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大结局(二)
林书平给皇帝刘诏染发。
染发膏是顾玖亲自调制,带着植物清香。
比起后世的化学染发制品,顾玖调制的染发膏百分百纯天然无污染。
刘诏冲着镜子龇牙咧嘴。
顾玖笑话他,“多大年纪了,没个正行!”
刘诏哈哈一笑,“朕的白头发,以前没注意,这会仔细一看,果然多了许多。难怪你不肯给朕拔白头发,这么拔下去,朕非得变成秃头不可。”
顾玖笑道:“我亲自替你调养身体,放心,你做不了秃头。”
“朕心甚慰。”
林书平染完了头发,笑道:“陛下看起来年轻年轻了十岁。”
刘诏冲着镜子得意一笑,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让他十分嘚瑟。
他显摆道:“何止年轻十岁,少说年轻了二十岁。”
“老奴眼拙,还是陛下看得准。”林书平含蓄拍马屁。
顾玖抿唇一笑,吐槽刘诏,“再年轻,也不能变成二十来岁的壮小伙。”
刘诏哈哈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改明儿早朝,朕定会让所有朝臣吃一惊。”
刘诏始终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晓筑养了将近两年,又回到皇宫,天天忙着处理政务。
两年静心修养,身体的确好了不少。
精力充沛,中气十足。
整日里搞事,搞事,还是搞事。
三天两头同朝臣们斗来斗去,乐此不彼。
顾玖提醒他,“年纪不小了,悠着点!千万不要劳累过度。”
刘诏满口答应,偶尔还是会熬夜加班。
……
自鸣钟问世,一年为理工学院带去上百万两的收入。
刘诏都羡慕坏了。
结果这钱,根本落不到他的口袋。
理工学院有了大笔进项,于是在任丘的放任下,更加疯狂的烧钱,烧钱!
看着一年几百万两的烧钱,刘诏心疼坏了。
“烧钱大户啊!比朕还能烧钱,根本就是败家子。”
顾玖说道:“理工学院不烧钱,什么都做不出来。只有不停地烧钱,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物件问世。我以前和你说过,自鸣钟可以做到小孩巴掌那么大一点,随身携带,可称之为怀表。
要是成功,天下这么多人口,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拥有一个小小的怀表,得创造多少价值?怀表还能更新换代,会有新的外观,新的卖点。即便达不到百分之一,有个千分之一,也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还有我曾和你说过的蒸汽机,如果真能造出来,世界都将被改写!想要创造这一切,就得烧钱。大量的投入,才能换来丰厚的回报。”
“言之有理!希望那帮人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真的能造出你说的蒸汽机。”
“一定有那么一天。”
……
刘诏生龙活虎一年。
连着数日变天,气候变化无常。
一场风寒,将皇帝刘诏打回了原形。
他的身体,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悍,他永远都回不到二十岁年轻力壮的时候。
他躺在床上,喝着苦涩汤药,有气无力,心中烦闷。
即便有顾玖陪在身边,也无法平复他烦躁的心情。
“朕会死吗?”
“别胡说八道!”顾玖轻声呵斥。
刘诏笑了笑,“你担心朕吗?朕死了,你就是太后娘娘。”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你就这么想死?”
“朕不想死!朕说过,至少要陪你到六十岁,这还差着十几年,朕舍不得你。”
“既然舍不得我,就赶紧好起来。”
刘诏叹一声,“可是朕总觉着好不了!这身体就像是一件破烂,东补补,西补补,越补越丑陋。朕不想喝药。”
顾玖哄着他,“我给你准备了霜糖,喝了药就能吃糖。”
刘诏皱着鼻子,“能不能先池塘再吃药。”
顾玖哭笑不得,敢情是嫌弃药太苦,耍小孩子脾气。
她拿出霜糖,喂给刘诏一颗,“好吃吗?”
“甜!听说南方很多地方都在种植甘蔗,用来熬糖。有机会,朕真的想去看看。”
“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就去南边走一圈。顺便去江陵看看。崔七办的江陵书院,办得有声有色。今年科举,江陵书院考取了好几个进士,名次都还不错。”
“朕要坐画舫,要一船的歌姬唱小曲。”
顾玖二话没说,伸出手捏着他的耳朵,“皮痒了吗?”
“朕病了,你还欺负朕。你一点都不关心朕。”
“要不要本宫现在就给你找一船的歌姬唱小曲?”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倒不用!等我们去了南边,听着吴侬软语,才有味道。你得陪着朕。你要是不在,朕担心自己会被船娘生吞活剥了。”
得嘞!
这分明是在显摆啊!
成心气她啊!
顾玖连甩三个白眼给他。
刘诏一脸乐呵呵,玩笑得逞的嘚瑟劲。
吃了糖,心情好转,刘诏终于肯喝药。
顾玖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和齐王刘御说道:“老小孩,老小孩,这话果然没错。你父皇一生病,脾气就跟小孩子似的,非得本宫哄着才肯吃药。”
刘御低头偷笑。
“笑什么?”顾玖问他。
刘御止住笑声,说道:“儿子去看望父皇的时候,父皇依旧威严十足。父皇只有在母后身边,才会耍小孩子脾气,让母后哄着他。”
这算不算是老夫老妻之间的生活情趣?
顾玖闻言,哭笑不得!
老夫老妻,只有一种别人比不上的默契。
顾玖坐软塌上看书,刘诏就躺在软塌上,头挨着她。
他呼吸粗重,病情尚未好转。
“朕这破身体,连你都不如。”
顾玖翻着书籍,“我自小调养,坚持几十年,你一个受了伤都不好好治的人,当然比不上我的身体。”
刘诏抱着她的腰,“你替朕调养身体多年,为何朕的身体还是日渐破败?”
顾玖严肃地说道:“因为错过了最佳调养时间。当初你在战场上受了毒伤,若是能及时回到军营,好生养病,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情况。可你当年,偏要逞能。受了伤,随意用点药,只要死不了就继续征战沙场。
一次接着一次,无数的伤堆积在身上,时间跨越好几年。回到京城后,又一直马不停蹄忙前忙后。太医数次提醒你不可操劳,你也不听。不生病则罢,一生病必定来势汹汹。身体好转后,也是大不如从前。”
刘诏坐起来,目光严肃地看着她,“你能否和朕说实话,朕还有多少寿数?”
顾玖蹙眉,“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我都说了,你不能去想,你只需遵照医嘱……”
“朕想知道自己的寿数,以便做出妥当的安排,想多陪你几年。”
顾玖张口结舌。
她揉揉眉心,“这话我说不合适。我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让他们回答你。”
“那群太医都是胆小鬼,一句实话都不敢说。朕想听你说实话。”
顾玖面露为难之色。
刘诏安抚她,“你尽管说,无论什么结果,朕都承受得起。”
顾玖叹了一声,很疲惫!
她问他,“这次生病,你自己是什么感觉?”
“吃了那么多药,病却好得很慢。朕老了,比不上年轻时候,一个风寒,过去要不了两三天就能痊愈。这回得有半个月了吧,还不见好转。你说,朕这病,多长时间才能好起来?”
顾玖说道:“估计还要再吃半个月的药,才能痊愈。”
刘诏紧皱眉头,“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要吃一个月的药?”
“对年轻人来说,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是对你来说,风寒也能要你的命。”
“朕的身体就这么差?之前两年的调养,岂非白调养。”
“没有之前两年的调养,这次风寒你根本抗不过来。”
刘诏傻眼。
顾玖紧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一定要遵照医嘱,一顿药都不能少。”
刘诏深呼吸一口气,“朕还有两年时间吗?”
顾玖没作声。
“告诉朕实话吧!朕也得早做打算。”
顾玖斟酌道:“如果你肯放下政务,随我到别院静心调养,别说两年,十年寿数可期。若是你执意忙于政务,不肯好好休养,我只能说,两年已经是莫大幸运。”
“朕只剩下这么点时间吗?”
刘诏眼神茫然。
他想过种种,唯独没有想过死!
顾玖抱住他,“别多想,我会一直守着你。”
刘诏回过神来,“你让朕仔细想想。”
顾玖沉默下来。
刘诏从白天想到黑夜,从黑夜想到天明。
正午阳光好。
顾玖带着他上了绣楼,隔着玻璃晒太阳。
他对她说道:“朕想了一个晚上。你之前说朕若是肯放下政务,随你修养,十年寿数可期?这是真的吗?”
顾玖重重点头,“你的身体,已经承受高强度的工作。”
刘诏叹了一声,“早知道会这样,朕当年说不定会多花点时间养伤。”
顾玖报以苦笑。
刘诏突然就拿定了主意,“朕决定退位,将皇位传给老大。下旨,让老二还有汝阳回京。朕退位的时候,希望他们都走。”
顾玖一脸震惊,“你确定?你真的能舍弃皇位?”
刘诏实话实说,“朕舍不得放弃皇位!可是人活一世,必须要做取舍。到底是继续恋栈皇位,还是舍弃皇位多活几年,多陪你几年,朕选择后者。纵然有许多不舍,朕拿得起就放得下。”
顾玖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你可以不用退位,让老大监国就行了。”
“不行!这对老大来说,太过残忍。一直监国,却一直够不到那个位置,时日一长,不生乱也会生乱。朕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把皇位交给他,朕放心!”
顾玖望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不后悔吗?”
那可是皇位啊!
至高无上的皇位。
虽说刘诏退位后,就是太上皇。
然而,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太上皇也不能事事干涉皇帝,也不能事事插手朝政。
做了太上皇,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过多干涉皇帝的决定,不能过多干涉朝政大事。
这让一个习惯了金口玉言,号令天下的帝王,如何适应?
太上皇和皇帝,父子之间会不会发生冲突?
会不会发生不堪言的后果?
刘诏已经想好了一切,“退位后,我们就离开皇宫。你给朕调养身体,身体一好,我们就南下游玩。记得给朕找几个歌姬唱小曲。”
顾玖本来很伤感的,结果被他一句歌姬唱小曲刺激得笑出了声。
“你就惦记着小曲。我看你退位,分明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出京游山玩水。”
刘诏哈哈一笑,“没想到被你看破了真相!娘子目光如炬,为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第1152章 大结局(三)
退位一事,千头万绪,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除了顾玖,刘诏谁都没说。
顾玖同样守口如瓶。
此事关系重大。
事先若是走漏风声,恐有祸事发生。
既然已经决定退位,将皇位让出来,就得开始做准备。
刘诏先是下了两道旨意,召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携家眷归京。
鲁王刘衠得知此事,主动请缨,要去海外送圣旨。
“父皇母后不用担心儿臣的安危,儿臣走陆路,正好替父皇母后考察一番海外水泥路修建情况。”
刘诏问他,“回程你怎么办?你哥你姐都走水路回京,你一个人走陆路,岂不是耽误时间。”
鲁王早就想好了,“回程的时候,我提前出发,日夜兼程,定能在过年前赶回来。四轮马车平稳,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水泥路,儿子完全可以住在马车上,换马不换人赶回来。”
顾玖同刘诏说道:“就让他去吧!他念叨着去海外长见识已经念叨了好几年。偏他怕水,不敢坐船出海,又找不到机会出门。这次难得有机会,就让他出门见识见识。
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宅。难得他主动想出门,不能拦着。而且老大和老二,都曾出门游学。唯独老三不曾出门游学,这一回就当是补偿他。大不了,多安排护卫护他安全,令沿途驻军派兵护送。”
鲁王刘衠眼巴巴地看着父皇。
皇帝刘诏顿时心软了,“罢了,就让他出门送圣旨,顺便游山玩水。”
“谢谢父皇!”鲁王刘衠喜笑颜开。
刘诏不忘提醒他,“给朕记住了,过年之前,一定要赶回京城,朕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若是错过时间,以后你就老实待在京城,不准出京城一步。”
鲁王刘衠满口答应,喜不自胜。
齐王刘御也想去海外看一看。
可是他走不开。
父皇身体抱恙,他负责监国,日理万机。
他若是走了,朝政担子全都压在父皇身上。以父皇现在的身体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春末夏初,齐王刘御送鲁王刘衠出城。
“三弟能去海外见识,真令人艳羡。等你回到京城,定要和我好好讲述沿途风光。”
“哥哥放心,我会将沿途风光画下来送给你。”
“如此甚好!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送走了三弟刘衠,刘御继续忙于朝政。
父皇不过问朝政,却突然下了几道旨意,接连罢免三省六部官员,另做安排。
紧接着又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员。
刘御拿到提拔名单一看,心头吃了一惊。
名单上的人,他全都认识。
不仅认识,而且熟悉。
因为这些突击提拔的中青年官员,都是他的支持者。
其中好几个人,同他还有出生入死的情谊。一起去过西凉,上过战场。
刘御心头不安,拿着提拔名单急匆匆来到长安宫求见。
……
顾玖正在为刘诏贴膏药。
这几天暴雨连连,刘诏旧伤犯病,疼痛难忍。
贴完膏药,病痛逐渐缓解,刘诏长出一口气。
刘御拿着提拔名单走进书房,夫妻两人一看,全都明白。
“坐下说话!”
顾玖神色温和。
“父皇身体要紧吗?”
“好些了!”刘诏此刻只想往软塌上一躺,怎么舒服怎么来。却又不想在儿子面前失去了威严。
于是他对顾玖说道,“你和老大谈,朕到里间歇着。”
顾玖应下,还不忘提醒他,“不准吃糖!”
刘诏不满,怎么能在儿子面前说他吃糖。
他不要面子啊!
他故意板着脸,“朕不吃糖果!”
真男人,决不能吃甜滋滋的糖果。
就算想吃,也只能背着人吃。
万万不能在子女面前失了做父亲的威严。
他挺胸抬头,走了!
刘御低头偷笑,不敢笑出声来。
顾玖也是哭笑不得,暗暗吐槽刘诏死要面子。
书房就剩下母子二人。
顾玖开门见山,问他:“可是为名单而来?”
“正是!儿臣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
“为何突然提拔这些人,还都是儿臣熟悉的人?”
顾玖放下茶杯,“你心里头认为是什么原因?”
刘御摇头,“儿臣不敢想。”
“有何不敢!你可以大胆的想。”
刘御依旧摇头。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顾玖轻声说道:“其实你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你父皇提拔这些人,都是为了你。”
刘御紧皱眉头,“父皇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父皇的身体……”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
他心头有些怕,怕说出口,一语成箴。
顾玖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父皇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劳累,不能操心。”
刘御郑重说道:“儿子可以替父皇分忧,这也是儿子一直在做的事情。”
顾玖笑笑,“正因为朝政离不开你,为了让你更得心应手,如臂指使,你父皇认为应该提拔一些能配合你办事的官员。”
刘御紧皱眉头,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顾玖又说道:“不必想太多!有本宫守着你父皇,你父皇定会平安。”
刘御松了一口气,“儿臣明白了!辛苦母后。”
“少年夫妻老来伴,能相伴到老,也是一种福分。”
……
天气渐渐热起来,顾玖带着刘诏,前往晓筑避暑。
刘诏琢磨着京大营要变动,得让刘御顺利登基。
“西北暂且不动!海外行营,等老二回来后,另外安排人上任。”
“你拿主意!”顾玖很干脆。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刘诏哼哼两声,表达不满。
顾玖笑了起来,“目前来说,局势还算稳定。这个时候军事上的变动,以你的决定为主。总归,人事上面无论怎么变,西进和南下的方略不会改变!老大与我们同样地想法。”
刘诏“哦”了一声,继续琢磨。
“朕果然是劳碌命,离开皇宫,还是忘不了关注朝政,事事操心。想当初,父皇可没有手把手教导我,全都是靠我自己摸索出来。”
顾玖好奇问道:“你怨恨吗?”
刘诏摇头,“自然不会怨恨!朕早就想得通透,每一个做父母的人,其实都有自己教导孩子的方式。父皇有父皇的方式,朕也有自己的方式。”
顾玖笑了起来,“从武宗开耀帝往下,大周的皇帝一代比一代理智温和。我还记得,武宗开耀帝对待子女,犹如对待畜生。先帝能够承受几十年,不是一般的强悍。到了先帝那里,极少以畜生辱骂子女。等到了你这里,对孩子虽说严厉,却不会无缘无故的辱骂。有进步!一代比一代好!”
刘诏嘴角抽抽,总感觉好没面子。
顾玖让他趴下,要给他推拿药油。
“让内侍来吧。这活太辛苦。”刘诏说道。
推拿药油,需要很大的力气。百分百算是一个力气活。
顾玖却说道:“我先替你推拿一刻钟。”
刘诏盯着自鸣钟,“那就说好了,只推拿一刻钟,朕担心你累着。”
“你不用担心我,我要是觉着累,不用你提醒,自会停下休息。哪像你,拖着破烂身体一直强撑。”
刘诏呵呵两声,表达不满。
顾玖推拿的手法很温和,力道并不大。
刘诏觉着很舒服,很享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将薄被盖在他的身上。
顾玖洗净双手,起身出了书房。
任丘已经到了。
正在花厅等候。
见到顾玖,先是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这是医学院重新制作的药丸,药效比之前的强上一杯不止。”
顿了顿,任丘又说道:“用太医们的话来说,此乃虎狼之药。用此药,会有风险。”
“本宫知道其中风险。可是不用此药,你认为陛下的身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任丘面色凝重。
他想了想说道,“此药丸可分两次服用。微臣找了几十个百战老兵试过此药,只要能扛过第一个疗程,后面会有明显好转。但是很多老兵并不能扛过第一个疗程。”
“试药数据都带来了吗?”
任丘点头。
一箩筐的数据,是每一个自愿前往医学院试药的百战老兵病历。
这些老兵,被陈年旧伤折磨得痛不欲生。
得知医学院开战一个疗法,可以减轻病痛,全都自愿报名试药。
即便知道其中风险,有可能熬不过第一个疗程,这些老兵也愿意试一试。
实在是太痛了!
每天每夜都在煎熬。
想死,又没那个勇气。
活着,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吃不香,睡不好。
每个月拿着伤残士兵救助金,钱都花在了吃药上面。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成功,就意味着还有好几年能活,而且活得有质量。
失败,就是死!终于可以解脱。
无论成功失败,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几十份病历报告,一本一本翻阅。
顾玖亲自动笔,做了一份统计表,可以直观的判断此药的作用。
“在忙什么?”
刘诏睡醒了,精神头不错。
得知顾玖在小书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你睡醒了吗?”顾玖放下手头的活。
刘诏点点头,看着一箩筐的资料,“这是什么?”
顾玖没有瞒他,“这是用药报告。”
刘诏随手拿起一份翻阅,好多内容看不懂,但是基本的内容他是看懂了。
他皱着眉头,一本一本翻阅,“这些人和朕有一样的病症?”
“他们都是百战老兵,身上的伤有的比你多,有的比你少。”
“你在用他什么试药?”
“全都是自愿的,其中风险也都如实告诉了他们。这里面很多人,都饱着一种要么多活几年,要么就此解脱的想法来到医学院。”
刘诏叹了一声,“朕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若非朕是皇帝,能享受到全天下最好的医治,用最好的药材,恐怕也会做出去试药求解脱的决定。他们没有上好的药材可用,没有太医替他们看诊,他们比朕煎熬十倍,痛十倍。”
“你不必如此!这里面有一半的人熬了过来。”
“当真?”
顾玖点点头,“熬过来的这些年,年龄有大有小,共同点就是求生欲很强,身体素质在众人当中,勉强算不错。”
刘诏问她,“这药有效果吗?”
“有!活下来的人,病痛有明显减轻,是可以忍耐的程度,不会影响生活。”
“你想让朕服用此药?”
“我得再想想。”
顾玖拿不定主意,毕竟这药有风险。
没人敢打包票,刘诏一定能扛过去。
“还犹豫什么!既然药有效果,赶紧拿出来,朕要服用。这日子真是煎熬,朕一日都等不及。”
“不行!就算你要服用,也要提前几天做好服药的准备。这药,乃是虎狼之药,不是你想服用就可以马上服用。”
“朕听你的,要做什么准备,你尽管吩咐。”
第1153章 大结局(四)
半个月后。
刘诏服下虎狼之药。
其过程之煎熬,能扛下来的都是真汉子。
熬过最关键的头三天,刘诏活了下来。
顾玖守在他身边,红着眼眶,眼泪一直在打转。
“我以为你熬不过去了。”
“朕答应要陪你到六十岁,无论多痛,多苦,都会坚持下来。朕已经没事了,别哭!”
“我没哭!”
顾玖偷偷擦拭眼角,双眼布满了血丝。
“这几天你都没睡吗?”刘诏担心坏了,“赶紧去床上睡一觉。别我的身体还没好,你又病倒。”
顾玖摇头,“我有休息,只是休息的时间比较少。不放心你,我也睡不安稳。”
“朕现在没事了,去休息吧。”
顾玖从善如流,往床上一躺,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
她揉揉眼睛,看见刘诏陪在她身边。
“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朕就让太医把你唤醒。”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自鸣钟都转动两圈半。”
顾玖闻言笑了笑。
她一把抓住刘诏的手腕,替他诊脉。
“朕没事!”刘诏强调,却也没有拒绝顾玖诊脉。
顾玖严肃的表情,露出一抹笑容。
“这药果然有效,脉象强劲了不少。”
刘诏哈哈大笑,嘚瑟之情溢于言表,“朕至少还能活一二十年。”
顾玖陪着他高兴。
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起来。
她屏退左右,严肃地说道:“退位一事,不如就此放弃。就当没这件事。”
沉默!
刘诏沉默了许久。
顾玖的心往下沉了沉。
事关皇位,她从来都是做最坏的打算。
良久,刘诏才开口说道:“你睡醒之前,朕也在想这个问题。朕要不要坚持之前的决定,在明年退位。”
“你有答案了吗?”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玖咬着嘴唇,面色为难。
片刻之后,她眼神坚毅地说道:“此事我尊重你的想法。无论退位,还是不退位,我都支持。”
“你这叫做没立场。”刘诏吐槽她。
顾玖苦笑一声,“那你让我怎么办?”
她若是坚持退位,多年之后,刘诏会不会怪她。
她若是建议不退位,多年之后,刘御得知此事会不会怪她?
此事叫她做决定,本就两难。
刘诏说道:“太医告诉朕,此药可以很明显减轻病痛,但想要多活几年,还是要细心调养。不能劳累,不能操心。”
顾玖重重点头,“这药最初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减轻病痛。至于延年益寿,人没那么痛,生活得更有质量,或许这就是延年益寿。”
减轻病痛有很多办法,一些现成的药就能做到。
但是,这些药,无一例外,都会产生依赖性。
顾玖不敢给刘诏服用。
她用的是笨办法。
最后决定用虎狼之药,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刘诏整夜整日的痛,那种煎熬,真的能将人活生生熬死。
她不忍心看着他那么煎熬的活着。
虎狼之药乃下策,一开始都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
刘诏不用再整日整夜的煎熬。
接下来,只需好好调养身体,好吃好睡。
精神状态好,身体状态好,不出意外,当然可以多活几年。
过去,饱受病痛折磨,刘诏还要坚持处理朝政。
如今,疼痛在忍耐的范围内,让刘诏放弃皇位,可能吗?
要不要退位,顾玖不能替他做决定。
以后,她甚至不能主动提起此事。
刘诏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心烦意乱。
他说道:“退位一事,朕还要再想一想。”
“好!凡事多想一想没坏处。”
此后,夫妻二人都没有再提起退位一事。
刘诏时不时过问朝政。
等炎热的夏天过去,凉爽的秋天到来,夫妻二人从晓筑回到皇宫。
父皇回宫,刘御已经准备将监国权利交出去。
却没想到,刘诏一纸诏书,让他继续监国。
刘御心中忧心不已。
顾玖让他不必担心。
刘诏不再参加大朝会。
大朝会一开,就是两三个时辰,甚至四五个时辰。直接从凌晨开到傍晚。
那么长时间,一直坐在龙椅上,刘诏感觉很疲惫。
每次大朝会之后,他都要修养几天,才能恢复精神。
偶尔开一开小朝会,每次都让齐王刘御出席。
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让齐王刘御发表看法,提出建议。
只要提出地建议没毛病,符合刘诏的心意,刘诏就会来一句,“就照着齐王说的办。”
次数一多,朝臣们都琢磨出一点意思,脑补了各种可能。
以至于后来,一些不那么紧急的事情,朝臣直接征求齐王刘御的意见,而不是等待皇帝刘诏拿主意。
面对这个情况,齐王刘御没有昏头,反而有些担心。
他前往长安宫。
顾玖告诉他,“不必忧心!只要你父皇不反对,你尽管去做。”
齐王刘御不敢大意。
所有事情,他都会原原本本禀报到兴庆宫。
刘诏对此不置可否。
……
秋去冬来。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那天,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带着家眷回到了京城。
鲁王刘衠,这会还在半路上。他走陆路,即便提前出发,还是比走水路慢了许多。
皇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顾玖很高兴。
家宴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
歇息的时候,顾玖问刘诏,“孩子们回来,你高兴吗?”
“朕当然高兴!”
顾玖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夫妻二人自有默契,不该说的连半个字都没提。
等到腊月,鲁王刘衠终于到京。
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凑齐。
趁着京城下雪,顾玖和刘诏出宫,去山上看了雪景。
看完雪景回宫,刘诏裹着厚厚羊绒毛毯,窝在软塌上。
书房烧着地暖,很热。
顾玖只穿了单衣,脸颊还是热得红彤彤。
刘诏不行。
屋里这么暖和,他还得裹一张羊绒毛毯。
顾玖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嘴唇都干了,喝杯水。”
刘诏端着水杯,示意顾玖在身边坐下。
“朕的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穿着单衣,朕却要裹着毛毯。”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平日里就不能马虎,一定要好好保养。”
刘诏放下茶杯,握住顾玖的手,“最近都没见你笑,你心里头是不是藏着事?”
顾玖点点头,“你心里也藏着事,我没见你怎么笑过。”
刘诏当即露出一个笑脸,“这半年,朕一直在想那件事。”
那件事,自然是指退位一事。
顾玖没作声。
此刻,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刘诏自顾自地说下去,“朕不瞒你,自从服了药,陈年旧伤没那么折磨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朕都在动摇。朕不想退位,不想活着的时候交出皇位。那张龙椅,对人太具有吸引力。尤其是,朕在那张椅子上坐了十几年快二十年。让朕一朝放弃,朕舍不得。”
顾玖握紧他的手,“我都明白,我全都理解。”
就比如现在让她放弃寰宇,放弃四海,她也会舍不得,她也会挣扎会愤怒。
刘诏摇头,“朕的内心一直在挣扎犹豫。朕有时候看着老大,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思维清晰,有谋略有大局观,朕想到的地方他能想到,朕想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想到。朕竟然生出了嫉妒之心。
之前,朕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唾弃朕。骂朕和历朝历代的君王一个德行,都容不得人,连子女都容不下。朕忍着没说,朕坚定认为自己和历朝历代的君王不一样。朕可以包容孩子的优秀,不怕被孩子比下去。哎……”
一声叹息,道不尽的愁绪。
“朕高估了自己!嫉妒心一旦生出来,就难以压制。朕干脆眼不见为净,可又不放心。还是得继续考察老大的为政能力。这段日子,朕的内心一直在饱受折磨。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又疯狂嫉妒。朕很想再年轻二十岁。”
刘诏表情冷静,也很坦然。
坦然撕开内心,将最自私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爱人面前。
顾玖抱住他,“人吃五谷杂粮,就有七情六欲。嫉妒,是人的天性,不必感到可耻。”
“朕嫉妒的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的!你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在嫉妒自己的孩子,你是以皇帝的身份在嫉妒年轻的臣子。”
“都一样!”
“不一样!你得分清楚两个身份。此时此刻的你,只是一个纯粹的人,没有皇帝包袱,所以你敢对我坦露一切。但是当你身在兴庆宫,身在金銮殿,你的身份就是皇帝。那个时候,你看着老大,不是以父亲的目光看着儿子,而是用皇帝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继承人。你会嫉妒他,只是人之常情,不等于你没有包容心。”
刘诏苦笑一声,“你为了安慰朕,真是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
“闭嘴!本宫没有找理由。你自己想一想,此刻你是皇帝,还是丈夫?是一样吗?”
刘诏愣神。
顾玖叹了一声,轻抚他的脸颊,“别钻牛角尖,别急着否认自己。”
刘诏微微点头,“此刻,朕只是你的丈夫,而非皇帝。”
顾玖笑了起来。
刘诏跟着笑了,他继续说道:“朕一直下不了决心!那张椅子,太具有诱惑力,朕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舍弃。”顾玖很干脆。
刘诏却摇头,“朕答应过你,要陪着你。朕若是不舍弃,就无法兑现诺言。”
顾玖皱眉,郑重说道:“我不需要你兑现之前的诺言,我只需要你遵从本心。你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抛开任何因素,只问你内心,你愿意放弃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不要有顾虑,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人会指责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生出怨愤之心。”
刘诏却说道:“无论做何种选择,都会有遗憾。朕一直在权衡。”
“如果拿不定主意,就以利益最大化作为衡量标准。”
“朕……答应的事情,却又反悔犹豫,你会不会怪朕?”
顾玖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可不是小事,会犹豫挣扎,此乃人之常情。”
刘诏松了一口气,“只有你,最体贴朕。也只有你,一心为朕考虑。”
“想不出答案,暂时就别想了。总言而之,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谢谢!”
刘诏郑重地对顾玖道了一声谢谢。
顾玖嫌弃他,“真想谢我,就好好养身体。”
“朕一直有遵照医嘱。”
“那是谁偷偷批阅奏章?”
“年底了,事情多,朕是皇帝,可不是甩手掌柜。”
“少逞能!下次不准偷偷批阅奏章。”
第1154章 大结局(五)
年三十一过,时间进入景明十九年。
正月十五大朝会,皇帝刘诏携皇后顾玖,一同出现在金銮殿。
文武百官诧异。
宗室诧异,
王爷公主们同样诧异。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么多年,皇后娘娘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金銮殿。
虽说,朝政每一次大动荡,每一次皇权和相权博弈,每一个大决定,背后都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但是皇后娘娘一直恪守着最起码的底线,不在朝臣面前公开露面,不公开发表任何看法。
今天是怎么回事?
皇后为何打破底线,同陛下一同出现在早朝,而且还是新年第一次大朝会。
到底有什么用意?
龙椅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椅子,同龙椅并排。
帝后二人分别坐下,彼此看了一眼。
刘诏明显有些紧张,手心在冒汗。
顾玖紧握住他的手,悄声说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刘诏微微摇头,心意已决。
顾玖不由得想起正月初五那天,一早醒来,刘诏突然告诉她,“朕已经有了决定,朕要退位。”
当时,顾玖惊得回不过神来。
经过那次谈话,她一直以为刘诏会放弃退位,会坚守在皇位上,一直到死亡那一天。
她已经决定忘记退位一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哪会想到,刘诏竟然依旧坚持退位。
这个决定太难了!
分明是在考验人性。
而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玩意。
顾玖说过,无论刘诏做任何决定,她都支持。这话真心实意。
她太明白其中的难处,明白其中的煎熬。
她万万没想到,刘诏做了选择了最艰难的决定。
当时,她忍不住问道:“你确定吗?有一天你会后悔,即便这样你也要退位吗?”
刘诏那时候对她说道:“无论退位与否,朕都难免后悔。这几天,朕寝食不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既然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后悔,那不如选一个就算后悔却没有遗憾的决定。”
顾玖张口结舌,许久之后她才说道:“你没必要为任何人,任何事牺牲。这件大事,你该遵从本心。”
“朕就是遵从本心,内心深处朕一直渴望着带你游山玩水,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顾玖当时就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将刘诏撵出去,关起门狠狠哭了一场。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那天为什么哭,而且哭得那么厉害。
各种情绪翻滚,让她心烦意乱。
哭过之后,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心,也随之安定。
她打开房门,将刘诏拉进屋里,最后一次郑重问道:“决定了吗?”
刘诏重重点头,“决定了!”
“不改了?”
“不改!未免夜长梦多,正月十五大朝会,朕会正式宣布这个决定。朕有点慌,怕有人当场发疯。届时,你陪着朕一起前往金銮殿。朕已经安排京大营,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龙骑卫,金吾卫,随时待命。”
“你……”
顾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频频点头,答应和他一起出席大朝会。
于是就有了今日一幕。
刘诏轻咳一声,乱哄哄的金銮殿安静下来。
“今日,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此事事关重大,齐王到前面来。”
齐王刘御隐有预感,眉头紧皱,迟疑了一秒,才走到最前面。
“朕今日要立齐王刘御为储君!”
此话一出,朝臣安静如鸡。
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不意外。
只是,皇帝要立齐王为储君,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更没必要让皇后娘娘一同出席大朝会。
“父皇……”
齐王刘御嘴唇张张合合,余下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玖冲他微微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刘诏还在继续讲话。
“……朕自幼行伍……如今年过半百,备受伤痛折磨,时常感觉精力不济,思路不明……朕今日郑重宣布,退位!”
轰隆隆!
犹如一道惊雷,将每个人的脑袋轰炸得七零八碎。
什么?
退位?
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
一定!
“陛下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
“听着好像是要退位。”
“不可能!”
“陛下糊涂啊!”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臣,平日不管事,只有在大朝会露面,而且经常指着刘诏鼻子大骂昏君。
此刻他越众而出,哭天抢地,“陛下糊涂啊!陛下春秋鼎盛,内减赋税开商路富民强军,外开疆拓土,功比太祖。岂能退位!老臣坚决反对!”
“老臣也坚决反对。”
越来越多的臣子站出来,反对刘诏退位。
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指着刘诏的鼻子骂他是昏君,总说他乱搞,迟早生乱。
一年年过去,乱子未起,大周江山倒是肉眼可见得变得越来越好,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
官员俸禄上涨,致仕养老的官员每月都能按时领取一笔不多不少的退休养老金,安度晚年。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未来可期!
大周已经出现盛世景象。
若是脸皮厚一点,已经可以称之为景明盛世,景明中兴……
盛世可期!
这个时候,景明帝刘诏突然决定退位,太令人惊愕。
“陛下莫非是被人下了蛊毒吗?大周江山你不要了吗?我们这些臣子,你不管了吗?为何要退位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
越来越多的老臣站出来反对。
中青代官员就很尴尬了。
他们都支持齐王,都希望齐王能早早登基当家做主。
陛下退位,齐王登基,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然而对老臣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退位,意味着他们也将迎来致仕退休那一天。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得让出位置,给中青官员腾位置。
此刻,老臣都在急吼吼的,让陛下收回成命。
中青官员也只能随大流。
否则被人指责一句包藏祸心,竟然盼着陛下退位,其心可诛,那就麻烦了。
刘诏朗声说道:“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挽留。”
“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不能退位啊!齐王殿下如此年轻,哪能担当大任。”
言下之意,就算要退位,也该指定辅政大臣,协助新皇。
刘诏根本没有设辅政大臣的想法。
他是从新皇那个阶段过来的,知道被人质疑束缚的滋味。
若非他足够强悍,怕是要花费三年五年才能挣脱束缚。这还是没有辅政大臣的情况。
若是有了辅政大臣,朝廷必定生乱。
当年成宗文德帝不设辅政大臣,就是为了让刘诏少一份掣肘。
这个决定,刘诏认为很对。
所以他决定效仿先帝的做法。
如今,他不设辅政大臣,同样是为了让刘御少一份掣肘。
他亲自考察过刘御处理朝政的能力,完全能胜任皇位。
设辅政大臣,多此一举。
又不是十岁稚子,需要有人帮着拿主意。
此刻,刘御跪在地上,眼神纠结复杂。
“请父皇收回成命!”他朗声说道。
刘诏瞪了他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朕闭嘴!”
刘御眉眼抽动,“儿臣还有许多不足,还需要更多的历练,目前难以担当大任。请父皇收回成命。”
“闭嘴!朕还没有正式退位,你就敢不听朕的话?”刘诏一脸火大的样子。
刘御张口,还想继续说。
顾玖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他这才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下去。
刘诏站起来,眼前一阵发晕,扶着桌面才站稳。
顾玖一脸担忧,“陛下感觉如何?要不要退朝回宫歇息?”
等到晕乎乎的感觉有所减轻,刘诏挥挥手,“朕还撑得住。”
他脸色发白,望着朝臣,“朕的身体,诸位爱卿一清二楚。朕还能活多少年,用太医的话说,得看朕能否静心调养,不操心,不劳累。然而,身为帝王岂能不操心不劳累。
这么和你们说吧,朕坐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得减寿十天。干一年,就得减寿十年。朕身体不好,时日无多,只想在最后的日子过几天轻省日子。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诸位爱卿也不肯成全朕吗?当真对朕如此狠心?”
“陛下……”
臣子们老泪纵横。
“臣等都盼着陛下长命百岁,若陛下需要静心调养身体,大可效仿以前。陛下到别院修养,令齐王殿下监国,不是非要退位啊!”
“是啊!不是非要退位!”
“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诏连连摇头,“你们都错了!当年朕让齐王监国,那是因为朕自认为还年轻。而今,朕意识到自己老了,精力不济,身体抱恙,就不能继续效仿过去。朝政,没有朕,齐王和诸位爱卿也能解决。朕退位,令齐王登基,正是时候。”
“陛下退位,臣等可怎么办啊?”
有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无数老臣,匍匐在地,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然而皇帝刘诏心意已决,直接下令礼部,“退位登基一事,由礼部操持。请礼部尽快拿出方案,确定日期。”
撂下这话,刘诏携皇后娘娘一起退朝。
……
朝堂乱了!
朝臣疯了!
皇帝陛下要退位,令齐王登基称帝,此事随着早朝结束,转眼传遍了圈子。
又从圈子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陛下怎么会想到退位?糊涂啊!”
“难道陛下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怎会有人主动舍弃皇位,简直不可思议!”
“陛下自登基称帝以来,做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还少吗?现在闹着退位,也不稀奇。”
“这么一说,果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陛下从不是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人。陛下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破陈规陋俗,做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不得不佩服陛下的勇气。皇位说舍弃就舍弃,实在是太了不起。”
“可能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陛下做出退位的决定,都了不起。换了你,就算你病得半死不活,你也不可能放弃皇位。”
“那倒也是!陛下能舍弃皇位,果然不是一般人。”
退位,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端郡王府,刘议坐在窗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竟然要退位?”
早朝结束后,他浑浑噩噩回到王府,脑子一直乱哄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竟然会退位!”
萧琴儿看着刘议,气不打一处来。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陛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人。他觉着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自然能果断地放弃皇位。”
“那是皇位啊!”刘议怒吼,“那是我们几个兄弟,为之争了一辈子,梦了一辈子,不甘了一辈子的皇位啊!皇位落到他手上,我无话可说。可他怎么能轻易放弃,说退位就退位。就算身体不好,也没必要退位啊!”
“你又不是他,你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萧琴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陛下和皇后都不是凡夫俗子,不要用你凡夫俗子的心去揣度他们。”
刘议涨红了脸颊,“不行,我得亲自问问他,他为什么要退位。父皇给他的皇位,他就这么不在乎吗?”
说完,刘议就跑了出去。
萧琴儿拉都拉不住。
第1155章 大结局(六)
刘议一口气冲入皇宫。
站在兴庆宫外,等候通报的时候,热血上头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
一会见到皇帝刘诏,他将以什么资格质问对方?
还没想明白,内侍就请他进去。
到了正阳殿,一看,四位皇子皇女都在,皇后娘娘也在场。
皇室一家,今儿聚齐了。
皇帝刘诏面色不善,盯着刘议,“朕听宫人禀报,你执意要见朕,所为何事?”
刘议回过神来,迟疑片刻,“臣弟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刘诏的眼神十分嫌弃,“来都来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有了这句话,刘议立马鼓起勇气。
他高声质问,“皇兄为何要退位?父皇当年将皇位传给你,不是让你退位。你这么做,对得起父皇吗?”
大殿内,众人诧异!
端郡王有什么资格质问陛下?
他以为他是谁啊?
莫非他以为他能代表先帝?
刘议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他只想求个答案。
刘诏呵呵冷笑,“朕想退位就退位,关你屁事。”
回答就是这么干脆直接。
刘议面红耳赤,“对,的确不关臣弟的事情。然而,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众人求之不得的皇位,你说放弃就放弃。到底是为什么?”
“朕没必要同你解释为什么!没有别的问题,就滚出去!朕做决定,何时轮到你来质问!”
刘诏动了怒火,宫人不敢迟疑,赶紧将端郡王刘议请出去。
刘议极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没了刘议,大殿就只剩下皇室一家子。
刘御就跪在地上,还在坚持,“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可以以监国的身份继续替父皇分忧。”
刘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给朕继续跪着。”
刘御将背脊挺得笔直笔直,跪得端端正正。
荣王刘衡,鲁王刘衠,两兄弟都是一脸想劝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父皇这会正憋着火气,两兄弟开口,妥妥的就是炮灰命。
此时,汝阳站了出来。
她一身气势,不输兄弟。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父皇的身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出面回答,“你父皇的身体,的确很严重。需要小心调养,不操心不劳累,才能确保寿数!”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都湿了眼眶。
汝阳擦着眼角,“退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和母后事先为何半点风声不露?今儿早朝,听到父皇决定退位,我们哥哥们都吓坏了。不怪大哥一再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他刚被父皇立为储君,紧接着就要继承皇位,俨然成了众矢之的。这会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指责大哥。”
“这是他必须背负的重担。朕不能因为他成为众矢之的,就收回成命。”
刘诏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父皇退位,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吗?”汝阳小心翼翼问道。
“不然呢?莫非你们以为朕被谁逼迫,被迫退位吗?”说完,刘诏自个都笑了起来。
顾玖拉了下他的袖子,朝老大刘御努努嘴。
怀疑刘诏被人逼迫退位,肯定不止一个人。
估摸着,朝堂上多半的人都会往这个方向想。
齐王刘御,瞬间成为最大嫌疑人。
甚至皇后顾玖,朝臣们也会各种揣测。
是不是齐王联合皇后娘娘,逼迫皇帝退位?
天家父子,是不是已经反目成仇?
历来皇帝退位,都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十有九八都是被人逼迫。
也就难怪朝臣一力反对。
估摸着明儿就有齐王逼迫皇帝退位的谣言传出去。
刘御不怕背锅,但是他不能背上逼迫父皇退位的罪名。
转眼间,刘诏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吟片刻,“老大起来站着回话。”
“谢父皇!”
刘御谢恩之后,才站起来。
刘诏继续说道:“退位一事,朕心意已决,明日会正式下退位诏书。原因已经告诉你们,朕身体不适,无法继续处理朝政。是时候将位置让出来。”
“儿臣不接受!”刘御直言。
刘诏指着他,“没你说不的权利。这个皇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可是……”
“没有可是!”
刘诏乾纲独断。
还是汝阳胆子大,她开口问道:“父皇真的不能收回成命吗?”
刘诏郑重说道:“朕心意已决。”
汝阳沉默片刻,“儿臣谨遵皇命!”
刘诏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他累了,挥手将孩子们打发走。
他疲惫地往软塌上一坐,同顾玖抱怨道:“他们也不想想,朕下了多大决心才决定退位。一个二个,都劝朕收回成命。知不知道,这么劝下去,朕真的有可能改变心意。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谅朕,尽添乱。”
“先喝口茶润润喉。”顾玖劝道。
刘诏一口气喝光一杯茶,冒烟的嗓子总算好了些。
他又说道:“本以为朕决定退位,朝臣都会欢呼庆贺。没想到,个个痛哭流涕,哭着吼着让朕收回成命。要知道,以前他们都是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现在朕这个昏君要退位,他们反而不高兴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顾玖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再‘昏君’,君臣相处多年,怎么着他们也能继续混日子。新皇登基,朝堂很快就会变成另外一个局面。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得新皇重用。再一个,朝臣都喜欢墨守成规,不喜欢求新求变。”
凡事照着规矩来,都不用动脑筋,日子就能混过去。
今天一变,明天一变,折腾得人仰马翻,又要重新适应新规矩。
对于朝臣来说,真是讨厌得很。
干什么退位?
弄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
不如做皇帝做到死,届时齐王殿下也能名正言顺登基称帝,还少了一道退位手续,等于少了一堆麻烦事。
当然,这都是老臣的想法。
中青年官员,巴不得求新求变。
只有当变动来临,他们才有机会上位。
否则等上面的老臣致仕养老,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刘诏感慨道:“朕不就是想退位,这是遭了多少人嫌弃。就连老四,都敢跑到宫里质问朕,真是岂有此理。”
顾玖哈哈一笑,“老四他是不服气!他求而不得的皇位,你却说放弃就放弃,他心头意难平。”
刘诏十足地嫌弃刘议,“那是他格局小!抓着一样东西,到死都不肯放手。眼睛就盯着跟前的一亩三分地,从来不懂得放眼看天下。天下何其大,不止有大周,不止有西域,不止有南洋!那么多土地,人口,矿产,他怎么就没想过去看看?
当年推广草原海外开拓计划,朕有想过,要是老四有胆量出海圈地为王,朕给他兵马,给他钱,替他打下地盘,封他做诸侯王。可是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说到底他就是舍不得到手的一切。”
顾玖说道:“京城生活富足安逸,海外生活艰苦,一切要从头开始。而且自古以来,人们都畏惧出海。过去,都是没出路的人,刀口讨生活的人,才会出海。
出海圈地,要么有大勇气,要么是被逼到绝路。老四两样都不占,你总不能强逼着他出海圈地。京城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谁舍得放弃。
你瞧瞧,各大世家派到海外的子弟,全都是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这些人顶着世家子弟的名头,却毫无出路,只能去海外博一个前程。但凡能在京城找到一份差事的人,都不会选择出海。所以,你就不要苛责老四!”
“你怎么总替他说话?”刘诏不满。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是担心在这节骨眼上,你和老四又闹起来,平添事端。”
刘诏摆手,“朕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他被母后养得娇气,吃不得苦。和他计较,朕多年前就被他给气死了。”
顾玖抿唇一笑,“都说长兄为父!你这个长兄,瞧着倒是有点派头。”
“那是当然!”刘诏一脸嘚瑟!
……
不等流言四起,次日一早,刘诏直接下了退位诏书,同时下了一道册立齐王刘御为储君的圣旨。
责令礼部赶紧挑日子,把事情办了。
礼部哭哭!
没有先例可以参考啊!
大周国祚两百多年,没有一个帝王选择退位。
景明帝刘诏也算是开了先河。
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礼部官员,埋首兰台寺。
翻遍所有史料,试图从上古记载中,寻找退位的合法性和礼节规制。
退位这样的大事,岂能草草了事。当然要按照严格的礼法进行。
如同皇帝登基,每一步都要按照礼法进行。
偌大兰台寺,被礼部几十号人霸占。
天天翻书!
早上一睁眼,就到兰台寺翻书。一直翻到天黑落锁。
中书令杨季看不下去了。
给礼部官员指了一条明路,“去山河书院找三元公问问。三元公阅遍天下书籍,山河书院图书馆据说收集了许多孤本残本,说不定会有收获。“
礼部尚书得了提点,带着礼物,急急忙忙上山河书院请教。
询问三元公,果然找对了人。
这些年,三元公除了教学生出书籍,就忙着阅览天下书籍。
还真叫他从某个残本里面知道了帝王退位的礼法规制。
礼部尚书大喜过望。
有法可依,有礼可循,退位一事就能办起来。
不用钦天监,直接找任丘任大神棍算日子。
退位定在四月初三,登基定在四月十八!
两个日子,包括具体的时辰方位,由任丘亲自测算,绝对无误。
定下日子,就开始定礼法!
礼部上下,包括少府,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使唤。
礼部忙归忙,也得关注朝廷动向。
其他衙门,撇弃礼部,天天闹腾。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换着人天天进宫劝皇帝刘诏收回成命。
身体不好,也不至于非要退位啊!
退位多麻烦啊!
刘诏在皇位多留几年,老臣们也能多风光几年。
刘诏不胜其烦,干脆跑到晓筑闭门不见。
朝臣们那个气啊!
黄帝刘诏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权说不听,啊啊啊……好暴躁!
中青年官员不做声。
没正式上位之前,大家都很低调。
免得碍着某些人的眼。被一撸到底。
一直等到四月初一,离着正式退位还有两天的日子,帝后二人从晓筑回到皇宫。
顾玖问他,“还有两日就要正式退位,后悔吗?如果后悔,这个时候还来得及。”
刘诏迟疑了片刻,“朕还真有点后悔!彻底放下手中权柄,心头难免有许多不舍。但是朕不会改变决定。”
“你的心意不改,我就让人安排船只,等到老大登基称帝后,我们就南下游山玩水。我已经命人在江南物色歌姬,届时给你唱正宗的小曲。”
“当真?”刘诏喜笑颜开。
顾玖挑眉一笑,“只是唱小曲,别想太多!”
“朕什么都没想,分明是你冤枉朕。”刘诏还委屈上了。
顾玖:呵呵!
第1156章 大结局(七)
景明十九年,四月初三,晴空万里。
举大典,祭天地,告太庙……
近百道程序走下来,而且一步都不能出错,刘诏早已经精疲力竭。
陪在他身边,提醒礼仪规制的礼部官员,一样是脸色苍白,累得满头大汗。
顾玖远远的看着,看见刘诏双脚打颤,靠着两个内侍搀扶着,才走完了最后的程序。
大典结束,她立马冲到刘诏身边,握住他的手诊脉。
“来一台软轿,赶紧将太上皇抬回长安宫。”
一场退位大典,几乎是要了刘诏的半条命。
当天晚上他就到下,昏睡不醒。
太医们轮流守着,不敢丝毫马虎。
有人建议能否用虎狼之药,被顾玖一眼瞪了回去。
也不看看刘诏的身体已经破败成什么样子,这个时候用虎狼之药,几乎等同于催命符。
这得多大仇,才会在这个时候建议用虎狼之药。
汝阳主动请缨,“母后,今晚女儿守着父皇,您去歇息吧!有太医值夜,母后不用担心。”
顾玖揉揉眉心,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年纪,熬不得夜。
她对汝阳说道:“守着你父皇,寸步不离。有任何情况,记得叫醒本宫。”
“女儿明白!”
顾玖去隔壁房里歇息,一晚上尽做噩梦。
梦醒了,又忘记了梦里的内容。
就记得梦里面的情况很可怕。
她翻身起床,问宫人,“太上皇什么情况?”
“启禀太后娘娘,太上皇病情稳定,中途醒来过一回,吃了一剂药又睡过去了。太医说,能醒来太上皇这回定能平平安安。”
一听说刘诏醒来过一回,顾玖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数日后,刘诏就能下床走动,逐渐恢复了精气神。
这一次,他是真的累狠了。
为了退位,差点把命都交代了。
“早知道,就不让礼部操持退位一事。礼部那帮人,恨不得什么事情都按照古制,礼法之繁琐,一个健康小伙子都能被他们累瘫。”
顾玖当着刘诏的面吐槽。
刘诏则庆幸,“幸亏熬过来了。祭祀天地祖宗的时候,朕就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若非内侍搀扶,朕当场就得昏过去。听到礼部官员唱喝‘礼毕’那一瞬间,朕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玖给他揉捏腿脚,“浮肿得有些厉害,最近吃清淡些。身体养好后,就到御花园活动活动。”
刘诏应了声。
……
四月十八,登基大典。
定年号为乾明。
明年就是乾明元年。
刘御胜在年轻力壮,繁琐的礼法全程走下来,还扛得住。
他领着妻儿子女,到长安宫拜见。
看着他精神头不错的样子,刘诏感慨了一句,“年轻就是好!换做我,一条命直接就没了。”
刘诏对刘御勉励了一番。
大方向已经定下,按照大方向走下去就行。
等刘诏说完,顾玖才说道:“本宫和你们父皇已经决定,过几日就南下游山玩水。”
“这……儿子担心父皇母后的安危……
“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龙骑卫不是酒囊饭袋,四海和寰宇的护卫,也不是软柿子。”
顾玖打断刘御的话。
夫妻二人之所以退位,可不是为了继续住在宫里。
趁着还有时间,要出门看一看大好江山。
夫妻二人心意已定,几个子女可劝不住。
刘御无法,于是说道:“请父皇母后务必将烜哥儿带在身边,替儿子尽孝。”
刘烜,烜哥儿是刘御的嫡长子,刘诏顾玖的嫡长孙,还是个半大孩子。
没有太多犹豫,顾玖点头应下,“就让烜哥儿跟在我们身边。”
……
四月底,刘诏和顾玖启程南下。
他们先到洛州,住了两个月。
吃遍当地美食,赏完当地美景,然后继续南下到了江南。
一城一城的游玩。
每到一地,少则停留半月,多则停留半年一载。
到了南方,天气湿润。
本以为刘诏的身体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没想到他竟然适应良好。
坐在画舫,听着小曲,日子乐哉乐哉。
刘诏突然问了一句,“最近我是不是胖了一圈?”
顾玖扫了眼他的身材,“嗯,是胖了!”
刘诏闻言,立马吸了下肚子,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瘦一些。
“别吸了!再怎么吸,还是不瘦。”
刘诏郁闷坏了,“我们一路吃吃喝喝,你和烜哥儿都没变化,不过烜哥儿倒是长高了一些,你是半点不见胖。偏偏只有我,似乎胖了一圈还不止。”
“你也不想想,你多能吃!都快赶上烜哥儿的食量。烜哥儿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吃得多理所当然。你又不长身体,你吃那么多不长肉还能长啥?”
刘诏摸摸不再那么结实的腹部,一脸惆怅。
软软的小曲都不能安慰他破碎的心灵。
他委屈控诉,“你都不安慰我。”
顾玖立马翻了个白眼,“我是无数次拦着你,让你少吃点。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又背着我胡吃海塞。这会你还怨我,真是没良心。”
刘诏笑了起来,“以后你继续监督我,一定要少吃。”
“你能忍住?”
“当然!”
他可不要长出一个大肚子,配不上娇妻。
夫妻二人互相吐槽调侃,长孙刘烜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
他是替父皇尽孝,也是出门长见识,学本事。
顾玖也没忘记调教长孙,经常给他布置功课。没到一个地方住下来,就叫烜哥儿带着下人出门考察民生民情,回来还要写书面报告。
还不能让下人代笔,只能他自己来。
顾玖和刘诏是在旅游,烜哥儿则是在游学,任务重,吃得多。几个月时间就长高了一截,洗去了在京城时的娇贵,变得沉稳。
听完小曲,顾玖和刘诏,就如同平常人家的老夫老妻,走在小街小巷,看着人情世故,体会俗世烟火。
刘诏是个馋虫,看到有人卖小吃,他又有点馋。
可转念一想,在画舫听小曲的时候,已经吃了几块糕点。
而且,小吃用霜糖裹着,用顾玖的话说糖分过高,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就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市井小民都能用霜糖做小吃。好生有钱。”
顾玖却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离着此地三百里的地方,就有一个甘蔗产区。当地熬糖,制糖,发展得很红火。故而,这边的糖要比京城便宜一半左右。”
“你置办的田庄离着此地多远?”刘诏问道。
顾玖想了想,说道:“最近的田庄,离此地两百里远。主要是产茶。”
“此地处处都游玩了一遍,不如明日启程前往茶庄住段日子。这辈子还没住过茶庄。”
“好啊!到时候命人采了茶叶,你可以亲手制茶。”
夫妻二人临时决定前往两百里外的茶庄,宫人和侍卫则瞬间动了起来。
一部分提前前往茶庄布置,确保安全。
一部分人则留下来收拾行李,准备车马行程,负责路途安危。
已是傍晚,西边火红一片,美得不像话。
“明儿又是一个大晴天。”
路过一个药铺。
见乡农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到药铺求医。
受伤的人,也是倒霉,竟然自己用锄头挖到自己的脚。
锄头锋利,可想而知伤得多么厉害。
一只脚能不能保住,也不确定。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乡农们担心着急,却并不恐慌。
他们互相安慰,“有孙大夫在,一定能救回来。”
顾玖闻言,心生好奇。
这位孙大夫,莫非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乡农如此信任,看来孙大夫在此地名声显赫,医术精湛。
本以为孙大夫是位老夫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位中年妇人。
“她是孙大夫?”顾玖好奇问道。
“她正是孙大夫,医术精湛。这伤别人治不了,唯独她能治。”
“为何这么说?”
“可听过皇家医学院?”
顾玖神色古怪,她点点头,“听过。”
“孙大夫家学渊源,家族世代行医。她自幼熟读医药经典,后来又去了京城的皇家医学院进修三年,回来后就是我们当地名副其实的治外伤第一人。因她之故,本地几大医药世家,纷纷将家族子弟派往医学院读书。”
原来是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大夫,不错不错。
顾玖又问道:“孙大夫是女子,你们不介意吗?”
“为何要介意孙大夫是女子?她是大夫,只要她能把人救回来,是不是女子有何关系。再说了,孙大夫可是七品医官,县太爷见了孙大夫,也要客客气气。”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
事后,她同刘诏说道:“世人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排斥女大夫。”
刘诏告诉他,“江南风气开放,引领天下潮流,比起其他地方,更愿意接纳女大夫。换做内陆山区,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情况。”
“你说的有道理。医学院任重而道远,明儿我就给任丘去信,叫他不可懈怠。”
“你这是逮着任丘一人压榨。”
“能者多劳!任丘一身本事,早该发光发热。”
顾玖说完,自个先笑了起来。
她又说道:“别说我压榨任丘。他自个也是乐在其中,成天干劲十足。我若给他一根棍子,他就能将天捅个窟窿。”
顾玖想知道孙大夫治伤水平如何,又多停留了两天。
受伤的乡农度过了危险期,被救了回来。脚保住了,只是肯定会留下残疾。
顾玖偷偷去看过,孙大夫的处置很利落,难怪能以女子身份获得当地人的认可。
怀揣着一份欣喜之情,顾玖和刘诏离开了此地,前往茶庄。
数日后,孙大夫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一套改良版手术器具,外加两车药材。
她一脸懵逼,追问送礼之人的身份。
侍卫当然不可能告诉她,送礼之人是太后娘娘。一个字没有吐露,礼物放下就走了。
弄得孙大夫一头雾水。
左猜右猜,估摸是她过去看诊的某位达官贵人送来的。
……
夫妻二人带着烜哥儿住进茶庄。
山中气候湿润,环境清幽。
刘诏住在此地,就觉着舒服。
又惦记着次年的春茶,想要亲自试一试炒茶,就决定一直住到次年。
乾明元年,赶着清明谷雨,刘诏跟着师傅学习炒茶,还让烜哥儿也跟着学习。
顾玖乐得清闲。
她吃着荷叶烤鸡,看着刘诏哼哧哼哧炒茶叶,一脸美滋滋。
炒茶是个辛苦活,讲究技术。
刘诏那破技术,浪费了好几锅茶叶,也没能炒出一两能冲水泡茶的茶叶。
倒是烜哥儿悟性不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学得有模有样。
后来在大师傅的指导下,他炒了一锅明前茶,孝敬顾玖刘诏二人。
“没吃上儿子孝敬的茶叶,倒是先吃上孙子孝敬的茶叶。”刘诏顺嘴吐槽两句。
顾玖抿唇一笑,“烜哥儿,别听你祖父胡说八道。”
烜哥儿低头一笑,亲自烧水冲泡茶叶。
“请皇祖父皇祖母品茶!”
“烜哥儿茶道学得不错,很到位。这一点比你父亲强。”刘诏夸了一句。
顾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
她赞许地点点头。
虽说比不上大师傅炒茶手艺,比起一般的炒茶师傅还要略胜一筹。
只学了一个月,就能炒出上等茶叶,烜哥儿果然悟性极佳。
难怪大师傅对他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
顾玖悄悄对刘诏说道:“烜哥儿的悟性,在老大之上。”
“竟然比他老子还聪明?”
乾明帝刘御已经是少有的聪明人,从启蒙开始,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天分。
没想到嫡长孙烜哥儿,竟然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顾玖说道:“皇后家学渊源,学识见识皆不俗。烜哥儿是她的孩子,这么好的悟性,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皇后比你还厉害三分?”
“论学问,我的确不如皇后。孙家家学渊源,可不是一句虚言。”
顾玖很坦然地承认,学问方面,她不如儿媳妇孙七娘。
但是其他方面,她能甩孙七娘十条街。
烜哥儿遗传了父母的优势基因,青出于蓝不稀奇。
第1157章 大结局(八)
烜哥儿发现,自从他孝敬祖父母两斤茶叶后,功课直接翻倍。
他有点懵。
是他炒的茶叶不够好吗?
还是祖父母对他有所不满。
他忧思数日,愁眉不展。
白仲领命,出面提点他,“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给你布置加倍的功课,不是罚你,而是看重你。你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也不会废心思布置功课。”
得了提点,烜哥儿果然眉头舒展,干劲十足。
顾玖和刘诏三天两头出门游山玩水。烜哥儿则埋首功课,或是带人深入村落探查民情,他是一日不得闲。
过了谷雨,夫妻二人改道前往江陵府。
江陵府水资源丰富,大江大湖环绕。
刘诏一到江陵府,就想吃河鲜。
顾玖提醒他,“可别敞开了胃口吃,先适应适应这边的气候再说。”
刘诏从善如流。
二人乘坐楼船,前往大湖游览,顺便听船娘讲那湖边渔民的故事,唱着古老的小曲。
顾玖觉着小曲挺有趣,于是命人找来乐师记录曲谱。
“将各地小曲山歌收集成册,将来可以出版一本古乐谱,肯定很多人收藏。”
对顾玖的决定,刘诏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
自此,游山玩水的队伍中,就多了两位乐师。
刘诏偶尔来了兴趣,跟着乐师一起唱喝,好不快活。
顾玖发散思维,一路行来,不光可以记载小曲山歌曲谱,还可以命人将各地风俗习惯,饮食气候等等记录下来。
路上遇到的奇人奇事,也都一一记载。
将来说不定可以出版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供后人参考,也能开拓人们的眼界。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出远门。了解外界,只能通过书本。
真能出版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也算是给大家的生活添了一抹色彩。
随着想法诞生,队伍里面又对了两位书办,两位画师。
画师负责画出沿途山川地貌,风情民俗,人物形象。
将来集结成册,做成书籍插画,让人们能够更加直观的了解外面的世界,不做井底之蛙。
夫妻二人在江陵府,一住就是一年。
品特色美食,赏当地美景。
这一年烜哥儿又长高了一截,脱去孩童稚气,多了少年青涩。
烜哥儿是学什么都学得快,学得好。
在江陵府,他学会了划船,学会了抓鱼,学会了游泳,学会了辨别草药,跟着画师学画画,跟着乐师学谱曲,跟着武师傅学武艺,甚至还学了一点粗浅的木工活……
这悟性,就连刘诏都说生平仅见。
“就怕他慧极必伤。”
“不一定。”顾玖认为刘诏是杞人忧天,“烜哥儿跟着我们游遍山川湖海,接触三教九流,见识广博,心胸开阔。学得越多,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而不是钻牛角尖。所谓慧极必伤,多是环境闭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见识到天下,却忧心天下。只见人性之恶,不见人性之善。”
刘诏看着烜哥儿,果然是个爽朗好男儿,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性格。
烜哥儿这个年龄,以他的见识,同龄人中,无人能比。
所学很杂,没有动摇心性,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三观。
他们住在江陵府这段时间,江陵书院山长崔七经常提着一壶酒上门拜访。
他见烜哥儿悟性极佳,起了爱才之心,于是建议道:“可否让皇长孙殿下前往书院读书,和同龄人相处一段时日,或有好处。”
顾玖欣然答应。
烜哥儿野了这么长时间,是该收收心,到书院接受熏陶。
于是乎,烜哥儿结束了上山抓鸟,下河摸鱼的日子,进入书院读书。
他的学习程度之深,所学之丰富,普通夫子根本教不了他。
崔七给他开小灶,请名师大儒教导。
在书院期间,烜哥儿又接触了道家,佛家,阴阳家,墨家,理工学派……
全新的知识领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烜哥儿一头扎进了新的知识领域中,乐不思蜀。
刘诏私下里嚷嚷道:“当心成了书呆子。”
“放心吧,当不了书呆子。在书院还不忘每天上山抓鸟下河摸鱼。书院投诉了好几次,池塘里养的鱼,都快被他伙同一群学子给偷完了。经常半夜三更抓鱼烤着吃。”
刘诏闻言,哈哈大笑,“有朕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比他老子还调皮三分。”
“烜哥儿是要比老大更有野性。”
散养的孩子和圈养的孩子,的确有所不同。
野性十足的烜哥儿,适应力超强。
江陵书院除了崔七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就算这样,短短时间,他就在书院混出了名堂,手边围着一群学子,俨然老大风范。
难免和其他几派学子发生冲突。
他是阳谋阴谋齐上阵,三两下干翻对手,成了书院当之无愧的霸主。
崔七再次提着酒拜访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他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皇长孙殿下,在书院混得风生水起,几个地头蛇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书院上下,奉他为头领,很有点山大王的气势。”
刘诏闻言,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他又说道:“区区山大王,算不得什么。要是有本事混个将军做做,倒也不错。”
顾玖看出崔七还有未尽之言,于是问道:“烜哥儿是不是又闯祸了?”
“太后娘娘多虑了,皇长孙殿下做事还是很有分寸。最近山里面闹匪患,娘娘也知道,江陵府周围山多地少,匪患不绝。当地官府剿匪不力,跟山匪熟悉地形狡兔三窟也有关系。皇长孙殿下得知这个情况,开始煽动学子,将各家护卫家丁小厮组织起来训练,说是要上山剿匪。”
事关重大,崔七管不住皇长孙殿下,只能偷偷告状。
“胡闹!”
刘诏恼怒,“半大小子,学人剿匪,当心把性命交代。”
顾玖却说道:“此事不宜强硬打压,应积极引导。你熟悉军事,此事你负责。”
顾玖当甩手掌柜,将责任甩给刘诏。
刘诏琢磨了一番,调来当地驻军负责剿匪。烜哥儿则带着他训练的人,作为后勤辅助。
“先让这小子见见血,才知道打仗可不是儿戏。”
顾玖赞同这个办法。
经过周密部署,部队进山开始剿匪。
此去三月,爬山过河,条件艰苦,总算端了匪徒的数个老巢,击毙匪首。缴获大量物资人口。
这回剿匪,剿得很干净。
山里面至少能太平个十年八年。
历经三个月的剿匪,一群学生兵在烜哥儿的带领下,迅速成长起来。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吃足了苦头,不似过去那般张狂,都开始学着稳重。
烜哥儿眼神变得越发坚毅。
他偷偷问顾玖,“祖母,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可有匪患?”
得,这小子剿匪剿上瘾了。
“你是想打仗吗?”
烜哥儿重重点头。
顾玖说道:“一直南下,出国境,到海外,天天都能打仗。”
“我们要去海外吗?”
“可以将海外安排在行程上。”
于是,烜哥儿心头就埋下了去海外打仗的念头。
从江陵府沿江逆行,到达益州。
好巧,百里外的山区也有山匪横行。
烜哥儿豪气冲天,加入当地驻军,同吃同住一起训练。
准备妥当,就上山剿匪。
刘诏得意洋洋,“这小子类我,有我当年的干劲,打起仗来不要命。”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等烜哥儿回来,让他去当地书院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文武兼备,甚好!”
这个时候,鲁王刘衠在京城呆腻了,加上手头上的项目一直没进展,就动了出门游玩换换思路的心思。
得知父母带着烜哥儿正在益州,他也急匆匆赶往益州会和。
多了个电灯泡,刘诏十分嫌弃。
直接将鲁王刘衠打发到当地书院教书。不教书也行,只要不出现在跟前就成。
刘衠捏捏鼻子,这是亲爹吗?
他干脆跑到山里,跟在烜哥儿屁股后面摇旗呐喊,帮忙算账,做个后勤。
没了儿子孙子打扰,刘诏爽歪歪。
天天拉着顾玖出门走街串巷,喝茶看戏,游山玩水。
他来了兴趣,特意学了几个唱段,专门唱给顾玖听。
顾玖很捧场。
拍着巴掌,朗声说道:“唱得很!”
“果真唱得好?你别哄我。”
“不哄你!你扮武将,特别有气势。那些唱戏的,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甚至没见过血,扮武将不伦不类。”
这话有道理。
刘诏心花怒放,又学了几个唱段,专门唱给顾玖听。
等到鲁王刘衠和烜哥儿这对叔侄归来,刘诏很有兴趣了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唱腔。
鲁王刘衠没敢吐槽,憋着笑,不作声。
烜哥儿则拿起鼓槌打鼓伴奏,爷孙两玩得乐呵得不行。
鲁王刘衠偷偷吐槽,“父皇唱得真不怎么样,倒是烜哥儿击鼓很不错,看得出有专门学过。”
顾玖笑了笑,“知道你父皇为何那么喜欢烜哥儿吗?不光是因为烜哥儿聪明,还因为烜哥儿比你们更有孝心。”
“儿子也有孝心!”鲁王抗辩。
顾玖笑了笑,“但你绝不会为你父皇击鼓伴奏,让你父皇尽兴。这就是烜哥儿讨人喜欢的地方,他懂得多,凡事都能得心应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每一个人喜欢他。他若是讨厌某个人,自有办法让每个人都讨厌那个人。”
“听母后这么一说,烜哥儿城府颇深。”
“他悟性极高,聪明绝顶,小小年纪颇有谋略不稀奇。他真的很讨人喜欢,是个上进又有孝心的好孩子。让人愿意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鲁王刘衠闻言,悄声问道:“这是定了烜哥儿的储君之位?”
“现在谈论此事,为时过早。”
“哦!”鲁王刘衠十分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说道:“要不我也将家里的小子给父皇母后送来,代我尽孝。”
“别!你家那小子,半懂不懂,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本宫可不乐意带孩子。等孩子再长大三五岁,届时可以送到本宫跟前,本宫亲自调教一番。”
鲁王刘衠喜笑颜开,“孩子能得母后亲自调教,那是他的福分。凡是经母后调教出来的孩子,都身具不凡之处。”
顾玖乐呵呵的,“尝尝这个茶叶的味道,是烜哥儿亲自炒制而成,已得大师傅精髓。”
一听说是烜哥儿亲自炒制的茶叶,鲁王刘衠顿时来了兴趣。
用心品茗,果然有独到之处。
“烜哥儿真乃天才。不如让他跟着我学术数器械,不同的思维想法碰撞,说不定能带来新的启发。”
顾玖问道:“你们的研究陷入了瓶颈,这么长时间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的确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看到烜哥儿,以他的聪明脑瓜,或许能给我带来一点启发。”
“行啊!只要他愿意,本宫不阻拦。”
鲁王刘衠喜笑颜开。
之后,就拉着烜哥儿埋首术数器械,废寝忘食。
第1158章 大结局(九)
烜哥儿被鲁王刘衠抓了壮丁,每日废寝忘食,熬得眼睛通红。
刘诏心疼坏了。
他指着儿子刘衠大骂,骂刘衠没良心,压榨小孩子。
烜哥儿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哪能天天熬夜。
刘衠被骂得一脸懵逼,找母后寻求安慰。
“父皇真正是有了孙儿,就没了儿子,实在是太偏心。”
顾玖忍俊不禁,“你父皇一直都很偏心。”
这话太扎心。
顾玖还要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你不如烜哥儿讨人喜欢,而且老大不小还赖在父母身边,你父皇偏心在所难免。”
鲁王刘衠想吐血。
“母后也嫌弃儿子吗?”
“本宫当然不嫌弃你,只是你若是再不回京,你父皇就要亲自出面赶人。”
“儿子想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竟然也被父皇嫌弃。父皇实在是太过挑剔。”
“有烜哥儿在我们跟前尽孝足矣!你嘛,的确不如烜哥儿贴心。”
鲁王刘衠泪湿衣襟。
好可怜!
好委屈!
好无助!
被父皇母后嫌弃,比不上侄儿讨人喜欢。
嘤嘤嘤!
鲁王刘衠顶着太上皇刘诏冷飕飕的目光,厚着脸皮又停留了一个月。
离着过年还有两个月,终于有了思路。
他跑到父皇母后身边,“儿子想陪着你们过年,等开了春再启程回京。”
刘诏格外嫌弃,挥手,“赶紧走,赶紧走!以后有事就写信,别再突然出现。”
又被嫌弃了。
刘衠眼巴巴地看着母后。
顾玖笑眯眯地说道:“正事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游山玩水。等你们做出成果,本宫和你父皇定会回京替你庆贺。”
“儿子在京城恭候父皇母后。”
鲁王刘衠收拾了行李,启程回京。
烜哥儿送他出城。
“叔父一路顺风!”
“好好孝敬你祖父祖母,不可淘气。”
“侄儿听叔父的。”
送走鲁王刘衠,祖孙三人开始忙着过年。
各种腊味,挂在屋檐下,一排排,看上去格外豪富。
他们人多。
腊味足足做了上千斤。
城里的肉铺,都认识他们一家。
这么多人口,还能天天吃肉,不是豪富又是什么。
过完年,转眼就到了清明。
烜哥儿又亲手炒了两锅茶叶,孝敬祖父母。
有了明前茶,顾玖和刘诏就决定启程前往边境看一看。
一听说要去边境,烜哥儿兴奋得跳起来。
去海外打仗,这个想法他可是一直藏在心中。
沿着官道继续南下。
一路行来,全是山路。
能在这样的地方开出一条能并排通行三辆马车的官道,殊为不易。
花费的钱财更是天文数字。
道路开通,最直观的好处就是过往行人车马多了许多,货物流通方便。
很多做南北货的商人主动到当地收购山货。
当地小民将自家的干货山货卖给商人,一家人总算有了点收入,可以买二两盐巴,扯三尺布做一件新衣。
烜哥儿好奇问了一句,“四海肉菜店在当地没有设点吗?为何都是一些行商在收购山货。”
顾玖告诉他,“四海肉菜店在收费站设了两个点。这边产出有限,伙计通常半年进一次山。你看,这里丛山峻岭,每次进山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进一趟山,少则一月,多则三个月才能从山里面出来。
不是谁都愿意等候四海肉菜店的伙计上门收货。而且农副产品这个市场,也不能让四海肉菜店独家垄断,总要给其他行商一条活路。任何行业,吃独食都会遭人记恨。有舍才有得,你要学会如何分配利益。”
烜哥儿若有所思。
刘诏插了一句,“听你祖母的没错,关乎利益分配这一块,全天下你祖母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朝堂上每一次震动,归根结底,都是利益重新分配。为什么要给东家,不给西家?为什么要给姓李的,不给姓赵的?是他们不如别人吗?并非如此!而是给了东家,给姓李的,方能利益最大化,惠及更多的人,更利于制度的推广。”
烜哥儿恍然大悟。
顾玖很干脆,当即给他布置功课,“就’利益‘二字,写一篇策论。半个月内交功课。”
“孙儿遵命!”
到了边境小镇,才知此地已经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商业重镇。
商人,文人墨客,身份不明者,背负官司逃命到此的人,还有来往的军人部队,三教九流汇聚一次。
一个小小的边境小镇,人口不过一千人,因为通往海外水泥路的开通,被硬生生催生成一个边贸重镇。
正赶上水果上市,烜哥儿每天都是吃吃吃。
果然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就这食量,稍微穷一点的家庭,根本养不起。
小地主家庭,面对这样的食量,都得发虚。
烜哥儿不满足于到集市买水果吃,带着人跑到果园直接爬到树上吃新鲜果子。
晚上回来,顺手带回几只野味。
侍卫禀报,顾玖和刘诏才知道这小子不光爬树吃果子,还进山打野味。连砍三条毒蛇,带着野味下山,还一脸嘚瑟。
一听遇到毒蛇,顾玖和刘诏吨数唬了一跳。
“这小子太野了!比他老子野了不知多少倍。”
“毒蛇他也敢随便砍,真是气煞人也。”
刘诏气呼呼,跑去教训烜哥儿。他也是担心烜哥儿的安慰。
烜哥儿垂头认错,刘诏又立马心软,叮嘱他以后不可进山打野味,就没别的惩罚。
顾玖连翻白眼,口是心非的老男人。
之前还那么凶,见到大孙子,立马温和得不像话,都不舍得罚大孙子。
顾玖可不会心软,“闭门思过半月,好好想一想到底错在哪里。”
“哦!”
烜哥儿老老实实回房闭门思过。
刘诏见状,心疼坏了。
“闭门思过半月,你罚得是不是太狠了点?”
顾玖伸出手指头,戳在他的头上,“你是老糊涂了吗?雷声大雨点小,不管教烜哥儿,竟然还敢说我太狠。信不信,本宫连你也罚。”
信信信!
刘诏哪敢不信。
决不能忤逆太后娘娘的决定。
“全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罚他半月就半月,罚他一月就一月,我没意见。”
刘诏怂得很。
顾玖笑了起来,“你就是太宠他,以后不能这样。”
“那不行!我们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不能全都凶巴巴的,那会伤害到烜哥儿。”
顾玖哭笑不得,“当年教导几个孩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烜哥儿是孙子不是儿子,那几个臭小子哪能和烜哥儿比。”
得!
这是亲爹,没跑了。
刘诏对亲儿子嫌弃得不要不要,对亲孙子那是宝贝得不要不要。
典型双标!
在边境小镇停留了一个月,才正式出关。
随着太后和太上皇出关,一道太后懿旨发往少府设在州府的分点。
数日后,府城少府分点倾巢出动,带着绣衣卫前往小镇关口,将边关工作人员一撸到底,全都抓了回去慢慢审问。
特么的,敢朝关税伸手,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为了照顾边关工作环境辛苦,少府给边关工作人员开的都是高薪,年底还有丰厚的奖金。
一年的收入,赶得上一品大员一年正经收入。
这么高的收入,还不忘朝关税伸手,偏偏还撞在太后娘娘的手里,也是活该!
出了关,沿途遇到很多运送物资的商队。
三和快递是主力。
像这种境外货物运输,为了确保安全,商行通常会委托三和快递。
虽说三和快递收费贵,但是有保证。
货物要是被打劫造成损失,三和快递按照纳税价值照价赔偿。
“这条通往海边的水泥路,比我预想得要热闹很多。”
顾玖以为,这条路走的人会很少,最多就是跑跑商队。
这一路走来,发现不光是南来北往的商队,还看见很多当地小民,财主老爷。
越是靠近城镇,道路两侧就越多人沿街叫卖。
顾玖感慨,“我以为本地土著对大周人都充满仇恨,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副太平年月的景象。”
烜哥儿在外面打探数日,频频接触当地人,倒是叫他打听出不少事情。
“沿街摆摊的小民,基本上都会说几句汉话,他们专门做大周人的生意。海外行营办了免费初级学堂,当地小孩可以免费读书,此举颇得人心。”
“孙儿还听说,去年海外行营举行了第一次科举,当地读书人蜂拥报名。海外行营承诺,只要能考取秀才功名,就能到行营做事,吃官家饭。成绩优异者,会被推荐前往京城山河书院读书。单这两条,对当地士子有着莫大吸引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孙家奉皇祖母命令,这些年一直在海外行营推广汉文化,成绩斐然,在当地读书人心目中俨然已经是圣人一般的人物,备受推崇。”
听完烜哥儿打听的情况,顾玖和刘诏没有急着前往行营。
寻了一处城镇,包下一个客栈住下来。
夫妻二人,做行商打扮,整日四处闲逛。
集市,乡村,农田,矿场,学堂……
海外行营多年经营,成绩有目共睹。
“再有十年之功,等这批接受了汉文化教育的孩子长大成人,就可以将海外行营正式纳入朝廷,此地设官府,置流官。”
刘诏连连点头,“可设五个郡,二十个州府。”
“你这步子迈得太大。设郡设州府,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先设一二个州府,试验三五年,确保能替代海外行营,再讨论设郡。只是此地远离京城,在人们心目中属于蛮荒之地,流放所在,恐怕没有人愿意到这里做官。”
“等你的《地方奇人怪谈》出版,总有人会动心。还可以用提高俸禄的的办法,吸引一批人过来。”
顾玖求稳,不想此地生乱,“此事再琢磨琢磨,不着急。”
他们去了行营。
这是出门游玩以来,第一次主动前往官府。
行营上下如临大敌,如履薄冰。
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安保工作重中之重,万一出点事,那可不得了。
行营上下压力山大,都在担心安保。
原来靠近大周这一片人口,一直都比较亲近大周,经过海外行营多年深耕,慢慢接纳了大周人,主动学习大周话,大周礼仪。读书人也愿意到行营做事。
所以顾玖他们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一片太平年月的景象。
过了行营,继续往南,越是靠海,对大周越是抵抗。
行营一半的军队被派出去平乱。
前阵子,还有人在行营所在的城镇制造恐怖气氛。
顾玖和刘诏到达的三天前,行营刚砍了一批反贼。城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第1159章 大结局(十)
烜哥儿要去打仗。
等不到荣王叔父,汝阳姑母到来,烜哥儿带着亲卫跟随军队出征平乱。
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两年。
刘诏不放心啊!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都想亲自带人,保护烜哥儿的安危。
天气本来炎热,刘诏还来劲了,一个劲地翻来覆去,着实过分。
“你就是瞎操心。几百个护卫保护他,他能有什么危险。统兵将领也不可能让他做先锋军冲锋在前。”
顾玖狠狠吐槽刘诏。
“以前孩子们出海的出海,去西域的去西域,怎么没见你担心,没听你说过要亲自带人护着孩子们的安全。”
“那能一样吗?那是烜哥儿啊!”
刘诏还有理了。
“老大老二,皮糙肉厚,就得多多摔打。汝阳有老二这个做哥哥的护着,也不用担心。烜哥儿身边除了护卫,一个人都没有。我就不信,你心里头不担心他。”
顾玖哼了一声,“我虽担心他,却不会亲自带人护卫他的安全。”
刘诏拉着她的手,郑重说道:“你忘了烜哥儿是个野孩子,野性十足。就怕他上了战场,一激动,就冲在最前面。”
“烜哥儿是个稳重的孩子,不是热血上头的愣头青。你未免太小看他。”
“他毕竟是孩子,连大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更何况是孩子。”
顾玖被他说烦了,厉声说道:“再敢唠叨一句,不准上床。”
刘诏立马认怂,闭嘴不言。
等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来到海外行营,刘诏就和两个子女唠叨起来。
刘衡私下里偷偷吐槽,“父皇果然越来唠叨,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
荣王刘衡同鲁王刘衠是一样的待遇,一样不受刘诏待见。
果然是亲爹。
顾玖笑了起来,“你父皇难得这么牵挂一个人,你让他折腾几天,等他累了,他也就消停了。”
刘诏天天拉着刘衡看舆图,预判反贼行动。
亲卫随时待命,必要的时候出发救援皇长孙。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刘诏一人在折腾。
顾玖更关注民生经济。
她前往荣王刘衡,还有汝阳的地盘考察。
她得出结论,“是时候开诸侯国!”
“儿子也认为到了时候。皇兄那里,不知会不会出现波折。”
顾玖说道:“朝堂肯定会有异议。随着海外行营收入年年增长,不仅实现了收支平衡,这几年每年都略有盈余,海外这片土地,逐渐引起了朝廷官员的重视。你和汝阳这个时候开诸侯国,朝堂官员肯定想插手诸侯国官员任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开诸侯国这事,没有一两年的拉锯战,定不下来。”
荣王刘衡说道:“儿子绝不接受朝堂插手诸侯国官员任命。”
“所以需要时间博弈,打一场持久的拉锯战。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先将诸侯国筹备起来。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堂见你已经物色好了官员,也不能逼着你把人全都撤换。”
“多谢母后提点。皇兄那里,请母后替儿子和汝阳多多美言几句。”
顾玖笑了起来,“你放心!你皇兄支持你和汝阳开诸侯国。你皇兄甚至想让宗室几个王爷都滚到海外来开诸侯国,免得他们留在京城浪费粮食。”
荣王刘衡暗暗咋舌,“皇兄这一手真够狠的。”
唯有开诸侯国,方能真正意义占领一片陌生的土地。
西凉就是最好的例子。
裴家裂土封王,才能心甘情愿扎根西凉,将大周文化推广到西域。
顾玖对海外行营这些年的工作很满意。
她很豪气,私人出钱,为行营所在地扩大城池,增加就业,顺便做做房地产生意。
行营上下欢欣鼓舞。
太后娘娘的本事,那可是有目共睹。
一个新民县,从无到有,从有到成为不夜城,每年创造几百万两的税收,称之为奇迹绝不为过。
如今太后娘娘要在海外行营建城,好似天上掉馅饼,一个个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
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急了。
母后可不能厚此薄彼。
给海外行营建城,顺便也投点钱给他们建城呗。
顾玖二话没说,又拿出两笔钱,分别在荣王刘衡和汝阳的地盘上扩城。
刘诏很好奇。
有一天晚上,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有多少钱?建城,得烧多少钱,眉眼都不眨你就把钱拿了出来。”
顾玖喝着果汁,想了想说道:“我名下具体有多少钱,我也说不清楚。几千万两,肯定是能拿出来的。”
刘诏当机立断,“你比我有钱,以后的开销都由你负责。”
顾玖将他从上到下打量,“这几年,不都是我养你吗?”
刘诏尴尬了!
“之前不算!从今以后,我这一百多斤就正式交给你。”
顾玖直接翻了个白眼。
刘诏一脸嘚瑟。
老夫老妻,就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他天天拉着顾玖出门。
顾玖嫌天气热,不乐意出门。
顾玖不出门,他一个人出门没意思。
他就命人在后院修建了一个泳池,引活水灌入。
他每天泡在泳池里面,日子倒也爽歪歪。
顾玖整理手头上的资料,足够出版两本书。
她命人将资料带回京城,交给黄去病。
数月之后《地方奇人怪谈》第一册出版。
详实的内容,精美的插图,有趣的故事,加上文青书局集合所有力量推广这本书。
这么多优势加在一起,《地方奇人怪谈》第一册刚刚上市,就引起了抢购。
这就是一本游记,却又比传统的游记内容更丰富,更有趣,还有精美插图如实还原当地风貌。
说是游记,更像是一本出门必备的旅行攻略。
吃喝住宿,民风民俗,哪里好吃好玩,路程路线,沿途注意事项,《地方奇人怪谈》这本书上全都有。
这等详实的内容,对很多向往外面世界的年轻人来说,如获珍宝。
以前出门,两眼一抹黑。想打听消息,还担心被人骗。
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还有可能是骗子。
如今有了《地方奇人怪谈》,照着上面路线攻略,不失为一种选择。
书上,有奢华客栈酒楼,也有街边小店路边摊,丰俭由人。
有钱没钱,出了门,身上带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保证没错。
第一批印刷三万册,不到半个月,就卖断货。
黄去病当机立断,又印了五万册,全国各地铺货。
于是乎,这一年,官道上多了一些不经商不读书纯出门长见识的年轻旅人。
各地的客栈,酒楼,在淡季的时候竟然也迎来了一波客流量。
顾玖得知这个情况,挺高兴的。
她笑道:“没想到单靠一本书,就掀起了一股自由行的风潮。”
“何为自由行?”
“自个出钱,自个安排行程出门游玩,称之为自由行。”
“我们就是典型的自由行。行程都是临时决定,到了一个地方,就住下来,住腻了就换一个地方住。”
顾玖连连点头。
他们这次出门游玩,属于大型自由行。
过了年,又是一年轮回。
烜哥儿终于平安归来。
黑了,高了,身体越发精壮。
说起身材,自从来到海外行营,或许是出汗太多,刘诏瘦了一大圈。
加上天天游泳,身材赶得上壮年。
他十分嘚瑟,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两年,明显感觉身体好了很多。陈年旧伤引发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
顾玖笑眯眯的。
刘诏身体好转,算是出行游玩最大的收获。
其次就是烜哥儿的迅速成长。
经历了战火洗礼,烜哥儿明显沉稳了很多。
半大少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稳重和睿智。
吃的喝的都享受了。
他们决定离开,进行下一段旅程。
乘坐海船,到了岭南。
顾玖顺手置办了一点产业。
之后一路向北,又转道西北。
离开西北几十年,顾玖再一次踏足这一片土地,心中生出万般豪情感慨。
她告诉刘诏,“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曾和鲁侯见一面。一代枭雄,未曾谋面,实为憾事。”
“那个老东西,老奸巨猾,而且死了这么多年,你干什么惦记他。”
刘诏不乐意。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和鲁侯,也算是神交许久,惺惺相惜。不知安西王府可有鲁侯壮年时候的画像。”
“安西王府若有画像,也是他老年时候的画像。”
顾玖却说道:“年老的鲁侯,本宫没什么兴趣。”
刘诏哈哈一笑,心情阴转晴。
“你见过裴蒙,基本上就知道鲁侯长什么样子。他们父子五官相似,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鲁侯壮年时候的画像。
西北是她起步的地方。
此地养殖业,纺织业很兴旺。
羊绒产品,羊毛产品,行销海内外,给当地小民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还有此地的马场,私人马场又逐渐兴旺起来。
随着大批人响应朝廷号召,当然也是为了谋一个官身,前往大草原开拓经营,西北一地同草原的来往越发频繁。
一条深入大草原腹地的水泥路,正在修建。
已经通车的路面,车来车往,都是为了换取物资。
顾玖想看看,自己的大草原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于是一行人离开西北,沿着水泥路,进入大草原。
圈地为王,得朝廷吏部任命的七品官身,对很多人颇具吸引力。
一路走来,遇到好几个成规模的牧场,都是世家边缘子弟在经营。
他们甚至在大草原腹地,见到了好几个宗室成员。
几个宗室一眼就认出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激动得嗷嗷乱叫。
杀牛宰羊,招待他们。
刘诏很好奇,“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大草原?”
“回禀太上皇,我等是六年前来到此地。”
“六年前跑到大草原,还能圈到这么好的牧场?”
见鬼了吧。
“不敢欺瞒太上皇,这个牧场,是我们从楚州周氏手中买下来的。”
“楚州周氏为何要卖牧场?”
“楚州周氏都是南方人,不适应草原的气候以及生活。他们家族书香门第,经营牧场纯粹就是门外汉,周围牧场都在赚钱,就他们家的牧场连着亏损好几年。所以决定转让出售。当时在京城,赶巧了,得知周家出售牧场,我们当即和他们签了协议,顺利拿下这个牧场。”
“拿下这个牧场,花了不少钱吧。”
“抵押了两处田庄,才拿下这个牧场。”
“有胆识!现在生意怎么样?”
“少府直接找我们购买牛羊马匹,生意还不错。加上每年出售羊绒羊毛,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太后娘娘,在草原上建一座城吧!”
第1160章 大结局(十一)
建城!
顾玖早有此意。
效仿海外行营,在草原建一座城池,设草原行营。
凭空在草原上建一座城池,绝非易事。
第一得有钱。
有了钱,就得选址。
得考察山川地形,水源河流,地质地貌。
还得考虑修两条路,一条通往京城,一条通往西北。
堪舆一事,非任丘任大神棍莫属。
顾玖一纸手令,将任丘从京城召到草原。
任丘见到烜哥儿,喜欢得不得了。
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要知道当年你父皇,也是拜在我的名下。”
烜哥儿一脸懵逼,“我若是拜在先生门下,岂不是和父皇成了同门师兄弟,乱了辈分。”
“还真是!”任丘一脸心塞,“你不用拜在我门下,就跟在我身边读书学习。如何?”
“承蒙先生看得起,学生岂敢推辞。”
烜哥儿笑得灿烂。
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任先生认可,可以跟在任先生身边学习。
任丘之所以如此看重烜哥儿,都因为鲁王刘衠真的从烜哥儿身上得到了启发,停滞不前的项目有了进展。
任丘惦记着这事,一直琢磨着找个机会,将皇长孙殿下拐到自己身边。
哪想到,机会主动送上门。
因此,当任丘接到顾玖的手令,没有半分迟疑,收拾这行李急匆匆赶到大草原。
到了大草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揽皇长孙刘烜。
哈哈……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任丘得意洋洋。
刘诏得知任丘拐带了宝贝大孙子,连着哼哼两声,强烈不满。
“烜哥儿这个臭小子,事先都没想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估计是忘了!”顾玖这话,着实扎心。
刘诏嘤嘤嘤!
……
烜哥儿心里头一直藏着一个疑问。
他天天跟在任丘身边,翻山越岭,穿山过河,堪舆地形地貌,心中的疑问快要藏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出口,“学生听说,先生是从山上下来的,和前任中书令陆大人是同门师兄弟,这是真的吗?”
任丘扬眉一笑,“哪里听来的?”
烜哥儿悄声说道:“顺耳从祖父祖母那里听来的,只是顺耳听了一句。”
任丘迟疑了一下,“我的来历,你祖父母一清二楚。我的确是从山上下来的,和老陆有些渊源,但算不上师兄弟。他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师父学了点本事,然后就下山考科举去了。并没有被我师父收入门下,所以我和他不能算是师兄弟。”
“敢问先生,你来自何门何派,山又在何处?”
任丘哈哈一笑,“我师父见过你。”
此话石破天惊!
烜哥儿眼睛滴溜溜乱转,脑子里飞快闪过过去几年游历经历,路途所遇奇人奇事。
可是每一个人,符合任先生师父的身份。
任先生如此牛逼,他的师父岂能是普通人。
任丘笑着说道:“别想了,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哪一个是我师父。你小子很不错,能得我师父青睐,几十年来除了我只有你。可惜,你是皇长孙,身但重任,不能拜在我的门下。
我们不如做个约定,你娶个聪慧的媳妇,生几个聪慧的小子,挑选一个随我上山,继承我的衣钵。以你的资质,你的孩子应该差不了。”
烜哥儿摇头,“那不行!先生还没告诉我你的山在哪里。”
“我的山你去不了,凡夫俗子都去不了。”
“为何陆先生能去?”
“陆先生也不曾去过真正的山,他很幸运,在山外遇到我师父。我师父见到有点慧根,动了爱才之心,就在山外住下,教了他两年。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他认识。”
烜哥儿越发好奇。
任丘看一眼,就知道烜哥儿在想什么。
他直言说道:“你没有机会!只有继承衣钵者,才有资格被我带上山。你将来有了孩子,若是愿意挑选一个孩子继承我的衣钵,届时我会带着你的孩子上山。”
烜哥儿心知肚明,任先生不会告诉他山的位置。
他换了个问题,“你的师父,真的见过我?哪年哪月何处见面?”
“我只能告诉你,我师父在益州见过你一面。”
这一面之缘,益州!
烜哥儿皱眉深思。
任丘见状,哈哈一笑。
“放弃吧!我师父的身份岂能让你猜出来。”
……
烜哥儿寻了机会,偷偷询问皇祖母。
“祖母,任先生是从山上来的吗?”
“是啊!”
“祖母知道他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吗?”
顾玖笑了笑,“一座不知名的山,不必深究。”
“那,任先生的师父,祖母认识吗?”
“听他提起过,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可是任先生说,在益州的时候,他师父和孙儿有一面之缘。”
“哦!”顾玖笑了起来,“你很好奇?”
烜哥儿点头承认。
顾玖笑笑,说道:“人人心中皆有秘密,何必非要寻根究底。若是有人追问不休,你作何感想?”
“难道祖母不好奇吗?”
“本宫当然好奇,但是本宫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你呢,你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吗?”
烜哥儿沉默。
顾玖吩咐他:“很多事情,都不能深究,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好好想一想吧。”
“谢祖母教诲!”
……
任丘终于勘定了建城的地址。
顾玖责令四海城建负责此次建城。
很快,草原上就多了一个大工地。
得知太后娘娘在草原建城,朝廷自然想要插上一脚。
顾玖很干脆,插一脚行啊,给钱给人。
亲兄弟明算账,朝廷也不例外。
想要空手套白狼,做梦。
朝臣被怼得毫无脾气。
只能问户部要钱,问工部要人。z
然后又是一顿扯皮。
最后朝廷还是插了一脚,出钱出人,得到了一点股份。
……
顾玖和刘诏都想去西域看一看。
然而路途遥远,大雪封山,只能推迟计划。
按理说,刘诏在西北草原作战多年,早该适应了这边的气候。
却不料,雪停之后,他就得了一场风寒,陈年旧伤紧跟着发作,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他整夜整日被陈年旧伤折磨,痛不欲生。
以前的药,已经无法缓解他的病痛。
顾玖当机立断,“准备车马,启程回京。”
万万没想到,南方那么湿润的气候,刘诏没犯病。
到了草原上,反而犯病。
这地方不养人啊!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京城。
一剂虎狼之药下去,终于救回了刘诏的性命。
只是这一病,刘诏在南边养好的身体,急转直下。
他不乐意住在皇宫,嫌弃皇宫闷,规矩多。
顾玖带着他,住进晓筑。
他躺在床上,气息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去。
“我答应要陪你到六十岁,也不知能不能兑现。”
“别胡说八道!”
“还差着几年,真不甘心。”
“你别胡思乱想,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刘诏摇头,“哎,我这身体就是个破烂。前几年,还以为身体好转,没想到一场风雪就被打回原形。”
顾玖握住他的手,“等你身体好转,我们去茶庄生活。那里养人。”
刘诏笑了笑,“就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
“全天下最优秀的大夫给你看诊开药方,用天下最好的药材给你治病,一定能把你治好。你现在要紧的是不能胡思乱想,一切谨遵医嘱。”
刘诏点点头,他惦记着大孙子,“烜哥儿人呢?”
“就在外面!”
“让他读读书,他读书好听。”
从那以后,烜哥儿就在晓筑住了下来,每日为刘诏读书读报,推着他出门晒太阳。
刘诏在晓筑养了大半年,直到来年夏天,身体才有所好转。
顾玖当即决定,带他南下养病。
乾明帝刘御不同意。
“父皇身体虚弱,哪受得住舟车劳顿。母后,就留在京城吧!京城有太医,有医学院,一定可以调养好父皇的身体。”
顾玖摇头,“你也看到了,你父皇受不住北边变化无常又干燥的气候,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他答应本宫,要陪本宫到六十岁。这还差着好几年,本宫定要从阎王手里把他抢回来,兑现承诺!本宫心意已决,你不必劝解!”
乾明帝刘御左右不了顾玖的决定,只能尽可能提供一切方便。
一半的太医随同南下。
各种名贵药材,装了一车又一车。
烜哥儿照旧伴随左右。
一行人,乘船南下。
这次目的地明确,住进了当年住过的茶庄。
可能真的和气候饮食有关,到了茶庄,刘诏的精神明显好转,还能在茶园走半圈。
顾玖笑话他,“你明明是个北方人,却不适应北方的水土,古怪得很。”
“你别忘了,我年轻的时候,数次到南边公干。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身体刻下了南边的记忆。再一个,北方气候,比起南边,的确恶劣许多。夏天热死,冬天冷死,不如这边温暖湿润,浑身舒服。”
“好多人都不习惯这边的气候饮食,来了这里定会水土不服。你却反过来,到了茶庄,就像是回到了常年生活的地方,浑身都通透了。”
刘诏身体通透,身体情况也随之好转。
身体一好转,就整天四处转悠。
三天两头拉着顾玖下山去集市赶集。
甚至打扮成乡农,到集市卖山货,还真叫他卖了出去。
“你一看就是个假乡农,竟然还有人照顾你的生意。莫不是林书平那个老东西请的托。”
顾玖狠狠吐槽。
原本得意洋洋的刘诏,一听买东西的人可能是托,顿时郁闷坏了。
他把林书平叫来。
林书平不敢不说实话。
从刘诏手里买走山货的人,果然是个托。
刘御顿时沉了脸。
顾玖哈哈大笑,半点不客气。
她告诉他,“你想做生意,就别扮老农,一看就是假的。你得扮演商人,外地来此的地主老爷。”
然后,刘诏就开始扮起了地主老爷,跑到城里,还真叫他做成了几笔买卖。
他特有成就感,跑到顾玖跟前显摆。
还说道:“有人下了帖子请吃酒,你和我一起去。”
“都是些什么人参加宴席?”
“本地最大的茶商,宴请各地行商和本地坐商,讨论明年的茶叶份额。”
哦!
顾玖来了兴趣。
和刘诏这个地主老爷一起参加了宴席。
她竟然是席面上唯一的正式的女宾。
当时那个场面,的确有点古怪。
一场宴席结束,顾玖对当地商人的实力有了个清晰认识。
这些人加起来,在她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
她转眼就对这些商人没了兴趣。
小打小闹的生意,就不要找她。
也就刘诏没有正儿八经做个生意,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新奇有趣。
刘诏继续扮演地主老爷,顾玖修身养性。
烜哥儿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乱了一片芳心。
媒婆快要踏破茶庄大门。
顾玖怒了,直接吼刘诏,“看你干的好事,召来一群媒婆。赶紧把这事解决了。”
刘诏嘤嘤嘤!
寻了个机会,公开声称自家大孙子,二十之前不议亲。
想要结亲的,都省省吧!
第1161章 大结局(十二)
过了年,鲁王刘衠代表学院送来一份礼物。
一把团扇大小的座钟。
刘诏见了,有些稀奇
“不容易啊,竟然能将自鸣钟做得这么小。”
鲁王刘衠说道:“不光小,而且时间更准,几乎没有误差。”
顾玖拿起座钟,外形精美,用上等红木装饰,雕刻着奇花异草,并镶嵌了各色珠宝。
一眼看去,富贵奢华,价值不菲。
她问刘衠,“这个你们准备怎么卖?”
“少府打算办一场钟表鉴赏会,趁机推出座钟。为了打开销路,我们请人设计了十几种外观。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定制。低价三千两,上不封顶。”
刘诏感慨一句,“理工学院这一回又有大笔银子进账,是不是能实现收支平衡?”
顾玖摇头,“恐怕不行!钟表只是小件,理工学院需要研发的东西太多,绝不能满足于眼前这点成就。”
“任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刘衠附和。
接着刘衠又拿出两个木匣子,“儿子给父皇母后另外带了一份礼物。”
“是什么?”
刘诏好奇,直接打开了木匣子。
咦?
竟然是半个巴掌大小的怀表。
“你们竟然做出了怀表?”
“这是儿子做的样品,怀表时间不是很准,还需要继续改进。因为是第一次做出怀表样品,儿子觉着很有意义,就给父皇母后带了过来。等将来做出怀表成品,儿子再给父皇母后送两只过来。”
顾玖打开另外一个木匣子,拿起怀表,说道:“样品只有两只,对吗?”
“一共三只,剩下一只放在学院继续做研究。”
顾玖笑了起来,“世上仅有的三只时间走不准的怀表,而且还是全天下最早出现的三只怀表,其中两只,一只在在太上皇手中,一直在太后手中。等我们百年之后,这两只时间不准的怀表,就是世上绝无仅有,不可复制,价值连城的古董。”
是这个理。
刘诏叫来烜哥儿,“等我和你祖母百年后,这两只怀表就交给你保管。世上绝无仅有,能被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佩戴的怀表。”
烜哥儿立马红了眼眶,重重点头。
鲁王刘衠小声嘀咕,“父皇这话不吉利。”
刘诏拿起怀表,在鲁王刘衠的头上敲打,“少废话!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什么吉不吉利,你们就是想太多。”
鲁王刘衠委屈,朝母后求救。
顾玖眉眼一弯,笑眯眯地模样,“今儿老三过来,正好尝尝御厨研发的新菜式。”
一听有吃的,刘衠眉开眼笑。
果然是个吃货,从小就是个吃货。
烜哥儿二话不说,又去池塘里摸了两条鱼。
鲁王刘衠感慨道:“烜哥儿的水性,怕是赶得上水边长大的渔民。”
顾玖笑眯眯地说道:“他就是和水边渔民学的游泳,整日里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性子野得很。”
鲁王刘衠悄声说道:“烜哥儿这样的性子,皇兄怕是管不住。”
顾玖说道:“你是杞人忧天。烜哥儿性子虽野,然而做事很有分寸,也懂规矩。他就是那种什么场合,摆什么姿态的人。天生的一人多面。”
“不得了啊!”鲁王刘衠感慨道,“烜哥儿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和他比起来,就跟个傻子似得。”
“都是你的侄儿侄女,哪有你这样说话。”顾玖轻声呵斥。
刘衠尴尬一笑,“母后在宫里时间短,不清楚皇兄的几个孩子被老夫子管教得一板一眼,不如烜哥儿机灵。但是他们小心思可不少。我就觉着皇嫂管教孩子的方式有点问题,遵循着孙家的传统,天天压着孩子读书,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
我记得小时候,父皇母后虽说布置了很多功课给我们,却不会限制我们玩耍。皇嫂总爱说玩物丧志,那得看怎么玩啊。皇兄日理万机,没时间管教孩子,幸亏烜哥儿是在父皇母后身边长大,没被管教成木头。”
“皇后学识不俗,能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顾玖不相信。
鲁王刘衠说道:“儿子说的都是个人之见,或许有些片面。”
顾玖却对此事上了心。
她命人带了一道懿旨回宫,将皇孙皇孙女,以及刘衠的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全都送到茶庄住一个夏天。
乾明帝接到懿旨,高兴坏了。
他巴不得将孩子送给母后管教。
母后教导小孩子很有一套,他们几兄妹就是例子。
皇后有些不舍,也没阻拦。
一路坐船南下,一个半个月后,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走进了茶庄。
顾玖没急着布置功课,也没急着考察孩子们的心性。
先让孩子们适应环境,让烜哥儿带着弟弟妹妹出门游山玩水,走街串巷。
一群天天圈在皇宫王府读书的半大孩子,远离父母,初来乍到,一开始还畏惧祖父祖母的威严,放不开手脚。
几天之后,这群孩子犹如脱缰的野马,主动跟着烜哥儿一起野。
野了半个月,顾玖将孩子们全部叫到跟前,考察学习进度,分别布置功课。
每天只要按时完成课业,就可以在茶庄玩耍。
顾玖习惯了当甩手掌柜,之后就将教导孩子们的重任,交给了烜哥儿。
以烜哥儿的知识储备量,做这群小孩子的老师绰绰有余。
烜哥儿欣然领命。
他做老师可不会走寻常路。
除了教导书本上的知识,他还带着弟弟妹妹下田插秧苗,下地锄野草,上山打柴抓野味,下河摸鱼顺带洗刷刷。
上茶山采摘茶叶,下集市贩卖土货。
又带着弟弟妹妹前往江南书院混日子,占地盘,和当地学子辩论。
很快,辩论就成了他们的固定项目。
一群孩子,被烜哥儿带领着,也多了两分野性。
都是一群好孩子。
皇后和鲁王妃都教导得很好。
只是管教太严,孩子失了活泼。
夏天过去,孩子们该启程回京城。
一群孩子全都红着眼睛舍不得。
这个夏天,是他们记忆中,过得最有意义的夏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们想留在祖父祖母身边尽孝。”
“你们是想留在祖父祖母身边玩耍吧。”
顾玖笑了起来,刮了下孩子们的鼻子,“都听话,跟随钱公公回京城。明年夏天你们再来玩耍。”
“明年真的能来吗?”
“本宫说的话岂能有假。”
把孩子们哄住了,终于送上楼船,启程回京。
钱富负责送这群金贵的孩子回京,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他还带了一份太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内容很简单,别整天将孩子们束缚在皇宫或是王府。全都去山河书院读书,姑娘就去京城女子学院读书,和同龄人多相处。
私学在启蒙阶段,效果很好。
但是当孩子们已经过了启蒙阶段,就该去书院接受教育,而不是继续留在宫里让老夫子们教导。
在教育孩子方面,乾明帝刘御是绝对相信太后娘娘。
接到懿旨后,他就将孩子们分别送到山河书院和京城女子学院。
刘衠的两个孩子,同样送到书院读书。
……
茶庄这里。
孩子们被送走,吵闹了一个夏天的茶庄,终于安静下来。
刘诏喝了一口茶,全身舒爽。
“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算是解脱了。几个孩子在一起好似一千只鸭子嘎嘎嘎乱叫,我的耳朵都快被吵聋了。幸亏你只留他们一个夏天。”
刘诏深感后怕。
要是孩子们一直住在茶庄,他非被吵疯了不可。
顾玖抿唇一笑,“小孩子聚在一起,哪有不吵闹的。孩子们疯玩一夏天,吵吵闹闹,说明孩子们精力足,身体壮,这是好事。”
“一个二个全都被养野了。最野的孩子就属烜哥儿。”
烜哥儿拿着一摞报纸回来,“皇祖父,孙儿给您读报纸。”
“快过来喝口茶消消暑。秋老虎厉害得很,已经这个时节还这么热。”
前一秒还在吐槽烜哥儿性子野,小一秒就心疼烜哥儿在外面晒了半天的刘诏,将口是心非演绎得活灵活现。
顾玖笑而不语。
秋去冬来,又将迎来新的一年。
刘诏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书房内昏昏欲睡。
地龙烧得很暖,他还是会觉着冷。
顾玖叫醒他,“该喝药了!”
刘诏醒后,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他自嘲一句,“一到冬天,就离不开药。我这身子骨啊,估摸着撑不了多少时间。”
顾玖替他揉捏腿脚,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刘诏喝了药,才悟出味道来。
他问顾玖,“我还剩下多少寿数?”
顾玖沉默不语。
刘诏叹了一声,“说吧!我还剩多少时间。你总得给我留点时间,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顾玖一声长叹,握住他的手,“半年到一年。”
“还有一年啊,够了!”刘诏笑了起来,“一年后,我也算是兑现对你的承诺。”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这个病老头子。再辛苦一年,你就能解脱了。”
“别说胡话。”顾玖轻声呵斥他。
刘诏却笑了起来,“我不是说胡话,是真的心疼你。我知道你有多辛苦,我全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着自己是个累赘,总是拖累你。”
“还说自己说的不是胡话,你听听你说的这些是人话吗?”顾玖很生气。
刘诏拉着顾玖坐在身边,“我很庆幸,当年做出退位的决定,才能和你一起游山玩水,看江南风光,游大江大河,看塞北的雪。即便现在离世,我也是了无遗憾。我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大周江山,对得起大周子民,也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我这辈子,圆满了。”
顾玖靠在他肩膀上,“是挺圆满的。”
刘诏拍拍她的手,“等开了春,我们就回京城吧。这个茶庄,就留给烜哥儿。将来他若是心烦了,可以到这里住段时间,散散心。你和太医一起,千万保住我的命直到回京城,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坏了此处的风水,平添麻烦。”
“休要胡言乱语!”顾玖呵斥他。
刘诏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得葬入皇陵,我必须死在京城,死在皇宫。死在皇宫以外的任何地方都不合适。你在长安宫给我找个地方,我住进去。”
顾玖湿了眼眶,“你就是成心气我。”
“我哪敢气你,我这是在交代后事。你也不希望我死在茶庄,然后千里迢迢运回京城吧。”
顾玖咬牙切齿,真的快被气死了。
刘诏一点都不会看脸色,还问她,“我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过完这个冬天,开了春我们就启程回京城。”
顾玖重重点头,“以后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我答应你。”
第1162章 大结局(终)
没有任何人提点,烜哥儿自己就意识到什么,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他不再出门,天天守在皇祖父身边,为皇祖父读书读报,讲述外面有趣的事情。
刘诏趁机提点他,“若是遇见有才有德之人,可以趁早笼络到身边。你一年年长大,要学着组建自己的班底。”
“谢皇祖父提点!”
刘诏又说道:“你父皇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清楚。”
“皇祖父不必特意为了我要求父皇对我格外看待。孙儿凭本事也能得到父皇的重视。”
“好小子,果然有志气。你尽管放心,你父皇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你要是没本事,就算是我出面,你父皇也不会特意重用你。”
烜哥儿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会让父皇,让朝臣对孙儿刮目相看。”
刘诏很高兴。
私下里他同顾玖嘀咕,“烜哥儿是个这有志气的孩子,我们该多帮帮他。”
“他这么年轻,还要多加历练。我们过早插手,对他不是好事。得让他自己去经历必经的这过程,去撞几回南墙,受一点挫折,在朝堂这个大染缸里面摸爬滚打,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顾玖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会替你看着他。”
刘诏郑重说道:“一定要替我看好烜哥儿,我是舍不得他受一点挫折。却也知道,人生太过顺利不是好事。受点挫折,方能磨炼心性。你要盯着老大,不准他苛待烜哥儿。”
“你这话传到几个孩子耳中,他们又该抱怨你偏心,有了孙子就没儿子。”
刘诏得意洋洋,“他们哪里能和烜哥儿比。”
顾玖白了他一眼。
……
过完年,等到冰雪融化,河流通航,顾玖和刘诏启程回京。
依着刘诏的心愿,夫妻二人住进了长安宫。
不耐烦被人打扰,顾玖免了皇后以及诸位皇孙请安。
烜哥儿正式进入山河书院读书,同时开始接触一些朝政。
偶尔,刘诏想念烜哥儿,顾玖就安排人将烜哥儿接到长安宫吃一段便饭。
乾明帝刘御,时常到长安宫蹭饭。
长安宫的厨子,这些年跟着太上皇太后走南闯北,手艺精进。
各地美食都能做,而且能做出新花样。
比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乾明帝刘御爱上了长安宫的美食,也是为了到父母跟前尽孝,因此时常以蹭饭的借口跑过来。
好几次,烜哥儿在长安宫遇到他老子乾明帝,难免会被教训一顿。
刘诏很不满。
顾玖笑话他,“你以前一样一样的,每次看见孩子们,总要找借口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胡说,朕是讲理的人。”
讲个屁的道理。
顾玖连翻数落他,将陈年旧事全都翻了出来。
刘诏被数落了一顿,于是开始反省。
“我当年真有那么混账?”
“你现在也不咋样。昨儿老大过来,你还骂了他一顿。”
是哦!
昨儿刘御到长安宫蹭饭,刘诏看他不爽,将他骂了一顿。
刘御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早就习惯了,完全是刀枪不入。
想起自己干的事情,刘诏尴尬一笑。
接着他说道:“皇帝类我,不愧是我教导长大的孩子。”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玖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天气热起来,太上皇刘诏的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乾明帝刘御还挺高兴的,早朝的时候罕见的和颜悦色。
顾玖却知道,刘诏身体只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
她默默地交代少府预备后事,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同时关注着理工学院的动静。
她希望,刘诏在走之前,能看一眼蒸汽机长什么样子。
乾明七年九月。
顾玖带着刘诏,乘坐双轨马车进山。
靠近马场的山坳里面,多了一条铁轨。
刘诏好奇,“你带我过来,到底看什么稀奇。”
顾玖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
一大坨铁疙瘩矗立在铁轨尽头,铁疙瘩后面是个烧煤的炉子,再后面是几节车厢。
刘诏惊呆到了,“这是你说的蒸汽机?”
“对!这就是蒸汽机,第一个样板。我们将是这个时代,第一批体验蒸汽机的人。”
“这么大铁疙瘩,真能拉动车厢?”
“靠烧煤拉动。”
“那我真要体验一番,应该不会有危险,对吧。”
“不到十里长的铁轨,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危险。”
内侍扶着刘诏,上了车厢。
车厢很宽敞,很奢华。
隔着车窗,能清楚得看见外面的景物。
一声刺耳长啸!
刘诏抓住顾玖的手。
顾玖反手握住他,“启动了。”
逛吃逛吃……
车厢缓缓前进,发出颇有节奏感的响动。
刘诏好奇死了,忍不住伸出头,“前面真的没有马匹在拉车厢吗?”
“当然没有。”
“烟囱那么大的烟,真的在烧煤?”
“这事岂能有假。”
刘诏像是个好奇宝宝,心中藏了十万个为什么。
鲁王刘衠陪伴在父母身边,解答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短短十里长的铁轨,很快到了尽头。
乾明帝刘御带着烜哥儿,等候在车厢外。
烜哥儿亲自将刘诏扶下车厢。
刘诏四下寻找,果然没有找到马匹。
“没想到真让你们弄出了蒸汽机,了不起!”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总算有了成果。”顾玖这一刻,有点心疼投入的大笔银子。
好在,投入无数银子,总算有了回报。
回到皇宫,刘诏一直同刘御以及烜哥儿唠叨,“蒸汽机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蒸汽机,有了铁轨,天南地北都能去。物资运送,人口输送,时间将被大大缩短,这东西要发展,不计成本的发展。”
刘御点头应下。
烜哥儿说道:“有了蒸汽机,不光能发展铁轨交通,还能发展海运。任先生说了,蒸汽机也可以用在船舶上面,烧煤带动船舶前进。如此一来,不惧天气风向,船舶任何一个季节就能出海。”
“果然是好东西。太后每年花费上百万的钱粮,耗费十数年之功,有今日成就,了不起!”
可能是被蒸汽机刺激,刘诏兴奋得到半夜才睡好。
次日一早起来,又拉着顾玖划定铁路线。
以京城为中心,一条条小红线,从京城出发,延伸到天南海北。
最后,他郑重得将这副铁路规划线交给了乾明帝刘御。
似乎是完成了最后心愿。
十月初的某个晚上,刘诏在睡梦中离世,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他走了不到一刻钟,顾玖猛地从睡梦中醒来,惶惶然!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湿了衣襟。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她陪在刘诏身边,一直到天麻麻亮,才宣布太上皇薨。
转眼,皇宫哭声震天。
乾明帝刘御红着眼睛宣布輟朝七日。
顾玖恍惚了几日,才从刘诏去世的哀痛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出席丧仪,她怕看到那个画面。
没想到,这世上也有叫她怕的事情。
她请来画师,按照自己的记忆,画下刘诏的模样。
她去了行宫,送他最后一程。
站在皇陵前,她一声叹息。
端郡王刘议来到她身边,“皇兄走了,太后节哀!”
“我们都老了!”
顾玖离开了皇陵,刘议却守在皇陵前久久不肯离开。
自皇陵回京,刘议一病不起,药石无效。
刘诏过世不到两月,一母同胞的兄弟刘议便追着他的脚步离世。
一个冬天,先是了死了太上皇,接着又死了一个郡王,这个冬天不太平啊。
顾玖以太后之尊,住进晓筑,就很少下山。
她喜欢去山河书院,感受青春气息。
偶尔将孩子们召到晓筑用膳。
乾明帝刘御,一得空,总要去一趟晓筑请安。
鲁王刘衠也是经常到晓筑蹭吃蹭喝。
没有刘诏的日子,顾玖的生活是热闹的,却也是寂寞的。
……
开了年,朝廷正式下旨在海外设诸侯国。
荣王刘衡,摇身一变,成为诸侯王。
汝阳公主,同样摇身一变,成为史上第一位女性诸侯王。
两位新封诸侯王自去年进京,直到今年,总算将开诸侯国这件大事给办成了。
这也给大周朝开了一个先例。
宗室只要有能力去海外圈地为王,就有机会被赐封诸侯王。
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兄妹二人前往晓筑请辞。
他们即将离京前往海外,经营自己的诸侯国。
下一次回京,也不知何年何月。
汝阳公主趴在顾玖身边哭泣,终归不舍。
顾玖轻抚她的头,“当年你嚷着要出海,本宫就知道留不住你。给你修的公主府,终归等不到他的主人。”
汝阳抽抽噎噎,“女儿心里头怪难受的,说不清后悔还是没后悔。”
顾玖安抚她:“你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诸侯国,可名正言顺设小朝廷经营一方地盘。历朝历代,皇子皇孙们盼都盼不来的机会,你拥有了,就要好好珍惜,好好经营!”
汝阳重重点头,“母后还会去海外吗?”
顾玖摇头,“本宫走不动了。你父皇不在,本宫也没了出门的兴趣。你若有心,三五年后再回来看望本宫。”
汝阳重重点头,心头很难受。
顾玖又说道:“趁着你们兄妹都在身边的机会,本宫有些事情也该安排下去。”
“母后……”
顾玖摆手。
派人将乾明帝刘御,鲁王刘衠全都叫来。
一家人吃了一顿家宴。
家宴过后,顾玖郑重说道:“本宫名下的产业,不会拆分,不会分给任何人。”
几兄妹面面相觑,静等下文。
“本宫成立了一个皇室基金会,类似于伤残退伍军人基金会的模式。凡是本宫的后人,每年都将从基金会领取一笔资金。这笔资金到了手中要怎么用,你们自行安排。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于本宫名下的产业,每年会抽取一定比例的利润注入基金会。你们四兄妹,将分别拥有基金会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不等的股份。具体规章制度,都写在里面,你们自己看吧。”
厚厚的一本皇室基金会规章制度,发到每个人手中。
不等孩子们发问,顾玖又继续说道:“基金会将统一管理本宫名下一切产业。皇室基金会下面有数个子项目,其中教育基金会,将持续投资各大书院,投资新建学堂,各地兴办书院,发掘人才。自然科学基金会,主要投资医学院和理工学院所有项目。具体怎么操作,规章上面都有写。
你们四兄妹在皇家基金会的股份,加起来最多,合起来将具有决定权。给你们的股份,同样不可拆分,只能交给你们的子女或是后人继承,外戚不得染指你们手中的股份。如果你们将基金会的股份交给子孙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将被取消基金会成员资格,手中的股份也将被收回。这个规矩会一直延续下去。另外,尊重你们父皇的意见,本宫额外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留给烜哥儿。有意见吗?”
四兄妹齐齐摇头,没有意见。
世人皆知,皇长孙殿下由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养大。
皇长孙额外得到一份基金会股份,简直太理所当然。
顾玖说道:“你们没意见就好!即便有意见,本宫也会无视。本宫会成立一个团队,专门管理基金会,并替基金会物色人才。基金会会和少府展开更深入的合作。另外按照你们父皇的意思,少府也将成立一个宗室基金会。以后宗室成员,将从宗室基金会领取生活所需钱粮。具体数额,操作方式,另有安排。”
”母后……“
顾玖抬手制止,“听本宫说完。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推荐三个人到基金会管理团队工作,审计司负责审计基金会账目。基金会的人即便离职,也不能到审计司工作。同理,在审计司工作过的人也不能到基金会工作。此乃铁律,任何人都不得更改这个规矩。
还有一个规矩请牢记,三族之内的亲缘,不得同时在基金会和审计司工作。任何进入基金会和审计司的人,都会被上查三代,下查两代。所以你们决定推荐某人进入基金会工作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本宫知道很多空子可钻,所以本宫也设了很多规章制度,堵住这些空子。百年内,谁敢更改本宫定的规矩,定将被基金会除名,从今以后在基金会将拿不到一文钱。你们手中的基金会说明书,将替你们解答一切疑问,请务必仔细看清楚,被牢记要点。”
四兄妹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着母后是在交代后事。
他们担心不已。
顾玖却笑了笑,“本宫喜静!以后除了烜哥儿,没有本宫许可,就不要上晓筑打扰本宫静养。”
“母后住在这里,连个陪着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会不会太过冷清。要不让孩子放学后,都到晓筑写功课。就当是给晓筑添一点人气。”
“不用!”
顾玖果断拒绝。
交代完所有事情,顾玖就打发了四个子女。
她一个人住在晓筑静养,身边有宫人伺候,烜哥儿一得空就往晓筑跑。
顾玖喜看书,带着一副眼镜,再小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容信管理的玻璃厂,总算将眼镜捣鼓出来,解决了无数老夫子,书呆子的大难题,得到了读书人的青睐。
救星啊!
黄去病带来了说了许久,直到最近才出版的《名人传》第一册。
顾玖翻开《名人传》,第一人没有任何悬念,正是已经过世的兴宗景明帝刘诏。
鲁侯裴仁,安西王裴蒙,窦先生,李秉明,陈壮实,杨季,顾珽,无望大师,钱富钱公公……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
他们都有开疆拓土之功,都曾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史书不会忘记他们,民间也不该忘记他们。
他们的功劳,全都书写在这本《名人传》上面。
老当益壮的钱富钱公公,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哭完了,摸一把眼泪,说要去守皇陵。
顾玖骂他,“本宫还没死,你守什么皇陵。等本宫死了,你再说这话。”
“娘娘长命百岁……”
“都是屁话!没有人能长命百岁。”
钱富委屈,“老奴,老奴就是太激动了。老奴没想到,自己会在《名人传》上有一席之地……”
还没说完,钱富又哭出声来,哭哭啼啼,实在是不美观。
顾玖打发他,“你等着被人羡慕嫉妒恨吧。”
“就算被天下人指着鼻子唾骂,说老奴不配登上这本《名人传》,老奴这辈子也值了。”
钱富的人生圆满了。
顾玖却觉着自己的人生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起来,她嫁给刘诏这些年,不曾为他做过一件针线活。
“本宫的针线活有些不堪入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先帝爷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顾玖第一次主动拿起针线,替刘诏做了一套鞋袜。
针线活的确不咋样。
用时近一年,做完了针线活,顾玖觉着自己的人生圆满了,已经没有遗憾。
有一天她将乾明帝刘御叫到跟前。
她郑重交代:“这是本宫替你父皇做的针线活,记得放入地宫。虽说针线活不太好,你父皇是不敢嫌弃的。等本宫走了后,记得封住地宫。本宫和你父皇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烜哥儿很好,你父皇应该和你说过,可以考虑立烜哥儿为储君。这也是本宫的意思,你参考参考。另外,给孩子们寻摸亲事,女方家世重要,品性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得心甘情愿。
一如当年,本宫和你父皇在你婚事上的态度,一直遵循着要尊重你们的意见,不可盲婚哑嫁。你得给子孙后代立个规矩,不可立婢生子,私生子,妓生子为储君,这会败坏皇家风气,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蠢。皇室内部,也会因此重启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
“朕谨记母后吩咐!朕会立下规矩,子孙后代谁敢立婢生子,私生子,妓生子为继承人,全部除名。”
“如此甚好!宗室内部也该如此!本官观宗室几十年风风雨雨,那么多纠纷矛盾,多是当家人持身不正,家中婢生子,私生子强势夺产造成。这种事情一多,宗室内部风气随之变坏。弄得乌烟瘴气,着实可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宗室基金的供养。”
顾玖又提点起皇子皇孙的教育问题。
“孩子们启蒙后,就该送往书院读书,和同龄人在一起。再大一点,就该去军中历练,强健体魄。你做皇帝也要注劳逸结合,不可太过操劳。医学院和理工学院,凝聚着本宫多年心血,一定要支持他们……”
顾玖说了许久,也说了许多。
乾明帝刘御一一牢记心中,心却一点点下沉。
他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深想。
“你父皇在身边的时候,本宫烦他。他不在了,本宫又想他。”
顾玖自嘲一笑。
等到来年秋天,她突然决定回宫,住进了长安宫。
十月初五,刘诏忌辰。
同一天深夜,太后娘娘薨。
相隔五年,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竟然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辰过世,此事震惊了所有人。
乾明帝刘御輟朝十四日,哀痛过甚病倒。
太后被葬入皇陵地宫,与兴宗景明帝刘诏相伴。
谨遵太后懿旨,乾明帝刘御亲自监督,封住地宫。
从此之后,夫妻二人生死相伴,留下一个又一个传奇。
全书完!
新书《病娇皇子赖上门》开始更新!
今天(8月16日),元宝的新书《病娇皇子赖上门》正式开始更新。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元宝满血复活,好多灵感。
新书很好看哦,快来,快来!
收藏!
收藏!
收藏!
多多收藏,多多评论!
元宝鞠躬感谢!
新书《重生后我弃了天运之子》求收藏。
元宝是勤劳的码字君,休息一个月后,又开新书了。
新书杨帆启航!
重生文,内容保证很精彩。
朋友们,让我们又一次跟着书里面的人物哭着笑着,感受着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阅文改了福利,新书需要数据。
请朋友们多多收藏,多多推荐,多多好评。
收藏真的很重要,决定了一本书能不能走远,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收藏,收藏,收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感谢!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