一下吗?”
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刻,苏沉想回答还是算了,但这刻看着顾轻萝那俏皮可人的面容,还有兴致勃勃的劲头,却终说不出来。
咽了口唾液,苏沉回答:“好啊。”
顾轻萝喜笑颜开:“跟我来。”
脚下加速,已使出烟蛇步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断提醒苏沉:“小心,这里有块石头,小心这边树藤较密……”
这份关心如今虽派不上什么作用,却又让苏沉感到心里甜滋滋的。
一路急行,他们很快来到一片土坡高处。
站在最高点,顾轻萝指向远处道:“注意那边,听。”
顺着顾轻萝手指方向看去,苏沉看到坡下是一片茂盛绿地,绿地上赫然还生存着一大批的兽类,正在草原上游走,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
“双头鬣,鬼贪狼,恐尾龟,千足蜈……就在离开我们百丈外的距离哦。”顾轻萝唯恐苏沉不知,特意解释给苏沉听。
苏沉已看得脸色都变了。
顾轻萝没骗他,就在百丈外的确有着数以百计的兽类,而且全是凶兽。
凶兽与野兽不同,它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能够运用源能。
如果说野兽是锻体期的人类,那么凶兽就是兽类中的低等源气士,拥有强大而恐怖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里出现的凶兽,随便哪一头都能轻易灭杀了他。而现在,在不远处的那片低洼地里,象这样的凶兽已经聚集了有上百头。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兽园,苏沉都要怀疑是一次微型兽潮即将爆发。
顾轻萝竟然把他们带到这么一大群凶兽面前,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要知道他们现在离这些凶兽实在太近了。
凶兽之中,各类嗅觉听觉灵敏的多不胜数,随便一头发现他们,恐怕都讨不了好。
顾轻萝看了看他,见他只是脸色微变,嘟囔道:“切,真没劲,只是听我说,自然就不会拿么害怕了。要是你能亲眼看到,我绝不信你能站得住。”
苏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闲着没事吓唬一个瞎子,也是够没劲的。”
顾轻萝哈哈一笑,已指着前方道:“那边有个水潭,蓝夜就在那里。”
苏沉正要说话,顾轻萝却将手指放在嘴边:“嘘,蓝夜要出来了。”
回头看去,就见那潭中的水泛起波澜。
一个漩涡在潭中出现,越卷越大,一股暴虐气息亦随之扩散开来。
周围的凶兽一起意识到什么,纷纷呼啸着四散逃离。
百兽奔腾里,一个庞然巨、物已从水潭下现身。
那赫然是一条巨大无朋的巨蛇,单是蛇头就有一幢房子那么大,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尤如两个硕大的灯笼,喷涂着白色寒气。
蜿蜒的蛇躯不断从水潭中升起,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当整个蛇身最终暴露在苏沉眼前时,那赫然是一条长近百丈的大蛇。
它是如此之大,以致于盘旋在那里,却象近在眼前。
“嘶!”
这巨蛇仰天吐了一下蛇信,红色的蛇信便在天空带起一片红霞。
“它就是……”苏沉怔怔地望着巨蛇,甚至忘记遮掩自己看不见的事。
好在顾轻萝也没有在意,她痴痴地看着那巨蛇,说:“它就是蓝夜。就算看不见,你也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对吗?它有整整一百零八丈长哦,而它还只是个少年。听说成年的腾蛇长达千丈……真不知巨兽,原兽又该是怎样的恢弘壮观。”
“这是妖兽?”苏沉颤声问。
妖兽!
源荒大陆的梦魇,兽族真正的统治阶层。
如果说凶兽相当于人族中的源气士,那么妖兽就相当于源气士中的高层,领袖,王者!
至于洪荒巨兽,原兽,它们早已被时光埋在尘沙里,不复存在。
现在的兽族,就是妖兽的天下。
“恩,是妖兽。”顾轻萝回答。
“你们在这里豢养妖兽?就不怕出事吗?”苏沉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好听了。
妖兽啊!
哪怕是最烂的妖兽,都能一口气把整个临北城平了,何况腾蛇在妖兽中都是极强的存在。
顾轻萝微笑:“别担心,蓝夜不会这么做的。它是腾蛇,是我顾家的守护兽,有我在,它就不会闹事。”
顾轻萝说着,已经举起了手。
刚刚起床,明显心情不太好的腾蛇正到处找可以撒气的目标,看到顾轻萝后,眼神却骤然温柔下来。
它向着顾轻萝靠去。
百丈之距,它甚至不用移动,只是将身躯伸展开来,便已靠在顾轻萝身边,顺带瞟了苏沉一眼。
“他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欺负他哦。”顾轻萝拍拍腾蛇的脑袋说。
这条腾蛇的鼻孔里冒出不屑的寒气。
每一只妖兽都是有智慧的,它们能听懂人言,区别只在于愿不愿听。
这条腾蛇对顾轻萝显然是愿意照顾的,所以它收回脑袋,向着另一处游去。
“腾蛇?守护兽?”苏沉喃喃说道:“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吗?”
“有一部分。”顾轻萝回答:“但更多的,是因为长久的相处与驯养。”
“驯养?”听到这个词,苏沉意识到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在林家的原因?”
“对啊。”顾轻萝点头:“腾蛇桀骜不驯,又有智力,更有兽族妖皇做远古呼唤,就算有血脉联系也不会轻易服谁。林家有一样东西,对于驯服兽类极有好处,所以我奉族中所命,与林家合作,驯化腾蛇。”
第二十三章 强敌
“看起来,你们已经成功了。”苏沉道。
那条腾蛇对顾轻萝言听计从,正说明驯化顺利。
顾轻萝却摇头道:“还差得远呢。蓝夜现在虽然听命于我,却也只限于普通命令。一旦是那些有危险的命令,它还会不会听从就得看它的心情了。何况就算我能对它如臂使指也没有用,家族需要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守护兽,而是整个家族的……它需要臣服的不是我,而是整个顾家。”
说到后一段时,小姑娘的声音格外的低沉,语气沉重,偏又叙述清晰,概念明确。显然这些话不是她想到的,只是日日受到的熏陶与教育,让她以家族需求为己任。
“先祖向后人低头?那可不太容易。”苏沉不由道。
顾轻萝诧异地看了苏沉一眼。
苏沉说得没错,向顾轻萝低头易,向顾家低头不易。
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顾家的血脉来自腾蛇。
这从某种意义上说,腾蛇就相当于是顾家先祖。而论血脉纯度,顾家更不可能比得过先祖腾蛇。
向个人低头,需要的可能只是个人感情,向家族低头,那就相当于先祖向晚辈叩首,纯血向杂血低头,这怎么可能?
幸运的是,妖兽虽有智力,却至少不象人类那样界限分明,更没有丝毫的荣誉感。不臣服的根结在于血脉的强弱,和面子没半点关系,所以降服妖兽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在人族历史上,就有过不少妖兽降服的故事,每一个都作为传说流传。
当然,能作为传说,反过来的意思就是这种事的成功几率少得可怜。
这也是顾轻萝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妖兽的寿命远远大过人类,一旦顾家能收服一条真正的腾蛇,整个顾家都会因此受益长远。
不过在听过顾轻萝所言后,苏沉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问顾轻萝:“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进展,对吗?”
“是的。”顾轻萝很肯定道:“以前的蓝夜可没有现在这么听话。虽然还达不到家族的需求,但只要一直在努力,就总有成功的那天。”
“林家帮了顾家这么大的忙,顾家总要有什么回报吗?”
听到这话,顾轻萝轻笑道:“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个吧?切,苏家的人对你又不好,你这么关心他们做什么?”
苏沉淡淡回答:“听你这么说,我到是可以确定,顾家的回报,一定会对苏家很不利。”
“是对其他三家都不利。”顾轻萝回答。
停顿了一下,她才说:“顾家给了林家三个名额。”
“什么名额?”
“去顾家修炼的名额,一批辅助修炼的资源,包括三瓶腾蛇血灵药剂。”
听到腾蛇血灵药剂,苏沉的脸色变了。
腾蛇可是极强大的妖兽,三瓶妖兽药剂,意味着培养出三个拥有妖兽血脉的高手。
虽然现在的血灵药剂早没有当年的血脉提取仪那样给力,更无法传承,但是三个妖兽级的杂血脉强者,在临北城也绝对可以横行无忌了。
难怪顾轻萝说对三家都不利,未来的日子,这绝对是林家要一家独大的节奏啊。
“没听说最近林家有什么高手出现。”
顾轻萝回答:“他们都还在顾家修炼,要到明年潜龙院收弟子的时候才会回来。”
“明年?潜龙院?”苏沉的眼中放出光辉:“不是二代使用?是三代?”
“恩!”顾轻萝点头:“林家的人,眼光放得很长远。他们认为就算现在给林家的一些高手使用了血灵药剂,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平定其他三家,反倒有可能逼使三家联合起来,那样的话反而得不偿失。所以他们把希望放在了下一代身上。你也知道,潜龙院年年招生,临北城却要十年才会有一次名额。明年就是十年一度的日子,虽然一共只有四个名额,却已足够各家争抢。而林家的野心就是把这四个名额全都包了。一旦有了四个潜龙院学生,假以时日,那就是四支强大的力量。可比现在培养四个一般强手好多了。”
“他们只有三个种子,也想包揽四个名额?”
“顾家给他们的可不是只有血灵药剂,也有其他资源。堆积起来再培养一个也不是难事。就算没有那三个强,只要能压下其他三家就可以。”
“明白了。是哪四个?”
“林净轩,林业茂,林舒月,白离。”
“白离?”听到这个名字,苏沉也楞了楞。
竟然还有非本姓之人?
大家族当然不可能全是本家人主事,但选送种子选手这种事,却几乎全是只选血脉至亲。
现在冒出一个姓白的,苏沉立时觉得有几分怪异。
“那个白离……是第四人?”他问。
“不,他是第一人。”顾轻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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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蓝夜后,苏沉跟着顾轻萝一路离开。
果然如顾轻萝所说,这个时间点上,没有任何林家人在兽园,毕竟谁也不想撞上一个心情不好的蓝夜——为了驯化这只妖兽,林家不仅用掉了家族传承宝物,还付出了十一条人命。
沿着秘径,苏沉终于走出兽园。
到了这里,苏沉就再不用担心林家了。就算是被林家发现,都不会有太大危险。
不过顾轻萝还是一路护送苏沉出山,直送他到一辆马车上,才安心离去。
脱离了险地,苏沉的心情却未能因此平静下来。
刚刚顾轻萝说过的话始终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无法安宁。
潜龙院!
是啊,还有一年,潜龙院就要在临北城招生了。
整整四个名额。
自己即便眼盲了三年都不愿放弃努力,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不想错过这进入龙桑国最高学府的机会吗?
没想到复明的次日,就听到如此噩耗。
三个拥有腾蛇血脉的强手,还有一个没有血脉但同样是耗费大量资源培养起来的对手,仅是一个林家,就有如此威胁,那其他家族呢?又会不会有什么隐藏高手?
那么自己呢?
过去三年里,连自己应有份额都要拼命才能保住的自己,就别提什么资源了。
老实说,他能连续三次拿到家族三代子弟的头名,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实在是对手有够弱。
可一旦出了苏家,迎接他的将是无数强者,或许每一个都是超乎他想象的强大。
突然间,苏沉发现。
恢复了视力的自己,担子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的任重道远了。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必须赶快提升实力。
“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区区几个拦路石又怎么可能挡住我?”马车中,苏沉喃喃自语。
黑暗三年,苏沉学会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不放弃希望,不放弃努力。
双目失明都挡不住他,强大的对手就更不可能拦住他了。
第二十四章 卖主求荣
离开林家后,苏沉没有去玉真阁,而是直接回了趟苏家。他伤势未愈,就连衣服都是顾轻萝给他找来的下人衣物,自然要先回家处理一下。
到了苏家,未免惊动其他人,苏沉也是从后面绕入。他熟门熟路,闭着眼都能回去(这可真不是吹的),如今复明了自然更加轻松随意。
没有惊动任何一人,苏沉回到尘罗院。
剑心没在,尘罗院中空无一人。
苏沉直接来到内屋,将染血的绷带,下人的衣服统统脱掉,检查自己的伤势。
顾家的紫玉膏果然神效,只是过了一夜,伤口就已结痂,虽然行动间牵扯伤处还会有些疼痛,却已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唯一还有些麻烦的是右臂,暂时不能受力,怕是要多歇几天才能恢复。
这个世界,因为修炼源能的缘故,人们的恢复能力大多极强,少有病灾,再辅以各类灵药,所以只要不是什么难缠致命的伤,大多都能很快恢复。
尽管如此,苏沉还是为需要多几日才能恢复感到不耐。
在得知林家四位种子的情况后,苏沉就已感到时间不多,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他迫切需要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正思虑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进来。
此时苏沉全身赤、裸,又满身伤口,实在不宜为人看到。好在屋内有面屏风,苏沉只好一把抓起旧衣物,躲到那屏风后面。
苏沉这边刚躲进去,外面已嘻嘻笑着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剑心,三年不见,这小子个头明显高了,穿着青衣小帽,嘴角竟然还出现了一点绒毛。
另一个却是个小姑娘,一身的丫鬟打扮,一张圆盘脸蛋,长得还算有几分颜色,苏沉却不认得是何人,估计是他失明后入府的。
两人嬉笑打闹着进了里屋,就见剑心张开双臂向那小姑娘抱去。那小姑娘娇笑着要躲却没躲过去,被剑心一把扑中,直接按倒在苏沉的雕龙纹象牙檀香木床上。
原来是一对偷情男女,苏沉心道。
大宅院里住的时间长了,虽然只有十五岁,苏沉这方面的故事听得可不少。尤其是一个瞎子,失去视力的同时,往往得到的是听力上的弥补。耳朵尖了,就总能多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事。
象这种偷食男女的故事,在各门各户各家各院都说不上稀奇,前不久颜无双不是还处置了一对么,只是没想到剑心也有参与,竟然还跑到自己房间里瞎搞。
饶是苏沉大度,对此情形也微有些不满。
只是那一对男女恋奸情热,这刻既上了床,便不顾一切在床上胡天胡帝起来。
苏沉没想到昨天刚看过顾轻萝躶体,今天就眼福升级,直接目睹一场肉色大戏。心中燥热,却也只能硬憋着等待,暗忖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剑心这混蛋。
总算少年人血气方刚,总无法太持久,没过多久剑心便交了枪。
那小姑娘才刚入佳境,就发现对方已完事,不免气怒,推了他一把:“你个没用的东西。”
剑心呵呵笑道:“好些日子没碰到妹妹了,一下没忍住。”
那小姑娘便捂着嘴笑:“想我就直说嘛,也不知道你可以不可以?”
剑心正想说自己肯定可以,那小姑娘低头撇了一眼,却叫了起来:“哎呀呀坏了,你这脏东西都流到四少爷床上了。”
苏沉心中大怒。
却听剑心无所谓道:“没事,他一个瞎子反正看不见。回头我去晒一晒,干了便可。”
苏沉一呆,他也知道自己瞎掉的这些年,剑心多有惫懒,却没想到在背后,已是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竟直呼自己瞎子。
那小姑娘便捂嘴笑道:“有个瞎子主子,还真是好伺候呢,许多事都可以敷衍了事了吧。”
“切。”剑心却嘴一撇道:“的确是多了许多可以偷懒的方便,甚至还多了些克扣的便利,却也因此没了地位。如今的四少爷,可不是当年的四少爷了。在这苏家,你说还有几个看得他入眼的?去年强行争抢家族少年头名,痛打苏庆,更是将那二老爷一方得罪了个死。跟着这样的主子,前途无亮,我也只好混混度日喽。”
“瞧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要一辈子混下去,那我怎么办?”那丫头打了剑心一下。
剑心忙赔笑道:“我这不随口说说嘛。你家剑心我可是胸怀大志之人,将来总有一天要龙腾九霄,飞黄腾达。”
“你就吹吧。”丫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可没有吹牛!”剑心急了,道:“实话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见过二老爷了。”
“二老爷?”
苏克己?
那丫头和苏沉同时一愣,苏沉的心更是直接沉到了底。
丫头已问:“你见二老爷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为他办点事情。”剑心嘿嘿笑道。
丫头已然明白,指指剑心:“你出卖四少爷!”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剑心不以为然道:“这叫良禽择木而栖。他苏沉自己找死,我难道还跟着他一起死不成?”
“找死?难道二老爷要对四少爷下毒手?”丫头有些不敢相信。
剑心却挥挥手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总之呢,去年的事让二老爷彻底对四少爷失去信心,这一次,他是要动真格的了。这同时也是我剑心的机会,等事成之后,我就是怀明堂的大掌柜,到时候我向三奶奶陈情,便娶了你,让你做掌柜夫人。”
那丫头听了心花盛放,捂着嘴咯咯笑将起来。
正巧剑心这时候恢复活力,二人免不得又是一番盘肠大战。
屏风后,苏沉目光冰冷地看着这对男女,内心一片平静。
这几年,剑心对他的照顾多有懈怠,他知道;利用他目不视物,偷偷捞好处,他也知道;这些苏沉统统忍了。
但是今天,剑心的行为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是出卖。
卖主求荣!
第二十五章 暗算
那一对男女在苏沉床上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走了。
从屏风后出来,苏沉换上一身白衣,离开尘罗院。
这一次他没有走后门。
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前行,苏沉在苏府中闲庭信步。
三年不见,苏家还是那个苏家,只是物虽在,人渐非。
一路走来,苏沉见到了不少苏府下人,其中有不少事苏沉从未见过的。听说颜无双掌事后,大肆揽权,党同伐异,驱除了不少旧人,换进许多新人,美其名曰“励精图治,吐故纳新,洗前朝遗弊”,这个前朝指的是谁,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现在看来果无虚假。
但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在见到他后基本都是一个表现,就是无视。
直接从苏沉的身边走过,完全无视这位四少爷的存在,反正他也看不见,就算能听到感到有人走过,也不会知道是谁,又何必对他客气呢?
当然,若是有其他的主子在,面上的礼貌还是需要装一下的。可如今大部分的主子都看苏沉不顺眼,对其不逊,只怕不会获罪,反而能获得嘉奖。是以这一路走来,苏沉竟没见到一个下人对他行礼。
苏沉也不在意,只是一如往常般继续行进。
直到演武场上,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四少爷来了。”
是铭书。
这个傻小子,大概是这苏府中唯一不懂得欺上瞒下的人了。见到苏沉过来,便兴冲冲的跑过来搀扶。
“铭书,你这两天又被人打了吧?”苏沉笑问。
“啊,四少爷怎么知道的?”铭书一呆。
我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看你脸上的青痕了。
苏沉心说,神色却不动道:“自然是猜的。阖府上下,除了我母亲和我三叔的人,大概也就是你敢对我热情了。那两拨背后都有主子照应,他们不敢乱动,你这个没后台的还敢对我好,不是找打是什么?”
铭书听了,便嘻嘻笑:“没事,也就是随便打几拳出出气,又打不坏人。”
苏沉听的心中叹息。
他以前看不见,也不知道铭书被打得有多严重,现在看铭书的样子,两只眼睛都被打得乌青发紫,又哪里只是随便打几拳?
想了想,苏沉道:“铭书,你愿不愿意服侍我?”
“服侍四少爷?”铭书呆了呆:“可是四少爷不是已经有剑心了吗?”
“剑心有剑心的安排,你有你的,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愿意,当然愿意!”铭书连连点头。
苏沉笑道:“那行,回头我去找爷爷把你要过来。下次再有人敢打你,就告诉我。”
“恩!”铭书用力点头。
苏沉这才向外走去。
“四少不练一会儿?”铭书问。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办,你帮我叫马车,送我去玉真阁。”
铭书颠颠的去叫车,片刻后却空着手回来。
苏沉问:“车呢?”
铭书气咻咻道:“莫大严那个混蛋,说什么今日府中出行人多,您的马车已被调用。我就不信,府里那么多的车,就没有一辆空着的,非要用您的。这分明是故意欺负四少您。”
莫大严是苏家的车把式头领,他不给车,铭书自然没办法。
“走,我们去看看。”苏沉道。
出了演武场,拐过一条长廊,就是苏家的车队所在。
此刻车行里,一堆人正坐在那里喝酒。为首一名大汉,年龄约莫四十左右,一脸的络腮胡子,满面凶相,露出半个胸膛,正举着碗狂喝不止,正是莫大严。
跟莫大严一起喝酒的车夫有见到苏沉过来的,悄悄捅了下莫大严:“老大,苏沉来了。”
莫大严眼白一翻,看到苏沉,从鼻子里哼气道:“不用理他。”
这边苏沉已经过来,道:“莫大严,我的车呢?”
莫大严酒碗一放:“原来是四少爷啊。真是不巧了,今天府上的老爷少爷太太奶奶们也不知怎么搞的,一个个都要出行,都喊着要用车。这不是,我这边车都嫌不够呢,哪有车给你啊。再说了,瞎子嘛,没事还是多在家里呆着好,整天出门叫什么事?”
铭书大怒:“莫大严,你对少爷无礼……”
苏沉已止住他,只是对莫大严道:“各家都有各家的车,谁要出行就用自己的,不够了也不可占别家的车,这是爷爷定下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莫大严嘿嘿一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事难免也要通权达变一下。”
苏沉反问:“如果我不同意通权达变呢?”
莫大严打了个哈哈:“四少爷是主子,我只是个下人。四少爷要是非要用车,我莫大严也不能强占了不给。不过府上的规矩,车是定下的,人可不是。所以车可以给你,这驾车的人嘛,我可就没办法喽。”
苏沉原本是由自己的车夫的。
不过当年苏沉瞎了后,给他驾车的车夫就被废了车夫一职,改派去养马了。
本来没了车夫,苏家应该再给他派一个,但要知道大家族的车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的,一般都是有功夫在身,除了驭车外,多还担有卫护之责,本身就是半个护卫。因此车夫在府中的地位,月例也都相对较高。苏沉瞎了后,再不会轻易出门,没必要多养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待到苏沉出掌玉真阁后,应该给他补配了,却又因为得罪人太多,以致于大家都选择性遗忘了这事。所以历次出行,都是莫大严调其他人来给苏沉驾车。
因此在这件事上,莫大严要难为苏沉,苏沉还真拿他没办法。
苏沉也不动怒,道:“没关系,你把车给我就行,不要车夫。”
“什么?”莫大严呆住。
苏沉已转头道:“铭书,你去把周宏找来,让他给我驾车。”
周宏就是当年苏沉被弄瞎双眼时驾车的那名车夫。
铭书也呆了:“可是四少爷,他当年保护你不力,已经被老爷给贬了啊。”
“当年之事,非他之过。再说我用什么人,我说了算。还不去把他叫来!”
铭书如梦初醒,撒丫子就跑:“我这就去叫他。”
莫大严脸色都变了:“周宏护主无能,不适再担驭手一职。四少爷启用废人,可不合规矩吧?”
“你也说了,他不是我苏家的车夫。既然这样,那就不关你事。怎么?我用什么人,你想管吗?”苏沉反问。
莫大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笑道:“四哥说得是,四哥要用什么人,你莫大严也管得着吗?”
随着这声音,从后面已经绕出一人来。
哪怕不看脸,苏沉都知道来者是谁。
苏越。
他是苏家二长老苏长青的孙子,比苏沉小一岁,在苏家三代中排行第九,所以大多叫他小九。
苏家二长老正是苏克己的鼎力支持者,因此苏越也可以说是与他最不对付的人之一。
看到苏越在这里,苏沉就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莫大严会突然不派车给他了。
应当就是苏越搞的鬼。
这刻苏越发了话,莫大严也不再坚持,便让人将苏沉的马车牵了出来。
就在马车被牵出来的时候,苏沉看到苏越掏出几根钢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进马车中,然后顺手一划,已在车辕车轴等处要害划出数道隐蔽裂痕。
如果苏沉就这么坐车出门的话,那么走不了多久,车辕就会断裂,整架车就会坍塌。随着马车坍塌,苏沉必然坠落,木板碎裂,内中的钢针就会刺入苏沉身体。
不会死,但肯定也不会好过。
有够阴毒的手法。
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一切就是在苏沉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你这是欺负我眼瞎啊!
第二十六章 自作自受
看着那被做了手脚的马车,苏沉的双眼依然直勾勾的全无生气,象足了一个真正的盲人。
片刻后,铭书带着周宏过来。
在苏沉记忆中,周宏原本是个体魄强健的高大汉子,沉默寡言,却做事沉稳。但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面黄肌瘦,满脸胡子拉碴的落魄中年人。看得出来在马棚的日子绝不好过,以致于当铭书说少爷找他重新赶车时,激动的几乎无法自已,一路奔跑着来到苏沉面前,对着苏沉就跪了下去:“周宏罪人,见过四少爷!”
苏沉淡淡道:“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受过责罚。现在我依然用你,你就好好为我做事吧。”
周宏大声回答:“定竭死为少爷效力!”
“那就去驾车吧。”苏沉
周宏便忙不迭的去驾驭马车,他虽然三年没摸缰绳,身手却依然灵活,迅速安抚好马屁,坐在驭手座上,等待苏沉上车。
苏沉向马车方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苏越走去,边走边道:“对了,还没谢谢小九今天为我仗义执言,我才能不受下人欺辱。”
说着来到苏越身边,对着苏越鞠了一躬。
苏越摇着扇子笑道:“谢就不必了,四哥还是请赶快上车吧,免得误了正事。”
“那怎么行。今天要是没有小九,我怕是连门都出不成,我看这样吧,不如九弟跟我一起出去,我请九弟喝一杯。”苏沉说着已一把抓住苏越手腕。
他就站在苏越面前,这一下出手又急又快,苏越压根没有防备,被他抓了个正着。
苏越面上现出一丝惊慌:“不必了,我还有事。”
说话间急向后退想甩掉苏沉。
只是论力气他可比苏沉差得远了,怎么可能甩得掉苏沉?
苏沉拉着他一动不动,面带微笑:“怎么?四哥请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手臂如铁桩,钳住苏越一动不动。
苏越越发惊慌,拼命拍打苏沉手臂:“放开我!”
苏沉嘿然冷笑:“看来九弟是真不想上车啊,可我却很想看看,九弟上车后的模样……周宏!”
苏沉猛然大喝起来。
正坐在马车上的周宏打了个咯噔,本能的回答:“小的在!”
苏沉也不回头看,顺着周宏的声音,抓住苏越的手向后一甩,苏越整个人已向着周宏身后的马车飞去。
就听轰然一声震响,苏越已撞入马车内,凶猛的撞击让本来就脆弱的马车轰然坍塌。这还不算,藏在车内的钢针更是被直接激发出来,全部刺进苏越体内。
“啊!”苏越发出痛苦已极的叫声。
“九少爷!”莫大严大惊失声,随机色变怒视苏沉:“苏沉你混蛋,竟敢……”
苏沉的回应是脚步一踏,在青石板地面踩出一个深深脚印,人已循声飞去,正撞在莫大严身上。雄浑的力量撞得莫大严当场吐血飞起。
其实论实力,莫大严比苏沉还强些。他也是锻体九重,却是锻体九重的巅峰,武者的极限。但莫大严没想到苏沉会猝然出手,而且一个瞎子的出手还如此凶狠,精准。
这一下措不及防,被苏沉偷袭得手,当场就撞断一根肋骨,痛得他眼前一黑。
苏沉却得势不饶人,反手就抓住莫大严的手臂一扭,竟是直接将莫大严的右臂扭断。尽管莫大严及时反踢了一脚,可是剧痛之下全身无力,这一脚只发挥出半数力气,被苏沉硬受了,反过来又是一脚踩在莫大严的膝盖上。
咔嚓,莫大严的一条腿已被苏沉踩断。
再是一头撞再莫大严鼻梁上,将他鼻梁撞断,紧接着反手抓莫大严左臂,将他左臂也折断,最后是左腿。
电光火石之间,堂堂锻体九重的莫大严就被苏沉彻底废掉,趴在地上再爬不起来,看得那一众车夫,还有铭书,周宏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苏沉这才缓缓站起:“这就是没大没小,尊卑不分的下场。”
“苏沉,我们不是你的人,你无权这样对我们!”
令人惊讶,一众车夫中竟然还有胆大的敢对苏沉吆喝。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权利处置莫大严。”苏沉笑了笑:“不过……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听到这话,一众车夫全部楞住。
苏沉已抬起脚,踩在莫大严的胸口:“我的确没有权利处置这个家伙,不过我偏偏就处置了,越权了,甚至还重伤了他。那又怎么样?我犯了错,家族自然会处罚我。不过莫大严,还有你们这帮混账东西,你们猜,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四肢尽断,已经无力反抗的莫大严和那些车夫一起惊恐地看着苏沉,连呻吟都被吓得止住了。
“禁闭?罚月例?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没关系,我都接着。”苏沉回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家族不管怎么惩罚我,对我造成的伤害都不会比莫大严身上受到的大。这,就是主子与下人之间的区别!”
一句话,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是的,无论苏沉受到什么惩罚,都不可能比莫大严遭受的伤害更重!
因为他是主子,是少爷!
这就是特权,天经地义的特权!
苏沉已抬头,看向那些车夫。
无神的目光明明没有任何焦点,却让所有人惊惧得不敢与其对视。
苏沉悠然道:“所以,我就算继续出手,杀了你们,也不会有多大后果。但如果你们伤害了我……那你们就都得死!”
最后这句话,听得所有人心中一寒。
“所以……”苏沉已松开踩着莫大严的脚,走向苏越。
这小子被苏沉一掷,钢针入体,这刻还在地上呻吟爬不起来呢。
苏沉侧着耳朵,做出倾听状,顺着苏越的呻吟声来到苏越身边,一把将他抓起,抬手将他打昏过去,这才回头对那些车夫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对我有那么一点敬畏之心。有了敬畏之心,就会懂得尊重。而懂得尊重主人,就会少犯错误,象刚才那样的事,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一名车夫颤颤巍巍道:“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苏沉笑了。
这才是他要听的。
“我要你们说实话。”他说:“过一会儿,家族的长辈们会来,如果有谁敢昧着良心说话,相信我……他一定会死!”
“不要答应他!”莫大严大喊。
刷!
苏沉随手一丢,一根从苏越身上拔下的钢针已射入莫大严下体。这一下对莫大严的伤害超乎一切,莫大严发出痛苦至极的叫声,再承受不住,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苏沉顺手又拔出一根针,微笑着看那些车夫。
面对这精准的“听声辨位”,所有车夫同时感到下体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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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些人到现在还没看明白,甚至不少人就着自己错误的理解在喷,弄得我也很无语。
只能再解释一下。
文中开篇就说过:临北四大家族是无血脉家族!
无血脉!
家主苏长澈重金买了一瓶血灵药剂,所以是杂血脉。杂血脉无法传承!也就是,他用血脉药剂拥有的血脉只限于他自己,和别人无关。
这点其实就和无尽武装里的血脉强化是一样的。杂血脉只限于自己。
只有当年用血脉提取仪强化的人族血脉才可以传承。
所有的血脉都是兽族血脉,因为是唯一的原系,能大幅度利用源能的生命。
所谓的性别血脉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原血神座》这本书的血脉概念不是那种“我姓张,我们张家是贵族,张家血脉高贵必然高贵”,而是“我家拥有某某妖兽血脉传承,你一个无血脉家族,将来的巅峰就是靠一瓶药剂获得杂血脉,两者贵贱不能比”这种类型。
至于苏沉,也是一样。
换眼睛不是换血脉。
两码事。
老实讲,关于血脉的真正描写还没出来呢。这本书的确是以血脉为主,但这不得一步步来嘛,还没写到那儿呢,现在只是铺垫。
我这么解释,大家明白了吧?
不明白也没关系,那是我没写清楚,我解释一下就好。不过喷就不用了,大家好声好气的说话。
不喜欢的可以不看,小说嘛,不可能满足每个人。
非要喷,我也只能删、贴。
以前我总想讲道理,但发现讲不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网上就没见过跟谁讲理能讲的通的。讲到火了还和人吵架,还影响自己心情。
所以现在学会了,不吵了。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对的批评我也接受。但批评的内容不对,口气不对,也不能放那里影响大家,就只能删掉,望请理解。
不理解也没办法,您换个地儿骂,地方多的去了,不用非在我这儿证明我的错误。
过去几年,我总想证明自己,和人撕了一次又一次。
16年这一年我想通了。
这个事得感谢周星驰。
看美人鱼那天,老婆对我说,你看人周星驰,多少人骂他,还嘴了吗?从不解释什么。你还非跟人较死理。
说得对!
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再没什么好争的了。
人要向上走,就得望上看。
所以今天这PS也就说两件事。一个事关于血脉。一个就是关于删、帖的原因。我不会再和人吵,但帖子我会删。你怎么看,那是你的事,我做我觉得对的事就行。该有的解释,我会给,但辩驳就不必了。
第二十七章 责罚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可能不惊动苏家上下。
首先赶到的就是苏家的护卫长裴纪云。他是苏长澈的外甥,沸血境源气士,在苏家二代中仅次于苏克己,苏怀右等寥寥一二人。
最难得的是,这个人处事还算公允,身为家族护卫,也不允许他有过多的政治偏向。
看到第一个来的是他,苏沉心里一轻松。
裴纪云对他虽不如苏飞虎般热情,但至少也不歧视,打压,还是个可以晓之以理的人。
这刻裴纪云来到,看到苏越与莫大严的模样,也是明显呆了呆,望向苏沉:“苏沉,你这是干什么?”
苏沉微笑回答:“我在干什么,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如等其他的长辈们都来齐了,再一起回答,可好?”
裴纪云怔了怔,终是点头:“好,不过你得先把苏越放了。”
“那不行,没有他,我怕很多人会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苏沉说着,已把右手按在了苏越的双眼上:“相信我,一个瞎子,被逼得急了,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裴纪云倒吸一口冷气,忙道:“好,好,你不要冲动,就把他交给你还不行吗?我们就在这一起等其他家族长辈。”
“裴叔怕是悠闲不得。”苏沉指指后面那些车夫:“这些人,全是今日之事的目击者,我需要他们做证。但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窜供,还请裴叔把他们全部隔离,一个一个单独安置。”
众车夫大惊。他们中的确有些人没被苏沉的话吓倒,反而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因此伪做低头。但由于有苏沉在侧,所以也没法串通,只能等机会再攀咬苏沉。
没想到苏沉却来了这么一手,感情他之前的说话都只是稳住大家,真正的手段在这儿等着呢。
裴纪云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苏沉的话让他眼前一亮。
有足够人证就好办了,不管谁对谁错,这事成不了冤案。既然冤有头债有主,那有什么责任也扯不到他这个护卫长身上。
所以手一挥:“把他们全部拿下,分别关押,没我允许,不得任何人探望!”
早有一干家族护卫上前,押着拿些车夫下去。到要押铭书和周宏时,则被苏沉阻止,裴纪云也不在意。看得出来,人虽然是苏沉伤的,但多半事是对方搞出来的,要不然苏沉也不会如此笃定。
没过多久,苏家各房主事的就都被惊动过来。
苏成安来了,苏克己来了,苏飞虎来了,唐红蕊来了,颜无双也来了。
一大群人围着苏沉众说纷纭,不过谁也不敢欺近苏沉,因为苏沉正拿捏着苏越呢。
那两根手指就放在苏越眼皮上,谁说都没用。
苏长青赶到时,看到这一幕,气得鼻子都歪了:“苏成安,看看你儿子看的好事!还不让他把越儿放了!”
苏成安老怀羞愧:“这个逆子,早就不听我的话了。刚才我已勒令他放人,可他就是不听,反而用针在苏越脸上划了一道……”
“苏成安,你不是人!”唐红蕊尖锐的叫声响起:“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护着沉儿,反而一口一个逆子,你到底有没有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成安老脸一红:“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也知道他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就口口声声他是逆子?让他放人?你也不看看这里多少混蛋对沉儿虎视眈眈!放了人,还有沉儿申辩的机会吗?”唐红蕊怒问。
颜无双轻咳了一声:“哎呦太太这话说得,一杆子打翻了好多人呢。大家在这里其实都是关心沉儿……”
“你闭嘴,贱人,我说得就是你。”唐红蕊指着颜无双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娼妇在背后都干了些什么,要不是我家沉儿够谨慎,早被你害了!”
当初玉真阁伙计被收买一事,唐红蕊也是知道的,为此还指责过儿子,认为他不该就这么放人,而应该趁机大闹一场,就算动摇不了颜无双的地位,也要让她颜面扫地。但苏沉却认为这么做打的不仅是颜无双的脸,也还有苏成安的脸,终是拒绝了。
这刻颜无双被唐红蕊骂得气急,但她虽有大权,却名分上终究不如唐红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苏成安。
苏成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只能说一声:“你够了。”
唐红蕊性子泼辣,哪会在意苏成安的劝告,却是毫不客气的与苏成安大吵起来。
好在这时,一个声音终于响起:“够了!”
所有人同时一震,齐齐回头道:
“族长!”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一位老人走来。
正是苏家家主苏长澈。
苏长澈穿着青布长褂,背着手,衣着朴素,相貌普通,看起来一如个邻家老人。
可是所有苏家人,不管是那大声喧哗的,愤怒争吵的,还是窃窃私语的,在看到这位老人后,统统闭了嘴,休了声,不敢妄发一言。
苏长澈,不仅是整个苏家的家主,族长,更是整个苏家的缔造者。
作为临北最晚崛起的一家,苏家是苏长澈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托起来的!
来到通道的尽头,看了看苏沉,苏越,还有那边躺在地上的莫大严,苏长澈轻轻叹了口气。
“大哥,苏沉他……”
旁边苏长青正要说话,却见苏长澈挥了挥手道:“够了,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苏越坑害沉儿在先,破坏车驾,按藏金针,沉儿不过是自卫而已。至于那莫大严,以仆欺主,又明知马车有机关而不提醒,居心不良,合该受惩。”
只是聊聊数语,苏长澈便将先前发生的事尽数道出。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苏家家主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不听,更没有人敢质疑。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苏沉不用再自证清白,坏事就是苏长澈用最简单的方式道完经过,显然就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多生是非。于他而言,这是家丑。既然是家丑,自然是处理的越低调,越简单越好,以免再生波澜。
这也就意味着事情达不到苏沉最想要的效果。
在听到是苏越往马车里放钢针,试图害儿子后,唐红蕊狠狠瞪眼看苏长青,苏长青老脸通红,低头再不敢言,只是心中恨意却不因此稍减。
“兄弟相残,令人痛心啊!”道出前后因果后,苏长澈道:“苏越害苏沉在先,却自作自受,反受其害,已经遭到了惩罚。沉儿,你放了他吧,这件事就此作罢,你看可好?”
“爷爷有命,孙儿岂敢不从。”苏沉将苏越扔了回去。
“可是大哥,莫大严虽然对主不恭,苏沉却不该出手如此重。这几乎是把一个人废了啊。”苏长青不服气道:“而且莫大严没有出手害他,他苏沉有不服,也该报给上面,怎么能越权处理呢?”
“还不是怕你们互相包庇!”唐红蕊大喊。
“恩?”苏长澈看了唐红蕊一眼,唐红蕊这才不情愿的低头闭嘴。
苏长澈想了想道:“莫大严虽有错,却罪不至此。苏沉越权处置,责罚过度,理当受罚。苏沉,爷爷罚你,你可接受。”
“苏沉愿意接受。”
“那好,你重伤下仆,就罚你家法二十,矿役三月,月例半年,可有意见?”
苏沉抬头问:“可否换一种责罚?”
苏长青怒喝:“苏沉,你休想逃避矿役!”
三大责罚中,最重的还属于矿役。虽然苏家子弟不需要下洞挖矿,却也要在黑暗矿坑中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承受阴冷湿暗的肮脏生活。
苏沉却回答:“那如果是深红惩戒呢?”
深红惩戒?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呆了。
第二十八章 深红惩戒
临北城的北面,是一座高大连绵的山脉。
山脉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栖息着大量的凶兽,南面就是人类国度。
山脉,就是兽与人的分界线。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大量的凶兽越过边界,涌向人类区域,也就是所谓的兽潮。
人们组织抵抗,千年的战斗,流出的鲜血将大山都染成了红色,故名深红山脉。
即便不是兽潮期间,深红山脉也活跃着大量的凶兽。
这里也因此成为人族与兽族之间的边境战场之一,虽然是最小的一个。
每年都会有许多武者,源气士赶往这里,狩猎凶兽,获得资源,包括最重要的血脉之力。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武者或源气士死于深红山脉。
深红惩戒,就是将家族中犯错之人丢到深红山脉去,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方许抵消罪孽。至于具体时间,则由过错本身决定,它就像是这个时代的有期徒刑,只不过时间不长,风险特大。一个不慎,有期徒刑就会转变成死刑。
苏沉主动提出深红惩戒,的确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得多想不开才会跑那儿去啊。
尤其苏沉只是一个入九重不久的锻体武者,连源气士都还不是呢,就敢跑深红山脉去。
那里可是凶兽肆虐之地,随便出来一个都能虐杀苏沉。
而按照苏家规矩,如果有子弟主动提出深红惩戒,一般来说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这是惩罚,却也是勇气的象征,更代表了人族对抗兽族的决心。
“不行!”唐红蕊已尖着嗓子叫起来。
苏长澈也皱眉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苏沉回答:“我想取得云蝠血脉,只有这样,我才有希望竞争明年的潜龙院资格。”
云蝠是一种凶兽,这种凶兽天生视力极差,却能通过声波精准定位。如果能取得云蝠血脉,掌握关于定位的源能技,就算是盲人也可以战斗。
苏沉这话当然是假话,但是用来欺骗大家,却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他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去变强!
顾轻萝透露的信息待给苏沉极大的危机感。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有超出他想象的实力的对手,而自己,却因为眼盲的缘故耽误了整整三年。三年时间,他的努力只是让自己不掉出有资格争取潜龙院名额的队伍,对手的提升,却足以让资格永远只是资格。
不想止步于“潜龙院竞争一日游”的话,苏沉就必须继续努力。
深红山脉,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有危险,也有机遇!
去深红山脉,是他从林家离开就决定的,而苏越的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能够得到机会去深红山脉,又能痛打对手,何乐而不为?
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纷纷被苏沉的不放弃精神所震惊。
潜龙院?
一个瞎子,竟然还想竞争龙桑国内最高学府的潜龙院?
这是怎样的志气啊!
就连苏长澈都忍不住道:“潜龙院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苏沉侧过头想了想,回答:“不,其实它没有那么重要。”
“啊?”大家都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它只是一个目标。”苏沉回答:“一个驱策我不断前进,不愿放弃的目标。就象我相信那个老乞丐的话,相信我的眼睛一定会恢复一样。人生总要有目标,有希望,才能不停奋斗。相信会复明,是我的希望,去潜龙院,就是我为了不放弃而立下的目标。”
说到这,苏沉顿了顿,然后道:“所以,我只是不想停下而已。”
云蝠一事是假话,这刻所言却是真心。
潜龙院对苏沉,并非生命中不可舍弃之重。
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目标,苏沉才有了驱策自己不断前进的动力。
“为此不惜冒生命大险?”苏长澈又问。
苏沉回答:“我辈男儿,志在高远,岂因祸福以蔽之?”
众人闻之,同时心生震撼。
这段话也彻底打动了苏长澈,苏长澈长叹一声道:“我明白了……深红惩戒,期限百日,未到时限,不得归来。”
苏长澈一发话,事情就算彻底定下,就算唐红蕊再如何反对都没用,只能在一旁独自哭泣。
“孙儿遵命!”苏沉面不改色:“对了爷爷,我还想要周宏铭书做我的下人。”
“可以,没什么事的话,就这么定了。”苏长澈也不废话,转身离去。
见苏长澈离开,苏长青狠狠瞪了苏沉一眼,也随之离去。
继苏克己,颜无双之后,苏家算是又有一人恨透了苏沉。
不过苏沉债多不愁,也不在乎了。
环扫了一下四周,苏沉道:“来人,给我把苏越的马车牵过来。”
他自己的马车毁了,需要重新找一辆,就干脆用苏越的了。
虽然这又有些不合规矩,但附近的下人已纷纷跑去给苏沉牵马赶车。
今日一战,苏沉以雷霆之势彻底捍卫了自己的地位。
虽然还震不住那些家族长辈,但是平辈以下,却是再没人敢和他龇牙。
苏越马车被苏沉牵走事很快传到苏长青那里,苏长青额头青筋一阵暴跳,却终究只是一句:“他想要,那就给他吧。”
这是后话。
这边苏沉坐着车来到玉真阁,让周宏在外等候,自入阁内。
唐真此时就在阁中三楼,见苏沉来到,面色微沉:“你迟到了。”
苏沉虽是少爷,但唐真生性刻直,在教授苏沉时往往也不吝批评,玉真阁上下,也只有他敢指责苏沉迟到。
苏沉却不会摆少爷架子,只拱手道:“路上出了些事,车子坏了,有所耽误。”
唐真面色这才缓和下来,捋着胡须道:“这样嘛,那就算了。来,今天我要教你……”
苏沉回道:“大掌柜的,过几天我就要暂停课业了。”
“这是为什么?”唐真呆住,惊得连声音都变了。
对于苏沉这个学生,他其实是极喜欢的。
虽然苏沉看不见,但是他谦虚,好学,而且聪慧过人,许多东西讲一遍就能记住。四个月的学习,苏沉对源荒历史已有相当了解,许多东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就算没法继承唐真的鉴宝之能,至少也继承了他的学识。从老夫子的角度考虑,学识甚至比技艺还重要,因此唐真一向将苏沉当成嫡传来看的。
现在,这个自己最中意的弟子竟然说要不学了,他怎能不惊,怎能不慌?
苏沉便将来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苏沉将苏越暴打,莫大严致残,苏沉主动提出要接受深红惩戒,更是彻底傻了。
“所以大掌柜的,我在这里也就是能再学三天。这三天里,我想好好学一下关于鉴别的知识,不仅包括文物,也包括那些草木鉴别。”
既然要去深红山脉,苏沉肯定要了解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的。好在玉真阁也收珍稀草药,唐大掌柜的对这方面同样经验丰富。
只是唐真确提不起劲头:“你都看不见,我拿什么教你。”
苏沉笑笑,起身走向身后,从身后柜台中取出一块古玉,随口道:“这就是懈牛纹三色玉吧?大掌柜说它玉质莹润,品相通透,惜带杂絮,白壁微暇。本来一直不知道什么叫莹润,什么叫通透,又是怎样的白壁微瑕……现在终于都明白了。”
唐真立时呆住。
他怔怔地看苏沉:“你……”
苏沉回过头来,看向唐真,刚才还状若无神的眼睛,突然间恢复了灵动与生气,是那样的炯炯有神。
唐真一下子明白过来,冲过去抱住苏沉大叫道:“你的眼睛……”
“嘘!”苏沉已将手指放在嘴上:“这件事除大掌柜外,还无人知晓。”
“你不打算告诉别人?”唐真反应过来,迷惑不解:“为什么?”
苏沉微笑:“因为我发现,有时候做个瞎子,反而能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