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积中一点,快速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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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钢到上海的首秀,显得中规中矩,却颇有章法。
两天市场调研,他已经判定,上海人对本地啤酒情有独钟,力波就是上海啤酒界的代名词,“喝啤酒,喝光明”也是上海人的骄傲。
就是东海啤酒在上海市场上也是备受好评,此时它是一代上海爸爸心头的骄傲。
上海啤酒嘛,虽然喝起来苦苦的,无奈上海人仍然喝得起劲。
青浦朱家角北大街1号,国营上海淀山湖酒厂。
淀山湖,位于上海市青浦区与江苏省苏州市昆山市交界,总面积62-63平方公里,是上海最大的淡水湖泊。
它也是上海的母亲河——黄浦江的源头,上游承接太湖吴江地区来水,下泄入黄浦江。湖区盛产鱼、虾、蟹等,是水产养殖的良好场所,也是上海市的主要水源地之一。
赵钢着手里的淀山湖啤酒的商标,十二度黄啤,十二度黑啤,十一度黄啤,还有一款清爽型啤酒,上面还有“国际流行清爽型”的字样,在上海这个城市,什么都要与国际齐的。
“一级黄啤,保存期六十天,六百四十毫升……”赵钢把手中的商标递给了罗玲,这几项指标也是当前任何一家普通啤酒厂的标准,嵘啤的六个月保质期,此时在国内的啤酒厂,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屈指可数。
“商标不错。”罗玲笑道,湖水帆船的商标,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消费者,这家啤酒厂的水质不错。
“我们嵘啤收购的啤酒厂,一定要满足几个条件,一是销售半径不能少于500公里,否则会发生市场重合。二是规模不能小于五万吨,否则动作一次不值得。三是当地政府态度积极,否则阻力太大。四是有一定市场前景,功夫到位就能占领市场。五是有较好的水资源,因为啤酒的主要成分还是水……”
哦,这是罗玲第一次对赵钢刮目相,来,这个新厂长,也是懂啤酒的。
两人今天到淀山湖啤酒厂,就是打算收购这家酒厂,这是上海本地的品牌,在上海市场上,上海市民肯定会有心理认同感……
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刚刚停下,对方的厂长就迎了上来,双方笑着朝厂区走去。
“我们淀山湖,风景优美,有“东方日内瓦湖”之称,赵总空闲的时候可以朱家角、周庄、锦溪等古镇走一走一……”
厂长很热情,赵钢很风趣,罗玲也很漂亮,初次见面,双方相谈甚欢。
这个厂效益一般,现在上海市计划把它并入金枫酿酒有限公司,赵钢却想半路截和。
而作为一家全国前五的啤酒厂,淀山湖啤酒厂表现出了意向,而赵钢的出身让他在这个大城市有自己的关系和渠道。
“比我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从淀山湖啤酒厂出来,赵钢声音高亢,“把淀山湖收入囊中,我们在上海就不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苹了……”
罗玲笑着没有说话,可是对赵钢的印象却已经悄然改观。
受林凤梧影响,嵘啤的一帮骄兵悍将本来是不上这种从机关里出来的干部的,嘴尖皮厚腹中空,头重脚轻根底浅,可是赵钢不一样,要眼光有眼光,要布局有布局。
“上海不是云海,是我国最大的城市,如果我们还象攻打云海一样,按区划分,各自为战,兵力分散的后果就是我们在这个城市打不出一点水花来……”
淀山湖啤酒厂还在接触,赵钢已决定要兵分两路,谈与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处位于财经大学不远处的宾馆,此时就是嵘啤在上海的大本营。
罗玲、赵牡丹、鲁旭光、王新军、聂新鸣、小毛子、孟光松、杜小树、钟小勇等人静静地听着赵钢的安排。
“妈了个巴子的,还挺有道理。”鲁旭光摸着大脑袋,轻轻地骂了一句,他就坐在离赵钢不远处。
“所以说,两个拳头不能同时打人,要积中一点,快速突破,然后我们站稳脚跟……”
“赵总经理,我们先打哪个区?”赵牡丹不习惯于听大道理,她喜欢直来直去。
“哪个区也不打。”赵钢回答得很干脆利索,“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区,而是一个人群,和由这个人群所构成的市场……”
罗玲笑了笑,赵钢的想法其实与秦东不谋而合。
来时,她征求过秦东的意见,不知赵钢的意见是否也是秦东的意见。
“我们用的是易拉罐包装,这种包装针对的是高端市场……所以,上海的酒店,饭店就是我们的目标……”赵钢高声道。
“有两把刷子!”赵牡丹不再打断赵钢,声音也明显小了很多。
“行了,我说我了也没用,心动不如行动,”赵钢拿出一份从工商局拿到的酒店饭店名单,“大家动手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众人笑着纷纷散去,只要赵钢不是瞎指挥,他又是厂里的把手,众人就没有不听指挥的道理。
可是,会议刚刚结束,远在秦湾的秦东就接到了消息。
“别笑,大战在即,还有心思开玩笑,”秦东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教育”着罗玲,“记住,团结就是力量,我们嵘啤不闹内讧……”
“我记住了。”罗玲也回答得很是痛快,“那我们就开干了。”
借着秦东用文化衫掀起的嵘啤的风潮,还有嵘啤地推的铁军,嵘崖第一瓶啤酒顺利进入了上海市的一家酒店。
秦东挂断电话,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
写字台上放一块大玻璃砖,绿色的绒布上面压着照片,一张是秦东到沈南上大学时全家一起照的照片,一张是从德国回来时,跟杜小桔在中山公园照的照片,还有一些是与额吉、安达的合影。
陈世法走时,班子和中层也拍了照片,照片上,陈世法笑得人畜无害,慈眉善目。
“厂长,什么时候出发?”高虎进来,手里捧着一箱方便面,今年,康师傅方便面风靡全国,与火腿肠一样,成为出差必备的东西。
“这就走。”秦东把军绿色的挎包递给高虎,“你去过临淄吗?”
“没有。”高虎老实回答,他以前就是秦湾也没出过,这几年北京、上海、沈南各地跑,也算是老司机了。
“嗯,临淄南坡玻璃厂,”秦东抬腿下楼,“好单位啊,厂里的雪糕好吃得很……”
第54章 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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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省南坡玻璃厂。
这家厂是从1958年十家玻璃大户的博山玻璃联合公司公私合营迁址到南坡(原山海省轻工干部培训学校)的,后来更名为“山海南坡玻璃厂”。
南玻在临淄市轻工行业是最大也是最火的企业之一,拥有幼儿园,小学,中学,食堂,招待所,大礼堂等,配套设施齐全。
“我记得有一年我跟着我师傅到这里进瓶子……”秦东的记忆又回到了一九八六年的夏天,他刚到嵘啤上班,就跟着熊永福到了南坡玻璃厂,“当天晚上,的是吕剧,吃的就是南坡的雪糕……”
南坡厂太大,厂里的文艺宣传队能独立排练演出大型吕剧《金玉婵》,轰动一时。
这样的工厂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具有计划经济时代企业办社会的特点。
当日暮时分,桑塔娜驶入厂里,两人直接在厂招待所登记住下。
“厂长,要不要我通知他们厂里?”推开玻璃窗,着玻璃厂的厂区,一条自备的铁路专用线延伸出厂外,高虎就主动提议道。
南坡玻璃厂是我国日用玻璃行业的骨干企业之一,主要生产各种绿色、白色、棕色料酒瓶、饮料瓶、农药瓶,前几年又独家引进德国小口压吹薄壁轻量化制瓶技术,产品表面采用喷涂工艺,使酒类、饮料类包装,在我国首先实现轻量化、高强度。
所以,秦啤、嵘啤、海城、北冰洋等省内的啤酒厂,都是从这里订购酒瓶的。
“不用,我们先住下,自己活动不拘束,明天再谈正事。”秦东笑道。
瓶子是啤酒的主要包装材料,每装一吨啤酒需要1540个瓶子以上,每个瓶子约为三毛钱,大概需要462块钱,这是很大一个数字。
今年新瓶最高价三毛钱一个,最低价两毛三分五厘,平均价两毛五一个,而南坡玻璃厂给嵘啤的价格就是市场的最高价,三毛钱一个。
秦东刷瓶工出身,对啤酒瓶自然很在行。
质量差的瓶子,瓶口小,歪头,耐压差等情况严重,灌装机运转困难,不能发挥生产效率,损坏机器。
而南坡的瓶子,质量一直很稳定,他们也敢要高价的原因。
“玻璃厂雪糕、玻璃厂雪糕……”
两人没有在招待所吃饭,而是来到临淄街头,走不多远,一声声叫卖,就把秦东带回了八十年代。
沿街叫卖声,小商贩骑着的单车,载着的简陋保温箱,穿街走巷,叫卖玻璃厂雪糕。
“两支学糕。”秦东没有让高虎拿钱,自己递了五毛钱给小商贩。
“你知道为什么玻璃厂雪糕那么受欢迎?”秦东笑着揭开印有苹果香蕉桔子的包装纸,笑道。
尽管当时已有工厂出售雪制冰品,但都是水加色素香精的产物。而玻璃厂雪糕却用上了真正的奶粉,加入了花生、芝麻等果仁,而且红豆绿豆用料十足。
玻璃厂雪糕用料好,是因为其本是玻璃厂的员工福利,由于玻璃厂经济效益十分好,不用考虑成本。
“玻璃行业需要高温作业,厂部为体恤员工,很早就设立了冷饮部,还请来高级师傅,配备专业设备,生产的雪砖,足料优质、浓香幼滑。”秦东咬了一口雪糕,嗯,还是那个味道。
……
不提秦东与高虎悠闲地吃着雪糕,而身在上海的陶阿满就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当确认秦东确实没有出现在上海时,他与民乐啤酒厂长孙国兴都松了口气。
“阿满,你来指挥,这一仗,一定要打出我们上海啤酒的气势来。”孙国兴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严肃,“我们上海的啤酒厂也是有血性的。”
“我早已准备好了,就是等今天。”职位改变人,正职与副职是不一样的,这几天,陶阿满已经进入到角色中,说话口气也就不一样了,“骄兵必败,我们就是要让他们进入圈套,打一场阻击战。”
他还没有说出来,当年在秦湾第一届啤酒节上,秦东就是这么打的,今天,他陶阿满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们也都准备好了,”孙国兴道,“就听你阿满厂长一声令下。”
窗外又哩哩啦啦下起了细雨,陶阿满不用翻月份牌,也知道,上海的梅雨时节又到了。
上海典型梅雨一般为6月上旬到中旬“入梅”,7月上旬到中旬出梅。迎梅雨指入梅前的阴雨,一般开始于5月中旬,为期约半个月。
梅雨季里空气湿度大、气温高、衣物等容易发霉,所以也有人把梅雨称为同音的“霉雨”。连绵多雨的梅雨季过后,天气开始由太平洋副热带高压主导,正式进入炎热的夏季。
赵钢此时也着窗外的阴雨,这几天,在上海市场上进展很顺利,就是这样的阴雨天,也不能阻挡他们的攻势。
他已经与北京通了电话,打下上海市场,估计他在秦湾的日子也就望到地头了。
“总经理,情况不妙。”他正想着,罗玲一脸苍白地出现在门前,“我到,”她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好象酒店里开始上扎啤了。”
“上吧。”赵钢考虑过这一情况,可是他认为,扎啤也是地摊或者中小饭店的饮品,而高档一点的酒店,客人们是不会饮用扎啤的。
“走吧,我们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赵钢还是带头下楼,罗玲脚步踉跄,见赵钢问起,勉强笑笑,跟着出了门。
扎啤比瓶啤酒少了一道杀菌环节,因此里面酵母更多,汽也更足,也更适合这个梅雨时节。
啤酒被装进密封的不锈钢罐子里,喝的时候打开小龙头,拿个大杯子接着。
当夜色渐浓,饭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又被不锈钢罐子吸引住了。
“我们这一桌,先来十杯。”
“我们要五杯!”
“八杯!能带走吗,我想给家里老人尝尝!”
……
扎啤在这个梅雨季节,出乎意料的火爆!
不管是高档酒店还是中档饭店或者路边摊,上海人的热情似乎一夜间被扎啤点燃了。
第55章 我的滑铁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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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夜色中的上海,在雨水的氤氲中,各大饭馆各大酒店内,一只只酒杯高高地举起,一杯杯啤酒四处飞溅,在这个梅雨的时节,大家通过啤酒释放着潮湿,释放着闷热,也释放着情绪。
很快,嵘啤的易拉罐卖不出去了。
文化衫带来的文化效应是精神上的,却不如身体上和感官上来得刺激,来得痛快……
嵘啤的远征大军中,罗玲首先支撑不住了。
身为北方人,不习惯上海的闷热,晚间睡觉贪凉,身上就是连一条薄被子也没搭,今天她就感觉到浑身发热,浑身无力。
更要命的是,梅雨天湿度也较平时大,真菌异常活跃,她身上的皮肤癣开始在身体各部位蔓延。
赵钢是掌总的,具体的销售工作却需要罗玲来安排布置,罗玲倒下了,嵘啤的销售几乎就瘫痪了一半。
可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里的天气太闷太热了,与秦湾相比,温度至少高了十度,大家凉水凉饮料加上凉啤酒一通猛灌,很快,队伍中就闹起了痢疾。
起初还是三三两两往医院跑,三三两两躺在床上,后来就崩盘了,几乎所有的销售都上吐下泄。
赵钢一上火,他自己也扛不住了,一晚上跑了十几回厕所,第二天早上更是发起烧来。
从夜间迎来的特大暴雨,一直持续到上午9时50分,并且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上海市部分道路积水严重,有的里弄已经进水,不仅给市民出行带来极大不便,嵘啤的销售也只能停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淀山湖啤酒厂也开始退缩,“赵总,区里对并购还有不同意见,这事只能暂缓……”
这是典型的风风使舵,赵钢生气上火,下午就就烧到了快四十度,罗玲强撑着替赵钢作出了决定——全员休息,该吃药吃药,该住院住院,等候厂里的消息。
“水土不服啊。”
梁永生、王从军和陈世法三人简单碰了个头,马上决定赵钢撤回秦湾,主帅都倒下了,这仗没法打了。
“换秦东上。”
陈世法又加了一句,多少个这样的时刻,都是秦东这小子力挽狂澜,这次也不会例外。
赵钢头脑昏沉,全身无力,只有接受这样的安排,望着眼前的大上海,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板……
上海绝对是自己的滑铁卢,出师未捷,泪下衣襟啊!
……
“阿满厂长,打得好!”
一见面儿,何宏图就笑着伸出手来,当着上海市领导和区领导的面儿,直接又夸奖道,“谁敢横刀又立马,唯你阿满厂长有勇又有谋啊!”
大厅里,笑声一片,陶阿满倒显得不好意思了。
今天,上海啤酒正式花落国策公司,何宏图举办了这个是仪式也不是仪式的酒宴,一来是宣示名分已定,二来是给陶阿满庆功。
“阿满厂长,我不懂管理,更不懂啤酒企业管理,你们要教我!”
收购成功后,何宏图通常是将原来的厂长变成总经理,书记和工会主席也都变成董事。
每收购一个企业,他便向厂长经理们虚心请教,听惯了领导训话的厂长经理们突然发现新老板如此和蔼可亲,兴奋程度、积极程度可想而知。
陶阿满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很是激动,激动得有些思维跳跃,语无伦次。
“收购一家企业,我最大的好处是给它注资,让它去掉那些枷锁,合资后,我的管理就是找到优秀的人才,尊重、信任、授权给他,放手让大家一起做,以前我是好秦东的……”
何宏图笑道,“不同行业不同公司,我怎么可能管理得来那么多的公司。名字不叫错就好了。我从商,首先是诚信,其次是用人。”
他真诚地着陶阿满,“秦东是人才,阿满经理是个人才,涨薪,涨薪……”
陶阿满的心里就扑通扑通直跳,薪水涨到四千多元,是原来的十倍!
“还有,”当着市区领导的面儿,何宏图就是要给足陶阿满的面子,曹操对待关羽的手段他也是清楚的,“厂里的小轿车,我也考虑了一下,按照帐面价值卖给个人,……嗯,秦东也有小轿车……阿满厂长工作忙,也该有一辆自己的轿车了。”
陶阿满已是说不出话来了,可是何宏图这样做,一是收买陶阿满的心,二是他也有个人考虑。
厂里的小轿车原来是公家的,每年维修费就好几万元人民币,他接手后按照帐面价值卖给个人,不但一年省下几万元维修费,而且车子也得到很好的照顾。
冬天的东北气候严寒,后来,他旗下一间工厂的厂长为了保护车子,下雪时会用棉被把车子盖起来。
满桌欢笑,弹冠相庆。
陶阿满频频举杯,今天,鲜花与掌声一直围绕着他,车子,位子,票子,一切都圆满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是当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着熟悉的枕边人和屋里的家俱,他感觉真的象做了一场梦。
想起昨日何宏图对秦东的夸奖,他突然有种感觉,不是他打败了嵘啤,而秦东打败了嵘啤!
他的这些招数不是都是跟着秦东学的吗?
可是万一秦东卷土重来,他拿什么跟秦东对抗?
很快,他就联系上了侯勇,侯勇是惟一一个能跟秦东一战的人。
“侯总,我们也算老相识,”陶阿满从车上下来,满脸堆笑,那个身板瘦弱的陶阿满早已不见了踪影,“我需要你的帮助,跟我这个老同学在上海一战。”
侯勇笑了,可不是老相识嘛,当年秦湾第一届啤酒节,陶阿满就亲眼见证了那场秦云大战的。
可是侯勇并不想掺和里面的事情,他开了一家自己的啤酒公司,更想趁机收购濒临倒闭的上海的啤酒公司。
秦东如果来,加速一些小啤酒厂的倒闭进程,这是他乐意到的。
“阿满,巴依还是巴依,贫农还是贫农。”他的意思很明白,你虽然现在成了经理了,月薪也高达几千块了,还有自己的车了,可是你还是你,秦东还是秦东,你以前不是秦东的对手,现在也不是。
陶阿满笑了,“我知道我不是巴依的对手,可是我们上海,这么多高校大学,对了,我们还有世界级的……外援!”
第56章 啤酒瓶,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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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尘器在并不明亮的楼道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在九十年代,这家厂办招待所的设施很是先进,装修也很是高端,服务质量也不是普通宾馆可以比拟的。
“秦厂长,你来也不打声招呼?”
清早起来,秦东与高虎坐在餐厅里,二人正在吃饭,玻璃厂的副厂长周家驹就笑着进来,听到熟悉的秦湾口音,秦东就笑着站起来,“有饭吃,有店住,还有冰糕,我寻思着在这儿多住几天,就没惊动你。”
一席话,把个周家驹说得眉开眼笑,见副厂长到来,服务员马上又添了一双筷子。
“不要说多住几天,你就是在这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问题!”周家驹笑着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把秦东说,两人初次见面是在1986年,可是那时他只是个普通的刷瓶工,跟在熊永福后面,他这个副厂长哪能记得住?
可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短短几年功夫,人家就由刷瓶工成了嵘啤的二把手,听说,那个下来镀金我的经理走后,秦东书记经理一肩挑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周家驹老家秦北区的,秦东在秦湾朋友太多,他也想跟家乡人搞好关系,“老实说,小秦,你不是到临淄来旅游来了吧?”
厂里的二把手到玻璃厂来,肯定是关于酒瓶的事。
“我啊,是找周厂长周老乡帮忙来了。”秦东笑道,“我们厂想订制一批啤酒瓶。”
“这是好事啊,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周家驹以为有什么事儿呢,“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说吧,你要多少,什么时候要?”
“1000万个,一个礼拜后,我就要。”秦东笑道。
“这么急,”周家驹嘴上说急,可是心里不急,“沈南啤酒厂新订购了一批酒瓶,这样,我把你们的订单提上来,可是一个礼拜的时间,你把我们厂拆了我也完不成任务。”
“嘿,这才叫老乡,”秦东笑着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个锦盒,周家驹也不忌讳,“什么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两根老人参。
“这是好东西,”周家驹笑了,他把人参拿到鼻边闻了闻,“嗯,两根老人参,我收下了,可是任务还是完不成。”
“那能生产多少生产多少,一个月总行吧,”秦东笑道,“一个月,不能再给我拖延了。”
“你们厂原来的酒瓶不是挺好吗?你们有出口任务?”周家驹问道。
在啤酒生产中,除了出口酒全用新瓶以外,旧瓶回收在经济上合算。从八五年以来,新旧瓶价格作了调整,不象以前,新瓶价格比旧瓶价格还低。
一个瓶子平均能使用十五次以上,如果新旧瓶的差价以两分钱计算,使用旧瓶,每生产一吨酒可以节省32块钱,虽然用旧瓶带来一些不便也是合算的。
“没有,”秦东回答得直截了当,“还是在国内使用,不过,这批酒瓶,我要的是小酒瓶,330毫升那种。”
国标GB4544中规定的啤酒瓶,仅有640毫升和355毫升两种规定,这是大规模工业生产的需要,也是标准化、系列化的产物。
周家驹认真地打量着秦东,“小秦,你可得想好了,你用330毫升的酒瓶,我们厂可以给你生产,可是生产出来,你把啤酒灌装进去,这里面的严重后果你想到没有?”
采用非国标包装必然带来严重后果,它不仅使各工厂间不能通用,而且影响工厂机械和生产秩序,啤酒瓶的改变,必将也对其他包装材料如臬子等造成影响,行业计算和报表都将作调整,会引起混乱。
“还有啊,”作为老乡,周家驹苦口婆心,“你搞出一种330毫升的瓶子,别说咱们二轻厅不敢作主,就是到了部里,部里一时半会儿都答复不了你,何况,这也不仅涉及到轻工业部,还有好多部委呢……”
没办法,婆婆太多,一个啤酒瓶就能惊动几个部委。
“,,人家说山流海贼,老哥,你瞧瞧你的那胆量,犯错误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只管生产罢了,”秦东与周家驹吃完饭,朝外面走去,“掉片叶子能怕砸破脑袋,这工作还怎么干?”
周家驹让他揶揄一通也不生气,“我啊,你还是跟省里打声招呼,到时候别让省里作难。”
秦东笑了,他打开军用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哦,周家驹吃惊地他,接过文件。
“……企业采用330毫升啤酒包装规定或其他容量规格,符合企业标准化管理办法中的有关规定,属于对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的补充,只要有关质量规定符合GB4927啤酒国家标准要求,允许在我省市场销售……”
“啊,厅里准了?”这让周家驹很是惊异。
“准了,”秦东作势就要夺回他手里的两根老人参,“怎么着,有上方宝剑,你还犹豫个啥?”
周家驹敏捷地就躲到一边,“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人参我留下了,瓶子,我马上安排生产……”
他着秦东,又手里的文件,“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省里怎么可能答复……”他着文件上的大印,没错啊,就是省厅的大印。
“怎么不可能!”秦东一把夺回文件,“还我,这也不能当存折用,一个礼拜啊,一千万个啤酒瓶!我还真不走了,就住你们招待所。”
“你要这么小的啤酒瓶干嘛?”周家驹没有办法了,“这么小的啤酒瓶,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能当手榴弹……”秦东笑道,这一千万个手榴弹,他要炸开上海的市场。
送走周家驹,他顺手就把文件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哗,一阵水流,文件就被冲进了下水道。
高虎笑嘻嘻地一旁着,手里拿着一个萝卜刻成的公章……
一天后。
就在秦东和高虎一边吃饭一边喝酒时,周家驹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秦东,幸亏老子留了个心眼,打电话到省厅问了一下,省厅根本就没有下文!”
“下什么文?”秦东装作很无辜,“到什么文件了?”
“我……”周家驹差点让他噎住了。
“你们现在都打上生产了,再调整损失是你们的,”秦东笑道,“你不生产我也没有办法,我拍拍屁股立马走人,以后你也不用回秦湾了,我们秦湾人没你这个老乡。”
“你,”周家驹气得转过脸去,在省厅和秦东之间,他来是两边不讨好,可是打上生产再停下来,厂里的损失就大了,“你……”
“老哥,你放心,到时省厅管不着你,这批啤酒,我根本就没打算在山海卖……”
第57章 我们赌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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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330ml的小酒瓶可不止更换酒瓶这么简单,首先要改造的就是灌装车间的灌装线,灌装时不能破瓶,不能漏洒……可是这难不倒秦东,嵘啤不是八六年时面对着日本机器不敢下手的嵘啤了,厂里的技术人员的水平更有大幅长进。
布置好家里的工作,秦东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海。
赵钢也是一条好汉,虽然发烧可是他不愿意回来,在电话里他也跟陈世法据理力争,“我们已经打开了上海的市场,再坚持一下,等过了梅雨季节,我们的销量就能恢复……”
可是,陈世法作为领导丝毫不为所动,坚持的代价就是嵘啤总厂和二厂的销售减员大半,“这是命令,也是为你考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当了副区长的陈世法循循善诱。
挂断电话,赵钢差点把电话砸了,着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他也不跟秦东交接,只是安排赵牡丹暂时先负责这里的工作。
当秦东赶到时,发现嵘啤的销售中能支撑的也就赵牡丹,王新军,聂新鸣,小毛子,孟光松一班人。
这些人不是吃过苦就是身体素质特别棒的,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身体的适应能力很强,他们能适应去年冬天云海的极寒天气,也能适应今年上海的梅雨季节。
“姐夫?”
当秦东走进这家小旅馆,还是小舅子杜小树第一个发现了自己的姐夫,众人马上都围了过来,手里提着暖瓶的,拿着饭钵的,甚至还有人拿着扑克的……
大家的脸上都很激动,自打八九年打响跟海城啤酒的战争以来,嵘啤好象还从未这么狼狈。
赵牡丹闻讯也快速从楼上下来,她就要汇报工作,秦东却制止了她。
“伙计们,是不是一个个都憋得难受?”秦东大声道,他一句话立马调动起了大家的情绪。
秦东的意思就是梅雨季节,啤酒销不出去,只能窝在旅馆里难受,浑身有劲使不出来。
“秦总,憋屈!”
“秦总,窝囊。”
“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
众人纷纷喊叫起来,秦东也不阻止,得让他们把失落发泄出来,“秦总,陶阿满这一招还是跟我们学的。”王新军吸着旱烟,“他奶奶的,倒用在我们身上了。”
“可是你别说,我们还就是破不了他的扎啤大阵。”孟光松接口道。
大家都记得,第一届啤酒节的时候,秦东邀请了许多同学参会,陶阿满代表上海啤酒也参加了。
秦湾啤酒与云海啤酒两强争霸,秦东最后用散啤一举定输赢。这一招,陶阿满牢牢记在了心里。
“学生打到老师头上了!”赵牡丹很不屑道。
秦东笑了,他感觉气氛到了,“当年,陶阿满这一招还是跟我学的,我这次来,就是教教陶阿满怎么打市场,教教赵钢怎么打市场,关公面前耍大刀那哪行,别让大刀砍着自己……”
哈——
大家轰堂而笑,失败的情绪一扫而光……
……
上海新虹桥大厦。
陶阿满笑着与送他出来的黄恰握手,“合作愉快。”
上海遨魅,去年在上海搞了一次很著名的招聘,在新民晚报上打了半版广告,陶阿满起初还以为是一家小公司,可是没想到是全球最成功的公司之一。
秦东的到来当然在陶阿满意料之中,从在沈南上学时,秦东一路就仿佛开了挂一般,他自忖不是敌手,可是外援就不一样了。
“上海到底是上海……”坐在车上,陶阿满踌躇满志,上海不象别的地方,人才匮乏,南巡讲话之后,全国所有的人才似乎都在向上海聚集,北方的,南方的,中国的,外国的,这就让陶阿满可以利用外部的大脑帮助自己打赢这场战争。
这个大脑就是广告公司!
南巡打破了80年代末以来经济改革的沉闷与保守局面,改革开放又掀热潮。
凭靠对时代的敏锐嗅觉,广告人最早洞察行业复苏迹象,上海广告业率先复苏。而跨国广告公司早在80年代初期就已经开始进入中国,随着90年代对外政策的进一步放开,跨国公司加快了在中国的布局步伐。
从1992年至1993年,包括奥美、麦肯、BBDO、精信、盛世等在内的知名跨国广告公司一口气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大经济重镇布下了20枚棋子,1992年上半年,跨国广告公司从之前的28家跃升到55家。
作为全球最成功的广告公司之一,翱魅广告在1991年圣诞节前后与上海广告公司成立合资公司——上海翱魅广告有限公司。
因为有广告和市场营销经验的人非常之稀少,上海奥美最早的本土员工是一些艺术家、设计师和营销及文学专业的教授。
而经理黄恰,是宝岛翱魅庄淑芬麾下的“金童”之一,天赋聪明,谈吐幽默,从台湾来到上海出任上海翱魅总经理。
当然还有宋秩铭,江湖人称TB,后来他被称为中国广告业之父。
这是他们接到了的第一支电视广告和平面广告,黄恰告诉陶阿满,他会调动中国区翱魅的全部力量来做好这支广告。
今天,陶阿满观了样片和样稿,国际大公司到底是国际大公司,观感很不一样的,这让陶阿满信心满满。
“上海啤酒的七天……”车子开回到厂里,他还在沉浸在广告的氛围中,可是刚刚在办公室坐下,远在北京的陈晓春就把电话打到了办公室。
“阿满,出息了啊,跟巴依干上了!”陈晓春的声音从电话中清晰地蹦了出来,“恭喜啊,我们同学之间的战争终于要开打了!”
当年在山海轻工学院学习时,陶阿满就想到过将来同学之间的战争,可是毕业仅仅一年后,战争真的就要开打了!
并且,还是在一个班级一个宿舍的秦东与自己之间!他们以前真的是亲兄弟一般,可是现在……
“怎么样,有信心没有,干掉巴依!”陈晓春笑着在电话那边拱火。
陶阿满就笑道,“我们在上海,是巴依千里迢迢跑到我们上海来的,”他的意思就是战争的挑起方不在上海啤酒,而是嵘啤要占领上海的地盘,“我们只能应战。”
“对啊,打吧,你可得小心啊,巴依诡计多端,”陈晓春在电话那边撺掇道,“我刚才刚跟老苒打过电话,我们认为巴依做得不对,打谁不行,非要打你的上海,一点同学情谊不讲……”
这句话,陶阿满听着很舒心,他正要邀请陈晓春到上海来玩,却听陈晓春继续说道,“不过啊,我跟老苒和李简,我们都赌你……输,哈哈哈——”
“滚蛋——”陶阿满笑着骂道,“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第58章 退让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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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上海保卫战,(当然这是陶阿满的称呼,秦东称之为上海战役),成功地吸引了八七级函授班全体同学的关注。
一时间,陶阿满的电话几乎都被打爆了。
“阿满,打市场归打市场,到了你的地盘上你得请客,不能吃得太差,我听说花园酒店不错,吃着饭还有时装表演……”这是老苒,“我考虑着,要不我们宿舍组团到上海,你们两人谁能打得过谁?”
陶阿满笑着骂了一句,他们来自己还要亲自接待,这是观战还是添乱来了?
“阿满,梅雨季节,你可是别让我们秦班长病倒了,同学一场,打归打,闹归闹,不能你死我活……”李墨梅跟老苒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接着也打来电话。
站在她身旁的苏玉芳也笑道,“真没想到,当年一句话,这么快就变成现实了……”
“巴依不是要退让三十里吗,他怎么退让?”最后,还是热合曼的一句话又提醒了陶阿满,想起那些在山海的日子,想起到秦湾时秦东的热情款待,他拿起电话直接打给秦东。
……
上海又下雨了。
秦东的桑塔纳一路在上海的街头疾驰,雨刮器把玻璃上的雨水扫掉,再扫掉,模模糊糊就呈现出雨中的上海来。
此时,杨浦大桥正在建设,外滩也正在改造,浦东新区正在建设,上海地铁一号线还没有开工,这个城市是沸腾的工地也是寂静的里弄。
桑塔纳一路疾驰,穿行在小南门、大南门、小西门、老西门……各种门中,每一座门,每一个名字都是这个城市的一段历史。
这个老城区里,弄堂的名字更有趣味,什么鸡毛弄、男三角弄、洗布浜、鸳鸯厅弄、火腿弄、面筋弄、外咸瓜街……
秦东到,东门路的第五百货、中华路的第八百货、大同中学、沪南体育场……不时向车后掠过,此时这里的新房子,主要还是六层为主的老公房,办公楼上大多还是95年前流行的亮蓝色玻璃,年代感十足。
“厂长,到了。”高虎仍然称呼秦东为厂长,经理这个词他说得不习惯,“陶阿满不会搞鸿门宴吧,我带上家伙什儿……”副驾驶位上有一段钢管,钢管的一端磨得很是锋利。
“你想哪去了,”秦东笑道,“上海人不打架的,只会动口不会动手。”
他推门下车,冒雨行走在里弄中,高虎把车停下,赶紧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雨中,陶阿满早就等候在这里了,见两辆桑塔纳停下,老板早笑着迎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阿满,前几日侬还是骑自行车来的,今天就坐这样的大车,发达了啊。”老板娘笑着殷勤地抹把桌子。
秦东知道,这里是陶阿满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菜饭+骨头汤+腐乳肉。”他笑着用上海话跟老板娘交流着。
秦东打量着这个小店,与其称它小店,不如说是那位民间高手老阿姨的屋里厢。
老三样上得很快,满是油面筋与百叶包的鲜汤,永远碧绿的菜饭,加上一勺乳腐肉汤,一切都渗透着传统的韵味,引起人无尽的食欲。所以,虽然环境差得没话说,但还是人气很旺。
秦东吃了一口腐乳肉,腐乳肉色泽艳丽,肉是整整一大块,口感香香糯糯,肥肉相间却一点也不会油腻,入口即化,再将酱汁淋在菜饭上,酱汁拌饭,简直是一道人间美味!
“尝尝我们啤酒。”陶阿满笑着端起了扎啤杯,金黄的啤酒就在杯里沸腾着。
“巴依,你不知道,我家以前就是有家商店的……”雨中,两人边吃着饭一边喝着啤酒,两人不是对手,仿似又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
“到了夏天,由于啤酒厂受运输能力限制,就会让商店直接到厂里去“车”(装运)啤酒。那时我们的运输工具一般只有黄鱼车、拖车,没有机动车……”
着杯里的啤酒,陶阿满似乎很是感慨,酒厂,即西区的上海啤酒厂和东区的华光啤酒厂,那时候,他家进货一般在华光啤酒厂。
“……那时喝啤酒要以瓶换瓶,因此一般人家会囤积不少空瓶,而商店的啤酒瓶是向批发部有偿借来的,受空间限制,商店的空瓶都是一格一格(一种装入24只空瓶的木格)堆高,放在商店靠墙的地方……”
“……相比瓶装啤酒,散装啤酒更受欢迎。……要在店堂间摆一个巨大的啤酒储存罐(俗称“坦克”),更重要的是,其卫生条件要符合规定,所以,我每天晚上要将“坦克”洗干净,否则第二天会发臭……”
陶阿满说着小时候的事情,那样子甚是怀念。
高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请客,只是吃了一份腐乳肉没有吃饱,他又要了三份。
“散8分钱一杯,卖“散啤”经常会“寻相骂”(吵架),我爸爸将龙头开大,放得急点,虽然同样也是一杯,但显然泡沫就多,人家到家往往只有一半了……”陶阿满酒杯,又举起了杯子。
秦东却是听明白了,陶阿满选择在这里请自己吃饭就是想告诉自己,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他发达了,他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知道,巴依,”陶阿满与秦东重重地碰了一下杯子,“大家都不好我能赢,”他说的大家不仅包括函授班的同学,就是何宏图对他信心也不大,没有办法,秦东以往的战绩太辉煌了,“可是我这一仗不能输。”
陶阿满抬起头,认真地望着秦东,“我不想再回到里弄中过这样的生活,雨下得越来越大,这样的天气家里就会进水,没有地方下脚……”
坐上了轿车,拿到了高薪水,他甚至都不想再过副厂长时的生活。
“没事,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兄弟,有话你直说。”秦东也举起杯子,着高虎吃完了第四碗腐乳肉。
“你说过,有朝一日我们交战的时侯,”陶阿满又举起啤酒杯。
“我退让三十里。”秦东马上郑重道,“我说过的话,我永远记得,不止对你,不止在上海,就是将来碰到老苒、热合曼,我的话一样算数。”
“好。”陶阿满马上把杯子碰向秦东的杯子,“那我们不在市区开打,先从朱家角开始打起。”
高虎秦东,这个陶阿满,就一句话就想把他们支出市区去?
秦东与他重重地一碰杯子,“就依你,就从朱家角开打,”他扭头笼罩在烟雨中的里弄,“我退让三十里,退到朱家角,另外,我再让你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我们嵘啤偃旗息鼓,你有什么手段可以尽情使出来!”
“真的?”陶阿满大喜过望,“巴依,你不能骗我!”
第59章 上海啤酒,家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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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气氛依旧融洽。
可是目送秦东的车子开出里弄,陶阿满一改忆苦思甜的样子,马上在里弄的电话旁催促起来,他催促的翱魅的黄恰,“样片定稿,请赶紧在电视台和报纸上投放……”
他要借助这间国际广告公司,建立起全天侯,全方位的防线……
秦东的车子也驶上了大道,高虎一边开车一边埋怨道,“厂长你不能答应他,我们这一个周啥也不干了?就光在上海待着?吃喝拉撒都得要钱……”
秦东轻松地倚在座位上,“,我这位老同学,卖惨卖得这么厉害,我哪能不给他一个面子,”他向窗外的细雨,“正好玻璃厂出货也需要时间,嗯,我要等的人也没到,不如卖给他一个人情……”
……
双方秣马厉兵,翱魅制作的第一支广告片却在上海电视台登陆了,这么短的时间,翱魅不是制作了一支广告,而是七支。
电视上,一位中年父亲一身疲惫地走进家里,放下提包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女儿偷偷从门后了一眼父亲,转身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啤酒来。
镜头一转,金黄的啤酒倒进杯子里,女儿咧开小嘴笑了。
她端起酒杯,双手捧给疲惫的父亲,父亲很是惊讶地着女儿,却又欣慰地笑了,
话外音响起,“上海啤酒,家的啤酒。”
可是第二天,却又是一支不同的广告片,但核心诉求仍是“上海啤酒,家的啤酒。”
清晨,霞光照进一条里弄,里弄里张灯结彩。一位穿戴一新的母亲给早早起来坐在餐桌边出神的父亲倒了一杯啤酒。
鞭炮炸裂,打扮一新的小伙子把新娘迎娶回家,在亲朋的祝贺中,父亲高举酒杯。
镜头一转,金黄的啤酒泡沫四溢,大家兴高采烈饮用美酒。
父亲欣慰地向自己的儿子,父子两人举起手中的酒杯。
话外音响起,“上海啤酒,家的啤酒。”
这是翱魅进入中国后的第一支广告片,黄恰采用了史无前例也注定后无来者的七天连播的广告方式,七天之中,一个周的时间,从星期一到星期天,不同的内容,不同的画面,不同的场景,但是同一个主题,持续不断轰炸电视机前的观众。
家的含义,包罗万象,却成功地击中了上海人的心理。
温馨的广告画面,精美精良的制作水准,上海啤酒的广告很快成了全城热议的话题。
大家象电视剧一样每天期待着上海啤酒的广告。
“何先生,”电话里,陶阿满不无得意地跟何宏图汇报道,“除了当年周润发和赵雅芝的电视剧上海滩,还从没有上海市民如此关注电视节目……”
何宏图很满意,他勉励几句,“阿满厂长,样片我也了,广告拍得很好,将来我们的啤酒走出上海,广告完全可以放到央视……”
上海啤酒走出上海?
这是陶阿满以前没有想过的,激动之余,他马上联系黄恰,上海啤酒的平面广告马上推出。
当然,还有电台广告,陶阿满就是要构建起上海啤酒全方位全天候的覆盖网,不管你上海的老百姓走到哪里,都能到听到我们上海啤酒的广告。
“这不是有钱烧得吗?”
秦东带着杜小树坐在一个修鞋摊前,皮鞋的后掌掉了,他过来钉一下。
远处就是一个流动摊点,一个男子骑着三轮车到街上卖盒饭,这些卖盒饭的流动小贩,往往是在街边就近设摊。
九十年代是盒饭的鼎盛时期,在上海一些车站码头、医院门口、闹市区的街边巷口,凡是人多的地方都能见卖盒饭的,这些盒饭都是使用白色的泡沫塑料盒装饭菜。
杜小树买了几份盒饭,就跟秦东、钟小勇等人在修鞋摊前吃了起来,着修鞋的师傅,他没有犹豫,又去买了一份盒饭,修鞋师傅忙不迭地感谢。
秦东抖开一张报纸,上面也是上海啤酒的广告,不过今年是第五天,一家人正为自己的女儿考上大学庆祝,来人生中的大事,什么结婚,升学,升职,生子……上海啤酒把人一生的喜事都概括全了。
“这个陶阿满,没钱请客就请我吃腐乳肉,他却有钱作这么多广告,这少说也得花了一百万吧,有用吗?”
杜小树这一次真的是长了见识,他第一次到电视广告还有这做的,电视、电台和报纸全天侯全方位的的力量,让他震撼。
“对,让他白花钱,赔了夫人又折兵。”见杜小树不吱声,钟小勇就笑着眯起了眼睛。
“不就是找了翱魅广告吗?”秦东接过修鞋师傅递过来的皮鞋穿上,“我还以为他陶阿满有什么章程,洋人不象何宏图,何宏图好歹算半个中国人,这帮人,不管英国来的,还是美国来的,他们水土不服,小树,你说,吃惯了牛排吃地瓜能行吗?”
“姐夫,他们不行,我们行啊。”杜小树龇牙咧嘴地笑道,他又想起那一年藤野清志到秦湾时,他跟秦南两人吃了十几盘牛排。
“所以,我就要让阿满,怎么不花钱作广告。”秦东大踏步朝前面走去,“我再给陶阿满上一课!”
“节省一百万!”钟小勇马上笑道。
众人簇拥着秦东而去,修鞋的师傅端起饭盒,着这一帮人的身影,不屑地摇摇头,“还一百万,吹牛吧,有一百万还用得着来钉鞋掌?!”
“牡丹姐,我要你找的孩子找到了吗?”一回到驻地,秦东直接把赵牡丹喊了过来。
“没有,”这是这一个礼拜秦东惟一布置给她的任务,可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上海,秦东的要求是找到一个让人第一眼就着可爱的小姑娘,年龄要求在十岁以下,这可难坏了赵牡丹。
她不得不走上街头,可是到她的样子,大家纷纷把孩子藏到身后,再多说几句,恐怕她直接会被当作人贩子被警察带走。
“哥,哥——”
就在一帮大老爷们一筹莫展之际,秦南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我们小嫣然合适吗?”
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着秦东,突然,她笑了,赵牡丹马上感觉到,这些天的疲惫一扫而空,自己常年在外,那颗坚硬的心底下的最柔软的东西,瞬间喷薄而出。
她,想抱一下小姑娘。
“过来,吃西瓜。”秦东招招手,小姑娘也不认生,大大方方走过来,捧起了一块西瓜。
“好,就是她了。”秦东马上拍板道。
第60章 全球第一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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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嫣然是系里杨教授的孩子,这个孩子堪称神童,三岁就能背诵六十四章的《老子》,五岁就能背诵出《论语》,《大学》,《中庸》,唐诗宋词是更是不在话下。
关键是这孩子古灵精怪,还不认生。
“叔叔,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呀?”小嫣然捧着西瓜,啃得起劲。
“带你见一位爷爷,”秦东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一位外国爷爷。”
“嗯,我会说英语……”小嫣然说了几句简单的英语,可把秦东乐坏了,这孩子简直是天作之选,在他来,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哥,从哪来的外国爷爷?”秦南啃着西瓜,杜小树就忍不住瞅她一眼,从小到大,吃瓜速度始终是秦南最快,他刚啃了两块,秦南都啃了四块了,来女大学生吃起西瓜来也不含糊。
不过,这次不论你吃得多快,他们都是吃瓜群众。
“噢,美国的爷爷,回去跟你们杨教授说,晚上我登门拜访,跟他好好说说这事。”秦东知道作家长的心思,女儿是小棉袄,也是宝贝疙瘩。
……
两天后,上海的街头仍然笼罩在细雨中。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几百个穿着同样款式雨衣(自行车专用雨衣)的市民或者挎在自行车上,或者扶着自行车,等待着绿灯亮起。
路边,一家新开的美容院正式营业,远远望去,私人餐馆,私人精品店、私人酒吧……比比皆是,中国的民营商业正在兴起,上海是中国经济结构最先发生变化的地方。
在这个开放,捞金,激情的九十年代,此时,业余去学习西方的商学课程,在上海是一种新流行!
学习这样的课程就是要进入外企工作,1992年中国展现出的新气象,从外资企业的动作上也可以出来:
一度搁浅的摩托罗拉、杜邦等公司的投资已全数恢复,波音、惠普等制造商正在四面八方展开大规模的销售……
微软公司于这一年在中国北京设立了首个代表处,此后,微软在中国相继成立了微软中国研究开发中心、微软全球技术支持中心、微软亚洲研究院等机构。
而这个夏天,在这个梅雨季节,美国通用电气公司CEO杰克·韦尔奇来到中国,他在美国商界是一个传奇人物,也是邓爷爷南下视察讲话后第一个来到中国的重量级跨国公司CEO。
“不要再什么牟其中的书了,你可以关注一下这个韦尔奇。”在车上,秦东展示着一个中国好哥哥的风采。
韦尔奇是美国商界的传奇人物,他也被誉为“全球第一CEO”、“世纪经理人”、“美国当代最成功、最伟大的企业家”。
他执掌美国工业巨头通用电气的20年间,公司从一家家用电器和灯泡制造商,一举发展成为工业和金融服务兼具的跨国巨头。
可是一九九二年他的到来,却没有在中国内地企业家中引起多大的反响,甚至没有激起几朵浪花,但是他的声望,在上海这个地方,让秦东找到了可以利用之处。
“停车。”秦东突然道。
秦南马上把头向窗外,细雨中,那位卖花的阿婆仍然在雨中踟躇。
“哥,我去。”秦南拉开车门冲进了雨中,“阿婆,你的栀子花,我全要了。”
阿婆一愣,脸上马上浮现出感激的神情,雨下得越来越大,可是栀子花卖不完,她就不能回家。
“囡囡,谢谢你,这些花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阿婆慈祥地笑着,她轻轻地拍拍秦南的手,把篮子递给了秦南,“祝你好运!”
栀子花的香气很快在车厢里蔓延开来,秦南笑着把栀子花环带到了小嫣然的手上,又拿起一串,“哥,给你。”
秦东就笑着伸过手来,高虎一边开车一边也把手伸了过来……
此时的外滩正在改造,可是海关大楼门前仍然可以到有许多公安在值勤,这个时候对岸的外国企业家到访中国,享受的仍然是这种特殊的保护和待遇。
“哥,我明白了,”秦南往后了一眼,赵牡丹他们正坐在后面的一辆出租车上,“你是想让这个美国老头喝我们的啤酒,”她值勤的公安,“我们靠近不了,你想让小嫣然……”
在成人的世界里,任何事物都可以作是一种威胁,可是可爱的孩子例外,就象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孩子站在长城上手举一罐可口可乐,秦东才不相信那是自拍,肯定是摆拍嘛。
“小嫣然,”秦东把一罐易拉罐啤酒递给她,“到几位外国爷爷,你可以请他们喝啤酒,中国的啤酒。”
……
今天参观外滩是计划好的行程,通用电气董事长兼CEO杰克·韦尔奇、副董事长保罗·弗雷斯卡以及一众公司核心高管对这个城市很是好奇。
此前,邓爷爷已经7次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并在这一年进行了“南巡”,于是这帮好奇的外国商人想亲眼,如雷贯耳的“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到底给中国带来了什么。
此时,美国经济正陷入克林顿上任前夕的低迷中,与其相比,中国正准备借着“春风”一展宏图,不但在房地产、汽车、钢铁、家用电器等领域加大投资,而且在加入WTO谈判中取得了进展。
在作为“长江沿岸城市开放龙头”的上海,已经得到中央政府支持的浦东新区开发正进入具体规划阶段,包括上海-巴黎国际银行、上海好来喜食品有限公司、上海爱德华造船公司等中外合资企业相继成立。
“……市内首批48家大中型商业企业正式开展了“六自主”(经营活动自主、商品定价自主、劳动用工自主、工资分配自主、投资发展自主、机构设置自主)改革试点,我们国家首个国家级期货市场——上海金属交易市场,以及首个国际期货商品交易中心——上海润丰商品期货有限公司也都成立了……”
接待的上海领导一行热情地推介着这个城市。
惊讶之余,韦尔奇显然到了中国发展的前景,他笑着用英语答道,“我们通用电气的十二个商业部门,我保证,都会到上海来寻找在中国发展业务和投资的机会……公司至少要在中国投10亿美元。”
哦。
上海的领导们互相,这个数字在此时的中国很了不得。
“你好。”
就在他们走出海关大楼时,一个小姑娘微笑着走过来,用英语问候道。
杰克韦尔奇马上笑了,一个孩子用英语问候他,这让他很是惊奇。
“爷爷,送你的,”小嫣然举起了手中的啤酒,还有一束栀子花环,“它们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这句话,小嫣然却是用汉语说的,翻译马上小声地翻译出来。
好运?
杰克韦尔奇笑了,他接过嵘崖啤酒和栀子花,顺便打量着这种啤酒,周围的随行记者马上按响了自己的快门。
第61章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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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保罗,你听到这个小天使对我说了什么吗?”杰可韦尔奇把栀子花环放到鼻边嗅了嗅,香气清淡,一如中国的女人,他又了手中的啤酒,笑着摇摇头。
副董事长保罗·弗雷斯卡也笑了,一众美国人包括上海总领馆的副总领事,商务参赞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都露出友善而会心的笑容。
“goodluck,”副董事长保罗·弗雷斯卡笑道,“小天使说,“它们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他也向杰可韦尔奇手中的栀子花环和啤酒。
好运?
杰克韦尔奇很高兴,他们此行,就是到中国来寻找投资机会的,到达这个东方大城市,就有小姑娘说祝他们好运,虽然他到啤酒认为蹊跷,可是这句话却无异让他心情愉快。
他索性一把抱起了小嫣然,“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
见杰可韦尔奇满脸堆笑,陪同的中方人员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出现的这个小插曲,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很快,就有领导思路一转,这个小插曲真是巧,也真是妙!
他马上嘱咐随行的记者,“这个小姑娘很好,可以多宣传一下。”
记者们马上心领神会,相机的快门象爆竹一样按动起来。
远处,秦东笑着主动走到工作人员跟前,工作人员虽然板着脸,可是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杰可韦尔奇着小嫣然清澈的眼眸,再一次笑道,“小姑娘,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那一句,小嫣然没有听懂,可是后面这一句,她听懂了,她马上也用英语回答道,“我的名字叫杨嫣然。”
听着小嫣然熟练的英语,上海陪同的领导又笑了,一个小孩子英语说得这样流利,这本身也是城市风貌的一种展示!
一个国外的CEO,一个中国的小姑娘,用英语交谈,嗯,她说,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是这个城市,是开放的中国,是进取的中国时代给外国公司带来好运,这本身就与改革开放的主题相关,领导想到这里,脸上越发高兴,不时地跟身边的工作人员交代着……
“紧抓这个细节,它会传向全世界的……”
领导们很高兴,记者们也很高兴,这个亮眼的插曲,“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让他们的生花妙笔,有了可以充分渲染的地方,就想领导讲的,“中国的发展会给世界带来好运的……”
噗——
杰克韦尔奇带上栀子花环,又打开了手中的啤酒,他大家,大家都在笑着着他,小嫣然也在笑着着他,他就喝了一口啤酒,这可把有些工作人员给吓坏了。
可是领导很沉得住气,他摆摆手制止有些躁动的工作人员。
“这是什么啤酒?”有记者问道。
“不认识,样子不象是我们上海的啤酒。”一个记者远远打量着杰克韦尔奇手中的啤酒。
“好象是嵘崖啤酒,前一阵子,文化衫……”有个老记者提醒道。
“我记起来了,喝有脾也的酒,作有个性的人……”
“活着干,死了算!”又一个记者会心地笑道。
“我必加倍奉还!”另一个记者马上接口道,这些话带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这酒不错,好喝,爽口。”终于,有记者说到啤酒了,马上来引大家的一致同意。
果然,见多识广的杰克韦尔奇对嵘啤也是赞赏不已:“Wondeful,Thebeerisverygood(非常美妙,这酒太棒了)!”
他抱着小嫣然幽默地对上海的领导和记者说道:“我不能说太多,否则我就成为你们跟好酒之间的障碍了。”
是吗?
上海的领导也着杰克韦尔奇手中的啤酒,他当然也想到了啤酒背后的人,否则这个小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这真的是一个美妙的小插曲,让他不想处罚啤酒背后的那个人。
第二天,杰可韦尔奇从上海去了北京。
临行,他郑重地对上海的领导说道,“我在上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几天,……如果有可能,我想认识那个啤酒经理,他是个聪明的家伙,不是吗?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或许我与他能成为朋友……”
秦东当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此时他正在全力配货,准备着大举进攻上海市场!
“姐夫,”着从轮船上卸下的啤酒,王新军和聂新鸣正指挥着装车,杜小树凑过来,“我怎么感觉不同有什么动静来?”
是啊,从小嫣然给这个洋老头递啤酒到现在,上海市场还是上海市场,只有上海啤酒的七天广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与上海市民交流。
“起风了……”秦东指指轮船上悬挂的红旗,“大风起于青苹之末,侬晓得伐?”
“阿拉不晓得,”杜小树马上也用上海话笑着回道,“阿拉只晓得阿拉肚子饿了……”
“那就吃,”秦东豪气地喊道,“牡丹姐,晚上加餐,吃饱喝足,明天干活,我就怕你们后面一个月,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秦总,我早就盼着这一天,”赵牡丹也豪气地回道,“到时候,就是不吃饭我也乐意。”她一扭头,带头搬起两箱啤酒,“兄弟们,加把劲啊!”
……
当霞光照在清晨的上海,今天难得不是阴天。
陶阿满象往常一样,坐在了小摊前,吃着上海人一年到头的那几样早餐。
一个礼拜了,秦东果然讲信用,没有丝毫动作。
可是越是这样,陶阿满心里就越是不安稳,上海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天气也都是平静的。
“阿婆,给我来一份报纸。”
这几天,他每天早上都买一份报纸,上面有上海啤酒的广告,着广告,他心里安宁。
可是今天的报纸就象大棒,当头一棒就搂到了他的脑袋上,他只感觉脑袋嗡嗡响。
“阿满,阿满……”熟悉的阿婆喊着他的名字,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暴风雨,暴风雨来了……”陶阿满喃喃自语道。
第62章 市场的一角被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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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象约好了似的,今天,上海各大媒体在报道通用CEO杰可韦尔奇访华时,统一配用了这张杰可韦尔奇怀抱小嫣然的照片。
照片上,栀子花环与嵘崖啤酒一样惹人注目。
“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陶阿满快速地读着报纸,当读到杰可韦尔奇打开啤酒的时候,这句话让他心里一颤。
他抬起头来,广播中也传来同样的报道,虽然广播中没有提到嵘啤的名字,可是只要提到啤酒两个字,就足以让陶阿满心惊胆颤的了。
这个早晨,当然不止陶阿满一人报纸袋听广播,上海市民都知道这位外国的CEO来上海了,还有一位中国的小姑娘,还有栀子花与啤酒……
“嗯,”陶阿满仔细地着报纸,作为市级机关报,报纸上面没有提到嵘崖啤酒的字样,可是仍能清楚地到易拉罐式样的嵘啤,没有办法,照片太大了。
“但愿……”
陶阿满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上海市民清楚这是什么啤酒。
可是怎么会不清楚,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些日子,嵘啤的文化衫在上海很是流行,就是有人没有喝过,可是大家也都认得这种来自秦湾的的啤酒。
何况,在梅雨季开始前,在赵钢的带领下,嵘啤的销售还是不错的。
与此同时,侯勇也在吃早餐,当广播中出现了啤酒的字样时,他敏锐地意识到里面肯定有文章,在嵘啤与上海啤酒打得正酣时,一切风吹草动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果然,黑白的报纸照片上,他马上辨别出杰可韦尔奇手中拿着的,正是嵘崖啤酒。
“好棋!”
侯勇拍案而起,在九二年,在外国资本重新进入中国的背景下,在改革开放再出发的年代中,这张照片的意义不言而喻。
“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侯勇笑了,这个秦东总是在最不经意间出手,可是他一出手,一剑封喉。
“陶阿满的广告算是白打了!”侯勇大笑道,“秦东不用打广告,全国的媒体都会帮助他打广告!”
果然,到了晚上,中国最富盛名的电视台也报道了杰克韦尔奇在上海的一幕,电视的画面是清晰的,嵘崖啤酒清楚地呈现在国人面前。
自打回到中国,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何宏图是雷打不动地收,到电视上的嵘啤,到杰可韦尔奇怀抱小嫣然,可是偏偏手里还有一罐嵘崖啤酒,要知道,新闻联播可不时兴打马赛克的。
“时也,势也,运也……”
何宏图长叹一声,他知道,在年初南巡讲话的背景下,在大力引进外资的背景下,这样的画面会被广为宣传的。
“秦东,啤酒奇才,商业奇才!”
何宏图高声道,不用花一分钱的广告费,全国的媒体都会免费给嵘啤作广告,这种广告的时限,恐怕几年内都不会停止!
他对国情果然是了解的,京城国家级别的各大媒体,各地的各大报纸,电视台,广播台,都在报道着杰可韦尔奇,原本默默一行的美国人,还没有离开北京,就发现他们火了!
当然,更火的还小女孩递给杰克韦尔奇啤酒和栀子花环的画面!
上海的媒体更是连篇累牍地介绍,就是杨嫣然小朋友,也在这个梅雨季节也火了一把!
无数的记者冲到杨家,要求采访小姑娘。
起初杨教授是高兴的,可是来的记者太多,作为一个父亲,他反而要保护起小姑娘来。
记者们当然不会提到背后有人策划,这与中心思想不符嘛,现在,即使领导们想追究,可是现在一切向好,画龙点睛的画面是大家都想到的,领导不追究,大家反而都力捧起嵘啤来!
许多报纸深挖杰可韦尔奇怀抱小嫣然背后的故事,嵘崖啤酒被提及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终于,上海的领导发话了,他很是遗憾,“为什么杰克韦尔奇喝的不是我们本地的啤酒!”
这话传到陶阿满耳朵里,他出了一身汗。
秦东也出了汗,他是忙的是累的,找到了一家印刷厂,连夜赶印了几万份杰可韦尔奇怀抱小嫣然喝下嵘崖啤酒的挂历页,就是上面是画面,下面是一年十二个月的年历,挂历页全部免费送给上海市民。
“给我来一份。”
一个外国人走到街头分发挂历页的赵牡丹面前,赵牡丹笑着把一份挂历页递给他,外国人接了过来,他不杰可韦尔奇,却在打量着赵牡丹,“小姐,你很漂亮。”
漂亮?
妈呀,鲁旭光就了一眼外国人,这是什么样的审美?
可是赵牡丹很是羞涩,人生第一次有人夸她漂亮!
当她再次向那个外国人时,外国人笑了笑就消失在人群中,惹得赵牡丹一阵惆怅。
但是,杰克韦尔奇的挂历页很快流行起来,在上海的外企和白领中流行起来,杰克韦尔奇是他们的偶像,偶像喝的啤酒,他们当然也要尝一尝。
“服务员,我们要喝嵘啤啤酒。”花园酒店里,几个外国人笑着跟服务员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
“嵘崖啤酒,好的,我们马上就上来。”服务员笑着走开,大堂经理一挥手,嵘啤就上了桌。
今天来的客人都点的是嵘崖啤酒,幸亏他了电视,知道杰可韦尔奇喝了中国的嵘崖啤酒。
“刘经理,嵘啤不够了……”一个服务员焦急地走过来,汇报道。
“那赶紧进货啊。”刘经理比她更着急。他着这群上海收入最高的人群,这都是上帝啊,上帝要喝嵘崖啤酒,他能不给上帝喝吗?
嵘崖啤酒迅速在上海收入最高的群体中率先流行起来。
上海市场的一角,终于被毫不费力地撕开了!陶阿满苦心经营的防线,就这样似轻巧地被突破了!
“我们要二百箱嵘崖啤酒!”
“给我们送三百箱嵘崖啤酒!”
“五百箱,下午送来!算了,六百箱吧……”
……
一天时间,上海的许多中高档酒店,如花园酒店、锦江酒店要求进货,这是许多外国人和外企员工经常光顾的地方,就这样,嵘啤重新进入了中高档酒店。
“大家加把劲!”王新军就差给大家喊着号子了,这一天,要酒的酒店太多,大家送酒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王磊,你不用去了,你还发着烧……”
王磊这个小伙子,是王新军从二厂带过来的,可是小伙子不服输,发烧也要送啤酒。
“送医院。”
秦东发火了,“知道的是你自己愿意干,不知道的以为我秦东是资本家,我带你们全须全尾地出来,就要一根毫发不少地送你们回去,你这样,你妈知道会心疼的,工作一天干不完,保证有你干的时候,这才刚刚开始……”
第63章 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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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全包了。”秦东指了指泡在水里的可口可乐,小摊主先是一惊,接着快乐地侍候着这群满头大汗的年轻人。
冰凉的可乐下肚,满身的湿热却仍然挥赶不去。
“东哥,凉快凉快。”钟小勇殷勤地拿了一把芭蕉扇过来,用力给秦东扇着。
“去,”秦东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跟我巡街去。”
着手里的可口可乐,这似乎是一种象征。改革开放后,可口可乐在第一时间重返中国内地。1988年,在上海建设了全国浓缩液厂,自此,全中国的可口可乐浓缩液都在这里诞生,源源不断为各地顾客带去“快乐水”。
而这一年,也就是1992年1月28日,上海市政府决定,即日起取消食糖、鲜蛋和食盐票证,敞开供应。
一切似乎都在这个时代水乳交融,没有人感觉到突兀,似乎这个时代的生活本来就该如此。
似乎本来就该如此的,还有大家对外企的仰视,他们的习惯偏好,似乎也影响着这个城市的市民。
桑塔纳行驶在上海街头,一家美国西部风格的酒吧很是显眼。
此时上海的部分基础设施是由德国公司建造,比如西门子公司正在建上海地铁1号线,所以很多欧洲的技术人员、工程师在上海生活,这个酒吧显然是为在上海生活的外国人设计的,想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这是一个向钱的时代,外企的收入高,上海人都在学习西方的商务课程,就是为进入外企工作。”秦东突然问道,“现在中低端酒店,我们的啤酒卖得怎么样了?”
钟小勇马上眉开眼笑,“东哥,我问过了,上海还是喝扎啤,可是我们的啤酒开始下货了。”
杜小树也笑了,“外企里也有中国人,他们也有邻居,也有亲戚,也有朋友,大家他们喝我们嵘啤,把周围的人就都带动起来……”
这就是一种示范效应!
秦东笑了,在外企和外企工作的人中撕开一个缺口,这是陶阿满的广告包含不了的,外国人的家不在这里,现在也没有后来“新上海人”的提法。
走进一家饭店,秦东眼前一亮,有赵牡丹在,嵘啤的地推就不需要他担心。
这家中档饭店里,进门就贴上了杰可韦尔奇怀抱小嫣然的挂历页,哦,还有一个帅气的外国小伙子,手持啤酒深情地向进门的顾客。
“这照片不错,”杰可韦尔奇始终是一个老头子,不如年轻的外国男人更能打动顾客的心扉,外国的年轻男人,似乎在此时的中国很吃香,“这人是谁?”
杜小树与钟小勇互相,两人挤挤眉,眨眨眼,满脸不可名状的暧昧。
“怎么了,眼珠子都挤出来了?”这帮熊小子,是秦东从小大的,他们有什么鬼心眼他一眼便知。
“东哥,哎呀,”马小军学着鲁旭光的口气道,“那天,破天荒有人夸奖牡丹姐漂亮……”
“就是他?”秦东着挂历页上的这个外国男子,想到赵牡丹长得真象老舍先生的虎妞,他也笑了,“嗯,中国人和外国人的审美不一样。”
“这个人可不简单,我听说,是什么商务参赞……”钟小勇到底心眼多一些,他似乎已经把这个年轻外国男人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哦,这下轮到秦东惊讶了,“怪不得牡丹姐这几天象打了鸡血似的……”
杜小树贼眉鼠眼马上就跟上一句,“哎呀妈呀,这是爱情的力量!”
嗯,这句话秦东同意。
走了几家中低端餐馆,处处都有嵘啤张贴的挂历页,几张餐桌这上赫然摆放着的也是嵘崖啤酒。
几家商店里,嵘啤的易拉罐也摆在显眼的位置,同样惹眼的还有嵘啤的挂历页。
“嗯,你们说,我这一课给陶阿满上得怎么样?”秦东志得意满。
“陶阿满怎么着也得请你到锦江酒店吃顿饭吧。”马小军马上拍拍自己的肚子,刚才可乐喝得太多,就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拿我当叫花子呢,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秦东顺手在他头上来了一个响亮的暴栗。
“应该这样,”钟小勇马上一本正经道,“奥迪车一辆,慰问品可口可乐两千瓶,藿香正气水若干,另外,我们这次在上海的市场推广费用,阿满经理全给包了。”
“这还差不多。”秦东满意道,“你们猜,陶阿满现在干什么呢?”
陶阿满整整一天都坐在办公室里,他也不抽烟,光喝茶,这茶水喝了两暖瓶。
“降价。”
一个大学里营销学的教授建议道,“用价格打垮他们。”
嵘啤远道而来,运输成本在这呢,价格方面,他们天然不占优势。
“降价!”陶阿满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年啤酒节上,侯勇面对着秦东的散啤攻势,破釜沉舟都准备把瓶啤改成散啤卖了。
“先稳住这些中小餐馆和商店再说。”这是上海啤酒的基本盘。
陶阿满马上把电话打给了何宏图,何宏图没有犹豫,“经营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阿满厂长,我只信奉一句话,叫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尽管放手胆地去干好了!一切责任有我给你兜着。”
这一句话,差点把陶阿满的眼泪说出来,有这样的老板,自己在秦东这个老同学跟前,更不能输。
……
江南的米饭真好吃!
许多嵘啤的销售这些日子一直惦念着海东的大馒头,那种一个馒头顶人的脸那样大的馒头,可是就是赵牡丹觉着米饭好吃。
现在,吃着米饭,还有外国小伙子夸奖着,她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出的劲头。
有这样的小伙子让她留上着,她更不能输。
从一家餐馆出来,她服务员,笑着朝外面努努嘴,服务员一愣,接着就跟了出来。
“听你的口音,是河南老乡吧?”
“恁也是河南人?”服务员脸上倒没有多少欣喜,只是嘴里应付着。
“不是河南人就怪了,”赵牡丹长话短说,“妹子,一个人到上海打工不容易,在这里,一个月能给你开二百块钱的工资?”
“也就二百块钱吧,有时还到不了。”服务员长得挺顺眼,说到工资,就是一幅低眉耷眼的样子。
“唉,餐馆管吃不管住,你一个月下来,也就剩不了一百块钱,怎么样,姐给你个活儿挣点外快怎么样?”赵牡丹亲热地拉住了老乡的手。
第64章 我要发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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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怎么挣外快?”年轻的老乡立马亲热地拉住了赵牡丹的手,可是见她的样子,热情就慢慢消散了,赵牡丹这个样子,样子自己还在温饱线上哪,哪有什么能力帮自己挣外快!
赵牡丹笑了,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服务员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
服务员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上面是山海省国营嵘崖啤酒总厂销售科副科长的字样。
“姐,你是卖啤酒的?”服务员马上感觉自己刚才的笑容浪费了。
“俺就是卖啤酒的,”赵牡丹很自豪,“你给俺听着,你们店里的嵘崖啤酒,你推销出一箱,提成五毛钱,推销出两箱,两块钱,四箱八块钱……用瓶盖结算……”
哦。
服务员立马又是满脸堆笑,这些小账她算得明白,也就是说,她推销出去的啤酒越多,得到的外快就越多。
“河南人说话算数。”赵牡丹马上察觉到她的心理,是怕自己赖账,“我吐口唾沫是个钉,这都是小钱,你也告诉你们同事,不能让你们老板知道,谁推销出去的我们的啤酒最多,赚的外快就最多。”
“行,姐,俺信,俺信。”服务员立马信誓旦旦地答应着。
可是她心里的小九九早就算了起来,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别人知道就没有我赚钱的份了。
着她的背影,赵牡丹暗笑,她转身又走进另一家餐馆,迎面却碰上了老板。
老板却是认识她的,她亲自往这家餐馆送过啤酒。
“老板,你这里的服务员一个月能有多少钱的工资?”赵牡丹象男人一样大大咧咧地问道,如果嘴巴上再叼上一支烟卷,就可以直接跟老板称兄道弟了。
“工资?一百多块钱吧,”老板自己点上一支烟,“我包吃包住,她们不干,早上走下午就有人补上,我给一百块钱就可以了。”
哦,赵牡丹一听,她马上知道,这心黑的老板可能连一百块钱的工资都舍不是付。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有人一个月拿着五六千块钱的薪水犹嫌少,有人一个月拿着不到一百块钱的工资,也要人脸色。
“老板,俺给这些妹子们涨涨工资怎么样?”赵牡丹拿起一瓶啤酒,用牙一咬瓶盖,噗——瓶盖顺嘴就吐了出来。
“你?”
老板一愣,接着就不屑地笑了,“你想做好事,那我没意见,你别拿我的钱涨工资就成。”
“妹子们,听我说,有空的都过来……”赵牡丹老板一眼,招呼道。
几个服务员怯生生地着老板,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几个服务员就围了过来,赵牡丹也是干脆利索,把条件一说,几个服务员立马就叽叽喳喳起来。
这就是赵牡丹想要的效果,可是老板却动了心思,这些“外快”他是不打算给这些打工妹的,“多卖啤酒是好事,外快每十块钱,店里提成一半……”
噢,几个年轻的服务员脸上就是一片失望。
“砰——”
老板吓了一跳,周边的客人也吓了一跳,赵牡丹的啤酒瓶地已是摔碎,飞溅的啤酒和玻璃震慑住了一大片。
“老板,你这样不地道,小心让你讨生活,”赵牡丹的手指就差指着老板的鼻子了,“长宁帮,侬晓得伐?”
哦,长宁帮与虹镇老街帮,前些日子刚在号称不夜城的云峰剧院剧场因为“撩菜”而引发争斗。
那天,长宁帮与上海昔日“赫赫有名”的虹镇老街帮的份子恰好都来到云峰剧场。为了争夺舞伴,长宁帮的一个小子挨了虹镇老街帮众人的耳光。
不甘吃亏的前者迅速喊来一同来此的兄弟,形势瞬间逆转,虹镇老街帮的几人被请出舞厅,在人数对比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无奈被吃了一顿“生活”。
据说此后两大势力为此事大干一场,在九十年代的上海滩江湖中轰动一时。不少贴吧、论坛里至今还流传着当时的各种“历史故事”。
老板实在摸不透赵牡丹的底细,她不是送酒的吗,怎么又跟长宁帮扯上了关系,可是他却是不敢跟这个女凶悍的女人动手的。
赵牡丹冷笑着走出门去。
给服务员赚外快,这些老板很快就会知道,她也只能能帮几人是几人。
不过,长宁帮的牡丹姐因为替服务员出头,很快在服务员中流传开来。
无数服务员出自对老板的“痛恨”,更出自赚外快的渴望,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力推销起嵘崖啤酒来。
“阿叔,嵘崖啤酒真的好喝,你们尝尝……”
“外国人现在都喝嵘崖啤酒,前阵子,外国有个大老板来上海,喝的也是嵘崖啤酒……”
“你们,就是那个老头,人家喝过几千种啤酒,就觉着嵘啤好喝……”
……
一时间,上海中低档餐馆里的服务员卯足了劲推销嵘啤,客人只要稍一点头,她们早殷勤地替客人打开啤酒,顺手把瓶盖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谁如果不要她们把嵘啤的瓶盖装进口袋里,她们真的就要“发格了,”这可都是钞票啊。
陶阿满很快发现,自己的降价并没有带来多少销量,他在办公室坐不住了。
中午时分,他走进一家餐馆,餐馆里很热闹,可是他总算明白了,服务员极力推销嵘崖啤酒。
他店里的张贴的嵘崖啤酒的挂历画,几乎在最显眼的位置都能到杰可韦尔奇。
“服务员,我想要一杯上海啤酒的扎啤。”陶阿满在座位上坐下来,吩咐服务员道。
“上海啤酒的扎啤啊,这啤酒不好喝的,很苦的,”服务员一脸痛苦状地指着自己的嗓子,“就象喝中药似的,我们这里有嵘崖啤酒,现在大家都喝……”
“我就要上海啤酒。”陶阿满马上就要发格了。
“没有上海啤酒,”服务员干脆地回答,“我们这里不卖上海啤酒。”
陶阿满气笑了,在上海不卖上海啤酒?他一指店里的杯子和扎啤桶,“阿拉的眼睛没有毛病。”
“对不起,今天不卖,”服务员立马答道,“今天就是不卖。”
卖啤酒还要分日子?
陶阿满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拍桌子,“阿拉要发格了……”
第65章 上海的诺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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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满座的人轰堂大笑,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赵钢带来的失利和天气带来的闷热一扫而光!
“牡丹姐,这一招高,真高,”钟小勇笑着竖起大拇指道,这孩子年龄越大,就越变得八面玲珑,可是谁还都不讨厌他,这就是本事,“我,阿满厂长现在还在发格。”
“阿拉也要发格了。”鲁旭光大声吼道,可是东北话吼出上海的方言来,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玉米茬子的味道。
“还是秦总厉害,给我们从外企撕开一道口子,”赵牡丹不忘“表扬”秦东,“跟着秦总打胜仗,没说的,我们敬秦总一杯。”
“秦总指哪我们打哪。”
大家纷纷笑着举起了酒杯,这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餐馆里,就响起了响亮的碰杯声。
今天嵘啤的销售们会餐,大家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秦东刚来时的压力,上海啤酒的广告虽然铺天盖地,可是架不住外国人作示范,架不住服务员挖墙角,嵘啤的销售形势一片大好。
“开啤酒,开啤酒!”
不用服务员,这帮销售们就自己拿起自己厂的啤酒来,有用筷子挑开瓶盖的,有用桌角扣掉瓶盖的,有用牙齿咬掉瓶盖的……着满屋的瓶盖乱飞,餐馆的服务员就一个一个乐开了花。
瓶盖装进自己兜里,这服务就更加热情了。
大家喝得很是畅快,秦东也满意地着大家,赵牡丹、王新军、聂新鸣……现在哪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了。
算起来,陶阿满手下连支象样的销售队伍都没有,何况象赵牡丹这样的大将,三国时,刘备有五虎上将,曹操手下也是将星如云哪。
他端起杯子,大家马上安静下来,秦东笑道,“大家再加把劲,争取两个礼拜拿下上海市场,我们回家!”
“回家!”
“回家!”
众人齐声高喊道,一瓶一瓶的啤酒就象自来水一样流淌进肚子里,得餐馆老板一愣一愣的,“山海人喝酒都是这个喝法?!”
“来,我们敬一下牡丹姐!”秦东嫌杯子不过瘾了,他拿起手中的酒瓶,现在在上海的高端市场,嵘啤占主导,中低端餐馆和商店,却与上海啤酒等本地啤酒激战正酣,可是中低端才是最主要的战场,而这个战场上,有赵牡丹在,肉眼可见上海啤酒节节败退,嵘崖啤酒节节胜利。
赵牡丹也不含糊,端起酒瓶一饮而尽。
这一下可把老板呆了,山海的女人都这么能喝吗?
“老板,你能喝几瓶?”聂新鸣方便回来,顺手递了一支烟给老板。
“两瓶,两瓶就不行了,如果能喝三瓶,够我出去吹好几天。”这个老板倒也实诚。
却听秦东道,“大家都想回家,那我们就开辟新的战场,”他手一挥,“我给这次行动起名叫作诺曼底登陆。”
开辟新的战场就是进入新的细分市场,细分市场不只指区域,还可以是某个特定的人群,比如在上海,外企职员是一个市场,中低端酒店也是一个市场。
“诺曼底?”王新军马上道,“我知道,是二战时美国和英国的军队在法国一个叫作诺曼底的地方登陆。”
大家的文化水平普遍都不高,在这群销售当中,高中学历的人都很少,秦东朝着王新军竖了竖大拇指,“对,继续说。”
“登陆以后,就从法国开始往德国人的老家打,然后德国人就扛不住了,”王新军又卷起旱烟来,“秦总,对不对?”
“完全正确。”秦东举起杯子,王新军也举起杯子,两人都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好了,下一个问题,诺曼底在哪?”
“法国。”一个服务员马上答道。
大家轰堂大笑,秦东也笑了,“妹子,你太有才了,都会抢答了,我说的是中国的诺曼底,不,是上海的诺曼底。”
“金山卫,我知道,”这一次连老板都参与了进来,“当年小鬼子就是在金山卫登陆。”
“这是哪跟哪,”聂新鸣抽出烟递一支给老板,“我们秦总说的是市场上的诺曼底,我们要在诺曼底登陆,打败上海啤酒。”
“对啊,可是诺曼底在哪呢?”孟光松笑着问道,“不会在上海啤酒的家门口吧?”
众人又是一阵轰堂大笑,赵牡丹拿起呼机,急忙走到了秦东面前,“秦总,我们的小瓶啤酒到货了。”
“好。”秦东大笑,“兄弟姊妹们,手榴弹已经到货,就等着往陶阿满头上招呼哪,”他大家,“我宣布,谁能找到诺曼底,上海分区副经理的位子,我也不是舍不得。”
哦,一众销售眼睛都亮了起来,上海,这个大城市的分区副经理,那就意味着以后就要常驻上海了。
大家纷纷议论,从酒桌上议论到旅馆里,从旅馆里又议论到床铺上。
“小树,我眼睛都都疼了,”受秦东影响,钟小勇和马小军等熊孩子也学会地图了,“哎,小军,你们说,诺曼底到底在哪?”
“你就那么想当这个分区副经理?”马小军已经在床上躺下,他丢了一根烟给杜小树,钟小勇却是不抽烟的,“我啊,东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东哥说诺曼底在哪就在哪,我们也别浪费脑细胞了。”
他跟铁路汇通寻呼厅的杨昭君打得火热,利用工作之便,杨昭君一天能呼他八十回,可是马小军乐意。
杜小树一眼钟小勇,这次他没有开钟小勇的玩笑,大家都是从钟家洼撒尿和泥出来的,“小勇,你真的想当这个副经理?”
“我想留在上海,学点东西。”钟小勇这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可是东哥说的诺曼底到底在哪?”
杜小树笑了,“明天,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诺曼底。”
“你知道?”钟小勇一下凑了过来,马小军等熊孩子在床上都坐了起来。
杜小树很是得意,“当然知道,我姐夫的心思,没有我猜不出来的。”
“那快说,在哪?”钟小勇迫不及待道,见杜小树还在托大,他马上拿出十块钱来,吩咐一个熊孩子,“出去买两包火腿肠,买几瓶汽水。”
“把地图拿来。”杜小树装模作样地在床铺上坐下,如果有一幅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就敢冒充大学生了,着地图,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嗯,在这,你们,在这。”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第66章 上海夜店蹦迪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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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杜小树在地图上标出一个地点,可是不论是钟小勇还是马小军,都对这个地方没有信心。
他们的东哥已经说过了,诺曼底是一个人群,也可能是一个地方,那里饭馆不多,人群也是三教九流,不过热闹倒是真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一群熊孩子就开始捯饬自己,说是捯饬,其实也就是洗把脸,梳梳头,身上的T恤还带着汗臭味。
“喷点花露水,哎,你往哪里喷?”着马小军把花露水喷向钟小勇的面孔,杜小树就不高兴了,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是这里,这里,明白吗,这里!”
“电影里都是往这喷,”杜小树“教育”着自己的小伙伴,“今晚,大家都注意点啊,那里是讲究腔调的地方……”
他自己这一身T恤衫,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的大龄青年相亲舞会,那时的他,只为好玩,每晚都骑着挎子风雨不误地准时参加。
那时的他,穿着父亲的的确良衬衫,又费尽心思搜刮了三支钢笔,插在了上衣口袋之上……
可是钟小勇和马小军互相,身后钟家洼的几个熊孩子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也想起了那个夏日的晚上,他们跟在杜小树后面到还没有落成的公园里唱小曲收小费的情景……
那样的日子真的过去再也回不来了,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杜小树开着秦东的桑塔纳,马小军带着几个浑小子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杜小树在地图上标注的“诺曼底”而来。
“南京东路?”
坐在车里,钟小勇一边手拿地图一边向窗外,“小树,是那个架着巨大广告牌的高楼吗?”
它,曾经是上海第一高楼,也是名流云集的七重天酒店。
“就是它。”杜小树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就是它?”钟小勇着高楼,又高楼周围熙熙攘攘的客流,“这里就是上海的诺曼底?”
“你彪吗?”被钟小勇从昨天缠到今天,杜小树终于忍不住发飙了,“诺曼底不是地方,不是人,是舞厅,全上海的舞厅……”
舞厅?
这下轮到钟小勇傻眼了,“怎么会是舞厅?”可是这也是个聪明孩子,他马上明白了,舞厅里有人跳舞才叫舞厅啊,那人只要一活动就会口渴,口渴就要喝水,喝汽水,喝啤酒!
“小树,你自己一人来逛了?”马小军等人下车,众人仰望着此时上海的第一高楼,嘴里都尽是感叹。
黄金地段、历史底蕴,专业水准,七重天舞厅开业后不仅生意兴隆,甚至成为众多外媒向读者介绍当时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处样板:
NHK、《朝日新闻》以及多家英、美、法、港台先后前往采访报道。
舞厅也因为经营正规,风气良好,多次被市、区文化系统评为精神文明舞厅。是的,你没有错,舞厅也是精神文明的载体之一,在九十年代!
“走吧,上海人爱跳舞。”杜小树眨眨眼睛,带头走进了七重天酒店。
说起跳舞,不论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偷摸摸”,跳舞这项娱乐社交活动始终从未从上海人的生活中彻底消失过。
在刚刚改革开放的70年代末期,一些大胆的舞迷就开始自发组织起舞会,参加的人里既有经历过那段“十里洋场,歌舞升平”的老克勒,也有那些对这项新事物充满着好奇的年轻人。
然而,历史总是在探索中前进,在曲折中发展。
这句听起来老掉牙的废话放在八、九十年代上海的舞业上却很是贴切。
在民间舞会方兴未艾之际的1980年6月,公安部、文化部联合下发《关于取缔营业性舞会和公共场所自发舞会的通知》,人们跳跃的舞步,一时间四散而去……
就像挡不住黄浦江水向东奔流,群众们的舞步终究也停不住。台面上不能跳,那就悄悄跳。
上面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1984年,中宣部、文化部、公安部又再次联合下发《关于加强舞会管理问题的通知》。尽管通知强调了主旋律依然还是要严格控制,但毕竟较之完全禁止算是开了个口子。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1987年。
得益于前一年复出担任文化部长的王蒙大力推动,这年2月,文化部、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下发《关于改进舞会管理问题的通知》,明确指出:举办营业性舞会是我国经济发展和人民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一种客观需求。
自那时起,跳舞终于摆脱了此前始终背负着的道德污名化包袱,上海滩继上世纪2、30年代之后,又一次迎来了舞厅的开业高潮。
保守估计,截至1991年末,上海拥有2000多家舞厅、音乐茶座,数量位居全国第一。
此时,在舞厅中释放着激情与浪漫的人们或许还意识不到,他们跳动的脚步,踏出了上海这座城市迈向二十一世纪的节奏。
“你们知道这里有多火吗?”
杜小树也不知从哪里顺来一个墨镜,大晚上就架在了鼻梁上,乍一还以为是个……,他就象带着一群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嘚瑟地介绍着,“现在是上海跳舞的淡季,可是我们得排队进场,明白吗?跳舞还得排队!”
90年代的上海舞厅到底火到什么程度?
南京东路627号七重天宾馆7楼的七重天舞厅可能是个表率。这处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已经开业的老舞厅在1988年闪亮回归,而担任伴奏的则是来自上海广播电视艺术团的专业乐手。
对于8、90年代的舞迷们来说,跳舞其实也有淡季、旺季之分。所谓旺季,就是春、秋、冬季。而淡季,则是夏季。淡季之所以淡,完全与天气相关。此时的上海滩,空调设备无论是普及程度还是制冷效果,都与后世无法同日而语。
所以不少冷气效果不佳的舞厅到了夏天,还会在舞池四周摆上几台落地电扇吹风降温,但即使如此,肉夹气、汗酸味依然“飘香四溢”,令人大倒胃口。
果然,舞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钟小勇摸摸汗津津的脑袋,“小树,你什么时候摸到这里了?”
杜小树贼嘻嘻地一笑,却没有回答他。
他前面的长龙,各色打扮的人都有,什么大老板、美女、文艺青年、流氓、还没有大红大紫的流行歌星,济济一堂。
可是大家都穿得衣冠楚楚,女士们几乎全是碎花连衣裙、男士们也都衬衫、西裤的打扮,象他们几人穿得衬衫短裤,没有人搭理他们。
第67章 有腔调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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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秦东打市场,钟家洼这些孩子虽然年龄不大,可是个个成熟得很。
马小军见服务员漂亮,他一眼杜小树,杜小树马上抛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马小军就一扭一歪地主动上前搭讪道,“你好,你们经理在吗?”
他一口的秦湾普通话,服务员一眼他身上的t恤,他的样子,也不搭理他。
钟小勇也凑上前去,他拿出名片来,“我是嵘啤的销售经理,前一阵子,报纸上都在报到我们的啤酒,我们的嵘崖啤酒你们可以试一下。”
借着灯光,服务员将信将疑地着他,接过了他手中的名片,“知道,我知道这种啤酒,你稍等,我去喊经理过来。”
哦,几个浑小子都松了一口气。
马小军一把夺过钟小勇手里的名片,“我说,你什么时候成了经理了,我怎么不知道,哟嗬,还是正儿八经的名片!”
钟小勇清清嗓子却突然笑了,“出来推销唬人的,我就印了二百张……”
杜小树接过来,上面写着秦湾国营嵘崖啤酒厂二分厂销售经理的字样,二分厂有销售科长,有供应科长,却从来没有销售经理这个职位。
“高,实在是高。”杜小树也学着钟小勇的样子夸钟小勇,树大旗作虎皮,这是销售的基本功。
几个孩子正在打闹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暗影里打量着他们几个人,到这群毛头小子的穿着,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你们是秦湾嵘崖啤酒厂的?”
“这是我们钟经理。”杜小树马上给钟小勇抬轿子,钟小勇清清嗓子,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你好。”
经理诧异地他,两人握手,“你们的啤酒,现在全市都知道,这样,你们留几箱放在这里,如果卖得好我们继续进货。”
如果卖得不好,那就就此无缘了,上海人说话含蓄,钟小勇听得出来。
跟在身后的两个钟家洼的熊孩子抱进几箱啤酒来,钟小勇从兜里掏出酒启子,这玩艺他从不离身,打开一瓶递给经理。
经理尝了一口,“嗯,不错,清淡爽口,适合我们上海人的口味,这样,你们回去,一个星期再过来找我。”
经理几句话收下啤酒就要打发他们,几个熊孩子不高兴了,出来一趟,卖啤酒是次要的,跳舞倒是重要的。
等回到秦湾,他们也是可以吹一番牛皮的,“老子在上海销售啤酒,晚上还搂着上海姑娘跳了一回舞……”
几个熊孩子进了舞厅,见到这些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再自己的t恤衫大裤衩,就有些自惭形秽。
杜小树不是不知道腔调,可是为了腔调穿西裤穿衬衫,他不乐意,在秦湾,他早就一身汗衫大裤衩子了!
“小树,我怎么着是狼多肉少啊。”马小军很快发现了奥妙,舞厅里,男青年多,女青年少,根本不会发生女青年邀约男青年跳舞的事儿,就是男青年邀约女青年,吃了闭门羹的也不在少数。
杜小树倒是厚脸皮,装作斯文地邀请了几个姑娘跳舞,人家一听他的秦湾普通话就直接拒绝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让杜小树气馁,也让马小军等小伙伴暗笑,可是钟小勇没有姑娘,一晚上,他就盯着人们喝啤酒了。
“怎么样?喝了多少瓶我们的啤酒?”杜小树随口问道。
“一瓶没喝。”钟小勇沮丧道,可是,他马上又说道,“我明天还来。”
“不是说一个星期后让你过来吗……”
几个熊小子咽着唾沫走了,可是第二天晚上,一群熊孩子又咽着唾沫来了。
杜小树来了,马小军来了,钟小勇又来了,个个都是衬衫和西裤还有皮鞋,身上喷的花露水能把蚊子熏晕过去。
这次,人高马大的马小军旗开得胜,这小子也不说话,全程就是许文强式的装逼,没有普通话露怯加上山海人的体貌优势,一时竟吸引了几个上海姑娘,一直围着他转。
“经理,我们的啤酒卖得怎么样?”钟小勇上来就找到经理,巧得很,今天经理仍在。
“不好啊,”经理随口答道,彼此不熟悉,他说话也不客气,“大家都喝汽水,毕竟这是舞会,喝啤酒喝了会醉的……上海人酒量不大的……哦,当然,也喝我们上海本地的啤酒。”
这一点钟小勇想得到,毕竟这里没有服务员挖墙角,再说,自己就是把挂历页贴在舞厅里,晚上黑灯瞎火的也不见,再退一步,杰克韦尔奇一个老头子而已,对外企的职员可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可是对这些来舞厅寻找另一半或者放松的人来说,谁会去一个外国老头子啊。
“小阿弟,你们的啤酒不适合这里,听句啊哥额,爷叔过来宁,伐会的骗弄额,小阿弟侬否则社会上要吃亏额……”经理忽然来了一句上海话,听得钟小勇一头雾水,但也大致听懂了几句。
“我们上海人,跳的是舞,跳的更是腔调。”经理笑着又用普通话说道。
钟小勇知道,杰可韦尔奇肯定是没有腔调的……
“你别现在穿得简单,一旦天气转凉,舞厅中大家行头的花样那可就多了不少。”经理没事,见钟小勇乖巧,索性与他攀谈起来。
“先说外套,女士们一般外搭风衣、羊毛大衣,待到真正要进入到舞池,褪去外套,春秋季节内里多着半透明乔其纱白衬衫,泡泡袖,飘逸优雅。”
“到了冬天则是各式羊毛、羊绒衫,”高领、半高领、鸡心领,绿色、红色、米色,争奇斗艳,五彩缤纷,“至于下半身,裙子是标配,长裙、短裙、百褶裙、铅笔裙、一步裙,配上颜色不一的的高跟鞋……”
当然,裤子也没有被排挤飘飘然的灯笼裤、包裹得正正好好的紧身九分裤、裤脚管拖到地上的喇叭裤、卡其哔叽材料的七分裤都有登场。
要说舞厅是此时上海城市时尚潮流的风向标,没人愿意站出来反对的。
女士们争奇斗艳,男士们自然也都是山青水绿。
“西装、西装马甲、西装裤的三件套,总要有的吧,海螺、开开牌的衬衫,或者更洋气的亲戚从香港带回来的时髦货……”老板继续教训这个秦湾来的小子。
领子笔挺,金色、银色或者是珊瑚质地的袖口从西装袖里露出来闪闪发光。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穿背带裤的老克勒,对了,若是穿了背带裤还束皮带,那可就是洋相出大了。一般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反倒多是些年轻小伙子,自以为很时髦,结果弄得洋不洋、腔不腔……”
听了一晚上,经理说得口干舌燥,“来,我喝一瓶你们的啤酒,实话说,你们的啤酒味道是真的不错,咦,小阿弟,你到哪里去?”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钟小勇笑着转过头,“不是这里不需要啤酒,是需要……有腔调的啤酒!”